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芳以为季安终于步入了国内高中充实的节奏当中。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这之前的季安早就以自己的节凑顺利的接轨了高中生涯。现在他接上的轨道似乎慢慢脱轨了。
季安也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自己越忙,精神就越亢奋,他又开始有点失眠,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的画面。
有时想自己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读什么样的专业,会考什么样的分数,会上什么样的大学?
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只是全部关于未来。
但大多数时候他脑里浮现的都是方旭的未来,方旭的未来也在他脑海中乱七八糟地游荡。
他想,他哥会读到他想学的专业,会课业完美,会顺利的拜入名师,会进入他想进的实验室,会发表他想要发的期刊,会拿到他该有的荣誉……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兴奋。
梦中昏昏沉沉的脑子甚至非常敢想地表示,他以后都不用学数学了,直接找他哥哥,即使他哥哥不是专家,也没有关系,他哥只要点击随便一个数字,全部数学知识就会听方旭指挥钻进他大脑。
大概就是这样子,季安的脑子疯疯癫癫的半个月,他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睡个好觉了。
他正忧愁着,月考来了!
他们这个年级,月考每次考的内容都是这一个月的学习内容,季安觉得他完蛋了,最近的他每天上课都昏昏沉沉,但是躺到床上,就觉得自己喝了八盆鸡血。
倒反天罡了!
等到这个月月考完,他用自己的行为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越努力越失败。
他刚剪完头发的第二天,方旭回了家,方旭还笑着问他,这洗点头的时间都省下来打算补补你的外语了?”
季安信誓旦旦:也不是不行!等着!
等到现在,他有点懊恼。
他似乎能想象得到,林挽月收到她的成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哎呦,小快是想玩一阵子?还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姨帮你的呢?”
如果是想玩一阵子这样,季安还能说得理直气壮。
他这回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差生文具多了。
月考成绩出来会被笑,顶着个呆瓜大脑出了考场,他决定还是要从根源解决问题。
他开始查找大脑如此亢奋的具体原因。
他在网上四处翻找学生失眠的解决办法。
轻一点的建议是,去运动,去旅游暂时放松一下自己。
重一点的建议是,休学调整好状态,再重返校园。
这些建议里面都有一个前缀,压力过大。
但是季安觉得自己对于完全没有压力。
根据多方判断,要是非说有,也只是学习上的,可月考考差也没什么啊,他要是真觉得是个大问题,就该装病弃考的,何必在考场上看着黑板发呆,被老师点起来。
再者说,就算有学习压力,他现在感受到的学习压力,也是因为失眠带给他的,并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导致失眠。
他没有学习压力大这回事,家里对他和方旭没有什么要求,他当前对自己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成绩更好就更好,好不了,也没什么。
可除了学习,他当下还真找不到什么能让他有压力了。
他想,或许他又需要求助心理医生了。
找不到原因,于是他去了校医室,一开始他问心理咨询室的医生,“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安说没有。
医生又问他,是不是在过度关注自己的成绩,或者关注他人的成绩?
季安还是说没有。
医生再问,和同学关系不好?
