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威胁你，但事实就是这样！”艾瑞斯环起胳膊，翘起腿，当然，还处于对哥哥的尊敬与热爱，毕竟大哥照顾她长大，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手软，权力的逻辑即是如此。
艾瑞斯语气庄严，“所以，大哥最好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就能肆无忌惮了吗？妈妈对你宽容只不过是对长子的新鲜感罢了！”
“王位意味着责任，艾瑞斯。”德拉希尔深吸一口气，十分平静地说，依然带着兄长的亲切态度。
“也许是我的妹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我听漏了几句，才理解不了妹妹的意思，我亲爱的艾瑞斯，冷静下来，告诉我，你的诉求是什么？你希望我这个大哥为你做什么呢？”
她以为他被他吓到了吗？德拉希尔看到艾瑞斯神色缓和了下来，现在，她一脸骄傲地看着他：“是的，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兄弟姐妹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的！”
“当然，原谅我的突然造访。”艾瑞斯勉为其难的礼貌起来：“我知道大哥是个超级大I人，不喜欢见人，不过母亲毕竟陷入了沉睡，我们必须正视王位继承的问题。”
“我也不想我们兄妹两个那么早撕破脸皮，但亲兄弟，明算账，我的确需要大哥的支持，大哥虽然背后没有靠山，但毕竟是妈妈最早的孩子，是朝廷的老熟人了，没有权势，依然有影响力。”
“让埃尔姆继承王位？母亲老糊涂啦，埃尔姆只适合当个王爷。”
“妈妈选择将王位给埃尔姆，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德拉希尔甚至都希望艾瑞斯直接来打他了，那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反杀她，让他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了。
“恐吓我？你做到了，艾瑞斯，就像你恐吓那些贵族家的孩子一样，你年轻，冲动，不可一世，你履历让人害怕。”
“你大概还记得吧，XX伯爵家少爷的事，还是我帮你处理的，你让他学狗爬的视频满天飞的时候，还是我出面帮你摆平的。”
“那个小伙子叫什么？不重要，反正他的声誉已经被你毁掉了，那之后，你学聪明了，只挑家里没背景的人下手，一次又一次，都是我花钱摆平的。”德拉希尔看着妹妹的眼睛：“之后，你嫌这些不够刺激，连上贡给妈妈的男人也睡。”
“在干了那么多事后，为了你的声誉不受影响，你甚至将你的事推到纳西塞斯的身上。”德拉希尔看到纳西塞斯的脸上终于有了动静，这个可怜的双胞胎哥哥，一直被妹妹骑在身下，背负了这么多骂名。
艾瑞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那都是过去的事，那个时候我年纪很小。现在我可是个淑女，大哥。”
“淑女？”德拉希尔笑了出来，“是，你现在对欺负别人没有兴趣了，你收受贿赂，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德拉希尔直视妹妹：“因为你的府邸，有我的眼线。”
“什，什么？”艾瑞斯的脸色变得苍白。
德拉希尔：“埃尔姆诚然缺乏对恶的想象力，以为你不过是个被冤枉的小妹妹。但我不会信的，你干的那些破事我一清二楚。”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公贵族家的孩子我见得多了，起码你还没弄出什么命案，我们出身王族，手中有如此的权力却遵循社会道德规范倒也无趣。”
更何况，他私下做过的事，要严重的多。
屋内陷入沉默。
许久，艾瑞斯才开口，她的眼睛冷了下来：“你打算站在埃尔姆一派，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忘了是他的父亲让你的父亲变成如今的样子吗？是他拉拢了你吗？”
德拉希尔：“让我父亲陷入癫狂的不是西奥多，而是母亲。他没有拉拢我。”
艾瑞斯提高声音：“那你是为了什么？是钱吗？如果是为了钱，我能给你更多，我父亲可是！”
