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盛典上,沈繁毫无意外的拿到了最佳男演员奖,这是他演艺生涯的第二个大奖,离影视大满贯,只差一步之遥。
江烬燃带着口罩坐在观众台,他看着台上的沈繁波澜不惊地接过奖杯,转身的瞬间,腰身被细细勾勒。
顿时,身边的粉丝发出相似的尖叫:“救命,这个腰啊!要了我的命啊!”
江烬燃听着,看着,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有着夺命腰的某位大影帝,在几个小时前,可是被他死死地按在手中的,想必那白皙的腰上,还留着他整齐的牙印呢。
这场不合时宜的亲密,当然相当不愉快。
急切引来痛呼,尖锐、带着浓重恨意的目光转过来,像是恨不得要刮掉江烬燃身上的一层皮。
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睛,江烬燃滚烫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凉一片。
窗帘拉开,沈繁捡起衣服就要离开,吝啬到一句话都不肯和他说。
江烬燃心中的怒火越烧越烈,他猛的撑起身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扯出一个笑挑衅道:“这么喜欢吗?连澡都不洗了?”
沈繁的脚步一顿,他扭过头,像是看到了什么垃圾一样,厌恶的视线,径直刺向江烬燃。
江烬燃面色微沈,在对方开门离开后,他狠狠踹了一脚身旁的行李箱泄愤。
耳边粉丝的尖叫声快要掀翻屋顶,江烬燃目光闪烁,从回忆中抽身。
光影明灭时,江烬燃看到了大屏幕上沈繁被放大脸——精致而清冷。
灯光向下倾泻,留下一片神圣的白色,沈繁踏进其中,扶住话筒,开始发言。
沈繁的声音很好听,江烬燃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这样觉得,现在依旧如此。
如何判断一个人的声音好不好听,江烬燃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哭的时候不惹人烦躁、笑的时候分外吸引人、生气的时候只想去亲他的嘴。
沈繁全占了。配上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很是能勾人。
沈繁这个人,和小孩子喜欢的精致芭比娃娃,在某些地方上有异曲同工之处——你不动他不动,你动了他也动得有限。
年少气盛,总以为能把月亮揣进怀里,只给自己照亮。没曾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揣月亮的人却烂泥巴化成了浆,连月光都避之不及。
沈繁的发言进入尾声,他开始致谢。
感谢粉丝,感谢剧组,感谢平台。
听到沈繁感谢完一溜,江烬燃只有一个想法。
老子才是你最该感谢的人!
没有我,你哪来的资金筹备短剧?
没有我,谁为你量身定制剧本?
没有我,平台凭什么给你推流!
妈的一个白眼狼。
除了眼睛好看、嘴巴好亲、身体好抱之外,没有一点优点。
……
呸呸呸!
他就没有一点优点!
江烬燃在心里骂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夸他了,他顿时对自己一阵唾弃,他现在都舔狗到这个份上了吗?
沈繁说完,转身下台,江烬燃的视线一路追随着他,直到对方消失在后台通道口后,江烬燃才利索起身,边往外走,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黑色的屏幕里,锁着从狗仔那里高价买回来的照片。
照片上,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两个人暧昧的贴在一起,氛围迷离,其中一个被镜头抓拍到的五官,是江烬燃用眼神、用手指细细描摹了十二年的,属于沈繁的面庞。
他捏着手机在指尖转了两圈,耷拉的眼皮下,眸光渗出冷意。
江烬燃来到地下停车场,依靠在车子旁边。
他打开手机,准备联系沈繁,这么一瞥,却发现置顶聊天那里,沈繁的头像完全变了个样。
江烬燃拿着手机靠近自己的眼睛,放大头像,没有看错,不是眼花。
好,好啊。
江烬燃当即打开自己的个人页面,他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头像,只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江烬燃发出一声短暂的冷笑,咬着后槽牙,指腹相互捻了几下——点击、修改、保存,指尖飞快,一气呵成。
新的头像就此上线。
蓬松小狗顶着硕大的绿色气球,故意意有所指。
江烬燃嘴角噙笑,开始编辑消息,他的笑意浮于表面,随着文字一个个的跃现,他眼眸深处的风暴开始酝酿,无声地蚕食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沈老师,什么时候结束?”
