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何事?”晏启正走近,清晰地瞧见卫子嫣面颊上未干的泪痕。
她抿着唇,眉眼低垂,似有难言之隐。
“唉……”
一旁卫夫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看看这个。”说罢,将手中的一页黄色薄纸递了过来。
晏启正连忙拿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这是?”他不解地抬起眼。
“晏哥哥……”卫子嫣轻轻唤他一声,上前两步,嘴角向下撇着,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
“这是我才求来的签文,下下签……”说着,卫子嫣呜地一声哭了起来。
卫夫人心疼地揽住女儿,卫子嫣伏在娘亲的肩膀上哭泣。
晏启正不明所以,还是秋落哽咽着将签文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所以,小姐如果今生想要太太平平,便不能嫁给晏大公子。”
“……”
晏启正愕然地听完所有,尚未来得及张口,卫子嫣一双泪眼朝他望过来。
“晏哥哥,我想通了,姻缘强求不来。既然我们有缘无分,你也从未喜欢过我,我们的婚事不如就此作罢。”
“我——”
“愿晏□□后能与喜欢的女子喜结良缘……我、我只求来世,再与晏哥哥相遇。”
说罢,卫子嫣以手掩面,黯然跑了出去。
“嫣儿——”
“小姐——”
卫夫人与秋落紧跟着追了出去,徒剩晏启正一人捏着签文,心情复杂又沉重……
两个时辰之后,酒肆包房内。
“什么?”闻讯而来的武关义一脸不可思议,“怪力乱神的话你也信?”
坐于对面的晏启正两道浓眉紧拧,一仰脖子将杯中烈酒灌进喉咙。
他当然不可能信!
正因为那是胡说八道,才教人满心不忿!
理由可以是假,拒婚之意却是真!
“她费尽心机编这么个借口,不就是不想与我成婚?”
什么心太乱,给她三日时间?
原来全是为了装病演这出戏!
晏启正继续往杯子里倒酒,一杯接一杯,武关义看在眼里一筹莫展。
“这么说卫小姐真不喜欢你了……可她既然也不喜欢魏庭州,那她究竟在想什么?”
晏启正冷冷出声:“她想什么还要紧吗?”
武关义撇了下嘴:“那你打算怎么办?”
“啪”地一声,晏启正放下酒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去、找、证、据。”
拆穿谎言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证据。
当然,晏启正不想承认,其实也抱有一丝侥幸——万一签文属实,便是他错怪了卫子嫣。
因而,无论下一步作何打算,首先必须确定真相。
而之所以拉着好友一道,则是怕自己义愤当头。所谓当局者迷,他需要一个保持冷静思考的旁观者。
稍倾,两人从酒肆出来,骑上马直奔玉琼观。
太阳西沉,时辰已经不早,观中冷冷清清。晏启正与武关义打听到求签处,径自来到玉清殿。
殿内只有一名七八岁的小道童,听闻他们要求签,双手合十:“居士来晚一步,师兄已不在殿内,无法为居士解签。”
“他可还在观内?”
“自然,”小道童朝晏启正露出一排虎牙,“张师兄去后殿做功课了。”
“今日便是张师兄在此解签?”
“正是。”
晏启正与武关义对望一眼,后者一副打商量的语气:“都说玉琼观求签最灵,我这兄弟慕名而来,能否劳烦小道长引路,让我们见一见张道长?”
“这……”小道童有些迟疑。
“事关我兄弟的姻缘,还望小道长成全。”
小道童天真无邪,便答应领他们过去。于是晏启正在他的指引下,先叩拜三清祖师爷,再拿起签筒摇签。
武关义看他全程肃穆,一举一动倒还挺虔诚。
竹签掉落在地,武关义抢先捡起来,先睹为快:“交颈鸳鸯并蒂花,协翅紫燕连理枝。”
签文从他口中出来,小道童一听乐了:“今日有位女居士也摇到此签。”
“这么巧?”武关义有意追问,“应当是位年轻小姐吧?”
小道童一脸惊讶:“居士如何得知?”
