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笑了,蹲下身慢慢欣赏她最后的狼狈模样。
“我只是一时泄劲儿累了,不想斗而已,但你不该把我想成没爪子的猫。”她神情渐渐崩紧,语调转冷,“方才说了茶里有毒,你还敢喝,胆子确实不小。”
赵长宁自认管得很严厉,怕她的人很多,她也一直努力维持,但越亲近的人越不会怕她。
云乔满眼不可置信,似乎觉得这不可能是赵长宁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想往外爬,嘴里断断续续道:“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赵长宁摇了摇头,又叹气,这丫头竟然觉得胡狗儿会保护得了她。
“云乔,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怎么还这么蠢?竟然相信一个阉人?他连那东西都能割,何况你一个外人?”
“赵长宁,他是掌印,权势比你大得多,他不会放过你的……”云乔咳出了血沫子,目中赤红。
“咳咳,你自己不想要,为什么也不让别人要?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呸,伺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不比我高贵多少……凭什么不让我出头?”
赵长宁有些怜悯地看向她,自己从十二岁就伴在君侧,整整八年,风霜雪雨什么没经历过,这几年虽说疲惫了,手段钝了些,但她也太小看自己。
“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你来明抢,那就是你不对,云乔,你太蠢了,没有我,你也走不远的。”
云乔的目光里满是恨意和不甘,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涌出,她望向了漆黑的虚空,手缓缓伸了出去,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攥的紧紧的。
“我要钱,好多好多钱,总有一日,我要你也向我下跪,我要……”
话音未落,手蓦地一松,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云锦在烛火下泛着润泽的光。
赵长宁怔怔看着云乔的尸体,心里百般滋味翻涌。
云乔能瞑目吗?人死了,都能瞑目吗?
御前伺候许久,云乔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这些年一直被她压着,活的谨小慎微,和她一样,也被压抑的太狠。
云生看着眼前一幕,吓得委顿在地,整个人缩成一团,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杯茶,是他端过去的。
赵长宁瞥了他一眼,目光幽幽,语调平平,“把她丢出宫去,记得处理干净。”
云生哆哆嗦嗦的道:“姑姑,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姑姑……”
“哦?不知道?这次没关系。”赵长宁柔柔一笑,“但你最好多知道些东西,让我看到你的用处。”
云生抖抖索索地站起身,眼睛里又开始涌出泪水,抖着手拖了好几下,都没拖动云乔的尸体。
赵长宁冷眼旁观,抬脚出门,朝守在门前的小顺道:“叫小志盯着他,处理干净,若是她外头有家人,就多贴些银两。”
小顺乖巧点头,蹬蹬蹬跑走去喊人了。
夜色渐渐转浓,寒风似刀,刮得人生疼,旦角的戏腔在夜空中散去,这座皇城也慢慢安静下来。
胡狗儿又抽空出来瞧,正好迎面撞上个围得只剩眼睛的宫女,借着廊檐下的灯笼,看着身形像是云乔。
他没好气的吼道:“你去哪儿了?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什么?”
“胡公公跟我说过什么?”赵长宁将兜帽跟围巾拆下,笑道:“我大概记性不好,忘了。”
胡狗儿目光有一瞬间的瑟缩,“姑姑?”
赵长宁镇定点头,“是我,胡公公好像失望了?”
胡狗儿能混到现在,自然也不是等闲之人,他嘿嘿笑道:“姑姑,你怎么来了?正巧皇上说身上痒痒呢。”
赵长宁扑打沾雪的衣袖,寒意循着风灌进了骨缝,她利落道:“那我这就进去伺候。”
胡狗儿一把拉住她,但看到她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惧怕下松手了,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可惜气势已经输了。
“云乔呢?今儿她伺候皇上也挺得力的,其实也不用麻烦姑姑特意过来。”
赵长宁侧过头,冷冷看着他,“她不会再来了。”
“什么意思?”胡狗儿的语调也转冷。
他如今是掌印,还在朝堂搅弄风云,不是从前那个摇尾乞怜的小太监。
“赵长宁,你自己不想要的,别人捡也不行吗?”
赵长宁闻言笑了,眉眼间满是不屑,淡淡瞥了他一眼后,扭头就进去了。
有前人做榜样,她心里无比清晰,但凡她退了一步,失了现有的东西,让胡狗儿跟云乔站上来,他们俩会像鬣狗般将她拆骨入腹,挫骨扬灰。
还有一点让她感到心惊胆战,原来胡狗儿和云乔都看出来了,她在御前已经伺候得心不在焉。
那老皇帝呢?