季安回答,还行。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以后,咨询嵌入的僵局,季安再问什么的时候,医生开始含糊其辞。
季安心想算了。
他想要医生给他开两片安眠药,然后医生把他拒之门外,医生大概的意思是这种问题,不建议吃安眠药,还没到吃安眠药的地步,不要把身体搞坏了,说如果觉得学习压力过大……给出一堆网上他看到过的建议。
季安沉默着离开学校心理咨询师。
季安他想,如果学校再征集在校学生的对学校意见,他一定要对这个校医院提出一个重大的建议,换一个专业点的医生!他总觉得医生在给他套模板。
他明明就没有什么压力,他都说没有!没有!怎么非说他有压力。
他非常的不服,于是中午也没有回家,跑到了方旭训练的教室,到了才想起还没和方旭说,偷偷摸摸给方旭发信息,让方旭中午和他一起吃饭。
最近方旭他们的训练不再说不占用课外时间了。
该训练的还是要训练,毕竟天赋和努力是一对最佳的CP,彼此离不开彼此。
学校会在这个时间段为他们提供训教室,教室会有学校特聘的坐班带教。
在整个午休时间段,老师都会在这里,严格规定每位训练生都必须训练时间超过一小时,有些人会选择吃了饭再来,有些人会选择训练完再去吃饭。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吃了饭再到,而方旭一般都是选择训练完再吃饭,因为季安每天早上会给自己带半份早餐过来。
如果季安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包子,姜姨做了什么好吃的点心就会带一整份。
由于季安来的时间是课间,那个时候方旭已经吃了早饭,姜意芳和季安的意思是这么费脑子的学很耗体力,必须要补充足够的营养要不然跟不上。
收到季安短信的时候,季安没说吃哪里,没说的话,他就知道季安手上肯定提了姜意芳提前送过来的饭。
看了一眼窗外果然看到了季安手上拎着两个方方正正的保温袋。他不用想都知道袋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季安陡然对上方旭的视线,顿时双眸璀璨,然后扬起笑脸,举起双手摇了摇手上的保温盒。
方旭指了指自己的桌子示意要算完手下的,让季安进来取下暖。
现在已经入冬,穿得有点圆的季安头一仰,甩掉羽绒服的大帽子,根据方旭的指示,悄默默的从教室后排摸进去,坐下。
季安最近有点空闲时间就下意识去补觉,虽然睡不着,仍然趴在桌上眯起眼尝试入睡,他希望自己的状态好一点。
把两个袋子平稳的放在桌面上,他双手往桌上一趴,头就低了下去,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好。听着前面传来细微的试卷翻页声,书写声……他大脑逐渐迷糊,但是没法沉睡,对周边仍然有清晰的认知。
就这么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感知到身边有人靠近,教室里面有暖气,季安拉开了拉链,他抬头,有一双手正在他的衣领伸,顺着手看过去,季安咧嘴一笑,唇语说了句,“哥。”
方旭看着季安身上和自己同款的纯黑色长羽绒服,撩开领子,果然看到季安里面又套了两件还是三件衣服。
怪不得得跟个球一样,他眼角闪过笑意,提起两个保温袋,小声让季安跟着他走,“走了。”
季安拉好拉链,带回帽子,跟着方旭离开了教室,往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饿了半天的季安急忙打开了饭盒,三菜一汤,清炒芦笋、红烧牛肉、香菇肉沫蒸蛋。
这老破小里面并没有暖气,裹得跟个球一样的季安吃起饭来将自己的脸颊也塞得圆滚滚。
方旭本来想调侃两句他起来吃饭的模样,看季安吃得忘我就没打扰他。
不知道是习惯使然还是如何,季安吃饭永远很快,虽然并没有快得粗俗无礼,但是他的咀嚼动作和吞咽速度明显跟不上他的手速,经常吃饭吃着吃着就双颊鼓起。
季安曾经解释过,说小时候着急吃完就出去玩,就是这么吃饭的。
方禄林纠正了他好几次,一点都改不过来,林挽月提过几次,季安稍有改变。
但是时常不经意间就露了馅,很多习惯一旦形成,难以修改,如果不是自己刻意控制,并不会露出馅来。
方旭也并没有出声提醒在自己面前十分放松的季安,看着季安风卷残云好一会儿,才制止,“又塞这么多。”
季安,“哦。”了一声,停下动作,开始慢慢咀嚼,吞下一大口,就不继续往嘴里塞了。
愣愣的看着方旭不出声,方旭不明,示意他赶紧,温度实在太低,红烧牛肉的汤汁很快就会结块,变得油腻难以下咽。
