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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弱不胜衣

作者:雨星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年后。


    文宣十六年腊月三十,这是一年中的最末一日。


    即便今夜要守岁,宁璇仍旧起了个早。


    她推开了点窗棂,顷刻就有一阵凌冽的寒风朝面门呼啸而来,冻得她一哆嗦,脑子清醒多了。


    昨夜睡前飘下鹅毛雪,此时倒已偃旗息鼓。


    收拾好床榻后,她将还赖在棉被中的青樾捞出来:“该起来了。”


    天气一冷,人就变得贪睡惫懒,一刻钟前青樾就在宁璇下榻梳洗的窸窸窣窣动静中醒来。


    神志迷糊的她对宁璇说:“我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然而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她险些又要昏睡过去。


    青樾艰难地睁开眼,一面抓住宁璇的手,一面嘟囔道:“阿璇,你的手也太冰了,难怪年年都长皸瘃。”


    宁璇并没有直接碰她,但隔着衣裳,青樾都能感觉到她的手特别凉。


    不似她,成日里手心都是温热的,在被子里更是焐得暖烘烘的。


    宁璇忙将手抽出来,道:“冻着你怎么办。”


    也是来到皇宫后,宁璇才知晓她是会生皸瘃的。以前在家中时冬日她不会去碰冷水,因此从没体验过手脚红肿瘙痒的滋味。


    头一年遭遇时,那一阵她十指肿成萝菔,人都被折腾得消瘦了。


    好在钟晏如替她寻了膏药涂抹,有了经验今年提前防备,症状减轻不少。


    “好青樾,快些起来,”她将搁在桌上的手炉揣在怀里,“我同你一道出门。”


    青樾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扯下搭在椸枷上的衣裳,不多时两人便并肩行走在小径上。


    雪晴天气,不似宁璇想象的那般冻人。


    皇宫内的声息被厚雪吸纳,因此分外安静。


    一路上,已经有负责洒扫的年轻太监拿着锄头铲雪,辟出一条让人通行的小道。


    目光掠过几张生面孔,青樾不禁有些感慨:“时间真是不饶人,一晃眼我们都是入宫有两年的老人了。”


    “是啊,”宁璇附和道,“韶光轻逝,物是人非。”


    入宫时的一幕幕明明清晰如昨日,可她已不是那年仓皇忐忑的女孩。


    不过,她越是熟悉皇宫的角角落落,越是深刻意识到此处看似明丽,实则是一个幽深的无底洞。


    身处其中,她需得慎之又慎,以免被吞噬。


    好在她有拨雪寻春的勇气。


    过去的两年,算得上平静。


    回忆起来,很多事情却朝着与最初迥然不同的方向发展,令人咋舌。


    万幸的是,她与青樾都还安然无恙。


    身旁的女孩摸了摸光滑泛着可爱粉色的脸皮,凑近她道:“阿璇,你快替我瞧瞧,我是不是生皱纹了?”


    宁璇煞有介事地捏着她下巴,细细地看:“怎么感觉这儿有……”


    “哪儿有?”女孩当即瞪圆杏眼,语调都拔高了。


    “骗你的,”宁璇趁势弯起指骨刮了刮她的鼻子,又轻轻地掐了把她软软的脸颊肉,“我们青樾的脸蛋吹弹可破,跟进宫的时候一样水灵!”


    反应过来被她戏弄,青樾哈了哈手,作势就去挠宁璇的腰。


    宁璇端的是能屈能伸,立时认输:“停停停,不闹了!路滑得很,一会儿我俩摔成仰天□□,岂不被旁人看了笑话去?”


    青樾被劝住,但嘴唇撅得能挂衣裳:“好啊你,净在我面前逞威风!”


    说完,她自己反倒乐了,笑嘻嘻地挽住宁璇的胳膊:“阿璇,幸好我当年一眼就相中了你,有你陪着,宫里的日子也挺好的!”


    宁璇笑道:“不然怎么说,我们俩就是有缘呢。”


    靠近东宫,宁璇由远及近地听见清越的风铃响。


    如果侧耳仔细听的话,便能辨认是出两阵略有差别的声音。


    青樾听着那风铃声,忍不住睹物思人:“你说太子殿下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太医署的药换着花样送来,却也反反复复,总不见好转。”


    提起主子的病情,她压着嗓音,不敢大声议论:“近来他的脸色,我瞧着愈发不好了。”


    她仍旧是个消息灵通的,一开话匣子就合不拢嘴:“林家在朝堂上也七零八落,我听闻月初右都御史遭言官弹劾,言其私下作风不正,被陛下罚了一月的俸禄。”


    “殿下这两年来身子骨孱弱不说,平日里拿书的次数寥寥可数。三皇子四皇子他们都已渐次被容许接触政务了,唯有咱们殿下镇日都在东宫内静养。即便陛下宠爱太子,但他在朝野之中的声誉可谓是落下千丈,不可同日而语。”


    “阿璇,”她不由得担忧道,“你说我们还能服侍殿下几日?”


