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止绪躺在营养舱内。
营养舱是最老式的款式，去年已经全线停产。褐发青年似乎对糟糕的住所环境毫不在意，伴随着雨声闭上眼睛。
【宿主你好——】
一阵嘈杂的声音凭空出现在房间里，就在话音还没落地之时，一个雪白的光团撞上了谢止绪的鼻梁。
谢止绪睁开了眼，与晕得天旋地转的光团对视。
光团不好意思地调整了位置，通知道：
【咳咳，小失误小失误——
尊敬的宿主你好，我是主神派遣的“被打脸的对照组系统”，编号#62。
近年来，由于各个小世界配角和路人自我意识觉醒，加之“逆袭系统”“万人迷系统”内卷抢业绩，小世界原本天之骄子的气运被冲散，“直播间观众”也不满意。
为此，主神特地设立了新项目，提供宝贵的系统能量作为奖励，并派遣我们新系统中最能干的成员，挖掘优秀宿主进行剧情修复工作。幸运的是，由于宿主优越的外貌条件和过往的经历，你被选中成为任务员啦！】
谢止绪笑了笑，他用轻快的语气回答：
“好啊，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光团抖了抖身体，赶忙将一束能量注入青年体内。随机，一股暖融融的光芒照遍了整个房间。
【太好啦！宿主，我提前预支了系统1%的奖励，现在你的精力已经得到补充～
身为“对照组系统”，顾名思义，就是替代跑路的原剧情配角完成被打脸的剧情节点，完善剧情主线，让观众获得一个满意爽快的观看体验！因此，宿主在小世界完成任务后，将会由系统将视频传入云端，由观众打分，宿主也能根据满意度和完成度获得奖励，不仅是金钱，才智，健康都可以从商城中进行交易！
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宿主，我们开始进入第一个世界吧。】
谢止绪拔掉了营养舱插在脊柱的管道。
动作利落得像是感觉不到痛。
“系统62，开始吧。”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光团一下子变得刺眼。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发现新身体被太阳暴晒得双手撑在柏油路上。
周围的声音嘈杂，离得很近。汗从额头滴到了琥珀色的眼睛里，他没有力气去分辨人们在说什么。
【宿主宿主，小世界剧情已经传送过来了，注意查收啊！】
……
【《旧城往事》，标签#强强#虐身#身份差
故事发生在一个刚刚结束战争的微科幻的联邦世界。
有人说，战争是催化一切的加速器，它生产了数不胜数的新齿轮，也将淘汰无法磨合的旧时代遗物。
在战争中，联邦飞速地发展了新的科技，因战争受到创伤的人可以凭借功勋点或者家族的借力获取最新的义肢手段，他们不断借助科技强化自身，获得更冷静的头脑和更具控制力的身体。在短短十年时间内，联邦境内的文明程度直线上升。
可还有一个地方——位于区域线的旧城，它没有新科技需要的能源，没有优越的地势，甚至由于太远离联邦，渐渐不再被承认管辖效力。
从联邦逃到旧城的人，被喊作“逃兵”。主角攻周仕粟就是逃命的一员。在他上大学的那年，父亲被人以义肢为由骗取了家中所有钱财，随后发了疯不知所踪。母亲听人说丈夫前去了旧城，带着少年周仕粟一路奔波，希望在旧城找到失踪的男人，以此回联邦签字获得义务补助，让周仕粟重新入学。
意料之中，刚踏入旧城第一天，一路的奔波和煎熬压垮了女人的身体。
四年来，她渐渐看不清东西，身体也动弹不得。周仕粟放弃了一切，去了旧城的地下武斗场，凭着以命换命的手段，从最低级打到了守擂者，成了地下“明星”和赌注的热门筹码。
然而主角攻蛰伏的这四年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那就是故事的主线——
成为旧城的征服者，获得联邦施予承认的管辖权，赢得城市领主的奖品。
据说，这个奖品是战争真正的科技遗藏，其效用甚至可以让刚刚死去的人恢复到壮年。
与之相反，主角受繁晋从小生活在旧城，依靠收容所流浪长大。五岁时，繁晋被旧城最大势力的[首领]收为养子。
没想到，在一次仇家追逃和报复中，真正的少主被绑架了。装着少主的箱子被一个愣头青推到了洋流里，从此尸骨无存。
这些年来，仇家的势力已经被[首领]一一泯灭，但再从头培养亲生子成为“旧城争夺”人选已经来不及。
首领的养子繁晋是谁？如果问他自己，主角受会觉得自己是没有保护好“哥哥”的罪人；如果问手下，他们会回答繁晋是自少主身亡后势力的最有可能的继承人。
对于[首领]来说，繁晋表现得无论多么忠心，多么不贪权，也是一个受到微妙猜忌的[下属]。
