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了一棵树。
这是未央穿越的第二个晚上。
和昨天不同,冷冷的冰雨从黑乎乎的天空砸下枝干,拍打得有点疼。
醒来懵了不知多久终于接受这并非噩梦的未央,在雨中迷茫得发呆。
想想前几个月,不小心选了研究抗虫性植物课题,为了能顺利从农业大学毕业,未央每天盯着自己地里的庄稼,一棵棵检查害虫,无情捏死,没有任何虫子能在她物理抗虫的天网中活过半秒。
临近结穗的晚上,她在地里打地铺看地时无聊下载了个刚开服,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又烂又火的游戏玩。
原神。
很有意思的开放世界,只可惜不能大肆基建种地。
她对自己原本的生活很满意,一点也不想穿越。
也许是因为穿越的打击过大,她的思维断断续续短路,终于从记忆边缘牵出回忆。
她从蒙德玩到了第二个国家璃月,还没开地图,只跟着主线剧情看到一条土褐色,尾巴尖还是祥云模样的种花龙从天上掉下来,请仙的宁静现场顿时火药味十足,主持仪式的女人喊完‘帝君遇刺,封锁全场!’后,再一眨眼她就变成了一棵树。
喵的!又不是姑奶奶我刺杀的岩王帝君,至于直接让我穿了吗?
我精心种的地!
从初夏,突然变成初冬。
温度的骤变没有给已经成为一棵树的未央带来任何不适。
一阵风吹过,骂骂咧咧的未央头顶哗啦作响的叶子在雨中掉落几片。
不光失去了毕业论文,还将要失去作为一棵树的头发。
她努力低头去分辨那叶片的纹路,边缘齐整圆滑,中有缺口,有点像银杏。
是秋天可以变得金灿灿的银杏?
即使变成了一棵树也是一棵美美的树!
不过这枝干和叶片怎么都黑乎乎的,像烧焦了似的。
她用树枝扒拉脚下的小草,枝叶左晃右晃看不到自己全貌。
天空的阴云渐渐散去,露出清亮的月亮,雨停了。
除了周围的草和低矮的灌木,她的头顶,还有一棵将她半半遮盖在下,雨后浑身沐浴月光,闪闪发亮,满树金色,繁茂枝干朝向山谷口生长的巨树。
褐枝金叶,有蓝色晶体在其粗枝表面如宝石般流淌,十分漂亮。
树根外围还长着多丛金灿灿的岩花。
未央轻轻一拍,无数透明金蝶挥洒着金粉纷飞向昏暗高空,某一瞬间晶莹消散在空气中,美如幻梦。
“嗨!朋友!”她朝头顶巨树喊。
巨树遮头,她的耳边只有微弱虫鸣,潺潺的溪水声,还有草丛深处蹒跚而来的脚步声。
她抖抖树身,盯向草丛深处。
一个散着莫名黑气的‘人’手持长棒朝她的方向缓步走来。
她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当成一棵真正的树。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她只是棵很小的小树。
戴着怪物面具,头上长着犄角,没有穿鞋的斑驳脚掌,脏兮兮的黑色如野兽般的指甲掠过她的枝干往山谷外走去。
她松了口气,微微放松的枝节撞到一起,轻微咔啦一声。
这形象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那‘人’走了几步,又听到不起眼的声响,回过头用那肮脏面具正对她的位置。
“呀——!”
一声在黑夜中十分清晰穿透力极强,可以招来同伴的怪叫和祂摆出的熟悉战斗姿势,彻底将她的记忆唤醒。
这不是!
原神里的丘丘人吗!
一种与人类为敌的人形魔物。
那丘丘人径直朝她跑来,想防止它接近自己的未央下意识甩了一树枝过去。
她没想到自己这树枝力气那么大,丘丘人竟轻易被其抽倒在地不再动弹。
其周身萦绕的黑气失去了附着物,蒸腾离体。
丝丝蠕动曲折的黑雾,像些从阴暗中聚生的恶心蛆虫,在空气中重组扭动,飘浮着寻找方向,瞬息就要越过僵住的未央朝那棵正沐浴月光的巨树冲去。
她忍无可忍,抖抖黑漆漆的枝干拦在了路径,一树干将它们凝聚的形态狠狠抽散。
“他喵的!怎么这里也有虫!!!”
未央被埋在土里的部分微微发烫,那些‘虫’变成的黑气,挣扎着被无形的能力强行拽入她脚下的土地。
她两眼一黑,昏睡过去。
*
未央做了个梦。
混沌的黑暗空间中,一个飘在半空的金瞳白发竖立飘浮如水中的女人朝‘她’伸出手。
“交易达成。如你所愿,给予你提瓦特种植权限。”
“谢谢你。”
“......派蒙。”
在‘她’凝滞干涩些微颤抖的声音中,没有回复、眼中毫无情感波动的女人手上红光大作指向她的脚部。
瞬时,‘她’的脚有些发烫,空荡的视野被其手中冒出的无数看上去十分不详的深红方块吞没。
*
清晨目睹那只没了黑气的丘丘人醒来呀了一声,扒开埋在大半身上的土爬走,陷入思考的未央手上不停,用沾泥的枝干划拉抚平自己坑周围的残土。
那梦里的女人打扮和原神开服剧情进游戏时,与想要离开提瓦特的主角打架的天理一模一样。
而如果梦里的‘她’没喊错名字,那人应该是原神中从旅行伊始便跟着主角旅行的提瓦特向导,被玩家亲昵称为‘应急食品’,像只白色气球的小精灵派蒙。
原树曾经也拥有意识,还跟这没变成‘派蒙’的‘天理’有过交易?
