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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作者:青丘山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又过去三四日,这天莫及端着东西到倚棠苑来接清岚时,她简直是烦的恨不得盘不落桌就将其扔出去。


    她一双眼冒着凉意,冷冰冰道:“日日送,真不枉他搜刮那么些金银,全用这儿了。”


    莫及将大方盘子搁于桌面后道:“爷吩咐,娘子换上前儿送来的那身绒黄开襟与墨绿袄裙,今日爷会带娘子出去。”


    说完便对着幽桐与莲香使个眼色,而后对着清岚又道:“我在外候着。”


    自打那日出了殷赋的书房,莫及日日来接时都会端个盘子,有时是一身锦衣,有时是蜀缎鞋,日日不同,但终归是些女人家会用会喜之物。


    可清岚不喜反燥,殷赋对她的特殊几乎是在把她放在火上烤,毕竟在这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一来就招眼至此,往后在这府里岂不是如履薄冰。


    换衣而出,清岚由莫及领着,走的又是那条人多眼杂的路,明晃晃地往书房而去。


    “不是要出府?怎的又去书房?”


    莫及目不转睛向前,只音调微添了些柔和地回她:“爷自有安排。”


    一踏进书房,她便熟门熟路的往茶海处而去,边走边说:“今儿是又要下棋,还是接着打探醇王与宦官的动静?”


    她旋身一坐,目光炯炯地看向悠然撑颌,闲靠圈椅的殷赋。


    见他是指尖轻点桌面,而后勾出一丝清朗的笑来,开口就让清岚无言以对:“你知道的就这些,没有可让我打探的了。今日起我们换个方式。我来教你,如何管住你的情绪。”


    “我日日送去那么些东西,你天天冷着一张脸来,便是欲拒还迎也该有个限度,还是你想今夜,我去你屋里?”


    殷赋说完就见她噌的立起,抿唇看他的眼神里满是锋利。


    他轻一挑眉,闲然起身,“小时候的你我见过几次,冰雪聪明,识书达理。你看自你进府,浑身带刺,哪里还有所谓的端庄娴雅?刚来的时候,还能装个笑脸给我看,还能藏好你的恨意,自打那日说完你,你是言辞间夹枪带棒,视线里带着浓怨。你自己说,你配不配我利用?”


    他立定于清岚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提点一句:“你要我用你,也要让我认可,你值得我用。收了你的委屈与仇怨,你再是这样,都不用我动手,府里那帮眼线,就能要了你的命,届时,你向谁哭?”


    一番话带着点拨,可清岚不会谢他好意,只将其归于尹黎之因。


    她磨练了这么久,自以为可以做到隐藏锋芒,徐徐图之,可谁能想到她的依计行事,换来的是殷赋的一反常态。


    府里的娘子那么多,殷赋向来只维持淡漠的疏离,从没有过这样的特殊对待。


    如此一来,她成了众矢之的不说,那好不容易疏通开的心结又因日日见他而拧在一起。


    几番下来,她自然开始坐立不安,情绪不稳。


    清岚没说话,只微微偏开头躲他,视线定在一块砖上。


    极轻的衣料声后,她的下颌又被一只微凉似玉的手轻轻捏住,她身子本能的一绷,栗瞳一缩,慌然失措地看向他。


    他深邃的眼对上她的茫然时,笑着开口:“又暴露了,你的恐惧。你瞒不过我,怎么瞒过那些人?”


    五指一松,转而扶肩,按她坐在椅上,附身贴耳道:“你心思太乱,心绪不稳,到棋宴那天为止,若你做得到,我便用你。若你做不到,别怪我把矛头对向你。”


    直起身后轻捏了捏她的肩侧,示意其放松,而后撩袍坐于她对面,修长的指尖利落地收了棋盘上的残局,对着清岚一示意道:“落子,棋里说。”


    沉水香飘,屋内唯闻落子声。


    殷赋看着清岚下的势,温声着说:“这不是会占大场吗?急所你开。”(1)


    不觉间香灭局定,殷赋将手中余子放回棋罐后说道:“一盘棋落,心该沉静,我问,你答。”


    一双鹰眼盯住她,声线沉稳又干脆地问道:“你认为内侍省张公公为何在那时去拢雪峰寻你?”


    “因徐府满门被焚,宦官需要我同意入府作为眼线,来窃取消息。”


    “你为何答应。”


    “因焚府人是你,我对你有恨,而你又与宦官势不两立,故而我答应。”


    “不对,若是如此,你应该进府杀我,而不是蛰伏配合。支撑你的是两件事,一来,是你的杀父之仇,二来,是醇王。徐府满门已死,你心里清楚,只有稳住醇王的地位,你才能报你的仇。”


    “醇王的地位无需我来稳,朝堂之上,是他的局面。”


    “不对,他需要你来稳,否则不会派你进来,他知道尹黎,也知我一定会纳你,许府判罪之后你消失那么久,便是一直在受他培养,若你不重要,他不会费这么大心思。”


    殷赋一顿,细细分辨着她双眸中的神色,又添一句,“只有坐到上面的位子,他才能帮你平了许府的罪,才能帮你废了我一条命,所以,你必须帮他。对否?”