“歌德最大的富商。”德拉希尔说：“你重复很多次了。”
“坦白地说，艾瑞斯，我在你身上身上看不到一点当王的才智。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对你很失望，对，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失望。为什么不把王位给你？因为，艾瑞斯，和你的性别无关，和你的出身无关，你无法继承王位的理由只有一个——艾瑞斯，你不过就是个蠢货罢了。”
艾瑞斯跺脚，泪水快要溢出来：“你居然敢这么说我——”
“以及你，纳西塞斯——”德拉希尔的视线移到一直在旁观的纳西塞斯身上：“如果你想拿到王位，还是先去谈个恋爱吧，你除了你自己，有爱上过其他人吗？当君主可是要为了国家开枝散叶的，届时，你不仅要娶一个妻子，还要娶妃子，你能忍受和女人相处吗？”
纳斯塞斯面露难堪，“我讨厌……女人……”
德拉希尔：“我们是个开明的家族，喜欢女人也好，喜欢男人也好，只要能留下子嗣……”
纳西塞斯思考：“我也，不喜欢男人。”
艾瑞斯发飙了，对着纳西塞斯破口大骂：“无人在乎你的喜好！”艾瑞斯瞪着德拉希尔：“大哥，你真要站在埃尔姆那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不不不，”德拉希尔说：“继承王位的人，不是埃尔姆，也不会是你，你知道是谁吗？”
艾瑞斯愣住了：“是，谁？”
德拉希尔：“我。”
“你？”艾瑞斯笑了出来：“大哥，像你这种喜欢胡搞的人，没有贵族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你联姻的，向我求婚的公子哥可是绕歌德大陆一圈呢，哥哥和妓女混只会拉低自己的身份，有损我们王室的颜面。”艾瑞斯看了贝拉多娜一眼，“埃尔姆哥哥背后是军队和宗教势力，我的背后是商业帝国。大哥有什么？！”
“凭我为了王位筹划多年。”德拉希尔微笑。
艾瑞斯脸色苍白：“妈妈的昏迷，难道，是你干的？！”
她无法理解，慈祥的大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怎么露出了獠牙？
“是，是我干的。”德拉希尔说：“到时候，我不仅要杀了埃尔姆，还要杀了你这个愚蠢的碍眼的妹妹。”德拉希尔冷哼一声，赛奇到手聪明，意识到不对劲就跑路了。
艾瑞斯：“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妹妹！”
德拉希尔从沙发上起身，他的阴影笼罩着她：“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才忍你到今天。如今，母亲陷入昏迷，埃尔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等我继承王位，你最好把你家族所有的钱都给我，以保住你的命——现在，滚出我的府邸——”
艾瑞斯面露凶光：“你以为你可以威胁到我吗？”
“艾瑞斯。”一直坐着的纳西塞斯站起身，抓住艾瑞斯的胳膊，“我们离开这里吧，”鞠躬，向他道歉：“是我们冒犯了，大哥。”
“我原谅你。”德拉希尔说到：“谢谢你们来看我，虽然没有预约，打扰了我的约会，我可爱的弟弟妹妹，早安。祝你们有美好的一天。我很遗憾你的野心如此收场。”艾瑞斯跺脚，哭出来：“我最讨厌大哥了——”拽着纳西塞斯跑了出去。
贝拉多娜看着离开的兄妹俩，沉默了会儿，开口：“你还真是辛苦呢。”
德拉希尔瘫在沙发里，松了口气：“是啊。”
“没问题吗？她可是哭了呢。”
德拉希尔：“熊孩子就是欠教训，他们活的太顺了。觉得自己仅靠身份就可以天天吃喝玩乐不敢正是，和他们比起来，莉莉和埃尔姆起码都是实干家，我们前几个孩子可是和妈妈一起打江山过来的。”
他可不会像妈妈，觉得蠢到极致便也觉得可爱，家族的血脉？这个蠢妹妹，哪一点像塞洛？他可不像他的母亲，说什么笨蛋女儿也是女儿。
“真像一只吵闹的比格。”
贝拉多娜笑了出来，这个比喻正是巧妙，“那四王子呢？”
德拉希尔想了想：“哑巴比格。”
贝拉多娜轻笑，移到书柜墙，将艾瑞斯打乱的书恢复原状。
德拉希尔说：“南方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一直没有去过。魔王时期，母亲和来自南方的杀手家族共同打败了魔王，母亲得到了魔王城，阿萨辛得到了南方的统治权。”