情报太少,什么都想不明白的未央认命装作一棵真树,随风摇摆。
认命个屁!
她晃动树枝,将其作铲子往因夜雨而湿润好挖的土中插去。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昨晚抽了丘丘人一巴掌后那些虫子化作的黑气被扯进土里,还是梦里那个天理将什么东西指向她脚所在的位置,都和这树发烫的根有关。
既然树枝能动,那么树根,她的脚也一定能动!
一连持续不懈挖了一天。
未央终于探到了自己的根。
根扎得这样深,这树是真的很想活啊。
扫开层层泥壤,她那和黑色的枝干完全不同,金黄发达的根系在月光下散着荧荧光芒。
很好,是棵很仙很闪的树。
从土里钻出的小树,舒展了会儿枝叶和根,蹦跶了两下,将根部的土抖去,分出一半当做左脚,另一半当做右脚,颤巍巍走出一小步。
一团上身黑漆漆,下半身金灿灿的鬼东西从土坡上轱辘滚了下去。
谢邀,第一次当树,还不熟练。
被自己繁杂的根绊倒,从土堆上毫不淑女得翻了下去的未央扭动着八爪鱼般的根茎,又蹦又跳往溪边去了。
今晚的月亮不算清明,在云层昏昏暗暗浮沉显现中,一棵黑乎乎的小树在溪边鬼叫。
“怎么全是黑的!”
满头黑漆漆斑秃的寥寥枝干,而金色的根除了颜色差异,其他的似乎没什么不同。
本以为那叶子只是因为是落叶所以呈黑色的未央,拿树枝戳着头上没多少的黑叶片嚎啕大哭。
地球母亲勿念。
提瓦特的我变秃了,但并没有变得很强。
在溪边顾影自怜许久,又在水里清洗半天捋顺根直到月上西头。
树体仍是一团黑色,她扒拉着自己的枝干气汹汹回了坑。
闲不住的她又把矛头指向山谷外,准备离开这一个人都没有的鬼地方。
担心一棵会跑跳的树会吓到路人,她在等待夜色来临时,一群戴着面罩穿着统一制服,拿着破败铁锨和弩的人类鬼鬼祟祟来了这里。
盗宝团!
虽然是些坏家伙,但是人类。
她一激动,从坑里跳起来,那群人类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只是走过来分辨她的树枝。
领头人似乎认出了什么,拉着小弟们在她面前惊恐跪下来,郑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你们别给我磕折寿了!”
“岩王爷在上!请仙树恕罪!我们也是为了有饭吃才来挖宝的!”
在她坑前摆上几枚干瘪苹果,几块吃剩的掉渣硬饼,几人迅速收拾好工具走了。
被当成什么仙树供奉的未央十分无语。
“怎么这种花游戏里还会有人吃不上饭的。”
她依稀记得在玩游戏时看的攻略里,璃月这个国家的创作背景就是种花家。
骨子里热爱大地与种植的民族生产的游戏,精神内核总会不由带着些对天地的深厚情怀。
岩的国度璃月,听着就和大地与月亮有关。
[给予你提瓦特播种权限]
昨晚的梦历历在目,她戳着地上干瘪的贡品,一个大胆的想法雏形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她要在这里住下来,实验这所谓的播种权限。
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听那盗宝团的意思,原树倒是个应该有家可回的仙人,啊不,仙树。
但她不是原树,在提瓦特无家可归。
举目四野,遍地杂乱霜结的蔓草铺就这一带平坦的山谷,从山谷口外蜿蜒来一条小溪。
是个适合隐居种田,自给自足的好地方。
初冬并不是合适的种植时节,但只给土地松松筋骨,什么时候都可以。
没再见到任何人,未央开始在离溪边不远处用树枝挖地,夜晚来临前用树枝往已松了土的地内泼水润湿。
她很宝贝自己金灿灿的根,只用小树枝挖土很慢,但她不着急。
从现在到春天,按计划恰好能开垦出一片初具规模的田地。
到时候,想种什么都可以种了。
她倒要看看,天理给原树的播种权限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醒来,那块朴实无华的田里凭空长出了几朵花。
“哇塞。不愧是原神,真神了,这个时节的地里竟然会自己长花,长得那么快——”
她拨弄着形如可以采摘的几只薄荷和甜甜花惊奇咂舌,几朵花在阳光中动了动。
“?”
