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悦来客栈的房间内,陈最站在窗前。
窗外阳光刺眼,街道喧嚣。
他无心看景,手指烦躁地敲着窗框,目光死死盯着戚无锋破屋的方向。
“纪温醒怎么还不回来……”每一次敲击都带着压抑的焦灼。
相府……郭辛夷……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猛地钻入脑海!
几乎同时,一股灼热、源自灵魂深处的饥渴感猛地窜起!
“呃!”陈最闷哼一声,攥紧拳头,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他身体绷紧,试图抵抗这股汹涌的本能。
他知道那是什么——是饮鸩止渴的毒药!会让他彻底失控!
焦虑不断地啃噬着他。
他在狭小的房间内焦躁地踱步,像一头困兽。
他试图转移思绪,却控制不住地想到:
她和纪遥光在做什么?
那小鬼……纪遥光的力量强大得诡异,深不可测。
在抚州时,他竟然一只手就捣毁了陈最良的结界,他……绝非普通鬼物!
陈最能清晰地感觉到纪遥光对自己的敌意,如同芒刺在背。
而他,连自己的过去都抓不住,力量也在被这该死的剑不断侵蚀。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他只会越来越弱!
而纪遥光,那个狼崽子,只会越来越强!
他会踩在自己头上!他会把纪温醒永远地从自己身边夺走!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和屈辱,甚至压过了胸口的传来的痛!
他需要力量!他需要压制这该死的剑!他需要对抗纪遥光带来的威胁!
画舫上那女人有纯净的纯阴之气……
那可以是……他力量的源泉。
是可能让他摆脱虚弱、对抗强敌的契机!哪怕这力量带着剧毒,他也顾不得了!
“纪温醒……”他低念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
“我不能成为一个废人,依靠着你的施舍苟活度日……”
陈最猛地转身,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被渴望与疯狂的欲色彻底吞噬。
他需要那纯阴之气!现在!马上!
不再犹豫!
他猛地拉开房门,一头扎进外面喧闹的街市。
凭着对那诱人气息的本能锁定,他在人潮中疾步穿行。
丞相府。
朱门高墙,气象森严,与不远处的皇城仅一河之隔,虽规制稍逊,但权势与威严却丝毫不减。
他立于门前,目光穿透重重院落,精准地投向府邸西北角的方向。
一股极其强烈的渴望骤然翻涌!
像是饥饿的野兽嗅到了最鲜美的血肉,一种本能的、几乎要吞噬理智的占有欲!
府内似乎早有准备,很快便有人将他恭敬地引入内宅深处。
郭辛夷已等候许久了,
自从画舫惊鸿一瞥,那郎君灼热的目光便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她命人一路尾随,得知他竟直奔相府而来,心中更是雀跃又忐忑。
此刻见他真的出现在面前,那份欣喜几乎要冲破胸膛,却又强自按捺,隔着纱帐,故意板起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究竟是何人?擅闯相府,意欲何为?!”
“我为小姐而来。”
直白,赤裸,毫无掩饰。
纱帐后的郭辛夷瞬间面红耳赤,心脏狂跳!
暗自庆幸有这层薄纱遮掩,才保住了几分闺阁小姐的矜持。
她生来金枝玉叶,又被身为丞相的父亲宠得无法无天,从不囿于那些女训女戒。
她尤爱俊美郎君,甚至曾因“一掷千金买笑”的传言轰动京都。
虽因此被父亲禁足一年,但骨子里那份对美色的痴迷却未曾稍减。
她身边的林嬷嬷对此深恶痛绝,此刻正站在一旁,目光如刀,恨不得将陈最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这男子虽俊逸非凡,但衣着并非京都显贵样式,来历不明,动机叵测!
定是打听到小姐的“癖好”,前来攀附的登徒子!
