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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海誓不祥

作者:江枫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霜华懒散地从树下的藤椅上起来,她近来心情很好,扶桑府就快要修好了,很快就能过上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美好生活,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这便去向扶桑索要东风——一群仙侍,不然府里的活计无赦和绿蕉两个人也做不完。


    天界的仙侍都是从凡界雇佣的修道者,十年一换。


    众神早上应该在凌霄殿里议事,现下将近午时,也该散了,霜华在凌霄殿附近的路上等扶桑,日头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蹙了眉,看起来有些凶狠,手中还拿着不祥,给它晒太阳。


    她远远地看见扶桑,便飞奔着走上前去。


    如果要钱都不积极,还能干什么。


    只是霜华现在的形象有些...


    知道的这是妻子来接丈夫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贼打劫呢。


    好像霜华的确是来打劫扶桑的钱袋,那么多仙侍,哪一个不要钱呢。


    扶桑见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子,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目视前方,径直走开了。


    霜华脚步停下来,愣了一瞬,待她反应过来,简直要气死了。


    这是什么态度,就好像对待一个下仙一般。


    她在妖界一向高高在上,说一不二,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站住”,霜华叫住了他,语气凌厉骄傲,还藏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扶桑停了下来,疑惑地回了头,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女子服饰和妆容,却实在想不起她是谁。


    他还有事要忙,也没有时间理会她,转身继续走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刚刚娶了个妻子,忘得一干二净.....


    霜华沉了脸。


    她,出身高贵,是妖族的公主。


    她,天赋卓绝,实力可排前十。


    她,手握重兵,统领百万雄师。


    从来没有人敢俯视她。


    呃...


    霜华一抬头发现一丈多高的夸娥氏从她身旁走过...


    围观的神仙渐渐多了起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花坛边围了一撮人,十个。


    路人甲手指捅一捅旁边的路人乙,“唉,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乙脑袋向甲那边凑了凑,但目光却没有移开,“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扶桑陛下和霜华公主好像吵架了。”


    “我知道,我知道”,路人丙手做喇叭状放在路人甲的耳边,但音量没有降低,“霜华公主来接扶桑陛下,但扶桑陛下没理她。”


    路人甲摸了摸下巴,“看来他们感情出了问题。”


    路人丁点点头:“当然,扶桑陛下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妖族公主。”


    路人戊己庚辛附和,“有好戏看了。”


    路人壬舔舔嘴唇,“我渴了,你百宝袋里有没有瓜。”


    “嘘,小点声。”


    围观群众的议论像咒语一样传进霜华的耳朵里。


    霜华面子挂不住了,她平日里看起来笑意盈盈很好说话的样子,如今脸上凝了一层冷冽的冰霜。


    腰间冷光一闪,长剑已然出鞘。


    不祥是个十分贴心的剑灵,他感受到了霜华的怒气,这回不用报剑名便可以使用了。


    不祥剑身细长单薄,轻如鸿毛,刻着鲜红色的凹槽纹路,剑柄缀着数颗小巧的朱砂色南海鲛珠,于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此剑随她征战四方,饮血无数,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尸横遍野。


    扶桑已经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了面前的女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他知道现在情况有些不妙,正欲开口解释,但霜华的剑已经到了。


    鲜红色的剑影伴着破竹之势,剑意激荡绵延,连苍穹也被染上了霞光。


    剑气引着疾风,凌厉如刀,扶桑意识到她这一剑并没有留什么情面,他闪身躲开,凌厉的剑意在他面前拂过,直冲淏天的雕像而去。


    一道白光闪过,接下来是石块落地碎成八瓣的声音。


    路人甲看了看昊天的头颅,安慰道,“头还在。”


    路人乙看了看昊天的手臂,庆幸道,“手还在。”


    路人丙看了看昊天的腿脚,欢呼道,“脚还在。”


    路人丁疑惑道,“那是什么掉了。”


    路人戊己庚辛齐齐向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看去。


    戊:“完了,没有了。”


    己用力敲了戊的头,道,“蠢货,是根本就没有”,它在衣服下面,怎么会雕出来。


    庚惊叫道:“是发冠和头发。”


    辛急中生智:“这.....这这.....说明我们陛下是聪明绝顶。”


    壬:“师兄说的有道理。”


    癸点了点头。


    路人甲忽然间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回头瞧了瞧却没发现人。


    扶桑回头看那秃昊天,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陛下一定会要他赔的...


