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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为国捐躯

作者:江枫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弱水岸边有建木,青色树叶紫色根茎,黑色花朵黄色果实,树叶繁茂似罗网,枝桠盘桓曲折高耸入云,根节缠绕交错深不见底。


    建木生天地正中,日中无影,呼而无响,高百仞,是连接六界的桥梁。


    霜华站在弱水岸边,向建木望去,透过枝叶间隙隐约可以看见远处有一座山,山上炎热有火,无草木,那是一座火山,名为令秋山。


    霜华望着那山蹙眉沉思,令秋山所处地势比建木高,距离也很近,若是有朝一日爆发了,滚烫的岩浆从高处流下来损毁了建木,六界必然会受到影响。


    不过看这令秋山的样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事,她暗暗将此事记下,想着改日与淏天提上一句。


    霜华手下的妖兵怪将已在妖界入口等了十个时辰,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闲的发慌,因为霜华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他们在暴君手下卖命,整日里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便提前一天出发,生怕路上遇见什么意外耽搁了时间。


    兵将们一路上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将霜华送回王宫。


    妖王早就在大殿翘首以盼,可惜见到霜华之后有些失望,他的女儿并没有为了回家而精心打扮过,身上没有穿大红袄,头上没有戴花,而且左手没有鸡,右手也没有鸭,没有为他准备任何礼物,完全就是空着手回来的。


    当然白白胖胖的外孙就更没有了。


    霜华一进门便向妖王诉苦,伸手揩了揩并不存在的眼泪,“父王,我昨日纡尊降贵,亲自为扶桑下厨,他居然丝毫不给我面子,还嫌弃我煮的粥。”


    她小题大做借题发挥,“看来,我们要重新考量他们神界对联盟的诚意了。”


    妖王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他能坐稳这个王位,自然不会是傻子,且他对自己养大的女儿也十分了解,她煮的粥应该和毒药也差不太多。


    妖王很清楚,霜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嘴上提的虽然是妖界与神界联盟,实际想说的是她与扶桑的婚事。


    他露出了老父亲的慈祥笑容,“好,这件事父王会亲自去向淏天讨个说法。”


    霜华在家里过了半月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生活,便把扶桑忘在了脑后,丝毫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夫君,终于在扶桑吃了两次闭门羹,第三次来接的时候,被妖王与无赦苦口婆心地劝了回去。


    华盖辇车与天兵天将候在王宫外,这次扶桑带了只有淏天的妻子,还不存在的天后才能享有的全副仪仗,这是昊天给妖族给霜华做的颜面。


    扶桑站在妖界王宫前回想起前日夜里,他处理完所有积压的奏折正解衣欲睡,忽然瞧见窗外月色正好,如积水空明,他心情好转,连日劳累也一扫而空,便起身去寻陶阳把酒言欢,只可惜他刚打开寝殿的门,左脚还没来得及迈出门槛 ,皎皎明月便被厚重阴沉的乌云遮去了,只见漆黑夜色中,一人披着黑色斗篷如鬼魅般立在树下。


    淏天掩了月色,乘着夜幕而来,又像做贼一样窜进扶桑的寝殿,他瞧见扶桑惊讶的神色,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人面对面坐着,膝盖挨着膝盖秉烛夜谈。


    那夜无月,窗外无竹柏,只有两个闲人。


    淏天手里托着一只烛台,眉眼间火光摇曳,语重心长地劝说他,就像当初劝他同意联姻一样。


    “扶桑,我有难处,你也知道,神界与妖界的联盟不能破裂”,淏天一向阴险的脸上难得有些愧疚,理不直气不壮,吞吞吐吐道,“你便...当做是在...为国捐躯。”


    吱呀一声,殿门缓缓开了,扶桑的思绪也回到眼前。


    只见他的妻子穿了件白色寝衣,外面只披了件粉色毛绒斗篷,金色的阳光洒在面上,白皙的脸颊映了衣上樱粉色,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哼”,霜华向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殿下”,扶桑缓过神来,只能磕磕绊绊地背出陶阳事先教他说的话,“为.....为夫那日不该辜负,你的...一番心意,我....我知错了,你随我回....回家去罢。”


    扶桑此时背着日光,又微微低着头,霜华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却也能透过他染了红霞的耳尖猜到一二,他穿着一身素衣,身形在风中看起来有些单薄,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她已经不忍心再欺负他了。


    霜华应下,“好。”


    扶桑有些讶异,他原以为霜华一定会刁难他一番,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就这般轻易原谅了他。


    如果霜华此时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笑他,因为她只是同意随他回去,却并没有原谅他。