    女孩这话已是往委婉了讲,她的言外之意是,钟晏如未必能一直是太子。


    宁璇没能立即回答她。


    钟晏如染病是在一年多前。


    某日他忽然觉得胸闷气短,夏封当即去请了太医。


    太医替他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番,判断他这是郁结于心,忧思不得抒发,方才有此症结。


    头一次太医并未开药,只嘱咐他千万宽心调养。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情况还是不好。


    太医又慎重地诊了次脉,意外发现少年脉象混乱,体虚常泛恶心,较之上次严重许多,可他们一时寻不出具体缘由,只能开几剂温补的药。


    钟晏如的脉案被通传给成帝,帝王下达圣谕要求太医务必将太子的身子调养好。


    自此日日都有汤药送入东宫,可也离奇,全都无用,少年每况愈下。


    宫里的太医没辙,爱子心切的帝王便在京都内用重金悬赏江湖郎中大夫入宫看诊。


    一众人势在必得地进宫,又拎着医箱叹息离开。


    一来二去,市井皆知太子殿下得了罕见的疑难杂症。


    但宁璇知晓,钟晏如根本就没有生病。


    他的病是串通了一位周姓太医主动服药伪装出来的,为的是扮猪吃老虎、瞒天过海。


    那位太医名叫我周遄,在许多年前偶然受过彼时还是林家小姐的林皇后的恩惠。


    后来他入宫成为太医,未曾想过要惊扰林皇后靠套近乎得到重用,只暗中遥望守护恩人。


    谁都想不到,正是因为他的这一抉择,使得他免于被成帝除去。得知林皇后惨死的真相后,男人深深扼腕,同时自愿竭尽全力相助钟晏如,不惜发毒誓以证衷心。


    这事起初就连宁璇都被蒙在鼓里,前前后后忧心得几夜都没能睡好,以为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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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的加害。


    待数日后阖宫上下都信以为真时,钟晏如才告知她真相。


    他怕她太早知晓,揣着心事反而做不出慌乱的模样彻底骗过成帝。


    这一装就是一年多,东宫里无时无刻不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夜里还会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干咳。


    有时宁璇旁观着他苍白清瘦的脸,恍惚间也以为他是真的病重。


    他伪装得太好,“药石无医”的钟晏如顺理成章地远离朝堂,近来连上书房也不曾踏足了。


    闲着无事,他便逗鸟饮茶,是世上一等一清闲的贵人。


    一个人突然转变性子是容易叫人怀疑的,但两年的酝酿却足够了。


    他病后,成帝那边大肆动作,上赶着要扮好一位慈爱的父亲。


    然而这些内情,宁璇没法、也不能告诉青樾,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更是不想让她涉浑水。


    宁璇这一副沉思的样子,落在青樾眼里成了感伤的姿态。


    她不语,青樾就自顾自说下去:“虽说太子殿下有时冷冷的,叫人惧怕,但从来没有苛待过下人。在东宫办差,可比在大部分宫苑里要轻松呢。”


    “是啊,”宁璇不动声色地附和,又补充了安慰的话,“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那个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青樾点点头。


    她们走过早就系挂上各色玻璃风灯的长廊,踏上甬路来到正殿。


    远远就能瞧见坐在殿门的钟晏如,少年正静然瞧着殿前被簇满白雪的红梅,身旁架着一只茶炉,汩汩翻腾着水泡。


    这株红梅是几天前开的,一枝独秀,香欺兰蕙,此刻在遍地雪白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冷艳。


    但不及钟晏如的风姿一二。


    病弱使得他平添了几分恬静的柔软,像是只可远观不能近亵的易碎瓷瓶。


    这两年少年人抽枝发条,身量拔高了好多,足足高出宁璇一个头。


    体格却一再清减,到了弱不胜衣的地步。


    “殿下怎么清早就坐在风口?”宁璇连忙趋前,不知他这又是闹的哪出。


    是药三分毒,他长期服用那装病的偏方,总归折损元气,身子不比常人。


    钟晏如尚未启唇,她先见夏封拿着一件貂裘大氅与手炉走出来,冲她告起状:“宁姑娘,你且好好劝劝殿下,这样冷的日子非要出来赏雪。”


    说着话,他殷勤地替钟晏如盖上大氅,又转身去盯茶煮好了没有。


    青樾不欲掺和,也不愿驻在殿外吹冷风,趁他们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溜进烧着地龙的殿内。


    宁璇蹙着眉直直对上他。


    对方的五官比当初长开了,眉骨变得更高,眸子变得更深,抿唇不笑时非常有压迫感。


    但宁璇不怕他:“殿下,你自己都不珍重身子,谁又能替你做主呢?”


    “别生气,”钟晏如瞳孔里倒映着她,解释道,“里头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我命人收集干净的雪水煮了三清茶,一会儿你也喝上两口暖暖身子,”赶在宁璇反驳前,他煞有介事道,“夏封,茶怎么样了?”


    夏封应答:“奴才觉着差不多了,这就给殿下斟一杯品品。”


    两人一唱一和,宁璇一时插不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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