    本不富裕的扶桑府雪上加霜...


    至于霜华,她根本不把昊天放在眼里,今天定要和扶桑一决雌雄,分出个胜负来。


    扶桑不得不拔剑迎敌,呃...迎妻。


    在众人眼里,只得见两人你来我往的残影,凌厉的剑意在日光下泛着雪亮的白光,剑气冷冽驱散夏日的燥热,一阵凉爽的风扑面而来...


    蓝色的海誓,红色的不祥,两把宝剑互相碰撞蹦出火花,如同太阳落回虞渊,没入海面的那一刻。


    不祥,取材昆仑山之心,以不尽木燃起烈日之火,锤炼千年。


    海誓,神剑,由沃焦石锻造而成。


    沃焦石取自东海沃焦山,海水注者无不燋尽。


    二人相对而立,霜华身着玄纁色直裾,眉宇如峰,一双眼眸比夜幕漆黑,却也明亮不输日月,身形单薄却坚韧如同蒲苇,手中执剑稳重如磐石。


    扶桑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银冠玉簪,身姿挺拔,若巍峨高山,严肃庄重,面色淡漠,如山巅覆了冰雪,全然不似烈日中浴火而生,反倒似从月中走出。


    围观众仙:真是一对豺狼虎豹...呸,郎才女貌。


    路人壬道,“扶桑大帝打老婆啦。”


    之前是众人用气音议论,原本已经安静下来,这一声十分突兀。


    众人十分有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只留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像一只箭靶一般暴露在霜华的眼刀下。


    她漆黑的眼眸在阳光下映射出五彩的光芒,凌厉却又神采照人,泛着五彩斑斓的黑。


    霜华向路边围观的众仙看去,目光向他们脸上一个个扫去,将他们深深地记在心里。


    对于扶桑来说路人甲乙丙丁是真的甲乙丙丁,而在霜华眼里他们分别是月老,左司命,右司命...


    扶桑将神剑背在身后,意图与霜华解释,“殿下...”


    可惜,霜华心中已生了战意,不肯给他说话的机会,抢在他开口前动了手。


    又是一番昏天黑地,颠鸾倒凤......


    打了半天,围观众仙看得脖子都酸了,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直到闻讯赶来的陶阳使了个坏,向霜华脚下弹了一颗珠子...


    霜华脚下一滑,直向着扶桑倒去,陶阳见此,露出了个得意的奸笑...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并没有出现话本子里的经典桥段,扶桑瞬间躲开,霜华差点摔在地上,陶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摇摇头,三个诸葛亮也带不动扶桑这么个臭裨将。


    二人打了个平手,霜华对她的这任夫君有了改观。


    霜华缓缓从地上爬起,用她从话本里学来的至理名言,“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看过的话本子大多是左司命写的,众仙自然近水楼台先得剧本,只是,神界与妖界相隔甚远,战争时期又闭关锁国,互不通商,这些话本传到妖界已经隔了八百年,而现下时兴的话本子早就不用这些过时的桥段了。


    吃瓜众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暗中嘲笑霜华是土老帽,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后面的右司命发现了商机,他将这一地的鸡皮疙瘩收集了起来。


    有些神仙的皮屑可以入药,比如生姜仙,橘仙,驴仙,有些神仙的皮屑可以卖给他们的狂热信徒,用来辟邪壮胆。


    ...


    天上的神仙寿命很长,大多是挂着虚职,领着清汤寡水的俸禄,整日里无所事事,最爱的便是八卦。


    当然,这个八卦不是指两仪的孙子,四象生的那个八卦,指的是六界里的各种名人轶事,**秘闻。


    扶桑大帝可以说是神界的二把手,深受淏天的倚重,二人时常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把酒问青天,再加上霜华当众毁掉淏天雕像一事,便渐渐传出些不好的风声来,甚至牵扯到了住在扶桑府养病的无辜的陶阳...


