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沙克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金龙令上,龙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光,那是大梁皇权最直接的象征。
周围的西域武士呼吸一滞,握刀的手不自觉松了半分。
他们敢在大理寺门前叫嚣,依仗的是西域铁骑的威势,可眼前这块令牌能调兵拱卫王城。
“那就给你三日,那条人命未必给本王子留着!”穆沙克的弯刀狠狠劈在身旁的石狮子上,碎石飞溅。
“届时,莫怪本王子不给陛下颜面!”他甩下狠话,带着武士们悻悻退去。
太子脸色铁青,勒转马头时冷哼一声:“玉将军好手段,只是这三日之内若生变数,你我都担待不起,希望你今日不后悔。”
他领着北宇使团也随之离去,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
玉明月竟然站队闻人谕,就等于站在父皇一边,必要之时,他不介意动手。
人群渐散,玉明月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晃了晃身子,手中的折扇“啪嗒”落地,整个人向闻人谕栽倒过去。
“玉将军!”闻人谕急忙扶住他,触手处一片湿冷,后背的包扎处早已被新的血迹浸透,“你受伤了?阿骄呢?发生了什么?"
玉明月的身体晃了晃,“黑市……埋伏……面具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抓走了她……快……还有……玉坠……”
顿时,闻人谕的心如坠冰窟,他扶住失去意识的玉明月,对身后的差役喊道。
“快去请大夫!守住城门口,一个个盘查,务必不能将华小姐放出去!
还有近一两个月入京的名单找来!不论男女老少,通通都要!”
差役领命而去,闻人谕看着玉明月苍白的脸,想起华天骄临行前说的话,明明小心,却还是出事!
“我一定会找到你,阿骄。”他暗暗发誓,同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阿骄遇到的不是一般的危险。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阿骄被抓,玉明月重伤,青铜面具人的背后是谁?什么目的?难道是他吗?
而玉明月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更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玉坠,又能有什么玄机!
——————
阴沉沉的屋子里飘入丝丝檀香,光线透过仅有的一扇高窗,撒在华天骄的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头痛欲裂,那该死的面具人下的什么迷药!劲儿也太大了!
动动四肢,她竟被吊在冰冷的铁架上,颈间的翡翠凤凰玉坠不翼而飞。
“醒了?”
那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青铜面具人缓缓走出,手中把玩着那枚翡翠凤凰。
玉坠在他指间流转着温润的绿光,却像被染上了一层死气。
“把它还给我!”华天骄猛地发力,铁链哗啦作响,“你是到底谁?抓我来做什么?”
面具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华小姐,我们做笔交易,我知道你查到了蛊虫,然后就找到我头上。”
他将玉坠举到她眼前,绿光映着面具上诡异的纹路:“这凤凰玉坠,是闻人谕给你的吧?他还真是大方!”
“你什么意思?不过是个普通玉坠!”她咬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有话直说!”
这玉坠很值钱吗?还是说有特殊意义,家族传承?闻人谕的身份……是真的吗?
面具人轻笑一声,突然话锋一转:“闻人谕……他很喜欢你?”
华天骄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和你无关!”
“啧啧,”面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华小姐,你可知晓,你的这位阿谕,身体里可住着另一个他?”
他顿了顿,观察着华天骄的反应,“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掌控的存在。”
华天骄瞳孔骤缩,脸上露出惊愕,难道是人为的?不是什么病,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你胡说什么!”她厉声反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一丝慌乱。
“反应这么大,看来是早就清楚,”面具人将玉坠收入袖中,“想来你也是很爱他了!那这事就好办了!”
“我呢也不想伤你性命,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他凑近华天骄,面具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离开闻人谕,或者说让他恨你!”
“让他恨我?”华天骄的笑声陡然拔高,铁链在她腕间震出刺耳锐响。
“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会恨我!一个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人,他感恩都来不及!”
她猛地曲起膝盖撞向面具人小腹,却被对方侧身避开,袍角扫过铁架时带起一阵香气。
对方绕着她踱步,青铜面具在烛火下映出扭曲的光,“情深似海?也许你听完就不会了!”
他突然停步,指尖重重扣住她的脖颈,“三年前北地山林,他一夜屠尽三百马贼,大火烧尽时,我都能听到他们灵魂的哀嚎!”
华天骄浑身一僵,这事她有所耳闻,甚至当地人认为是京城的暗夜阎罗显灵,为民除害。
这事真的会是另一个闻人谕干的?可她记得闻人谕的资料,一直在雁州没变过。
要是真如此,此人就是来寻仇的!