你是谁？接下来你要干什么？这是主角受成年之前反复被折磨的难题。
故事开始时，[首领]转移了主角受领取的重要职务，转而让他参加地下武斗场，杀掉主角攻成为最终擂主。
察觉到了危险和被猜忌，主角受仍旧选择遵从命令。
在晚上，他和主角攻是擂台上的对抗者。在白天，他们却被命运引导着相遇和吸引。最终，他们识破了[首领]的伪善，联手起来洗清了旧城盘虬卧龙般的势力，成为旧城的第一任领主，也获得了联邦赐予的遗藏。
借助领主的身份，主角攻调查到父亲并没有来到旧城，而是在联邦意外身亡，他母亲在遗藏作用下恢复健康，还参加了主角攻受的婚礼。皆大欢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真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谢止绪在脑海回复系统，
【那么，有什么缺漏需要我来修正呢？】
系统不好意思地发出声音：
【这个嘛，将故事剪切后，我们发现‘配角逆袭系统’为了业绩竟然提前绑定了其他逃命者，鼓动他们逃离旧城走向联邦，最后在系统帮助下一个个探索太空去了。
主角攻受这边缺少了好多跟随的人，也没了对照组补足完成度……总之，当我们发现的时候，给观众的原剧情线已经混得乱七八糟，也接到了观众大量的不满投诉。
宿主，这次隔壁系统已经被揪出来施以惩戒了。接下来，你只需要按照台本扮演对照组，最后补足剧情缺漏，丰富一下观众爽感，任务就算完成啦。】
系统的声音刚落下，属于这具身体的原剧情记忆就灌输到了谢止绪的脑海里——
【在原故事设定里，身体的主人也叫“谢止绪”，他是主角攻逃命路上的短暂同伴，因为顺路还曾被主角攻母亲照顾过。
到了旧城，在主角攻母亲因晕倒引起周围人关注时，害怕被牵连的谢止绪偷偷溜走，结果，留给他的不是暗无天日地洗盘子，就是和其他逃命者争抢洗车机会。
谢止绪饥一顿饱一顿，终于找到了相对简单的修理工作。一次，主角攻来到了修理厂，害怕被认出的他手抖拧掉了摩托车的螺丝，让主角攻在逃离路上被甩到建筑上差点被打残。
这样的人在结尾的乱战中被敌方不知名的流弹打伤，失血过多而死。】
【宿主，鉴于你初次执行任务，接下来的剧情节点，我会提前提醒你的，只要按部就班完成就好了。】
系统团子在阳光下被反射得五光十色，蹭到青年白皙流汗的脸颊旁边。
谢止绪将撑在地上，被路烫得起皮的双手收起来。
【好吧，系统…接下来就看我扮演吧。】
【c级任务，从现场溜走。完成进度（0/1），限时3小时。】
谢止绪站了起来，但半弯着腰，像仍没从酷热中缓过神。
褐色的刘海长时间没剪，影影绰绰地挡住了他望向前方熙攘人影的视线。
就在前方。
以往，周仕粟的身形是挺拔的。现在他半跪在人群中，搂扶着面色发白的母亲。
“喂，看你身强力壮的，别挡在这条路上，下午两点，巡逻的隆虎队就要来了。”
黢黑的中年男人声音很大，他想要挤出去站在最前方，但碍于围观的人太多，只能对事件的主角周仕粟发出不满。
“快带着你妈妈离开这里吧。今天是隆虎队例行检查的日子，他们…”
围观的人声音嘈杂，仔细听都在劝周仕粟赶紧离开。
谢止绪指尖微蜷，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覆眉骨，投下的阴影恰好笼住琥珀色瞳孔。
没人注意到他。
围着周仕粟的人不正常地多。
想到这儿，谢止绪不由得用拇指死死地掐住掌心。
从联邦中心一路向西逃到旧城，途中要经过沼泽地。逃跑的人都在路上剪短了头发。围着周仕粟的人群中，超过半数的人打扮得正常，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
聚集在这里的人不只是逃命者，还有旧城人。
B区，每周派人收取各个门店的路税。为此，店主都会在这个时间之前赶来迎接。会有两次容身的机会，一是在门前等待店主到来自荐，二是被隆虎队看中，吸纳成为其中的一员。谢止绪认为，他只能选择前者。他一直对自己的体质有着清醒的认识，不像逃跑途中其他“老鼠”一样还幻想来到旧城能接触到联邦流散的强化药物，甚至成为领主的麾下之臣，赢得高位和财富。
就站了这么一小会儿，晶莹的汗珠就从谢止绪高挺的鼻梁滑动到高领薄衫里，锁骨与青色血管在被浸透得半透明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我要…活下去。但是阿姨…
谢止绪快要站不住了，他向周仕粟怀里昏倒的人看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往后跑。
这一跑，站在谢止绪旁边的男女都被他的动静惊动。
“干什么？
“这小子，难道是看见店主来了？”