    霜华换了华服,仿佛世间华丽明媚的景色汇聚在她一人身上,风中有清香,金色朝阳悄悄染在青丝长发上,又映在漆黑眼眸中,她看着他,缓缓伸出一只手。


    远处的山没能将朝阳遮住,霞光染了轻云,似丹蔻一般,染了女子圆润透亮的指甲。


    扶桑忽然开了窍,走上前去接过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登上辇车,光滑的锦缎下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霜华满意地瞧了他一眼,故意歪了歪身子,比之前靠得更近一些。


    扶桑怕她摔了,赶忙去扶,慌乱间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这感觉令他想起汤谷中太阳苏醒的那一瞬,温暖安宁又有些滚烫。


    可惜,片刻之后他似被雷劈一般松开了。


    霜华见扶桑像躲瘟神一样甩开了她,原本有些不悦,正准备发作,却瞧见扶桑万年不变的脸上浮现了类似慌乱又迷茫的情绪,有了几分烟火气,像寻常的少年一般生动鲜活。


    她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自己缓缓登上了辇车,倚靠在榻上,透过帷幔瞧着他,无声笑着。


    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琉璃一般。


    扶桑没有与霜华同乘,只是乘着灵鹤跟在一侧,不远不近。


    霜华也没有叫他,因为他需要一点时间缓缓神,她不急,来日方长。


    无赦站在远处看着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前,霜华的身侧,只有他和绿蕉两个人,现在,有点拥挤了。


    霜华浩浩荡荡前呼后拥地离开天界,又浩浩荡荡前呼后拥地由扶桑亲自用天后仪仗接回,这一番操作出尽了风头,如今大家都知道她在神界的地位堪比天后,就连扶桑大帝在她面前也低了一头。


    二人回了扶桑府之后,扶桑以为霜华会回她的瑶光殿,却没想到她竟然一路跟着到了他的寝殿。


    扶桑诧异,“殿下不回瑶光殿吗?”


    霜华柳眉倒竖,“怎么,你不欢迎我?”


    眼看霜华就要翻脸,扶桑的求生欲很强,“主殿过于简陋,我是怕委屈了殿下。”


    霜华变脸极快,温柔道,“无妨,从今以后,我会与夫君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好”,扶桑应下了,心里却在想,她的脸变得这样快,万一抽筋了可怎么是好呢。


    霜华低眉顺眼,“夫君,以后妾身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为你煮粥烹茶,宽衣解带。”


    她笑得温柔,他却有些惶恐。


    晚间,扶桑埋头处理奏折,霜华在一旁红袖添香。


    当然,霜华并不懂香料,她将香炉里燃着的香丢了出去,随意挑了几种香料丢进香炉,有提神的,有安神的,有清新空气的,随后又丢了个引火诀进去,有火光闪过,片刻后,大殿内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她也没有研墨的耐心,象征性地磨了几下,便直接将墨条拍碎,倒了些水,快速搅拌几下,扶桑也不敢多说,批复的奏折墨迹也深深浅浅的,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各路神官都以为扶桑对他们有什么不满,夹起尾巴做人,天宫里一时间人人自危,不复往日的热闹,走在路上大家都以眼神交流,想要探听扶桑和霜华的八卦,免得触了他们的霉头。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帝开了赌局,赌霜华到底能不能抱得美人归。


    最近天上的神官们打招呼的方式不再是“你吃了么”,全部整齐划一地变成了“你押了么?”


    而后众人做贼似的左瞅瞅右看看,“当然,我押了什么什么你押的什么什么。”


    无赦在月下宫里急得来回踱步,他逼着三人组立下血誓,却没有防住天帝,这赌局若是让殿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她能把凌霄殿屋顶掀翻了,到时候还不是得他这个军师出面为她打口水仗。


    三人组在柱子一旁躲着,陶阳忙着安抚无赦,“无赦兄不必着急,这是好事啊。”


    无赦气得额角青筋凸起,“你还敢说是好事?!”


    陶阳斟酌道,“以霜华公主好胜的性子,听说了这个赌局一定会全力以赴将扶桑拿下,她的实力你还不相信么,那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再说了,我们也去押注,到时候大赚一笔,公主能不高兴嘛!”


