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彻别墅。
子弹击中吊顶中央的水晶灯悬链,庞大的灯座砸到地上,发出巨响,像一场华丽的爆炸。
听到声音的管家和佣人前来查看情况,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不敢露头。
薛父双膝一软,好在有球棍支撑,不至于跪倒在薛绫面前。他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素来温顺的长子,指着薛绫,身体打颤,“你、你疯了……”
很久没用枪,薛绫有些生疏,但准头还在。
薛父自诩对后代的培养是精英教育,给薛绫和薛樾都安排过射击课。薛绫的射击成绩很好,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薛父的表扬。
不过薛绫不在乎了,他对薛父没有感情。曾经有,但在前世薛父冷眼旁观薛绫被霸凌,甚至倒逼薛绫去给陆望洲赔罪之后,已经不复存在。
“如果不是你得罪了陆少爷,人家为什么要折腾你?说到底还不是你的错!”
“要死就自己在外面死干净点,别牵连薛家。”
后坐力带来的耳鸣嗡嗡作响,回忆让薛绫的眼神冷了几度,他移动枪口,对准正在扶起薛父的薛樾。
系统说过攻略对象的选择标准: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所谓气运之子,就是命运的宠儿,天生优越,被人们喜爱、迷恋、追随;财富、权势、地位……普通人终生追求的一切,他们唾手可得。
不知道身为气运之子的薛樾,躲不躲得过这颗子弹呢?
薛绫眯起眼睛,再次扣动扳机——
“小樾!”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娇小的身影猛然扑倒薛樾,将他护在身下。
是薛樾的母亲,岑瑶。
扶着枪身的手,下意识晃动了准心。
砰!
第二声枪响,子弹击穿地板。
按照薛绫原本瞄准的位置薛樾,就算打中薛樾也不会死。但岑瑶突然冲出来,如果继续沿着那个方向射击,落在岑瑶身上的位置可能会是致命伤。
果然,连上帝都在帮薛樾。
“抱歉,手抖。”薛绫收起枪支,站在楼梯上,俯视下面的一家三口。
“不过第一枪没手抖。”他微笑看薛父,“以后你惹我一次,我就开一枪。闲得没事的话,可以猜猜哪一次会打到你身上。”
岑瑶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红着眼眶落泪,薛父怒得喘不上气,“畜生!你给我滚出薛家!”
混乱中,薛樾抬头凝望薛绫,对上薛绫的视线,蓦然无声地一笑。
神经病。薛绫拎着枪回房间。
薛樾注视着薛绫的背影,像一条细韧的柳枝,单薄而不折。房门轰然关闭,隔绝薛樾的视线。
不明的情绪滋长,薛樾压住嘴角,重新扮演好孩子的角色。
“父亲,您没事吧?”他神色担忧,“哥哥怎么会突然这样?是不是陆少爷做了什么……”
……
浴室雾气氤氲。
温暖的水流中,薛绫看见自己的手腕、脖子和肩膀多了几道红痕,陆望洲手劲大,在医院对薛绫又拖又拽造成的。
薛绫皮肤脆弱,是很容易留痕的体质。而陆望洲看起来像头野兽,强悍的身体里好像有无穷的力气。
等到他把陆望洲的气运抢走,这些优势会不会转接到自己身上呢?
薛绫陷入思考,在花洒下站了一会儿才披上浴袍。他取了一条毛巾擦头发,离开浴室,听到三声平稳的敲门声,不重,彰显着主人的礼貌。
薛绫开门,是薛樾,浓颜冷白皮,精致的五官有种不似真人的梦幻感,但又刚好被英挺的骨相中和。
乍一看,和薛绫长得有几分相像。但薛绫的五官更加艳丽,轮廓更加秀致。不过那几分相似已经能唬住薛父,以为薛樾真是他的孩子。
其实他们都是像各自的母亲罢了。
“哥哥,我来给你送晚餐。”
盘子里放着三明治和牛奶。
“还敢往我面前凑,挺不怕死的嘛。”薛绫靠在门边,脸被温热的水汽烘得淡红,眼尾晕粉,嘴唇鲜艳如丹樱。乌黑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上,顺着浴袍领口滑落。
淡淡的山茶花芬芳弥漫,仿佛薛绫呼吸说话间散发出来的香气。
薛樾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乖巧微笑:“杀人犯法,哥哥怎么会伤害我呢?”
薛绫扫他一眼,转身回到房间,门却没关。薛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薛绫同意他进来的意思。
将食物放到小茶几上,薛樾收起托盘,状似无意地打量薛绫的房间。
薛绫性格冷淡,不喜欢和人接触,几乎不让任何人进他的房间。这是薛樾第一次来。
房间的主体是冷色调的蓝白色系,却布置着柔软的毛绒绒装饰。床上放着只卷毛玩偶,半旧不新,一看就是经常被薛绫抱着睡觉。另一面墙是一张大书柜,猎枪放在玻璃橱里。
薛樾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个细节。
“看什么看?”薛绫坐下,朝薛樾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指指桌上的食物,“你先吃。”
薛绫没自己忘记前世是怎么死的,薛樾送来的东西,他可不敢随便吃。
“哥哥……”薛樾忍俊不禁,“你觉得我会下毒吗?”
