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肩走向那片绿油油的黄瓜地,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构成了一幅在柳如烟看来无比刺眼的、温馨和谐的画面。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局外人,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扎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原本是来“考察供应商”的,是来展示柳氏集团的诚意和实力的,是想重新掌握对苏阳的主动权的。
可现在,在女儿那毫不犹豫的选择面前,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商业算计,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谈判?
还谈什么?
苏阳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凝凝那自然流露的亲昵,都在无声地告诉她,她已经输了,至少在某些她过去从未在意的层面上,输得彻底。
苏阳内心想着:她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合作的条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接受不了就该走了。
难道还想用总裁的身份压我?
或者是想看凝凝?
哼,早干嘛去了。
现在凝凝明显更喜欢这里的生活,更喜欢跟我在一起,她来了又能改变什么?
只会破坏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
不过,看她这副样子,穿着高跟鞋走这么远的山路,也真是自作自受。
柳如烟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在院子里无措地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那块醒目的“农科院合作试验基地”牌子上。
对,还有合作,还有商业价值。
她不能就这么狼狈地离开。
她需要苏阳的作物,柳氏集团需要!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一丝属于“柳总”的镇定,目光再次投向田埂边的父女俩。
苏阳正耐心地蹲下身,听着凝凝指着一根黄瓜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父女俩时不时相视而笑,那画面和谐得让她心口发堵。
她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香奈儿外套,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一种尽量平稳、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只是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苏先生,关于合作的细节,可能还需要更深入的了解。比如你农场的实际种植环境、土壤条件、以及作物的具体生长情况。这对我们评估长期合作的可行性很重要。”
柳如烟内心想着:必须找个理由留下来。
就用考察的名义,这是最合理的借口。
我需要亲眼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而且多留一会儿,也许……也许凝凝会愿意跟我多说几句话?
苏阳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深入了解?
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还想留下来?
她到底想干什么?
苏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带着明显的疏离:“柳总,我想我这里的环境和作物情况,您刚才应该也大致看到了。至于更详细的数据,农科院那边有更专业的记录,等他们的检测报告出来,我可以提供一份给贵公司参考。如果柳总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他话里的送客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指尖微微颤抖。
苏阳竟然直接赶她走?
他怎么敢?
她柳如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尤其还是在她主动放下身段、提出“考察”之后!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怒意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质问他凭什么如此无礼。
但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对峙。
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院子里却异常清晰。
是柳如烟的肚子在叫。
她今天为了来青山村,中午只是匆匆在车上吃了几块饼干,又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早已饥肠辘辘。
刚才被苏阳和凝凝刺激得情绪激动,还不觉得,此刻被苏阳这么一“怼”,怒气上涌的同时,胃里的空虚感也强烈地抗议起来。
柳如烟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简直比苏阳直接拒绝她还要让她难堪!
苏阳听到声音,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目光落在柳如烟那即使强装镇定也难掩尴尬和一丝苍白的脸上,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她还没吃饭?
他想起了过去,柳如烟也常常因为工作忙而不按时吃饭,有时深夜回来,脸色也是这样苍白。
虽然他那时做的饭菜她未必看得上,但他总会给她留一份。
离婚了,这些都过去了。
他不想再和柳如烟有任何牵扯。
“爸爸,妈妈是不是饿了呀?”苏温凝检查完了她心爱的黄瓜宝宝,又跑了回来,她好奇地看着柳如烟,然后拉了拉苏阳的衣角,小声问道,“我们晚上吃拍黄瓜,也请妈妈一起吃好不好?妈妈以前都没吃过爸爸做的拍黄瓜呢!”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她只是觉得妈妈看起来有点可怜,而且爸爸做的饭那么好吃,应该分享给妈妈尝尝。
她记得爸爸教过,有好东西要分享。
柳如烟听到女儿的话,心头猛地一颤,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瞬间涌了上来。
凝凝她还是关心我的?
她还记得我没吃过苏阳做的拍黄瓜?
一丝微弱的期待在她心底悄然升起,她下意识地看向苏阳,想看看他的反应。
苏阳看着女儿清澈的、带着一丝询问和期盼的眼神,再看看柳如烟那因为凝凝的话而明显愣住、眼中情绪复杂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是为了凝凝吧。
让她留下来吃顿饭,也省得她饿着肚子穿着高跟鞋走夜路。
“知道了。”苏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就些自己种的菜,随便吃点吧。”
他没有看柳如烟,而是直接对凝凝说:“走,凝凝帮爸爸去摘菜。”
然后转身走向那简陋却还算干净的厨房。
柳如烟看着苏阳走进厨房的背影,又看了看跑过来、似乎有些开心地拉着她衣角的凝凝,感觉脚下的泥土似乎不再那么硌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