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瘸了，我是个废人。”
“话不能这么说，你全身的零件儿一个也不少。”
常思给吕桃打着配合，“你看，我们不都是两手两脚的？”
“你们好好的，你们能走能跑，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瘸子，瘸子，走路会不稳，一高一低的，瘸子。”
“的确挺惨的。”常思宁可陈宁哭闹一番，也比她这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好。“那我也跟你说一个不开心的事儿。”
她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想要一个小孩儿，可是医生说我身体条件不适合，要看上天的意思喽。”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加入。”吕桃轻描淡写地概括了自己的之前，“我刚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里逃出来。”
“你们是在跟我比惨吗？”陈宁看着两个人问道。
“当然不是。”吕桃继续，“惨有什么好比的。比惨又不会让人更幸福，大家都应该幸福才是。”
外面很大，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
世界很精彩，和外界产生联系能稀释一些痛苦。
圈地为牢，封闭自己，痛苦只会放大，还会责怪为什么别人觉得自己那么深的痛苦是微不足道，为什么只有自己在经历痛苦。
把自己放到一个更大的范围，就会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伤，有些明显，有些不明显。
不能回避伤口，也不能一直注视伤口，我们该做的干预，就是让伤口愈合，而不是不管不顾，任其溃烂。
大家都一样。
快乐地惨兮兮。
“那你们？”如果她们不说，陈宁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的异常的。
“妹妹，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常思笑着对人眨了眨眼。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吕桃帮削好的铅笔放回桌子上，“一切都会好的。”
两个人每天还是会去看看陈宁，碰到她在看书的话两个人打个招呼就不再打扰。
女儿的改变陈芳是最先发觉的，两口子看着食欲越来越好的女儿都很开心。
常思现在不等陈芳拉自己的手说那些感谢的话就开始往外躲，她十天里有九天都是在吕桃那儿吃的饭，陈芳给的粮食，她根本用不到啊。
躲，躲，躲。
必须躲。
吕桃俩人从陈家离开的时候恨不得化成一缕烟飘出来。
但是今天还是遇到了陈芳，俩人被塞了满手满怀的东西。
“这都是老陈之前的战友寄过来的，你们尝尝，好吃。”
说着又拉着两个人往里走，要留人吃饭，“你俩现在，怎么，是欺负我比你们年纪大，跑不过你们？”
“嫂子，今天真不行。”吕桃拿着塞到手里的石榴，在陈芳的注视下剥了皮，“今天郑天生日，周嫂子让去吃饭呢。”
“哦，对，她也来叫我了。等会儿你们替我把东西拿过去。老陈今天回来得晚，我就不去了。”
陈芳想了想，“我看宁宁这几天开朗了很多，要不要问问她要不要去？”
“嫂子，”常思离她近，“我们慢慢来？
“今天小孩子多，跑来跑去的。”这石榴吃着实在是麻烦，吕桃半天才吃了不到五分之一，“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对，慢慢来。慢慢来。”兴奋劲儿过去的陈芳理智回归，又坐了下来，“吃。你俩吃。”
“妈妈，你怎么不穿那个漂亮裙子啊？”胡阳一手牵着常思，一手牵着吕桃，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今天小天是主人公，他妈妈也是，主人公才是焦点。”吕桃拽了一下往前跑的胡阳，“我们是客人，不能抢了风头。”
“哦，我知道，这叫不能喧宾夺主。”
顾准回来得早就是顾准给他讲故事，小孩子记忆力好，现在跟着学了不少的词儿。
“你怎么这么棒啊。什么都知道。”常思看着小孩儿，越看越喜欢。
“学海无涯，我还差得远呢。”觉得她们两个走得太慢，胡阳放开两个人的手，走到了两个人的前面。
“行了，别在那儿咬文嚼字了。”吕桃手动给倒着走的胡阳转身，“看着点儿路。”
郑天被小孩子围着。
穿的还是吕桃给他做的那一身儿衣服，看见了人，拨开人群跑了过来，“桃子婶儿，常婶儿。”
“生日快乐！小天。”
“谢谢婶儿。”
“哎哟，你俩再不来，我都该去找你们了。”听到声音，周会从厨房里出来，“快进来。”
“生日快乐！”郑天看着胡阳递过来的礼物，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是他一直想要的飞机！
“谢谢。”
“客气啥。”胡阳凭借着身高优势，搭着人肩膀，融入一群伙伴儿中去了。
虎子母亲已经显怀了，在给周会帮忙，吕桃过去接过人手中的菜刀，弯腰切菜。
常思看着虎子妈妈的肚子，没让人烧火，自己添了柴进去，问人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
“你赶快自己怀一个，就不好奇了。”周会听着她问，笑着搭话。
“嫂子，你们月份是不是差不多？”
“可不是，”虎子妈妈比了比，“你看看她瘦的，不说，谁能看是出来是有了？”
麻利地将锅里的菜铲出来，周会添了水，洗锅，“天生就是这样，怎么吃都不会胖。”
“歇着啊，不要干那么多，你们小天儿还小着呢，这么早就给他攒钱娶媳妇儿啊？”
“去。”周会拿刷子晃了晃虎子妈妈。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今天周会就叫了平时比较亲近的几家。
