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高专的路上,清水凉子给你们复盘刚才的战斗,你有点提不起精神,频繁走神,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时不时的应一句装作有在听训,幸好灰原犹如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般的提问着,吸引住清水凉子的注意力。
清水老师踩下刹车,把车停在筵山不起眼的山道入口处。
"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回校——径直回学校,不要绕路去别地地方。"清水强调。
她车一直停在路边,在你们走上山道后几次回头,都还能看见她看过来的视线,直到你们走得足够远,才听到发动机启动,车辆扬长而去的声音。
你仰起头,从密集的千本鸟居间隙看到紫红色的落日余晖,掩在天边的火烧云将色彩旖丽的光线投射到大地,让此时此刻的光景如在梦中般迷幻。
"真的很难想象这里也算是东京啊。"灰原也正打量着傍晚的景色。
"几乎是东京的边缘。"七海说。
"太安静了。"灰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
你们一步步迈上长着苔藓的石梯往上攀登着,在只剩下呼吸声的寂静中,在从森林传来的鸟鸣里,出现一种天地中只剩下你们三个人的错觉。
因此,蜿蜒的山道拐角处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撞到一起时,完全没发觉这条路上还有别人的灰原吓得大叫着原地跳起来,脚滑踩到石梯边缘,重心不稳的后仰,被走在最后的你伸手托住后背。
七海也及时伸手拉住灰原,看向突然出现的两人,就算没说话脸上也写着"搞什么啊"的表情。
"嘘!小声一点!"罪魁祸首龇着牙把手指竖到嘴边,墨镜下的蔚蓝双眼转来转去的观察四周。
"被我们吓到了?真不好意思。"夏油杰拍了下灰原肩膀,露出抱歉的笑容。
"夏油前辈、五条前辈……"惊魂未定的灰原挠着后脑勺。
"……前辈晚上好。"七海也问候了。你只好也跟着向两人颔首行礼。
"胆子这么小怎么做咒术师啊。真是的。"五条悟把墨镜推回眼前。
"嗨以,对不起!"灰原立正道歉。
"悟……"夏油杰按住五条肩膀,把他掰到身后去,又向灰原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是我反应过度了,五条前辈说得对,下次我会注意的。"灰原保证道。
你看着这两人理直气壮的占据高点,低头翻了翻眼睛。故意收敛了气息连脚步声都没发出来,一看就不是在干好事。
"怎么从外面回来的?是去做实习任务了吗?"夏油问。
"是的,夏油前辈。我们刚结束任务。"灰原答。
"就你们自己吗,我记得你们班主任是清水老师,她没跟你们一起?"
"老师说还有别的事,把我们送到山脚就开车走了。"
"这样啊。"夏油扬起笑容,拍了下灰原手臂,"任务很辛苦吧,回去早点休息。"
"好的,谢谢前辈关心!"灰原开心道。
"好。去吧。先再见了。"
"前辈再见!"
你们三人向他们再次行礼,然后继续往上走。
"前辈们这个时间还要外出任务吗,真辛苦啊。"灰原感叹。
"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做任务。"七海面无表情地指出来。
"刚才回来的路上,清水老师停下来跟路边上另一辆车打招呼了吧。"你回忆道,"那辆车里坐在后座的人看起来有点像夜蛾先生。"
"夜蛾先生是谁?"灰原问。
"夜蛾正道吗?会制作咒骸的咒术师,好像是二年级的班主任。"七海也想起来了。
"啊。二年级也是班主任带着去执行任务吗?"灰原说。
"……一般不会吧。除非特殊情况,任务还是辅助监督负责多一点。"七海有点沉默。
"谁知道呢。"你笑了起来,"前辈们说不定就是要去执行''特殊任务''吧。"
七海回过头来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你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你们终于走完长长的山道,踏进高专的结界,感觉结界内的空气都清新不少,没有任何诅咒气味的咒术师的乐园。
夕阳也快彻底沉落下山脊线,你们微微喘息着平息略微急促的呼吸,灰原和七海打算去食堂吃饭,你打算先回宿舍换下紧扣的制服外套里被血浸染的衬衫。
互相道完再见和晚安,他们向食堂出发,你走上通往宿舍楼的坡道,然后停下来,看向尚且寂静的山道口。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你看见一黑一白两个影子穿过盎然的绿意急速奔跑上来,伴随着夜蛾正道怒意十足的声音。
"又想偷跑到哪里去?!"
"我们不是偷跑!"
"打外出报告了吗?没打报告就是偷跑!"
"是杰说天气太热想去吃荞麦冷面——"
"天气太热,二十度不到的气温,你再说一次今天天气太热!"
"你自己问杰——"
"……训练完是稍微有点热。"
"食堂没有荞麦面卖吗?!"
"可是食堂的不好吃——"
"昨天说菜太咸,明天说汤太淡,要不要给你请个米其林师傅来学校,嗯?!"
"好了!进高专地界就不能再打我们了!"
