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夏封陪着钟晏如往东宫走。
一路上,他悄悄注意主子的脸色。
直至走到稍有光亮之处,他发觉自己没猜错,少年蹙着眉,写满心事。
“殿下此行不是成功将净潜大师收入麾下了么,怎么不见轻松呢?”
钟晏如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从净潜这儿又得到了些消息后,事态显然变得明朗许多,朱家的狼子野心亦浮出水面。
他们想用丹丸蛊惑成帝的心智,左右成帝在朝堂上的决定,让他立四皇子为新一任的太子。
四皇子得以登基的话,那么朱家便能只手遮天,取代林家以及其他底蕴深厚的世家的地位。
但他总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些细节。
早在四年以前,或者是更早,朱家便已经暗中筹谋,步步为营。
这是集一个家族上下智谋的布局,成则升天,不成则被挫骨扬灰。
怎会被他堪称轻易地破解?
不应当。钟晏如自问自答,绝对没有这般简单。
皇宫内的浑水是经久生成的,里头泥沙俱下,牵扯的通常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
朱家埋下的线必定存在于诸多地方。
他得从头捋朱家这些年在朝野之间的动作,才能进一步理清情势,以便安排后事。
“夏封,你改日就将消息递出去,让人紧盯着朱府那群人都出入何地,做了何事。”
夏封不明所以,胜在听话:“哎,殿下。”
不多时,两人悄然回到东宫,不曾叫谁发现。
殿内的宁璇听见动静,趋前将手炉塞进钟晏如手里,接过斗篷抖落风尘藏进箱底。
有宁璇在,夏封自觉告退,去为太子殿下准备热水洗浴。
钟晏如心底仍在琢磨,看见宁璇后,脑际忽现灵光。
前段时日,朱笏一直在为查办营州贪官之事收尾。
而营州风波的开端,起源于荫县宁璇一家。
前因是成帝突然收到密报,有地方官吏胆大包天假造账册私吞贡物,所涉数额颇大。
成帝震怒,于是派朱笏前往彻查,接连搜查出数位同罪的官员,皆被革职斩杀株连九族,查抄家产充入国库。
钟晏如曾在调查宁璇身份的同时顺道查过宁兹远,此人出身清白,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
男人入仕十余年,在被爆出贪污之前,考绩风评都为中上,平素关系简单,与人和善,并无潜在仇家。
可一朝事发,宁兹远的声名登时陷入泥淖。
古怪的是,如今荫县的百姓提起他时语焉不详,只声称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万想不到他会是贪官,此外再问不出个所以然。
歹竹出好笋的情况毕竟少有,钟晏如瞧着宁璇的秉性,直觉宁父宁母也会是极好的人。
或许宁家罹难,就有朱家的手笔。
那朱笏为何要去陷害一个与他素未谋面的芝麻小官呢?细细想来,方觉内藏玄机!
他得命人再去一趟荫县。
如果他猜的不错,宁家血案的内情将引出朱家乃至其他幕后之人那些千丝万缕的动线。
钟晏如并非没有想过,直接询问宁璇就能得到最清晰的答案。
可此事无疑是宁璇最深的创伤,被撕开来一定会扯着血肉,那种滋味,他懂得有多难受。
他不舍得惊动她。
宁璇走了一圈回来,发现少年仍立在原地沉思。
“殿下,”她道,“是今日的事进展不顺利吗?”