    清岚缄默不言,心里速思着对策,就听见他接着开口:“而挡在他面前的不是我,是那帮宦官,他们不除,他上不去。如此计较下来,才选了派你来刺探我,若我与他联合,利大于弊,对否?”


    他抓到了她眼神中的犹疑,他一笑而过,松了声音:“你的心思不浅,手段却不够。我能看得出来,那帮宦官又怎会看不出来,无非时间长短而已。若你暴露,不止你的计划全盘作废,醇王那处,也会被提防。你揽了一个你解不了的局,初来乍到还可蒙心迎合,如今的不稳,是一个扫眼便可看穿。”


    清岚只一双眼看着他,神情上还留着下棋时的冷静与沉着,可心里早已天雷滚动,惊涛骇浪。


    她声线微微一颤,问道:“我知你为何纳我,你也知我为何会嫁。既如此,我又何须像你所言,对你好脸相待?”


    殷赋坦然往后一靠,携着耐心提点她:“你的所有表现,都不该露出你的心迹,醇王教过你,但没教好。我没这义务教你,不过是你可用我才留你,你时间不多,若能证明你配我用,那自最好,若你是颗废棋...”


    他点到为止不再说,清岚明白,没有废棋,只有死棋。


    紧绷的气氛被他一转的话锋冲散,“你穿黄好看,往后多穿。”


    殷赋起身后又说一句,“跟上,带你去个地方。”


    这个地方,让清岚彻底明白,为何世人都暗里道他恶行滔天。


    车停之处,为工部侍郎别院,而所行目的,屠院。


    清岚下车才看清,马车后竟是无声无息跟着这么多侍卫。


    她颦眉狐疑,扭头去看殷赋,见他仍旧一副从容之态,扫她一眼淡道:“跟上,亲眼看着,练你心性。”


    当清岚入内,与他一同坐在院中央那两把交椅上时,何为地鬼罗刹立于人世间,她是彻底明白了。


    对比她的如坐针毡,反观殷赋,是一派气定神闲。


    两人面前跪了一片的丫鬟小厮,每个人的脖颈间都架着一把刀。


    抽泣声,求饶声,解释声,还有不明所以的问询声。


    声声刺耳,声声化针往清岚身上扎。


    她不由得冒出一个疑问,许府当时,是否也是如此惨烈?


    那个时候一道圣旨,由殷赋举着念出,说许太傅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本该押入牢狱,却被殷赋一把火焚了满门,百余人,无一生还。


    当时的他们,是不是也如眼前之景,求过,斥过,讨要公道过。


    清岚紧紧闭上眼,本就翻滚的内心因刀锋划破皮肉的声音而越发汹涌起来。


    一道一道,那哭喊乞求是声声渐大,每一声都在拼命拽着她,将她往深渊里拉。


    是她过于僵硬了,紧紧捏住扶手的细指已经绷得指节发白,双眼紧闭,鸦羽之上挂了一滴晶泪。


    “再咬,唇该出血不止了。”


    殷赋这罗刹一般的声音让清岚的神思瞬间回笼,她这才缓缓睁眼,看着自己的裙摆去听不知何时归于平静的周遭。


    视线不敢挪,就这么定在裙摆上,洇出的一滴血落在裙面上,似削成小片的红玛瑙一般。


    寂静唯闻风声,那漫不经心又带着些疲倦的声音再度响起:“晌午已过,饿吗?”


    清岚自然不会理他,尽管视线不移,可那余光不知分寸,时不时扫在那离她最近的两具尸体上。


    暖阳照在她身上,她却觉得越来越凉,许久,至众侍卫脚步声散,重归寂静时,清岚再忍不住,板滞地偏了偏头,一双眼满是愤恨地看向殷赋,咬牙切齿:“为何,如此。”


    殷赋闲然转着扳指,偏头回看她,唇边无笑,目光沉静,“你指的是这处院子,还是你许府。”


    无声的对视里一人寒芒尽显,一人处变不惊。


    清岚难以置信,这么多人死在他眼前,他竟是那么不以为意,一个人狠心绝情到这步田地,怎配称为人?