    现下天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便是:


    “天界帝君与妖族公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震惊,天帝下面没有...”


    “丈夫病重竟发现妻子当面与其好友...”


    “淏天雕像被毁,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月光下,渺渺云雾中,新添了一片璀璨的琉璃金顶。


    沾了霜华的光,扶桑也能看一看新房子。


    没错,只是看一看,扶桑府每处都大修过了,唯独落下了扶桑的寝殿。


    残漆做旧艺术门框,原始远古风书案桌椅和新潮破洞帷帐...


    偌大的宫殿只有两个人,仍旧是扶桑大帝和陶阳太子这对难兄难弟。


    扶桑正在处理公文,神色认真,津津有味,仿佛这才是他如胶似漆的新婚妻子。


    陶阳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扶桑兄,你快去给公主道个歉。”


    扶桑放下公文认真考虑了一下,点点头,“现下神族与妖族的联盟还不够牢固,此时万不可与霜华发生矛盾”,说罢便起了身。


    陶阳翻了个白眼,他是这个意思吗,霜华是他的媳妇,可不只是盟友。不管扶桑愿不愿意,六界好不容易见到和平的曙光,在接下来的千年里,神族须得休养生息不可再动干戈,他将来必须与霜华共度一生,绵延子嗣,白首不离...虽然子嗣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他心道,这态度怎么能行呢。


    但不管是什么愿因,总归先道了歉便是,陶阳原以为扶桑开窍了,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发现扶桑走到书架边,将此事写在了公文簿上,后面缀着注释,三天后酉时。


    尽管陶阳心里觉得他没救了,却还是要死马当活马医。


    “你打算怎么道歉,先给我说一遍。”


    原本扶桑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从不许人打扰,但他很给陶阳面子,想了想,认真道,“抱歉。”


    陶阳等了片刻,发现没了下文,挑了挑眉,“没啦。”


    扶桑又接了句,“陛下的神像我替你赔了,五千灵石,不用还。”


    陶阳惊掉了下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一脸一言难尽。


    他是他唯一的朋友,当然,前面的他指的是陶阳,后面的他指的是扶桑。


    陶阳有些同情自己,是怎么跟这个闷葫芦做了这么久的好朋友。


    扶桑看了眼陶阳,知道他又不满意,勉强加了句,“我错了行不行。”


    陶阳用手将习惯性脱臼的下巴扶正,“就这?!”


    扶桑不耐烦了,对陶阳道,“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陶阳也急了,“你敢这么说话,她能给你脑袋拧下来。”


    陶阳文思如泉涌,口水也如泉涌,“你要摆正心态,找好你的的角色,别把自己当做扶桑大帝。”


    “我都是为你好,你以后就懂了。”


    陶阳见扶桑正在用袖子擦脸,好像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仰天大笑出门去,笑道,“朽木不可雕...”


    从寝殿门到院门不过百尺,他仿佛走出了千山万水崇山峻岭的感觉,豪情万丈意气风发。


    可惜他发现想象中的扶桑月下追陶阳,并没有发生...


    陶阳左脚刚迈出了大门槛,右脚又退了回来,双脚绊在一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很。


    扶桑的眼睛依旧看黏在他的公文上,抠也抠不下来,根本没有去追,仿佛早就知道他自己会回来。


    陶阳只得乖乖走回去,道,“你这个磨人的小...”他话已出口方才意识到不妥,生生咬着舌头拐了个弯,“...糟老头子...坏的很,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扶桑从不看话本子,自然没发觉出什么来,只当陶阳是羊角风发作,咬到了舌头。


    另一边无赦也在积极地给霜华出谋划策。


    霜华住在原本的扶桑府偏殿,只是现如今,这偏殿修建得比扶桑的主殿更加富丽堂皇。


    殿中有一只美人榻,一千岁的大椿木,扶桑神蚕丝织就的锦缎。


    夜色凉如水,月色胜明灯,霜华穿着一身枫红色的衣衫躺在美人榻上,吃着稷神种了三百年的水果,面上全然是与白日里不同的潇洒惬意,可仔细一看,却也有些恹恹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无赦缩在一旁,给霜华砸坚果,用的是?琈玉镇纸,案上放着一只琉璃灯盏,灯芯是不尽木。