“我来接你。”
“咱们去庆祝你得了影帝。”
发完文字,江烬燃尤嫌不够的又翻出一张表情包。
“老婆贴贴.GIF”
做完这些,报复成功的快感涌上心头,他兀自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行为。
沈繁早已经不是那个会秒回信息的白团子了,江烬燃翻看着聊天界面上自己唱独角戏的记录,发出一声轻嗤。
说什么狗屁爱情,明明是爱情狗屁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毫无动静,江烬燃心里那点可笑的期待,彻底凉透了。
江烬燃不知道是刚入夏的停车场本身就这么冷,还是他自己的心凉破坏了身体供温系统。
在嚼碎第七颗水果味的糖后,江烬燃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冲动。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拉下副驾驶前面的手套箱,只是随便的翻找了几下,一条红色的绸缎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绸缎上,清冷的雪松气味若有若无,它带着沈繁的名字,飘进江烬燃的鼻尖。
该不该夸夸沈繁呢?毕竟这还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呢。
呵。
【突发事件!一帅气神秘男子竟突然当众绑架新晋影帝!】
江烬燃都替娱乐头条想好标题了,绝对够劲爆,绝对够有料。
冷笑几声,江烬燃将红绸一点一点缠绕上自己的手腕,嘴里黏腻廉价的甜味,让江烬燃突然无比怀念起香烟的刺激。
妈的,他妈的。
老子真的是人生不幸,真的是倒霉到了极点。
上学那会儿,他一弯腰,就有人自发给他递上烟,抽不抽全看他心情,结果遇见沈繁这个大祸害,什么烟味太重很难闻,什么二手烟危害大是不是想害死他去另觅新欢,逼得他今天立誓,明天就开始戒烟。
整整三个月,熬得江烬燃人都瘦了一圈。
沈繁倒好,嘴角贴着创可贴,抱着各种各样的糖就哗啦啦往他面前倒,他往前一凑,一颗甜得稀奇古怪的糖就被沈繁塞进嘴巴里,还美其名曰帮助他培养点新的爱好。
有本事别贴那东西装可怜啊,小怂包子。江烬燃眯着眼,幽深泛红的眼睛,从沈繁的眉眼滑落到嘴角,看他不咬死他。
哎。
可你说,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呢。
江烬燃低下头叹了一口气,他将缠着红绸的那只手揣进上衣的口袋里,末端的一抹红色掉在空中,被停车场的冷风吹得微微晃动。
那淡淡的雪松味,也似乎快要完全散逸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江烬燃捏着手机,给自己定下了最后的时间期限。
目光幽幽地盯着沈繁的新头像,江烬燃想,沈繁你他妈可千万不要给我发疯的机会。
十分钟,最后的十分钟。
后台的某个房间中,大门紧闭,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外,沈繁神色冷淡地从上至下扫过聊天界面——三条消息,外加那个恶意满满的动图。
他心中再明白不过,江烬燃是在挑衅他、膈应他。而对方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劣质、幼稚。
若问谁最了解江烬燃?不是江烬燃本人,却恰恰是沈繁。
十多年,足够他将江烬燃的行为动机和内心诉求摸得一清二楚。
他不就是靠着这些,才走到今天的吗?装模作样、虚与委蛇,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但现在,这场唱了十多年的戏,该结束了。
他不想、也没必要再陪小少爷唱这出戏了。
沈繁勾起嘴角,他眼中的恶意不加掩饰,如毒蛇的尖牙蠢蠢欲动,他的指尖微动,每在聊天框打出一个字,眼底的畅快就多一分。
年少时,因为江烬燃在他耳边说出的一句“某某的腰好细”,他不知道多少次脊背抵在掉了色的墙纸上,佝偻着身体,死死地按住腰腹两侧,用来对抗胃部的痉挛,催吐留下的酸腐气混着潮湿的霉气,像是他前半人生的真实写照,见不得光,只配在角落悄悄死去。
大学时,他站在全身镜前,用圈尺丈量自己的身体,每一个数字被记在本子上发送给定制网店那头的陌生人时,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都爬满了轻视的眼睛,而这仅仅只是为了满足江烬燃突发奇想的念头,蕾丝、长裙、蝴蝶结,每一样东西都在他的身上打上了屈辱的印记,他的内心世界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了。
他每时每秒都在雕刻自己,一笔一划,都只是为了更接近江烬燃心中的完美情人。
若说曾经是为了活下去,那现在呢?
江烬燃,他,凭什么?
在按下发送的那一刻,沈繁笑出了声,笑得眼眶泛红,面容扭曲,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在手机黑屏的瞬间,沈繁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本该得到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