“混帐话!”林嬷嬷厉声呵斥,
“你与我家小姐素昧平生,竟敢口出狂言,污损小姐清誉!来人……”
“嬷嬷!”郭辛夷立刻打断,声音带着不悦,
“我口渴了,劳烦嬷嬷亲自去为我煮盏清心茶来。”
“可是小姐!此人……”林嬷嬷焦急万分。
“去吧,兰茵留下陪我便是。”郭辛夷语气坚决。
林嬷嬷无奈,只得狠狠剜了陈最一眼,语重心长地叮嘱:
“小姐!切记前年教训!人心险恶,莫要被皮相迷了心窍啊!”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下。
屋内只剩下三人。
兰茵得了小姐眼色,上前轻轻掀开纱帐。
郭辛夷精心装扮过的娇美容颜再无遮挡,在柔和的烛光下更显明媚。
她微微垂首,摆弄着面前的茶具,强作镇定:
“不知郎君何方人氏?为我而来……所为何事?”
陈最的目光黏在了她身上,让郭辛夷心跳更快。
他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自然地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指尖无意相触,郭辛夷如遭电击般缩回手。
“听闻郭小姐生于阴年阴月阴时,”陈最抿了口茶,声音平静,“巧得很,与在下……八字极合。”
“你!”兰茵惊得花容失色,“你从何得知小姐生辰?!此乃相府机密!”
这绝对是禁忌!
陈最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眼神却越发幽深:“不才,略通相面之术。”
“小姐!此人太过奇怪!我们还是……”兰茵恐惧地拉住郭辛夷的衣袖。
“怕什么!”郭辛夷甩开她的手,心中那份被禁忌挑起的刺激感,对眼前男子的痴迷交织在一起,让她做出了更大胆的决定。
“你去门口守着,看看嬷嬷的茶好了没有!”
兰茵急得快要哭出来,屋内只剩小姐和这个危险的男人……她不敢想后果!
“还不快去!”郭辛夷站起身,亲自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目光如炬地盯着兰茵。
兰茵无法,只得含泪退到门外廊下,竖起耳朵听着里面动静。
郭辛夷利落地插上门闩,转身走回陈最身边,紧挨着他坐下。
她轻挽罗袖,露出一截藕白玉臂,重新倒了一杯茶。
她含羞带怯地饮了半盏,然后,竟将沾着自己唇脂的杯沿,递到了陈最唇边!
“郎君……可愿与我,共饮此杯?”
馥郁的少女幽香混合着茶香,随着她的靠近,毫无保留地钻入陈最的鼻腔!
那是一种极致的纯阴气息,对他体内翻腾的煞气,如同火上浇油!
“呃……”陈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眼底的欲色瞬间化为暴戾的赤红!他猛地挥手,“啪”地一声打飞了那盏茶!茶杯滚落在地,茶水四溅。
下一秒,他如同出笼的凶兽,一手铁钳般抓住郭辛夷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狠狠扣住她的后脑!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激起一阵战栗!
他埋首在她颈间,贪婪地嗅吸着那诱人的纯阴之气,几乎要控制不住一口咬下去!
不行!不能!
“饮茶做什么?”他声音嘶哑得可怕,“不如……饮些别的……”
这低语如同恶魔的诱惑,既是对郭辛夷,也是对他自己。
郭辛夷又惊又怕,身体却在他灼热的气息和致命的吸引力下酥软无力,只能发出细弱的呜咽。
就在陈最的理智即将被欲望彻底吞噬的边缘——
砰砰砰!!!
急促的拍门声如同惊雷炸响!“小姐!小姐!老爷夫人来看您了!快开门!”
这声音如同冰水浇头!
陈最猛地一震,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看着怀中衣衫微乱、瑟瑟发抖、眼神却带着奇异迷恋的郭辛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瞬间涌上心头——
既是对自己失控的厌恶,也是对这份扭曲吸引的厌恶!
他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推开郭辛夷!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他声音艰涩,胸口那被幽冥玄铁剑贯穿的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那是煞气剧烈反噬的征兆!他死死按住胸口,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鬓角。
他踉跄着退到窗边,不敢再看郭辛夷一眼,只想立刻逃离这让他失控的地方!