    钱财的诱惑很大,无赦对他们的说法半信半疑,却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


    陶阳神色凝重,缓缓叹气,“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扶桑。”


    与无赦的焦虑和陶阳的担忧不同,三人组内心兴奋极了,他们的话本,评书和野史又有了新素材,三人对视一眼,眼冒绿光,决定一同去围观扶桑大帝为国捐躯,他们悄悄拉过陶阳,耳语了几句。


    “不行,你们怎么能.....”,陶阳摆摆手,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月老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他推搡着带走了。


    无赦看见他们几个都走了,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霜华此时正在厨房,煮粥。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面前的材料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排,有不尽木,大米,温泉水,盐,胡萝卜,看起来花花绿绿的蘑菇,以及一本菜谱。


    “米一碗,水半锅,肉丁适量,胡萝卜白菜若干,盐少许。”


    霜华看着橱柜里形状不一,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碗犯了难,好在灶台上的锅只有一个,她便先倒了半锅水又点燃了不尽木。


    正在她发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大约是总黏在一起的那五个人,她立刻闪出门外,将走在前面的左司命一把拉进来。


    走在后面的月老瞧见左司命被一把拉进了厨房,脑中顿时浮现了某些恐怖的记忆,当即停下脚步准备撤退,却不想走在后面的无赦一把将他推进门,他惊慌之下身形不稳,直冲着灶台而去,幸亏霜华一把拉住了他,才没有作为柴禾被烧掉。


    “你是自告奋勇来帮我烧火的么”,霜华挑了挑眉,正巧火候控制不好,水已经快烧干了。


    月老自然不能实话说自己是来瞧热闹的,顺着霜华的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又熟练麻利地蹲在灶台前烧火。


    霜华又吩咐右司命,“把胡萝卜切成肉丁。”


    右司命顿了顿,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怎么切啊?”


    霜华不耐烦道,“自然是用手啊。”


    听了这话,右司命连忙拿起菜刀,扶着萝卜认真研究起来。


    因为这话听起来是一句嘲讽和不满,但他却精准地领悟到了霜华的意思:从他手上切下来一块不就有肉了么...


    现在厨房里的景象是万年难得一见,霜华穿着一身华服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一本菜谱指挥着。


    月老在灶门前蹲着,手中拿着一把蒲扇控制火候。


    右司命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小心翼翼地将胡萝卜切成“肉丁”。


    左司命一边舀了一碗米往锅里倒,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无赦正在给霜华端茶倒水,时不时地用锦帕擦一擦她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陶阳在一边阿谀奉承,“公主辛苦了,您对扶桑兄的真心,天地可鉴。”


    霜华很高兴,“好,一会分你一碗。”


    几人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却紧接着听见一道晴天霹雳,“见者有份哦。”


    他们顿时恨不得自己瞎了。


    月老看着发自内心高兴的无赦陷入了沉思,这怕不是个傻子。


    “这也不够啊,还是都留给扶桑陛下吧。”


    小半个时辰后,月老停了火,左司命手里拿着盐罐,正准备往锅里放。


    霜华从梦中一跃而起,“放下我来。”


    她翘着兰花指,用纤细的指尖捏了一把盐,扔进锅里,叫左司命去尝。


    左司命咂咂嘴,蹙眉道,“有点咸。”


    霜华又加了些生水。


    “淡了。”


    霜华又加了些盐。


    “又咸了。”


    霜华又加了些水。


    如此几个回合,锅里是从半锅浓粥变成满满的一锅稀粥。


    “这不就够了么”,她觉得自己很聪明。


    霜华看着锅里的稀粥,心里也有些犹豫,她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这东西真的能喝么。


    她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话里却完全翻了个个儿,她点点头,道,“嗯,不错不错。”


    她玉手一指悄悄躲在柱子后面的月老,“你先来尝一尝。”


    这一步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大难临头无好友,月老走出了英勇就义的气势,他先看了看这锅粥,又去东边的灶台上拿了一只碗,去西边的橱柜里取了一个勺子,去南边的案板上摸了个碟子,去北边的桌子上夹了一份小咸菜,以此来拖延时间,可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


    一旁的陶阳心道,我就是饿死,死在这,从九重天跳下去,也不会吃她做的任何东西。


    无赦冲上前一把将月老推了个踉跄,骂道,“不识好歹的蠢东西。”


    无赦装作回味无穷的样子道,“真香。”


    他忽然又生了黑心,挑眉道,“不过,再加点醋就好了。”


    霜华加了醋之后又叫陶阳去尝。


    霜华盯着他,目光灼灼。


    陶阳想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只得重复无赦的说法,违心道,“真香。”


    于是,一群人再一次浩浩荡荡地端着一锅粥向扶桑寝殿去了。


    扶桑坐在书案前批奏章,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前些日飞廉与妻子吵架时赌咒发誓,结果天雷把宫殿匾额劈成了两半,他恬不知耻想要申请公款修缮,扶桑毫不犹豫在他的奏章上划了个大大的红叉。


    这点小事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批钱的。


    因为所有事关钱财的奏章都必须由天帝最终审批,并且每月都有限额,扶桑只是负责做个筛选,若是呈上去的要钱奏章超过十本就会扣他的俸禄。


    扶桑在外要受昊天的剥削压迫,并且要对他的知遇之恩感恩戴德,回家还要受霜华的虐待,并装出一副举案齐眉的样子,真是好不可怜啊。


    简陋的扶桑府,有案牍劳形,他伏在案上小憩片刻,却没想到一觉醒来...