薛绫不和他废话,“你到底吃不吃?”
面对薛绫故意找事的态度,薛樾没有反抗,温顺地叉起一块三明治慢慢吃掉,展现完美的用餐礼仪,全程没发出任何声音。
薛绫看完,“行了,滚吧。”
薛樾没走,而是站到薛绫身后,“我来给哥哥吹头发。”他盯着薛绫裸露的后颈,纤细,脆弱,像百合花梗般柔美。
薛绫转头看他,“没看出来你有当佣人的癖好。”
薛樾拿起吹风机,语气真诚:“我只是想和哥哥变得更亲近。”
前世的薛樾也是这么爱装兄友弟恭。
虽然有薛父的偏爱,但在上层阶级,薛樾的私生子身份始终不那么光彩。所以,薛樾越是在薛绫面前摆低姿态讨好,薛绫越会反感,越显得薛绫不通人情,不明事理。
一个形象差的长子,才更容易被推下台取代。
不过,前世的薛樾有这么做低伏小吗?
薛樾上赶着受辱,薛绫不客气:“哦,那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来伺候我?”
语气相当恶劣,但薛樾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轻轻一笑,在适宜的和风中,细致温柔地为薛绫吹干头发。
被薛樾服务着,薛绫拿出手机刷FNS。
消息多到回不完,薛绫直接清空未读。他的账号多了一堆粉丝,随便挑几个看了眼主页,都是圣兰的学生,估计是那条陆望洲秒男的动态被别人转发出去后,顺藤摸瓜关注过来的。
提示里还有几十上百条@薛绫的消息,幸灾乐祸等着看薛绫倒霉的,问薛绫和陆望洲是什么关系,刺探陆望洲是不是真的秒男……五花八门。
虽然已经删了动态,但八卦传播的速度超乎想象。薛绫精心挑选一条讨论陆望洲时长的动态,转发给陆望洲的FNS。
他们没互关,只能发一条消息,真是可惜。
对面秒回一条语音。薛绫不用打开都能想象对方气急败坏的语气,他故意未读,退出FNS,头像立刻灰掉。
薛樾尽收眼底,目光闪烁,关掉吹风机。“哥哥好像和陆望洲变亲近了。”
“和你有关系吗?”薛绫头也不抬。
薛樾温声细语:“今天的事情,哥哥做得有些过激了,父亲很不高兴,说要让哥哥去独立一段时间。”
意思是要断掉薛绫的经济来源,把他赶出家门。转述得还挺委婉。薛绫并不意外,“所以呢?”
“父亲是在气头上才这么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薛樾目光闪动,“不过,只有知道哥哥和陆望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好帮哥哥劝父亲消气。”
“哥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呢?”
探询的语气。
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薛樾是怕他真的和陆望洲有点什么吧,如果薛绫背后有陆望洲,他对薛绫的态度就要更加审慎了。
薛绫笑了一下,给了个引人遐想的答案:“打架。”
“打架?”薛樾显然不相信。如果是真的动手,以陆望洲的作风,薛绫恐怕不会今天就能出院。“哥哥为什么会和陆望洲打架?”
仔细看的话,薛绫嘴角的伤格外微妙。还有他发的FNS……事实好像被引导到暧昧的方向。
“你很好奇这个?”薛绫打了个哈欠,杏眼微阖。
令薛樾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薛绫是一只猫,被他梳理毛发,精心豢养。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你去问陆望洲啊。”
薛绫睁开眼睛,看薛樾像看垃圾,十分嫌恶,“伺候完了就赶紧滚。”
哐!
门差点砸到薛樾脸上。
薛绫真的变了……不过还是很讨厌自己呢。
薛樾愉悦地叹了口气,摊开手掌,掌心是两根薛绫的头发。他拨通电话,“嗯,样本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做鉴定。”停顿,“对了,再帮我查一件事。”
*
“薛樾的好感没有变化?”薛绫询问系统。
【是的,保持着0%。】
“是因为检测不到负数好感吗?”
【负数也能检测到。系统对薛樾的观测显示没有好感波动。】
都被这么侮辱了还没反应,薛绫讶然,薛樾这小子可真能忍。
和浅薄易怒的陆望洲完全不同。
薛绫看着镜子沉思,他拨了拨刘海,重新遮住额头,再戴上常用的黑框眼镜,立刻变成曾经的薛绫,沉默,阴郁,总是隐藏着自己。
托腮打量片刻后,薛绫取下眼镜,他没有度数,眼镜只是一层保护自己的工具,不过显然没什么用。
脑中出现薛樾说的话,薛父估计很快就要断掉他的零花钱和信用卡了。
今天如果忍一忍的话,当然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不过,他重活一次不是为了来忍的。
圣兰国际是一个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到极致的地方,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去哪里弄点钱呢?
纤细白皙的手指敲击着手机屏幕,一条信息抵达。
“喂,丑八怪,明天上午十点,实验楼天台,不来后果自负。”
一条陌生人的信息。
语气不像陆望洲。
是谁都不重要,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薛绫慢悠悠回复:“可以,先转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