季安听方旭这么说,低下头在保温盒里面不知道按了哪里,饭盒正面有小小的红灯亮起,他说,“姜姨已经将我们两个的饭盒换成了保温的了,现在自动恒温不会冷,可以吃慢一点。”
既然这样,方旭也准备停下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季安双眼冒着星星,一把按住方旭的手腕,方旭猝不及防之间还夹红烧牛肉的手一抖,汁液差点溅到季安的羽绒服。
季安似乎没有发现,亮晶晶的眼睛还在盯着方旭。
方旭看着那滴溅在季安身前桌面的液体,抬起了头说,“急急躁躁干什么?等下打翻了饭桌,你回去就给我洗衣服。”
季安嘿嘿一笑,“我洗就给你洗呗。”
方旭顶开季安已经松了虚虚搭着他手腕的手,“说。”
季安嗯一声重新坐下,“哥,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就像我了解你一样。”方旭,对这季安这句话不置可否?沉默的又吃饭。
季安看方旭吃,他又跟着动,往嘴里装了一勺嫩滑的蒸蛋,又要说话,方旭干脆让他别说了,“吃完再说,别呛到。”
季安马上闭嘴,他对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非常肯定,他因为不肯定有过几次深刻的体验,他吃饭爱讲话被呛到的次数并不少,咳得满脸通红,胸腔发痛。
最近天天都很累的季安一吃完饭被碳水一刺激更累了,急匆匆去洗餐具,被方旭一把扣住手腕,“我来。”说着就已经拿着饭盒去洗漱台,季安在方旭身后打报告,“哥,我在你这睡午觉。”
进去房间,这摸摸那看看,一会就脱掉外衣外裤就往他哥小床上爬。
方旭跟在他身后放好收拾完的饭盒,解开保温袋的时候,动作停下,看着季安转身从一个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遥控器打开了室内的空调。
他说季安,“你也不怕变成猪,才刚吃饱。”
季安褪下外裤满不在乎,“猪怎么了?小猪不可爱吗?”
方旭,“我说的是猪。”
季安说,“我这个年纪就是猪,也是一头小猪。”
方式不和小猪扯,坐在床沿开始往下躺。
季安因为刚刚方旭的言语不为所动,不给让道,甚至抬脚阻止方旭。
但是他忘记了他哥腿比他长,方旭本就正要往床上放的双腿只轻易转了个弯,就将季安高抬的左腿踩了下去。
季安被压制自然不满,伸手就要去挪踩住自己小腿的方旭,季安一手扣住他哥脚腕,方旭看季安这架势,正要收脚。
可也不知道季安怎么回事突然起身,两方动作相撞,方旭还穿着校服版西裤的小腿便被季安夹在了腰腹间,冰冷的室内霎时火热,方旭声音沉了点,“放开,快躺进去。”
自认为赢了的季安听到命令,总算听话了,“行吧那我就大发慈悲一下。”放开方旭,他往后一趟,嗖,往墙边一滚,给方旭留出了一个后背,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可以再放两个季安。
面朝白墙侧躺着的季安摸出他放到一边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安详地闭上眼。
过了一会觉得不对劲,觉得身后过于安静,他转身问方旭,“哥,你睡半个小时够吗?”还不睡?一边说一边看方旭还没收回去的长腿,还在凹造型?他知道他搞他腿长!不满地,“你个猪,这么大位置早够你躺了,那条腿快上来啊。”
方旭腿动了,不过不上往床上去,而是,“我换下衣服。”
脱了外衣就往方旭床上躺的季安,“换什么换,反正羽绒服都跟脚脚,脱了它就行啦。”
还穿着内搭针织马甲的方旭,“我不像你能裹着两件厚衣服一条毛裤然后又躺羽绒被里面都不怕中暑。”
季安,“怕冷不行吗?”
方旭,“行,但你得尊重我没那么怕冷。”
季安觉得自己被方旭说得像个小弱鸡一样,看方旭已经拿了睡衣在要去换,想象一下要脱光换就觉得,嘶,好冷啊!
季安再嗖一下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连头都埋了进去。
等方旭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他看着床上的那个鼓包在往外吐东西,一件纯白色羊绒毛衣,一件外穿开衫带绒卫衣,一条里层带着茸毛的保暖裤。
方旭无奈看着季安一脑袋顶的衣服,季安不像他,羽绒服内室全套校服,季安没穿校服上衣,裤子倒是穿了,但是里面还有一条保暖裤,他着一身搭配深得林挽月心意。
刚刚上床季安外裤子已经脱了,季安头顶凌乱的衣物堆实在是难以分辨什么是什么。
方旭问那团吐完就安静了的鼓包,“你校服裤呢?”