    此刻,他更情愿留在梦中...


    扶桑看着眼前的这一锅稀粥和面前的一群“人”,权衡再三,终是什么也没说,缓缓拿起了勺子,撇了一口米汤,然后放进嘴里,囫囵吞下去,什么味道也没尝到,却赞道,“不错,殿下费心了。”


    霜华一向有很高的素养,无论多好笑,都不会轻易嘲笑别人,只是这次她看着扶桑这一副小心翼翼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她心情很好,难得发了善心,“你少喝点,好东西要分给大家”,说着便把那锅粥递给无赦让他分给月老几人。


    她这人像阿修罗一样,骁勇善战,骄傲轻慢,这善心,三千年难得一见。


    她很清楚这东西一定很难喝,只是想捉弄一下他,看他这么上道的份上,就放过他啦。


    扶桑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笑得不明显。


    这笑如优昙花,三千年也难得一见。


    月老几人原本热闹看的正高兴,没想到乐极生悲,随后频频以眼神示意扶桑,希望他能够不计前嫌救自己一命。


    可惜,扶桑装作看不见,没理会他们。


    “吃吧,这可是大家一起做的”,霜华知道这几个人帮她做饭是为了瞧她和扶桑的热闹,可她的热闹岂是好瞧的,就让他们自食其果吧。


    霜华转眼间瞧见左司命右手的姿势有些奇怪,问道,“你的手抽筋了吗?”


    本来霜华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吓得左司命神色慌张,忙把手缩进袖子里。


    霜华神情立刻变了,斥道,“你手里拿了什么?”


    左司命忙将手背到身后,攥住自己的裤子,支吾道,“没,没什么。”


    霜华不依不饶,“是你主动交出来,还是我亲自过去拿。”


    左司命眼见无法蒙混过关,都快吓哭了,只能以眼神向他的好朋友们求助。


    左司命看向月老,而月老在察觉到他视线后,神色一慌,默默往柱子后面躲去了,只露出一块肚腩,随后他用力吸了口气,屏住呼吸,已然完全见不到了。


    左司命好像是料到他会如此,又将视线转向右司命。


    他原以为最好的朋友一定会帮助自己,为自己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却没想到右司命神色复杂地扭过头去,走向扶桑的书案,坐在一旁,帮忙处理请安的奏章。


    左司命觉得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哀求道,“阳阳啊...”


    陶阳侧过脸,视线从左司命身上扫过,却没有停留,直落到了对面的扶桑身上,态度敷衍,借口也很蹩脚,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扶桑道,“确实。”


    左司命此刻已经绝望了,因为现在只剩下无赦,根本想也不用想了,他正盯着他,磨刀霍霍向他这只待宰的羔羊。


    可霜华的脸上却对他表现出了同情,就差流出鳄鱼的眼泪,但手上动作却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直接扯过左司命的袖子,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发现那是一面镜子 ,来回翻转着看了看,道,“原来是水镜。”


    水镜,原非镜的仿制物,常用于通讯。


    她施了个反向法术,便看见对面淏天的一张大脸,他手里还拿着一颗油炸花生米,还维持着往嘴里送的动作,他腿上坐了一只宝贝貔貅,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酒壶,歪扭的牙缝间还卡着一枚灵币。


    淏天脸皮厚,丝毫没有偷窥被抓包的尴尬,“霜华公主近来可好啊。”


    霜华嘴里很客气,“托天帝陛下的福,我好的很,这便去参拜您。”


    她将水镜揣在怀里,又觉得空着手去不太好,便拿起案上的一盘柑橘,风一样地走了。


    左司命像忽然间活过来一样,双眼冒光,兴奋得直搓手,“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三人组都是记吃不记打的,都还想去看霜华的热闹,只是右司命和月老更聪明一些,没敢在无赦面前表现出来。