“郎君!”郭辛夷却在他推开窗棂的瞬间,鼓起勇气唤道,声音带着喘息,
“今夜……今夜子时……我等你……”
陈最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窗外夜色中……
他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意志,跌跌撞撞地逃回了落脚的客栈房间。
煞气在体内疯狂冲撞,胸口疼痛……
纪温醒刚沐浴完,正裹着中衣,绞着湿漉漉的长发从屏风后转出来。
她与纪遥光在郊外抓鬼时遇到个顽劣的吊死鬼,那家伙把自己的眼珠当弹珠玩,爆裂的脓浆溅了她一身,气得她只能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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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洗。
突然胸口一阵异样的痛感袭来……她微愣在原地。
怎么了,陈最是发生了什么?
“哐当。”陈最撞进门来,见纪温醒呆楞在原地,正想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可……
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暗红的、带着浓郁死气的鲜血!
纪温醒一个惊呼,飞快向一侧撤了一步,“还好躲得快!”她暗自庆幸着。
不知怎么的,见到纪温醒后,心中的慌乱平复了许多。
他呼了一口气,靠着门口缓缓滑下,跌坐在地上。
“你的伤口怎么了?!”纪温醒脸色一变,顾不得湿发,几步冲到他面前蹲下。
她毫不犹豫地扯开他胸前的衣襟,那柄幽冥玄铁剑的虚影显现出来,剑身周围的皮肤红通,丝丝缕缕的煞气正从伤口内部疯狂逸散!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稳定了吗?!”
陈最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紧抿着唇,无法启齿那难以启齿的“诱因”。
纪温醒也顾不上追问,立刻将微凉的手掌覆上那滚烫的伤口,试图用自身的鬼力去压制疏导那狂暴的煞气。
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掌心渡入,陈最灼痛的伤口顿时传来一阵舒爽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几分。
他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纪温醒。
几颗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黑发滑落,滴在她光洁如玉的侧颈上,蜿蜒而下,悄然没入微微敞开的衣领深处,留下一道湿痕。
她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柄作祟的凶剑,几缕湿漉漉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裸露的手臂,带来微凉的痒意。
陈最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流连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那被水汽浸润过的肌肤细腻白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随着她掌心的凉意,奇迹般地压下了体内翻腾的欲望和煞气带来的狂躁。
纪温醒似乎感受到了他气息的变化,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陈最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
“怎么?”纪温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脸上……还有脏东西?”
“不是。”陈最被她抓包,耳根微热,心头莫名一慌。
他故意扯出一个略显轻佻的笑容,眼神在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上扫过,故作风流地调侃道:
“我只是纳闷儿……纪拘鬼使,何时还兼了‘摸骨’的营生?”
纪温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调戏弄得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
自己费心费力地帮他缓解痛苦,这家伙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出言轻薄?!
若不是那该死的同命契,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你!”她气得柳眉倒竖,忿忿地就要抽回手。
“别!”陈最却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重新按回了自己滚烫的伤口上!
他看着她因恼怒而瞪圆的杏眼,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一丝恳求:
“别拿走……你手凉……能镇痛……”
这一下,反倒让纪温醒有些懵了。
陈最自从到了京都,行为举止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先前是盯着画舫小姐失魂落魄,回来又重伤吐血,现在居然……还学会打趣撒娇了?这反差实在太大!
她眯起眼,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心头一动。这家伙……不太对劲。
“呵,”她冷笑一声,非但没有抽回手,反而弯起手指,在那滚烫的伤口边缘,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拧了一把!
“嗷——!!!”
陈最猝不及防,惨叫一声,他抱着胸口,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指着纪温醒,控诉的声音都在发抖:
“纪温醒!你疯了吗?!我们有同命契啊!你不怕痛吗?!”
纪温醒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又解气的笑容,一字一顿道:
“痛,当然痛。不过——”她拖长了调子,眼神狡黠,“痛,也是你——最——痛!”
说完,她像只斗胜的猫儿,飘飘然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陈最满眼哀怨地无声控诉:好狠……好狠的女人!
然而,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奇怪……为什么被她拧过之后,那股要命的灼痛平复了许多?
好像……她冰凉的手,真的能治他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