季安钻出一个头,“没扔出去吗?”
往常季安这么钻,先出来的是哪一头毛茸茸的头发,现在直接钻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于是季安又伸手进去掏了掏,裹得严实的小包露馅了,看清季安身上还穿着黑色保暖内衣裤后,方旭才敢躺了过去。
他旁边窸窸窣窣掏了两秒的季安,“那裤子我早脱了。”
已经闭上眼的方旭,轻声应他,“嗯。”
季安听着着这轻轻的声音,好吧,他哥听起来和他一样累。
于是,“哥,午安,我也睡了。”
方旭在季安闭上眼睛后重新睁开双眼,看了好几秒天花板,看向季安,“你不是有事要说?。”
季安听到方旭说的话很开心,迅速往方旭那边移过去,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可能只是,”黑白分明的双眼看向方旭,嘻嘻哈哈的说,“可能是太想你了。”
季安说完突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太想他哥了吗?想到每天脑子里都是他哥会有怎样闪耀的未来!
方旭看着这近在咫尺,几乎咧到耳根又怔住的大笑脸,抬手过去一手盖住季安的脸,将季安推回去,然后摩擦了一下季安现在有点扎手的脑袋,“没事就睡觉。”
季安不满方旭按他脸又摸他脑袋,忍着冷意伸出手将头顶的罪魁祸“手”拍下来,“别动,我感觉我最近要迅猛拔高了,别给我按回去。”
方旭收手,“好,睡了。”
说完就闭上了双眼,方旭真的很累,他准备得太仓促,如果不加以十分的努力他担心他的意外真的会出现。
季安没听话睡觉,看着方旭已经安眠,他想他哥真的好累啊。
季安侧躺的姿势小心转回平躺,双眼看着花白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天花板,聚焦的视线开始分散,虽然他跟他哥平均一天会见两次面,可是他真的觉得他好想好想方旭,他吃饭没有方旭在,回家没有方旭在,上学也没有他哥在。
想着又轻轻侧头看向安睡的方旭,睡不着的他开始一点点悄悄的往方旭的方向挪,挪到两个人中间只能塞下半个季安,才重新重新闭上眼。
短短五十分钟的午休时间,季安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分钟,只知道自己是睡着了一会。
由于这一天的各种,季安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也因为方旭越来越忙,甚至没有时间和季安一起吃饭,训练也开始外出,待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季安也大多数吃起了食堂,姜意芳已经多日没有上门做午饭和晚饭,每天早上季安醒来桌子上是还热着的两份早餐,而姜姨早已经洗手回家带孩子了。
没有人能关注到季安的这点点异常。
季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试图让自己趋于正常。
他正常起床上学吃饭,只是上学更加勤奋,睡前更加安分,不再给方旭发信息,去听英语,听小说,试图催眠大脑,不要再去想象。
对于自己失眠这个事情,他最近,中医又看了一个,西医看了两个,中医说他肝火旺,什么虚,什么郁结,好多专业词汇他听不太明白,看病历也没看清楚。
西医说他神经衰弱,亢奋什么的,开一堆检查单,抽好多管血,花了他好多钱,没有一个指标异常,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医生最后大多给他开各种安稳神经的药物,药现在还在吃,但没什么效果。
这么多个医生,在季安一上去的时候,看清档案里面他的年龄和职业,然后听完描述,大多都会在季安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说,高中生学习压力大,如果药吃完没有效果,建议季安接下去仍然没有好转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可是季安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力,他不但没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对它充满了期待,他天天都在设想,他的未来,他哥的未来,他们一起的未来。
功成名就的大哥和小有所成的小弟,相约同一班航班从外地赶回家,推开车门,是坐在桌前,一脸慈爱等待着他们俩的林挽月和方禄林。
之前由于他自己的判断,他放弃了寻找心理医生的想法。
可最近频繁的奔赴医院,又吃了一堆药没有一点效果之后。
季安想或许他想他真的需要一个心理医生,还是得找个专业的,可刘医生又不在本地了。
自己嘀嘀咕咕,吃完这点药,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