她今天是真的高兴。
给小孩儿过生日，是这一片儿的头一个。
一般家里小孩儿多的，有些连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都会被弄混。
别说正儿八经地过生日了，很多小孩子，长这么大，连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稍微讲究点的，吃完面条卧个鸡蛋就可以了。
请人过来家里吃饭是这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自打知道自己要过生日之后，郑天逢人就说，一群小孩儿回家吵着自己也要过生日。
忙得脚不沾地的大人们哪里有空，糊弄两句就过去了。
个别较真儿的糊弄不过去的小孩儿，直接打一顿就好了。
吕桃来了之后，又是送衣服又是给吃的，就连郑天都总是去她们家吃饭。
吕桃和顾准两口子又会教育小孩儿，郑天跟着胡阳学习也有长进了。
她也就最开始的时候给过人家一点菜，现在人家自己的也长起来了，她连能给人家的东西都没有。
一直拿人家的也不合适。
虽说人家不在意，可她总是要记得的。
想着趁这个机会，刚好请人来吃个饭。
“不好意思啊，嫂子，学校有点事儿，耽误了。”郑笑掂着吃的进来，“这是给小天儿买的。”
“难为你还记着，”周会接了过去，“他个小孩儿，不用送他东西。”
周会家有狗，虽然是被拴起来了，可是常思还是有些怵，拉着吕桃让她跟着一起去卫生间。
看不惯郑笑，常思不想这么快回去。
拉住吕桃，指了指下了小山坡的两个人，“那是不是老苏和老顾？”
跟着看了一眼，吕桃没认出第三个人是谁，“旁边是谁？”
“虎子他爸吧。”常思索性站在这里等人，“前些天，他不是升了，几个人现在离得近，就一起过来了吧。”
“哎，”看了看四周没人，吕桃才开口，“虎子他爸妈感情怎么样？”
“就那样吧，虎子他妈妈是出了名的好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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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都叫她面团。从来都没有见她生过气。”常思看了看她，“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就是没有见虎子爸妈一起，随口问了一句。”
看见了常思，老苏第一个跑了过来，“等我呢？”
顾准也到了吕桃得跟前，“怎么在这儿站着？”
“嫂子肯定是等你们下班呢。”虎子他爸看着吕桃，叫了声嫂子。
吕桃笑了笑。
几个人一起进去。
吃完饭，大人们聊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胡阳犯懒，不想走路，缠着要抱。
他每天一出家门不到饭点基本上不会回去，偶尔进家门一般也都是饿了。
不仅长了个儿，连体重也往上升了不少。
吕桃是只能抱一会儿。
胡阳知道心疼他妈，就抱着顾准的腿，往人脚上一坐，开始哼哼唧唧，“顾叔，腿疼，走不动了。”
抬了抬没被压的那只脚，踢了踢他的屁股，顾准示意他换个人嚯嚯，“找你苏叔去。”
他们两个都跟胡阳的父亲一期入的伍，胡阳父亲年纪比他们大，老苏将人抱了起来。
掂了掂，“小子，你这实心的，挺实在啊。”
“我不胖。”不用自己走路，胡阳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我妈说了，我长个儿呢，要多吃点儿。”
“苏叔，我以后要比你高。”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越过老苏的头顶，到了顾准耳朵的位置，他惊讶地开口，“苏叔，你没我顾叔高啊？”
“好眼力。”顾准夸了夸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哎哎哎，苏叔，你高你高。”胡阳抱紧了人的脖子，怕人丢下自己，寻求帮助，“常姨，救我！”
“不管。”常思跟吕桃走在前面。
“妈妈！”
吕桃头也不回，“男人的事情自己解决。”
跑了一天，父子两个让吕桃先去洗。
等吕桃出来，父子两个人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胡阳，你的口水，滴进去了。”
“我没有。”胡阳为自己辩解，“我嘴巴一直都是闭着的。”
走近了，吕桃才发现两个人在剥石榴。
还是今天陈嫂子给的那一个，吃着实在是麻烦，吕桃就拿回来了，后来一打岔就给忘了。
顾准带着胡阳已经剥得差不多了。
见人出来，胡阳邀功，“妈妈，快来，都剥好啦。”
已经刷完牙的吕桃吃了一小口，“哇，这么甜呐。”
“真的？”胡阳晚饭吃得饱，但是一口石榴还是能放得下的，“我也尝尝，让我也尝尝。”
怕他积食，吃了一口，吕桃哄着人去洗澡了。
最后还是顾准包圆儿。
吕桃去厨房漱口，顾准也跟着进来。
“这是什么？”
“大的是擦手的，小的是擦脸的。”顾准将两罐放在吕桃的右手边，“常思说这个好用，你试试。”
“不是，哎，你，我不……”
“妈妈，你在哪儿呢？”已经洗好澡的胡阳打断了吕桃。
“怎么了？”
顾准拦住胡阳，“妈妈今天很累了，今晚我给你讲故事。”
“该换新书了。”
“你去挑。”打发走了胡阳，顾准又走了回来，在吕桃开口前他继续，“你不喜欢？那我再换。”
“我是不习惯。”现在天还热着，哪里用得上，“而且，你不。”
“天天粉笔写字，用得上。”顾准看着吕桃，“这次没给这小子带玩具，你收起来，不然他该囔囔了。”
他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浪费了，多可惜。”
拐着胡阳去睡觉，顾准还不忘扭头无声提醒，“记，得，用。”
嗯。
挺滋润。
也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