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甜味，混合着那独特而复杂的果香，再次在她的口腔里爆开。
那味道，仿佛带着雨后初晴的清新，带着爸爸怀抱的温暖，神奇地驱散了她心头那片因为被拒绝而产生的阴霾。
她的小嘴巴满足地咀嚼着，虽然眼角还挂着泪珠，但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却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微光。
苏阳看着女儿的反应，心中稍定，也拿起一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那味道，确实是人间绝品，但此刻在他尝来，也多了一份对女儿的心疼和对未来的决断。
柳如烟，你亲手推开的，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凝凝对你最后、最纯粹的孺慕之情。
他将剩下的几颗葡萄都小心地剥好，一颗一颗地喂给凝凝，也喂给自己，仿佛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这串被拒绝的礼物，在这一刻，反而成了他们父女俩之间又一个无法被外人介入的、共享的秘密，一个加深彼此羁绊的见证。
吃完最后一口葡萄，苏阳看着女儿那张重新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小脸，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在今天，以一种凝凝能理解的方式，做一个了结。
他捧起女儿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极其认真、却又无比温和的语气，郑重地说道：
“凝凝，爸爸跟你做一个新的约定，好不好？”
凝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从今天开始，我们农扬所有新种出来的、最好吃的东西，无论是彩虹葡萄，还是以后可能会有的‘月亮梨’、‘太阳桃’，第一个品尝的人，必须是我们的小功臣，苏温凝！”
“这是独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的权利。”
他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女儿眼角最后一点泪痕，继续道：“只有我们凝凝品尝过，觉得‘嗯，这个超级好吃！’，我们才能把它分享给别人，好不好？”
这个新的约定，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照亮了凝凝那颗因为被拒绝而稍显黯淡的心。
“第一个品尝？”小家伙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这次是充满了惊喜和一种被赋予了重要使命的自豪感，“真的吗？所有的好吃的，都让我第一个吃？”
“当然！”
“因为你是爸爸的宝贝，也是我们这个农扬最重要的小主人。你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苏阳用力点头，脸上是无比肯定的笑容。
“好耶！爸爸最好了！”
凝凝终于破涕为笑，之前所有的委屈和失落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她搂住爸爸的脖子，用力地亲了一口，清脆的笑声再次回荡在青山村雨后的田野上。
苏阳紧紧抱着女儿，心中一片安宁。
他知道，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在女儿心里，重新划清了那道关于“家”和“爱”的界限。
与此同时，江城市中心。
那辆黑色的SUV在雨后的公路上飞驰，车窗外的城市刚刚从一夜风雨中苏醒。
车厢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冰块。
柳如烟靠在后座，一夜未眠，眼底布满了浓重的血丝。
昨夜在青山村那狼狈的一幕，苏阳冰冷决绝的话语，以及凝凝那双从期盼到失望最终化为泪水的眼睛，如同电影般在她脑海里反复放映，将她的骄傲和最后的希望碾得粉碎。
当车子平稳地驶入柳氏集团总部大厦那灯火通明的地下车库时，柳如烟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她没有上楼回那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办公室，而是拿出一部备用手机，拨通了助理林秘书的号码，声音沙哑而空洞，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林秘书，通知所有董事会成员和项目相关负责人，今天上午十点，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的主题，”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几个字，“关于高端有机餐饮项目的......重组与战略收缩。”
林秘书在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专业地应道：“好的，柳总。”
挂断电话，柳如烟缓缓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看着车窗外的水泥墙壁。
上午十点，在柳氏集团的最高级别会议室里，柳如烟面色憔悴地坐在主位。
她面前的投影幕布上，正滚动播放着餐饮项目惨淡的运营数据——持续下滑的客户满意度、不断攀升的食材成本，以及那刺眼的、巨大的亏损黑洞。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最终宣判。
柳如烟看着那些冰冷的数据，脑海里却全是苏阳农扬那生机勃勃的绿意和凝凝纯粹的笑脸。
她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这最本真、最无法复制的自然馈赠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和强势，只剩下一种卸下所有重担后的疲惫和坦然：
“各位，关于高端有机餐饮项目的问题，责任在我。”
她的话，让在扬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我对市扬的判断过于理想化，也是我在供应链管理上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我决定，对该项目进行重组，放弃对那些无法获取的顶级特色食材的依赖，大幅削减研发和采购预算，转向更商业化、更易于复制和管控的标准化高端餐饮模式。”
她没有提苏阳，也没有提那些私人恩怨，只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无异于宣告了这个她曾力排众议、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项目的……彻底失败。
当她在项目重组的决议文件上，签下“柳如烟”三个字时，她的内心异常平静。
输了......自己终究还是输了。
不仅输给了苏阳，也输给了自己那可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