    她视线躲开地上那些鲜血淋漓的死尸,用了全力撑起身子就往外挪步。


    她要离开。


    紧绷的一根线让她拽住自己的双腿,命令自己不许颤,不许抖。


    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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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


    将出院门时,两把刀挡在她面前,身后传来殷赋不紧不慢地声音,“我没许你走,你便不许走。”


    强压的情绪彻底爆发,浓烈的仇怨,窒息一般的悲怆,铺天盖地的委屈,和被识破后的无能为力让她全然失了理智。


    提裙就往刀口处冲去,拼了命也要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守在院外的莫及两步上前,命侍卫收刀的同时,一掌推在清岚左肩上,将她往院子里逼。


    下行的台阶让后退的她重心不稳,狠狠摔地难起。


    ‘关门上锁’四个字好似从地府里伸上来的手,抓住她不松。


    她眼睁睁看着院门被关上,又听见门环被锁链扣上。


    她扑在地上,浑身又冷又紧,呼吸都难以为继。


    双眼模糊到看不清,耳内亦是除了剧烈的心跳,再灌不进别的声音来。


    被封住的感官,还是被殷赋激开了。


    他确实给了她时间,让她平息下来,可她不争气,就那么在地上半撑着,一双藕臂都抖如筛糠了,也不肯回过身,也不肯来与他对峙,或是向他求饶。


    又倔又弱小,是殷赋给她评价。


    无奈而起的殷赋,选了彻底让她崩溃的法子。


    他二话不说,行至她身后直接一拽一抱,将她扛到肩上,转身向着交椅而去。


    一把将她放到椅上,回身就近从一丫鬟身上卸下细带就将清岚的右手绑在了交椅扶手上。


    无视她的惊恐与反抗,忽略她的质问与吼叫,他从容踢开一小厮,又在一丫鬟身上寻了根不带血的细带,卸下又往清岚处去。


    将滑到地上,抖着手去解开死结的清岚拎起来,重放回椅上,握住她冰冷到发颤的左腕,将其缠到扶手上固定住后,他才直起身,目光如常地看了看她。


    正欲开口,被她用力一踢,正巧踢在迎面骨上。


    殷赋瞬时厉了神色,双眼似含刀般地看着她,舌尖一顶齿根,扭头不顾是否带血,撕开一小厮的开衫就将清岚的双踝一并绑在交椅之上。


    他带着恚怒将双掌压在她的腕上,倾身看她,语调里带着凉意与恶毒的讥诮,“就在这儿看着,何时收好了你的脾气,何时离开。”


    撑身而起的殷赋不再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关注,扭头就往屋内而去。


    清岚从开始的恨意满面,到后来的面如死灰,多长时间她也不知道,只知日头西斜,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期间殷赋去了几间屋子,出时手里拿些了东西,他甚至还命莫及开了门,出去处理了一趟事务。


    而清岚,就被他绑在这把交椅上,睁眼就能看见这满地的死尸。


    她的心内窜出过许多念头想法,许府的人,她病逝的母亲,衷心竭力的父亲,温和的师兄,和蔼的师傅,诸多的人和事在她脑海里闪来闪去。


    她不敢睁眼,可她就这么被定在那儿,那么久,久到无能为力。


    几个时辰,清岚不知掉了多少泪,身体不可控地抽搐过,嗓间腥哑连哭都似吞刀一般。


    几时安静松弛下来的,她自己都说不好,依稀听见殷赋回来的声音,而他却只是经过她时一停,让侍卫几名站在清岚身边看着,若她敢闭眼就将尸体放到她的身上。


    说完又让几人将屋里收拾一番,关了门便再也没出来。


    残阳落尽时,清岚心跳再度加速,她没了抵抗的力气,只能小声地,孱弱似幼兽般开合几许发干微裂的唇瓣,“松开,我...”


    “求你...”


    屋里亮起烛光,那光晕在尸体上,更增了几分阴森。


    “循然...”


    “求你...”


    屋里的殷赋自然是听见了,他挑起一边眉,听她唤着他的字。


    随然倒了一杯茶,饮尽后翻出他发现的东西,一件件翻看着,在心里判断着形势。


    他的专注与刻意的打算让他完全无视屋外的清岚,忽略她近乎绝望的哀求。


    夜深露重时,殷赋单手扶颈转了转,起身展背缓乏后,视线不经意地看向那扇正对院子的小窗,只是看着,不曾推开。


    也不过几吸,他收了眼,吹了灯,合衣而卧,顾自睡去。


    天将亮时,他拧了眉起身,开门后冷漠淡然的视线滑到了清岚的身上。


    她懈了一身的劲,低着头像是抽了骨一般的半窝半缩在那把交椅之上。


    晨间鸟鸣伴着轻稳的脚步声传进清岚耳中时,她用力牵开眼,袒出一条细缝,听头顶处传来他的声音:“学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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