“阿萨辛，你能想象吗？一个将杀人当作生意的家族。南方是个原始的地方，全无社会道德规范，你可以花一笔钱就得到一个人的命，南方人都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和大自然一样。”
“你这么喜欢大自然，为什么不真的去当个闲散王爷呢？为什么要呆在这都城，卷入权力斗争呢？你喜欢自然之国，怎么一直都呆在艺术之都呢？赛洛有什么是你喜欢的吗？”贝拉多娜看着昆虫图鉴，好奇，“没有人会对你有太高的要求，按照女王的安排，埃尔姆会担起国家的重任，莉莉会守护赛洛的国土，你一直这么辛苦，拉扯孩子，做了这么多，还被嚣张跋扈的后辈踩在头上。”
五公主要是知道他看起来温和的哥哥如此手段毒辣，想必会吓得下巴都掉在地上吧？
德拉希尔被这个问题茫然，“赛洛的艺术气息太重了，每时每刻都会让我陷入思考。”
“大自然再怎么美好，都只适合度假，并不适合久住，如果我在远离尘嚣的地方呆太久，我聪明的脑袋都会退化，我喜欢人与人为了权力的斗争，权欲让我兴奋，我喜欢大自然，只为了让我从斗争中放松下来，如果生活没有忙碌，我会逐渐与社会脱节，那才会失去意义。我必须在王都，我在王宫长大，我的命运被绑在王位上，这就是我的宿命，我与这个王朝荣辱与共。”
德拉希尔笑了出来：“或者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一位女王的血。”
那是他带着她逛塞洛的时候，露出的，自豪的笑容。
“世界上不会再有我这么好的导游，我知道这个城市每一个街道的细节，因为这个城市就是在我的指挥下建立起来的。”他拉住她的手，在街道穿梭，“人类群星闪耀，文明繁荣，度过了黑暗的魔王时期，终于在赛洛家族的带领下，迎来了人性的复兴。”他站在观景台，言语中充满自豪，“这就是赛洛，这就是永恒之城邦，荣耀永属赛洛，塞洛精神永垂不朽。”
——
德拉希尔给了她新的任务：监视二公主的动向。
“二公主？”贝拉多娜说：“二公主是个好人呢。”
德拉希尔：“事成后，给你两千万。”
“好的，我立马打入敌人内部。”
德拉希尔笑了出声：“你刚刚还说我妹妹是个好人，你的良心呢？”
贝拉多娜：“在你的钱包里。”
德拉希尔十分感兴趣：“你的良心就这么被我的金钱收买了？”
贝拉多娜勾起唇角：“做大事者，良心是不能太多的，良心只会让人犹犹豫豫，成为胆小鬼，你不也说过，你本来能杀了你的弟弟妹妹，但是几岁的小孩子真的是太可爱啦，还是等他们长大了再杀吧，等他们长大些，你又想，多教给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明白政治的逻辑，死的明明白白。你的良心就是太多了，才迟迟没有登上王位。”
德拉希尔露出笑容：“我的良心让我好好对待我的弟弟，将他调离中央，做个闲散王爷，我的良心让我去恋之国看望我的父亲，我为了爱情发疯的父亲，我的良心让我多照顾我的母亲，我陷入昏迷的母亲。想登上高位，就要将自己的心灵交给魔鬼而非良知。”
“留我弟弟一命，谁知他会不会卷土重来？我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没救啦，我的母亲，我会在她陷入昏迷的时候夺取她的王位。”他做一个举杯庆祝的手势：“让我把痛苦埋进母亲的坟墓，把快乐播撒在我的继位典礼。干杯，小颠茄。”
——
“我讨厌我继父。”
德拉希尔说。
他们的关系到了某种程度，德拉希尔说起了自己的事。
复杂的家庭，王公贵族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可德拉希尔倒是一点也没有被虐待过的样子，贝拉多娜打趣：“难道你被你继父打屁股？”
德拉希尔给她倒了杯酒：“他说，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会把我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然后呢？贝拉多娜想：“实际上，他虐待你？”
“他从不强迫我改口叫他父亲，他从不会说比我父亲好，他愿意倾听我的烦恼，小孩子芝麻大点的烦恼。他尊重我的界限，记住我的喜好，我弟弟妹妹骑在我头上的时候，他不会因为他们是亲生孩子就有所宽容，让他们向我道歉。逢年过节，他都会给我礼物，买的都是我喜欢的，一直想要的东西，妈妈对我都没那么上心。”
贝拉多娜：“……”她在想这是不是这位王子的有一次玩笑话，“他这不挺好的？”
德拉希尔流汗；“正是因为太好了，才讨厌。”