胡狗儿阴狠的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果然,这个表面云淡风轻,装模作样像羔羊般的女人,实际上是一匹狼。
他很清楚,云乔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只是他没想到,赵长宁竟然真的这么狠辣无情。
或许下一步,赵长宁就要算计他了。
赵长宁缓步进了殿内,依旧是先用温水浸手,犹豫着又拿过一边的润肤露轻轻敷在手上揉开。
她才进槅扇门,便看到皇帝颤颤巍巍的想起身。
皇帝听到声音,咳着道:“你来了。”
赵长宁一愣,皇帝似乎知道她会来?
旋即立刻上前扶住,柔声道:“皇上,您怎么起来了?”
她又斥责侍立在外头瑟瑟发抖的宫女,“你们都是瞎的?一个个瞧不见?”
皇帝无力的摆手,语调沉沉,“朕叫她们别动的。”
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落寞,望向不听使唤的手,沉闷道:“真的是老了,连动一动都抖得厉害。”
赵长宁刚经历过一场杀战,此刻无比珍惜在老皇帝身边伺候的机会,她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迷茫,也没有资格心软,更没有资格嫌弃。
她怕胡狗儿,她需要老皇帝的宠信,需要老皇帝的权利笼罩她,她从没这样盼望老皇帝能活得久一点。
“皇上,您是万岁,您会万岁的。”她说着,竟然莫名流下泪来。
她也说不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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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从何而来,只觉心中沉闷酸疼。
皇帝见她忽然变得生动,有了情绪,与往日心如死灰的木头模样截然不同,竟然笑了起来,倚着她的手慢慢挪到了榻上。
他看出她的惧意和茫然,清丽温婉的脸又带着一丝丝的倔强,不由轻抚她的面庞,“你为云佩说话,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
赵长宁一愣,“我……”
她不知道,她依旧迷茫,这让她有些灰心。
皇帝满是褶子的脸上闪过了然,淡淡道:“长宁,这宫里有无数的人,宫女、太监、妃嫔,这些人里,有比你聪明的,也有比你美的,可惜比你聪明的没有你美,比你美得没有你聪明,又比你聪明又比你美的,却野心太过,围着朕像只惹人嫌的苍蝇,没有一个能像你一般让我舒心,我现在老了,不是年轻时候,别看我是皇帝,想要一个完全舒心的人伺候,多活几年,也难如登天。”
赵长宁听明白了些许,但还是不解,皇帝极少会跟她说这么多话,像是一个长辈。
她仰着头,就这么看着,“皇上,我不懂。”
皇帝笑了,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亲手描绘的完美作品,满足又得意,“不懂没有关系,伺候好朕就行。”
他目光难得轻柔,与平日阴晴不定的怪模样截然不同,话也多了起来。
“这宫里的女人,美则美矣,却没有魂,一个个都缺了兽性,一开始她们都斗志昂扬,像龇牙的兽,很有趣,可一旦开始了争奇斗艳,那些兽性立刻消失,她们主动拔去爪牙,追逐宠爱,伸出脖颈求人把玩,长宁,在宫里,她们活不长久。”
毕竟相伴八年,皇帝是什么样的人,赵长宁也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
她一开始确实爪牙锋利,在宫中奋力厮杀活命,何尝不是兽。
果然,皇帝什么都知道,就连她的疲倦都心知肚明,恐怕她最终会杀云乔,皇帝也早就知道。
她只用伺候好她,合他心意,不要让他厌倦,便什么都能得到。
赵长宁心头乱跳,她何德何能,能得到皇帝的如此垂青,难道仅仅因为伺候的好?
皇帝见她面色变幻不定,只觉越发满意,只有一处不满,就是她对权势没有欲望,怎么会有人对权势没有兴趣?
绝不可能,人一定有兽性,只是藏得深浅不同。
他想让她“活”起来,木头美人伺候的再好,木木呆呆的,也会令人厌烦,尤其是他老了,无趣之人,更厌烦。
“你是聪明的,到底伺候朕一场,今儿又是你生辰,想要什么赏?”
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无论是什么,朕都能赏,哪怕是人。”
赵长宁猛地抬起头,这一刹那,她心里已经涌现了好几个人的面孔。
她心惊胆战的虔诚匍匐,“奴婢什么都不要,只要能一直伺候您,奴婢就满足了。”
皇帝笑了起来,浑浊的眼里带着算计的光芒,皱巴巴的脸像是一朵被晒到干瘪的菊花,语调也毫无温度。
“云乔没了,那胡狗儿的命,你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