一脚跨过最后一道鸟居,踩进高专结界后,五条悟转身向背后追来的夜蛾正道竖起手掌。
"……我不打你。"
像个愤怒的大猩猩一样黑着脸慢慢走上来的夜蛾正道倒是真的没有出手,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熊咒骸跳起来给两人头上一边敲了一下。
五条悟夸张地捂着头蹲下去,夏油杰也倒吸一口凉气地摸了下头顶。
"完蛋了啦,这下肯定赶不上那家芭菲店的关门时间了。"夜蛾正道离开后,五条悟瘫倒在地上超大声叹气。
"还是过两天再找个任务结束后的时间去吧。"夏油杰也叹气。
坡道上的你把双手背到身后交握着反向拉伸了下手臂肌肉,继续向宿舍走去。
你洗漱完换掉沾血的衣物,打开书桌台灯,翻看一个印着"东京咒专"封皮的笔记本,开始用书写的方式梳理思绪。
你先写下:2006,1月。
这是你在这个世界恢复意识的时间节点。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你继续写下:术式失控,京都,平野族地,庭院。祖父,母亲。
那是个平常的一天,几个叔父和姑母不在族地内,你应该只是在祖父的教导下,在庭院做些平常的咒术训练。你在训练中发动了术式,发生术式失控,可能短暂失去意识,大脑内出血从你七窍流出,所以在你意识复苏时族人才会发出那种惊恐的喊叫,从来不敢在你术式训练时接近你的母亲才会在那时出现在你的身边。
与祖父之间那个要求你入学东京高专的谈话发生在那天的清晨。
他的要求并不只是让你监视五条悟,报告动向,强度评估,更是让你与他来往,让你去成为五条家神子的朋友,让"平野家的孩子和五条家神子的关系很好啊"、"平野家是不是获得了五条家的助力"类似的言语在协会中散布开。
相对封闭的五条家一向很少参与协会事务性工作,各大咒术家族一面对此感到安心,一面从未放弃拉拢五条一族。头脑,武力,想要坐上高位,这二者缺一不可。而谁率先拉拢了五条族,谁就获得了当代咒术界的最强武力,这已成为各方势力的共识。
不过在不久之后,当他们意识到拉拢五条悟是不可能是事情,态度也随之发生了急剧的转变。不能为己所用的武器是巨大当潜在威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十六岁的你为自己要去做这种事而感到羞辱。
你原本以为祖父早就放弃这种事。
就算是封闭的五条家,也不可避免的参与咒术界的事务,祖父代表京都分协会拜访五条家时,时常会带你一同前去,而你一次次与五条悟更为交恶,因为你知道祖父要你去讨好他。十三岁那年你与五条悟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以你受伤后嚎啕大哭惊动大家收尾,你第一次在祖父眼中看到极度的失望,也因此再也不必被他带去五条家。
于是你以为祖父早就放弃了这件事。但他却在早上旧事重提——远离五条家独自前去东京上学的五条悟,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你该成长了,胡桃。
这几年里为了不再从祖父眼中看见那样失望的神情,你无时无刻不拼命努力着,那天早上却像是一个鼓到极限的气球,被祖父那句"该成长了"戳破。你意识到原来你这些年所作的努力都不算"成长",只有放弃可悲的自尊去讨好五条悟才算得上"成长"吗?
你与祖父第一次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可能也不算激烈。
"我不想去"、"我说了我不想去",自始自终你说过最重的两句话只止于此。
祖父问你"为什么"时,你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胡桃,我对你寄予这么多厚望,最终你还是跟你的姐姐哥哥们没什么不同。"祖父压抑怒火敲击地板的声音大到几乎要把你的灵魂震碎,"好啊,好得很。想拥有选择权是吗?什么时候你能比五条悟更强,我就给你你想要的选择权!"
你被他钳制着手臂推到庭院,他在檐下盘腿坐下。"开始吧,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实力让你现在就能说出这种话。"
你本来不想哭的,你知道眼泪会让现在本就处于弱势的你更像一个无能为力的弱者,但你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止眼泪涌出。你在被泪意朦胧的视线中,看见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的族人们,有些急匆匆地过来看了你一眼就离开,有些让祖父消消气,给祖父斟茶。
"别愣着了,胡桃。看你把你祖父气成这样。"一个人顺着祖父的背,抬头朝站在庭院中的你说话。
你看见母亲扶着门框站在檐下,色无地宽大衣袍下的手握成拳,拇指焦躁地搓着食指关节,欲言又止的模样,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抿紧干裂的嘴唇,用手背擦掉了眼泪,听话的发动术式,将你的咒力从脚下开始蔓延开,逐渐包裹整个庭院,每当这时,你会产生一种能掌控一切的错觉,你可以将飘落的枯叶重新抬上树梢,可以将竹筒落下的水倒流,可以让平静的池塘泛起涟漪,可以挪动庭院道每一颗鹅暖石,将古树深入地底的根折断。
然而当你的术式攀上檐廊时,犹如被滔天巨浪砸落那样,被祖父的术式咒力在霎那间拍打回来。
"再来。"祖父厉声道。
你坐在书桌前,左手五指插入黑色长发间隙撑住头,右手握着笔在"术式失控"几个字上画了个圈,打上问号。
记忆在祖父一声声"再来"中断裂,中间丢失了一段,与之后你复苏时七窍流血的画面无法衔接。
那时被说不清的极端情绪包裹,在精神错乱中抓住母亲没头没尾说出的那句你要去东京咒专,此刻仔细回想起来倒是如同顺势妥协般的天衣无缝了。
没有人怀疑你的动机,他们只当你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闹无赖的小孩脾气。
今天下午咒术实习任务中发生的事,让你第一次意识到1月时你的惨状或许不是源于术式失控,而是和下午时一样,你相对孱弱的16岁身体无法承载你穿越时空而来的咒力和术式强度,造成大脑过载,心率过速。
这一点很好论证,你只需要向京都那位为你治疗的医生电话求证你当时的身体状况,就能简单的弄清缘由。
这是发生在2006年1月的事。那你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呢?