成为德拉希尔的副官之前，贝拉多娜从未想过大王子居然会是这样的性格。她知道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毕竟，我们的女王，那可是个强大的聪明的女人，在开国君主的身侧，不能太过精明显得想要夺权，又不能真的十分窝囊，长子在女王身边风风雨雨三十年，却从未有传闻女王对这个儿子不满。
“我对王位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做个文书管。”
女王结婚有了新的孩子后，之前的孩子淡出了权力中心，当着闲散王子。
“毕竟我没有父亲这个靠山，我继父有自己的孩子，我要是抢他的孩子的王位，不得英年早逝？新狮亡会咬死老狮王的儿子，权力的逻辑即是如此。小时候，我就是这么想。”德拉希尔说。
“为了保住我的命，我放弃了权力。弟弟妹妹因此更尊敬我，继父觉得是他的出现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对我有愧，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加倍补偿我，连母亲都说，继父对我太好了。”
“我为了王位，隐忍多年，长大后，我才发现继父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人，我曾经把他所有的示好都当做他讨好妈妈的手段，我说我想要这个王位，他可能也会给我。是的，我隐忍多年，然后发现我没必要忍，是我自己戏太多了。”
德拉希尔饮酒：“虽然出发点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也无法回头了。”
贝拉多娜自幼就清楚判断一个人要看行为而非语言，这个人，嘴上恶毒，实际上从未推出过任何不利于民生的政策。
的确，他心思歹毒，但仅仅针对想要危害王朝的人。
“为了这个国家，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我不能因为爱着这个国家就损失我的利益。我杀人的手从未颤抖过。”
“我知道母亲为什么选择我弟弟当继承人，因为他宅心仁厚，有责任心，毅力，当然，我也很好，我邪恶，有计谋。”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世界不就是这样，打败魔王的勇者？妈妈才是比魔王更恐怖的人吧？”
德拉希尔想，母亲啊，你错就错在没有早早的挫败我的野心，这样我们也就不会如此争斗了。
“你觉得埃尔姆的智商，适合当一个国王吗？他在政治上缺少狠毒，他只会被弄权的臣子害死，他对恶单纯的想象力只够支撑他做一个城主，而不是一个国王。与其便宜了浪子野心的外人，还不如被亲哥哥杀死。”
“母亲不会再醒来了。”德拉希尔说：“陷入昏迷的母亲没什么好怕的，我会排除掉王位前的障碍，凭我的血统与计谋。”
他异父的弟弟妹妹，可作为家族的长子，每个孩子都是他亲自拉扯大的，大事小事亲历亲为。也终有一天，他要为了权力亲手将弟妹送上断头台。
王宫花园，绿意葱葱，贝拉多娜踩上拱形小桥，她看到有一种黑猫端坐，通体的黑色，毛色油光滑亮，一双黄玉的眼，身形矫健。
喵喵喵喵，贝拉多娜叫到，猫猫并没有理会她，转身跃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像只猫似的，抓都抓不住。”德拉希尔如此说他最小的弟弟。
贝拉多娜顺着长廊走，远远看到屋檐浮动等水的光影，鸽子停在延伸出的假石上，也不飞走，只是用小瓜子走动。
嘬嘬嘬，她轻声叫道，鸽子没有理会她，鸽子又不是狗。
初夏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暖暖的，看的不真切，窗户框着绿叶，一侧是回廊，通往茶室，一侧是通往演武场的路，贝拉多娜一边走向二公主的方向，一边不由得笑出来：
“说什么争夺王位，在继父的孩子们阴影下长大，其实你也十分享受照顾弟弟妹妹兄长的角色吧？哎呀呀，难道夺得王位，是为了让你欢脱的弟妹跟尊敬你一点，哥哥也是要面子的呀，是为了给他们上一堂课，权力可不是简单的东西，可要长长脑子，哎呀呀，可是二公子和三王子可不一定会觉得是他们的大哥夺权，搞不好会觉得，哥哥理应坐上这个位置，而我只要做一个武将，做一个臣子辅佐哥哥就好了，不满的，只有依附他们生存的，想要通过王子继承战获利的官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