    “是啊”,无赦咬着后槽牙,阴阳怪气道。


    左司命直觉不对,瞧见无赦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逃,只听“唰”的破空声,那匕首直直插在他的耳边,他缓缓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朵,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耳朵,确认它们还是一样的,之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扶桑丝毫不在乎面前的剑拔弩张,心里十分感激淏天救了他,处理奏章时更加仔细认真。


    淏天的宫殿修得既低调又华贵,他说他的宫殿要修得能配得上他天界之主的身份,所以这座宫殿的主体都是用极品灵石做成砖修筑的,他又说怀璧其罪财不能外漏,又用汉白玉在外面砌了一层。


    桌上的油炸花生米已经收拾干净了,酒壶也重新填满,换上了两个干净的琉璃盏。


    霜华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向淏天行礼,长揖到底,动作有些夸张,神色倨傲,“霜华见过天帝陛下。”


    淏天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霜华坐在淏天对面,用拇指和食指拎起白玉酒壶晃了晃,笑道,“陛下倒是清闲得很呐。”


    淏天有点心虚,“这都多亏了有扶桑贤弟啊。”


    霜华靠在椅背上,用手扣了扣桌子,“既然如此,我夫君的差事又多又辛苦,你是不是该给些奖赏。”


    淏天立刻慌了神,悄悄捂住貔貅的嘴巴,“这可是他是自愿多做的。”


    霜华只瞥了一眼貔貅,话锋一转,“他每天这么忙,哪有时间陪我,这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们天界联姻的诚意。”


    见她不再提钱,淏天悬着的心放下些许,“那就给他七天休沐日。”


    霜华狮子大开口,翻了三百多倍,“七年。”


    淏天折中道,“七个月。”


    霜华挑眉道,“八年。”


    淏天咬紧牙关,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又道,“三年。”


    “九年。”


    淏天妥协了,“好吧,七年就七年。”


    “十年”,霜华气定神闲。


    淏天不敢再还价了,“好好好,怕了你了。”


    霜华原本已经起身告辞,走到一半又返回来,将淏天吓了一跳,“还有一件正经事差点忘了。”


    “令秋山看起来有些不安分,它与建木离得太近了,你多注意些。”


    淏天的神色有些异样一闪而过,却好似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道,“没事的。”


    霜华见昊天丝毫不担心的样子,猜到他心中有数,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悄悄留了个心眼。


    她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多谢了”,说着便将他放在桌上的另一面水镜也揣在怀里顺走了。


    淏天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貔貅的嘴,貔貅欢快地摇着尾巴去喝桌上的酒,顺带把卡在牙缝里的灵币吞了下去。


    淏天又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对霜华如此忍让是因为天界实在打不起了,因为再打下去他的小金库就空了,而且霜华行事也没有太过分,这些事往小了说,只是她与扶桑二人之间的夫妻情趣,不会丢天庭的颜面,至于他自己受的委屈,从扶桑身上讨回来便是,可以找各种名目克扣他的俸禄,想到这里,他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还觉得这委屈受得挺值。


    等霜华回到扶桑府,发现陶阳和三人组,几个人全都瘫在地上,脸色发青,手脚抽搐,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啦。”


    左司命伸手向天指着,好像是在说遗言,“粥...粥...粥里...有...有...”,毒...


    话还没说完就昏过去了,好吧,和他写的话本一个套路,看来他的创作来源于生活,临死前的遗言永远不可能说完的。


    右司命手脚抽搐着,他不想说话,闭上了眼睛,又掩耳盗铃般地用帕子遮住自己的脸,就当作别人看不见自己。


    陶阳神智还比较清醒,指着红色的柱子问道,“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霜华坦然道,“米,胡萝卜,香菇啊。”


    无赦悄悄提醒,“殿下,那好像不是香菇。”


    “嗯?”


    无赦道,“是见手青。”


    霜华还没反应过来,“见手青怎么了。”


    无赦道,“见手青有毒,我们妖族可以吃,但是他们不能吃。”


    “哦”,霜华点点头便没了下句。


    无赦看霜华不怎么想管他们的样子,便只能自己来善后,他把这几个人用绳子拴在一起,拖着往药王住处去了,却没成想,陶阳死死拉住门槛不放,无赦不耐烦道,“怎么了。”


    “阿巴阿巴”,陶阳说不出话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到底还是扶桑了解他最好的朋友,他一挥手便将陶阳变做另一副样子,陶阳终于松开了手。


    陶阳在外一直是一副温润如玉,谦谦伪君子的模样,实在不能以这样丢人的样子被拖出去。


    无赦回头看了看还好好坐在书案前的扶桑,有些疑惑,但很快便有了答案,扶桑法力高强,想来吃点毒草也没什么的,他便把这四只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拖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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