你写下:2015。你永远都能记得那一天,你和夏油杰真正意义上碰面的时间,在那之前,你对这个名字和人都只是听说而已。
但这不是你现在要关注的重点。
你在混沌的记忆中竭力思索,回忆着那场你仅能想起来对听证会,在回忆的画面中寻找细节。墙上挂的时钟,手中转动的钢笔,分发到面前的复印版报告资料,用绷带代替墨镜绑住双眼的五条悟,投影仪的光线,照片,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水印。
是2017年。
你在2017后画了个向右的箭头,打了个问号,再从问号画出一条线指向2006。
笔杆轻敲着你的眉心,你闭着眼努力从听证会那天往后回忆,记忆像是一团乱线,2006年十六岁的你过往的记忆,和此刻的你过往的记忆混乱的交织在一起,你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紧接着响起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你的思索。
"……不是的,不是的五条前辈,啊啊啊啊,是我们都看见了夜蛾老师,不是只有平野看见了——"
"再给她说好话,连你一起揍。"
你放下笔,打开门,看见门后宿舍走廊上站着的正在用手指着灰原的五条悟,像投降那样竖起双手的灰原,隔在五条悟和灰原中间的夏油杰,落后一步抱着他自己和灰原书包跑来的七海,隔了两个房间,打开门问发生什么事了的家入硝子。
真热闹啊,东京,比你只能听着竹筒倒水的京都族地热闹太多。你反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背后房间内的大灯,照亮入夜后没开灯而漆黑一片的宿舍长廊。
"喂,平野,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你开门时,五条悟立刻放过了灰原,迈步逼近你,"之前就看到你在后面的坡道上,还以为你是受伤了才走这么慢,要不是去食堂的时候听到灰原说我们原来不是要跟老师去做任务,我都没有多想!"
可能因为有夏油杰在旁边伸出一条胳膊从前面烂在他肩膀前的缘故,五条悟反而作出一副要立刻冲进来揍你的样子。
"适可而止点!在这里被我揍哭可没有老古董能出现来救你!"
"悟,好好问话啊。"
"真的不是故意的,平野你解释下!"
被两个高大二年级生挡在后面的灰原垫脚探头。
再后面一点的七海正在向靠在墙上吃着薯片的家入硝子解释发生了什么。你听见他的用词是"以为前辈们是要去做任务"、"不知道是在悄悄溜出去"、"没想到夜蛾老师刚好回来"。
你双手交叉抱臂,确认夏油杰真的会拦住五条悟,于是你稍微扬起眉毛,向前探了点身体,在离五条悟很近的距离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违反规则的人就该收到惩罚。"
热闹的长廊安静了一瞬,你听见薯片"咔嚓"一下被咬碎,家入前辈把薯片袋子夹在胳膊下,鼓了两次掌,发出"哇——"地感叹声。
五条悟像是被气笑了,眉毛拧在一起,嘴角扬得老高,手放到垮上转向后方深呼吸了一下,又急速得转回来冲你扬起拳头,被反应过来的夏油杰用力横握过肩膀拦住。
"放开我,杰,我今天就要让她知道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是东京啊,不是你随便怎么乱来都没关系的京都。"你接话道,"不然你怎么会受罚?今天的汇报电话,就说是''五条打算溜出学校,被班主任撞见抓回来,还被在头上打了一拳''好了。怎么样,完全的实事求是吧?"
"哈——!"
"……灰原、七海,来帮个忙。"
"啊?噢噢,好。"
夏油杰从后面箍住五条悟,灰原和七海一左一右的拉住他胳膊,把人拖到楼梯口,已经下了一层楼,还能听到五条悟不断地控诉。
"真是精彩的晚上啊。"家入硝子笑着收回目光,向你晃了晃薯片袋,"吃吗?新出的口味。"
"不用了,谢谢前辈。"你礼貌的拒绝。
她没再多说什么,回了自己那间宿舍。
你正准备关上门,听见有脚步声去而复返。
"有时间吗?平野。"夏油杰伸手抵住你即将关上的门,"我们聊聊。"
你抬起头,看见夏油杰没有笑意的脸一半被门缝中透出的室内光线照亮,一半还隐在走廊的夜色里。你和他无声的对峙数秒,松开握住门把的手,侧身为他让开进来的路。
七海应该是“为什么我要卷进这种麻烦事”的心态。但是又因为善良而无法放心的跟了过来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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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热闹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