    因为霜华没能从扶桑那里要来一群仙侍,且绿蕉是贴身侍从,不干杂活,所以扶桑府里的活计都是无赦在做,他听说自家主上与夫君打了一架,还毁了淏天的神像,正急得火烧眉毛,不小心将坚果砸得粉碎。


    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他听到霜华说,“扶桑这厮倒有几分真本事,我看上他了,我要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对我俯首称臣。”


    “噫”,无赦悲极生乐,差点倒撅过去。


    霜华习惯了什么事都要和她的军师商量,“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无赦一边端上一盘坚果,一边道,“有有有,太有了。”


    霜华看着无赦急切的笑脸,顿时好像一盆凉水浇下来,兴致减了大半,而无赦由于太过兴奋,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脸色,在一旁喋喋不休。


    他至少出了八种主意,什么,“妖艳公主冷面帝君”,“先婚后爱日久生情”,“不是冤家不聚头”,“霸道妖王追夫记”,“狭路相逢勇者胜”...


    霜华将手枕在头下,望着窗外的月,戏谑道,“你懂得这样多,为什么这么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呢,若有中意的,先帮我试试你的法子灵不灵。”


    这原本是一句寻常的玩笑,同主仆二人之间许许多多的玩笑话一般不起眼。


    可无赦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好,阴沉沉的,像窗外的乌云一般,右手放在案子上想要抓住些什么,一把坚果碎成了齑粉,他抓得越紧,那些粉末越是从指缝间流走。


    他一瞬间又恢复了原先的笑脸,没脸没皮道,“这些年一直在主上身边侍奉,哪里还有人能入得我的眼呢。”


    夜幕中的月圆圆的,明亮亮的,远处有乌云,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地跟着,不敢上前,却又不想远离。


    霜华抬头看了眼无赦,道,“你眉毛哪去了。”


    无赦悄悄拂去琉璃灯下面的一点点卷曲的毛发,道,“最近天气有点热,剃了凉快。”


    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没有眉毛,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好不可怜。


    ...


    漫漫长夏,烈日挂在天幕中,其下有浓郁的树荫,树荫下楼台的倒影映入了池塘,池边有两个人窃窃私语,怎么看画风都是不和谐的两个人——陶阳和无赦,这氛围比黑白无常还要黑白无常。


    一袭白袍的青年懒散地靠在树下,树叶的间隙将日光分割成细碎的疏影,如点点星火落在他略有苍白的面上,添了几分烟火气。


    无赦终年穿着一身黑衣,衣上金线在风中散发着财富的味道,他侧坐在池边栏杆上,阳光下仔细看去有细碎的绒毛覆在他冷冽的面上,添了几分温度。


    在经过长时间的气势震慑与眼神交流之后,无赦十分不文明地将一双脚也抬到了栏杆上,嚣张地晃动,“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们殿下看上扶桑大帝了,而我作为她的心腹,职责便是确保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陶阳时不时地弹走落在身上的胖小,他小心翼翼地,免得它们留下难闻的气味。


    “巧了,为了确保神族妖族的联盟牢不可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那,我们算是达成一致了。”


    陶阳点了点头,又刻意将一只瓢虫弹向栏杆上的某人,只不过没掌控好方向和力道。


    “嘶”,草丛里传来一口倒吸凉气的声音。


    眼见计划泄露,说时迟,那时快,无赦凭空变出两把劈天神斧,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接着冲进了草丛左劈右砍....


    立时把杂草除了个干干净净,障眼法被破,露出三颗人头来。


    眼看着斧头就要落下,左司命急忙拔出腰间的装饰佩剑,抬手格挡,震得双臂发麻,无赦力大无穷,佩剑霎时断成两截,余下二人见状拔腿就跑,无赦追上前去,伸手那么一提,将月老脖子掐在手里,往天上一抛,空中转体三周半,双手接住双脚,只听“咔嚓”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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