谢止绪跑得又急又快，撞出一连连串慌乱的响动。懂行的旧城人认出他走的路线奔着招工去的，纷纷按耐不住，一窝蜂地离开周仕粟，抢着要提前碰见招人的店主。
人群如潮水般汹涌向后，仿佛嗅到腥饵的鼠群般慌乱奔逃，带起的风掀动周仕粟额前的碎发。半跪于地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他的长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眼窝微深，五官偏向硬朗。
他的目光穿过纷乱的人群，钉在谢止绪的背影上。
那青年跑得极快，薄而韧的肌肉在薄衫下起伏，像一张绷紧的弓。他的脊骨在奔跑时微微隆起，布料紧贴腰背，勾勒出流畅的弧度。
周仕粟的手臂还托着昏厥的母亲，可视线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了。
烈日当空，一道阴影落下的瞬间，周仕粟调转视线抬头望去。
“今天怎么人都跑了，只有你一个在这里？”
嗓音沙哑而气短，声带摩擦出的音节撞在阴影里。领头的中年人穿着带黄铜纽扣的条纹衬衫，身后跟了四五个穿着制服的人。
他眯着眼，目光如钩，一寸寸刮过周仕粟的骨相，忽然咧嘴一笑：
“不错的苗子——
笑声未落，话锋已转：
“你妈暂时死不了，但……从沼泽地爬出来的联邦女人，十个有九个会染变异病。”
他慢悠悠走近两步，周仕粟一边扶着母亲，右腿发力，随时准备登地起身。
“按你的底子，可以进队当前哨。”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腰间的匕首，“可要是为了治病……我倒能引荐你去武斗场。”
“当上明星选手，奖金、药剂、外面搞不到的医疗资源——全都有。”
“为我们隆虎队卖命吧。”
【限时任务完成，剧情完成度大于70%， 100能量点】
【新手奖励，获得1次抽奖机会】
【宿主你也太厉害了！】
离主角攻隔一个街道的地方，树荫下正藏着刚刚跑掉的青年，他喘着气，蹲在角落里冷静地观察系统转播现场大屏幕。
光团冒着虚拟的星星眼，趁这机会继续庆祝道：
【宿主，我们二十分钟就完成了第一个c级任务！获得了新手大礼包～来来来，我们找个地方看看可以从商城兑换什么…】
谢止绪没有立刻回复光团的提议，他在阴凉处拧了一下被汗水浸透的衣角，
原剧情里，原主根本没想过提前跑路，只想着随大流碰运气。结果隆虎队提前杀到，见人群挤得水泄不通，顿时不耐烦起来，态度也格外敷衍。形势比人强，主角攻担心母亲病情，挤到领头的中年人跟前自荐。可惜名额已满，对方压根没当回事，只随意挥手让手下打发他。
就因这一念之差，后来的斗擂和治疗，主角攻多绕了不知多少弯路，更让他看清旧城人命如草芥的残酷。但也正因如此，他和主角受之间的共鸣，才更显惺惺相惜。
而这一次，谢止绪突兀跑掉的动作，提前引燃了这群逃命者的焦虑，时时刻刻的生存压力让他们忘掉逻辑，只能跟着奔跑，也给主角攻留下了单独获得赏识的机遇。
联邦众多的心理实验都证实过，在没有经历科技改造的普通人中，胆怯会接连传染，群体永远跟随大多数。
想到他的举动将给主角攻受带来的情感削弱效应，谢止绪唇角微挑，琥珀色的眼睛笑得亮亮的，流光融融，格外生动。
【宿主宿主，怎么不理我！】
系统光团见宿主一个劲地沉默不语，飞不住似的坐在谢止绪的肩膀上，啪叽一下滑倒了他的胸口，好弹。
【接下来我们按剧情找个班上吧～】
“不要，好累啊。“谢止绪拉下嘴角蹲着托腮，修长的十指微微陷进脸颊软肉里，把本就清瘦的脸挤得嘟起一小团，浅褐色的睫毛在眼底扫出一片倦怠的阴影。
【加油，打起精神来！】
系统团子凭空变出了一只小鞭子，咻咻地鞭打空气给宿主散风。
“有人收留我就好了...”谢止绪慢吞吞拖长音调，袖口滑落露出的腕骨硌在膝盖上，"身为联邦人，我可以洗衣睡觉啊..."
尾音刚落，谢止绪听到有人漏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哼笑。
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他整个人拢进极具陌生感的气息里。随机，一瓶冰镇的饮料贴上了他的脸颊。
"哟，联邦的小少爷迷路了？"
系统团子本想回过头帮宿主嘲讽，可当检测到对面人的身份，小鞭子“啪嗒”掉在地上。
[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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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