“没有,”钟晏如归拢心神,看向宁璇,“结果还算满意。”
“那殿下刚刚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宁璇可不那么容易糊弄。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少年陡然朝着她俯身。
对方卸了些许力气,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
“阿璇,我好累。”他才从外头回来,发丝冰凉,气息却温热,喷洒在宁璇耳畔,有点痒。
明明他比她高出那么多,此刻倚靠着她,却像一头柔弱的幼兽。
少年忽如其来的接近,让宁璇有点无所适从。
并非有意嗅闻,但对方身上的降真香混杂着药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翼,仿佛她被他拥入怀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宁璇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她僵着身子,关心道:“殿下辛苦了。”
近来少年的奔走,她自然都看在眼里。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骨头,硌着她。
宁璇想起昨日为他更衣,衣带又宽出一小截。
心底某个地方被触动,宁璇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哄小孩似的:“既然累了,殿下稍后早些歇息。”
钟晏如直起身子,牵着人往床榻走,在宁璇不解的目光里让她在床沿坐下。
他随即躺下来,将头枕在宁璇的腿上,阖上眼睛:“烧水还得片刻,我想先眯会儿。”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自然得让宁璇说不出拒绝。
腿上的分量实在没法忽视,她料想,钟晏如应该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筋肉是紧绷着的。
虽说有刻意向宁璇撒娇的心思在,可钟晏如的疲惫并非作假。
宫廷内的阴谋好似怎么都看不到尽头,猜忌算计层出不穷,他从前就不喜沾染这些。
偏生他为自己选了这条路,不能回头,忍着厌恶也得走下去。
唯有宁璇,还好有宁璇。
在她这儿,他可以短暂地松懈心防,感受着她的温暖,不用去想其他事情。
叫他如何不迷恋。
宁璇低头,看见少年闭着双目却不自觉皱眉,叹了口气。
顾不得为眼前他们的姿态觉得不好意思,她伸手替他按揉太阳穴。
额角传来的触感不轻不重,宁璇的袖子若即若离地蒙在他的眼前,盈着淡淡的胰子香。
钟晏如渐次舒展眉头,微微弯起唇角。
殿外凛风此起彼伏地吹打着户牖,他们所在的这一隅却格外宁静,仿佛天地之间仅剩下二人。
钟晏如原先没想睡过去,不知怎的,陷入满足的昏眩。
半晌,宁璇听见一阵清浅绵长的吐息声。
“殿下?”她压低嗓音唤道。
钟晏如并无反应,约莫是真睡了过去。
果真是累坏了,宁璇默道,多睡一会儿吧。
*
翌日清早,宁璇醒来后率先抻了抻腰。
昨夜后来夏封回来时,没等她提醒,钟晏如便悠悠转醒。
他戒备心强,睡得浅,周遭一有些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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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就会被吵醒。
宁璇伏侍他沐浴更衣后再睡下。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钟晏如,她觉得双腿有些酸软,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
随手捏了捏,她起身去探看钟晏如醒了没有。
掀起帷帐,她一眼就瞧见榻上少年通红的脸。
不出所料地,触碰到一手的滚烫。
“夏封!”她向外喊道。
听出她声音中不同寻常的急切,夏封闻言推门进来:“宁姑娘,发生何事了?”
“殿下犯热症了,快去传太医。”
夏封瞥了眼钟晏如的情态,二话不说转头跑着去寻人。
一大早就出了这样的事,宁璇那点困意被吓得没了影:“殿下,殿下。”
钟晏如毫无反应,好似迷失在一场大梦中。
前来换值的青樾本来哼着歌,遥遥看见宁璇在榻前徘徊,心里有些纳闷。
而宁璇听见身后的声响,还以为是夏封领人回来了,漾着秋水的眸光期盼地投过去。
“阿璇。”发现是青樾,她失望地眨眨眼。
青樾端着盥盆走近,顺着宁璇的目光去看钟晏如,“殿下这是怎么了?””
宁璇一面答话,眼神一面不住往榻上扫:“大抵是昨日遭了风寒,目下在发热,已叫夏封去请太医了。”
“别担心,阿璇,”青樾一语叫宁璇晃荡的心神安定下来,“殿下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宁璇闻言点点头,与此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
着急不会让情况好转,没有任何用处。
她告诉自己不如冷静下来。
两人正说着,夏封扬手掀起卷珠帘,身后跟着周太医:“周太医,您快瞧瞧殿下!”
顶着几人的注目,周遄先瞧了钟晏如的眼、舌,接着替他把脉。
不一会儿,他将钟晏如的手掖进被子里,转头道:“脉象反沉,殿下身子本就虚弱,多虑多思最是耗费心力,又被风寒侵体,方发热得厉害。”
“我先施以温针,稍后去煎制四逆汤,助殿下驱寒解表。”
几人于是退出去,不打搅他。
青樾一直观察着宁璇,女孩面上的倦色怎么也遮掩不了,道:“阿璇,要不你先回去歇息?”
“我没事,”宁璇摇摇头,语气很坚定,“待殿下醒来再说。”
青樾知晓她的性子,说一不二,故而不再劝说,转而道:“我去一趟庖屋,叫庖子做些清淡好克化的早膳。”
“好。”
于是剩下宁璇与夏封。
夏封蹲在柱子旁,忽然一拍脑袋,自责地开口:“都怪咱家,昨夜疏忽,出门前没嘱咐殿下多穿件衣裳。”
宁璇被他说得心里也愧疚:“小夏公公莫说了,此事我亦有过失。”
“不过如今想这些无用,日后你我多加注意,彼此提醒,下不为例。”
“姑娘说的是。”话虽如此,两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凝重。
“殿下稍后应该就会转醒,”周遄拎着药箱走出来,吐出一口浊气,“你们可多抱一床被子来,叫他多发些汗,排出寒气。”
两人齐刷刷地拔地而起。
夏封跟着他去熬药,宁璇去取最厚的被子,将钟晏如除头以外的部位严严实实地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