五只浑身冒火的火红‘植物’气急败坏从地里蹦起来,花苞鼓裂酝酿,朝她砰砰砰喷出红彤彤的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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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安逸日子的她忘了,这原神里除了丘丘人,还有其他魔物。
史莱姆、遗迹守卫以及在璃月境内到处漫无目的晃荡的岩龙蜥。
这是一种经常会装成普通花骗冒险者采摘的骗骗花魔物。
呵!现在的我可是很强——
挥舞树枝的未央,金灿灿的根被一团躲闪不及撩过的火焰点燃了。
立刻跳进水里灭火的她,抱着她的宝贝根们痛哭流涕。
别把这金的也给染成黑的了!
站在岸边的几朵火属性骗骗花穷追不舍,似火焰般流动的叶片盯着埋进水里的她伺机而动。
巨树遮头,未央找准机会在火球攻击中狼狈窜回巨树的领域。
那些花没有追过来,回头端着胜利姿态扎根在那块地里,等水汽全部被蒸腾殆尽不再适宜普通植物生长后,大摇大摆得灼烧一通钻地走了。
“......一群强盗!”
那块地是没法种了,只要她一浇水,火焰骗骗花便会来此扎根,甚至晚上赖着不走了。
“——你们这群混蛋!不会是非常喜欢这块地才来的吧!”
听着隔空的怒骂声,那几朵在此安了家的骗骗花,朝她兴高采烈得抖抖火焰般的叶子。
“......哼。别以为你们夸我挖得好,我就不讨厌你们了。”
不想再受灼烧之苦,但对一个靠地吃饭的农民来说,没有什么比植物本身的赞美更令她愉悦。
按住难耐的得意,她开始絮絮叨叨和那棵‘保护’了她的树单方面聊天。
“嘿姐们儿,我看你挺漂亮的,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
“欸,你那枝干上的蓝色是怎么长出来的告诉我呗?嗐,要不然怎么说我曾经也是龙的传人呢,就是喜欢亮晶晶的漂亮东西。”
“我跟你说,这地吧就得哄着,祂才能给你结出美果。我就奇了怪了,为啥我之前求爷爷告奶奶来的抗虫性植株种子,种出来就是不抗虫呢?”
和这棵树单方面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未央开始把自己家往它树根处挪。
巨树下有一张石桌,靠山道口的树干下还在地里插着一块刻着方块字的石碑。
得到完全看不懂结论后,未央将这石碑抛之脑后,每天得空便蹦到石桌上和巨树聊天。
“今天我又遇到了个冰属性的骗骗花,我和它打了一架,笑死,也打不过。可恶,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它们好看!”
豪言壮语很响亮,但现实却一片迷茫。
原树不知前生,而未央望不见后生。
一棵连走路都费劲的树,力气也没有那天晚上打丘丘人那样大,连骗骗花都打不过。
但或许因为是棵树,未央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甚至感受不到过多的孤独。
柔弱但不觉得自己可怜的未央,白天去空荡荡的溪边偷摸挖土,晚上偷看某个时刻突然冒出来的五朵魔物花。
那五只白天不知去哪鬼混的骗骗花拟态有时是霜打的蓝色薄荷,有时是蔫了吧唧的甜甜花。
在冬天这万物蛰伏的时节,装得跟真的似的。
时间过得很快,只要深冬一过,便会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天。
寒风将巨树上繁盛的叶片和她头顶的零落的黑叶尽数刮落。
一醒来她就将黑叶混在它那由金黄变为冰霜般蓝色的落叶里,聚拢到它的根里堆着。
这叫堆肥!好好长,争取能早点说话!
她满意于自己的杰作,无梦安眠中,耳边窸窸窣窣,周身渐渐冰冷。
未央在昏睡中一个激灵,睁开眼与黑漆漆的魔物群大眼瞪小眼。
无数丘丘人,史莱姆,以及同样身染氤氲黑气的各种属性的骗骗花们,在巨树遮蔽的暴雨帷幕外虎视眈眈。
天要亡她。
怎么这么多被虫寄生的魔物看她睡觉啊!
真没礼貌!
未央哆哆嗦嗦从坑里爬出来,左移一步,它们垂涎的视线就跟着她的金根移动一步。
她默默回了坑里,将自己的根重新埋进土里,又往内塞了塞。
“呃,你们好?”
得到的回应不是友好的招呼,魔物群越过雨幕,蜂拥而上。
“——姑奶奶不发威真当我没辙了是吧!”
未央恐吓着靠近的魔物,疯狂转动大脑想办法,生怕真被它们拆骨入腹。
原树是仙树,应该是会仙法的。提瓦特的天理给了她什么种植权限。她的根是奇怪的金色,魔物垂涎她的根,骗骗花喜欢她种的地,她打不过没黑气的骗骗花。
但,能打得过染着黑虫的丘丘人。
随茅塞顿开的思想,急迫求生的未央脚部再次如之前般发烫。
暴雨中,被魔物包围的圈内金意与绿意迸现。
岩脉托举绿意,生命的胚芽吮吸大地的恩赐织就暗河时,同在缝补大地的伤痕。
提瓦特的岩元素与草元素,在未央的牵引下形成金色的岩层地板与种植其上的草造物,排排挡在未央身前,对着魔物们张牙舞爪。
“植物大战魔物!给我上!”
“把这群虫子给我通通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