她故意扯动铁链,左手已悄悄蓄力,找准大力点。
“你想离间我们,总得拿出真凭实据。”
她扬眉冷笑,余光瞥见面具人腰间悬挂的铜铃,正是此前在黑市引发幻觉的器物。
面具人忽然俯身逼近,面具几乎擦着她鼻尖:“证据?”他扼住她下颌的手掌骤然用力,“看着我的眼睛!”
好机会!刹那间,她猛地扬头,用额角撞向青铜面具!
同时左手对准方向,藏在袖中的银针滑落,闪电般飞向对方咽喉。
面具人后仰避过,针尖落空,“找死!”他怒喝着甩动铜铃,清越铃声陡然炸开。
华天骄早有防备,咬破舌尖的瞬间,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持了一丝清醒。
然而面具人的铜铃声愈发急促,仿佛无数细小的虫蚁钻入耳膜,啃噬着她的理智。
“你以为……这点伎俩能控制我?”她喘息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痛感对抗那诡异的铃声。
可眼前的景象却开始扭曲,青铜面具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蠕动的黑虫,朝她扑面而来。
“啊啊啊~”她本能地闭眼,再睁眼时却看见闻人谕站在血泊中,手中长剑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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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蛊虫。
那个永远温润如玉的青年转过头,对她露出森然冷笑。
铃声陡然拔高,像一把尖刀剐蹭着她的神经,华天骄浑身发抖,铁链在挣扎中勒出深深血痕。
她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大牢里,祭天台,马车内……每次都停在阿谕那双发红的眼睛!
“看清楚了吗?”面具人沙哑的声音混在铃声里,“你爱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华天骄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被铁链束缚的手腕诡异地翻转,右手藏在指缝间的银针飞向她自己脑后。
“我当然看清楚了,比如你根本不敢让我真死!”
面具人瞬间扑来打掉,铜铃声响出现刹那凝滞。
华天骄趁机屈膝狠撞他肋下,在对方吃痛弯腰时,染血的唇凑近他耳畔,“想要控制我!没门!”
面具人暴退数步,青铜面具下的呼吸明显紊乱,但手中的铃铛立马震荡!
“叮铃~铛铛铛~”
华天骄霎时间叫出声,“啊啊啊啊!”
但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铃声催生的幻象在脑海中翻涌。
须臾,尖锐的叫喊逐渐消失,铃声也随之慢了下来。
“主人,”她突然抬头,眼神涣散如提线木偶,“我会让闻人谕……恨我入骨……”
面具人谨慎地保持距离,铜铃却未停歇,“聪明的选择,三日后子时,我要看到闻人谕亲手对你放箭。”
他扔来一个瓷瓶,“吃了它,之后每十日我会去找你。”
华天骄机械地仰头饮尽,瞳孔渐渐恢复正常,之后她像破败的偶人般被扔进荒郊。
冰凉的夜露打湿面颊,她蜷缩在杂草丛中一动不动,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确定监视者已离去,华天骄突然睁眼,她迅速吐出压在舌底的药丸,拔下浑水摸鱼时刺入耳后的另一个银针,耳后银针取出的瞬间,残留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发黑。
华天骄扶着树干踉跄站起,咬紧牙关,指尖深深掐入树皮,粗糙的触感带来几分清醒。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警觉地伏低身子,透过灌木缝隙望去,一队大理寺差役举着火把沿官道搜寻。
为首的男子一袭绯红色官服,衣摆翻飞间露出腰间那枚熟悉的大理寺令牌。
是阿谕!
华天骄瞳孔微缩,下意识要冲出去,却又猛地顿住,她现在的状态不能冒险。
她迅速后退,借着晨雾遮掩往密林深处钻去,可刚迈出两步,脚踝骤然一软,整个人重重摔进泥泞中。
“谁在那里?!”
闻人谕厉喝一声,马鞭一扬,差役们立刻围拢过来。
华天骄挣扎着撑起身子,却见一双黑底银纹的官靴已停在眼前。
“阿骄……?”
闻人谕的声音微微发颤,下一瞬,她整个人被一把拽起,落入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真的是你!”他双臂收得极紧,几乎要将她勒进骨血里,“终于找到你了!”
华天骄浑身僵硬,面具人的话在脑海中回荡,“让他恨你……”
她猛地推开闻人谕,踉跄后退两步,冷声道:“闻人大人,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