武关义笑得狡黠:“求姻缘的女居士只有年轻小姐。”
小道童反应过来,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也笑了。
唯有“求姻缘”的男居士黑着一张脸,半分笑容也没有,声音硬邦邦地道:“请小道长带路。”
说来也巧,道童口中的这位张师兄盘腿打坐,却被口袋里的银钿硌得慌,不等功课结束便匆忙起身离开。
刚走出内殿,小道童带着两位居士迎面走过来。
“张师兄,”小道童唤住他,“有居士找你。”
张道士纳罕地看着两个陌生的男子,听完小师弟的解释,嘴角略略一松:“居士想问姻缘?”
“正是。”晏启正伸手递出竹签。
张道士接过一看,面上掠过一丝讶色,但很快收住。
“此乃姻缘上上签,恭喜居士好事将近。”
“是吗?”晏启正一直紧盯他的表情,“那与这张签文放到一处,又作何解呢?”
他手臂一扬,黄色签纸在空中展开,恰在张道士眼前。
张道士不看则以,一看惊了一跳!这不正是他今日为一位小姐手写的签文吗?
“这……”
张道士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中的银钿,心虚地瞟着眼面前的男子。
“这不同的签,如何能放到一起解释?”
晏启正眼神何其敏锐,懒与他多费口舌,刷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刀,朝道士脖子上一架。
“居士!”小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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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道长一齐大惊失色。
“别紧张。”武关义举手安抚场面,“张道长只要如实交代这张签文的来龙去脉,我这兄弟不会乱来。”
那刀沉沉压在脖子上,刀刃锋冷,张道士骇得脸色煞白,连忙从实招来。
“是、是一位小娘子求贫道予一个方便……”张道士的声音战战兢兢。
“她、她原本抽了这支上上签,却说……说有难言之隐,必须要支下下签,希望我帮她这个忙……”
张道士颤巍巍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那块银钿,刚要说是小娘子的酬金,脖子上的刀倏地一下抽离开去,“哐当”一声回归刀鞘。
晏启正收回刀,拿上签文转身便走。武关义手快地掏了一块银子塞进小道童手里,道了声“多谢”,匆忙追上去。
“喂,去哪儿?”
“卫府。”晏启正忿然吐出两个字。
“岂有此理!她若变了心,不愿嫁给我,知会一声便是,我会不讲道理纠缠她吗?”
犯得着演这一出戏,拿银子买通一个道士故弄玄虚?
“呵!我又不是她,胡搅蛮缠,动不动寻死觅活!”气愤地说到这儿,晏启正又非常不甘,非常非常生气!
还以为对自己多么情深似海、誓死不渝,还不是说变就变!
就如小时候她非要抢一样东西,得到了便不珍惜。所以一开始他就猜得没错,这女人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他,如今得了他的心便不再稀罕!
不!
并非得了他的心!
只是得了他的“少许”“怜惜”便不稀罕!
武关义瞧他越来越气愤,有些忧虑:“那你现在去卫府做什么?”
“当面揭穿她拙劣的把戏!”晏启正恨恨地举着手中的证据。
“那就是撕破脸,然后呢?”
“然后?”晏启正气呼呼地回应,“当然退婚!”
这种口是心非的女人,他避之如蛇蝎!一辈子都不可能娶她!
“可我怎么总觉得其中另有蹊跷?”武关义突然冒出一句,“卫小姐会不会有什么苦衷啊?”
晏启正迈得飞快的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什么苦衷?”
武关义也只是猜测有那么一种可能性。
“你不说她现在动不动就生病,该不会患上了什么隐疾,不想拖累你,故而……”
就跟前年流行的戏本子一样。
可戏本子归戏本子,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巧合?
“总之,你最好先别冲动,等……”武关义忽然伸手一拉晏启正,“你看前头那个,是不是那日在春脂玉暖闯进来骂你的女子?
晏启正止住脚步,起眼看向前方。
一位素服女子垂着头,独自往观外方向而去,还真是柳玉儿。
“有了!”武关义打个响指。
“有什么?”
武关义神秘兮兮:“这事儿我来,你别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