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见她真的定在原地,没有再追杀他,还以为真的是梁嘉禾起了震慑作用。
从此以后,只要是被她追杀,他就一股脑往梁嘉禾班上跑,大喊着“梁嘉禾救我,那个女魔头又来杀我了!”
关键是这一招屡屡见效。
梁嘉禾其实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幼稚的把戏,只是陈瑞的一个挡箭牌,每次眼看着快要到梁嘉禾班的教室了,她真的作罢,恶狠狠叫着让他等着。
那天在楼梯也是,陈瑞见她真的偃旗息鼓,立即逃之夭夭,留她在原地,还拽着梁嘉禾的胳膊。
幸好陈瑞跑了,不然看到她那副连看梁嘉禾都不敢的样子,肯定更要装腔作势。
幸好她平常没脸没皮惯了,那天在陈瑞溜走以后,自己也装作若无其事放开梁嘉禾的胳膊,佯做继续追杀陈瑞回了教室。
不过陈瑞跟她不在一个班,也不是天天都追杀他。
但是几个星期过去,连其他人都有所察觉。
课间活动解散的路上,她们没有立即就乖乖回教室,而是去了学校里的小卖部。
九月的南方暑热还没消退,她们推开冰柜买着冰棍吃。
拿出零花钱付了钱,撕开包装,甜甜的凉气沁入舌尖,赵惠敏满意地咋了咋舌头,然后转头想起来似的问她:“渺渺,是不是梁嘉禾做了什么你讨厌的事啊?”
蓦然提到梁嘉禾,她跟兔子炸毛似突然就梗了一下。
不过她向来鬼话连篇惯了,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就回答:“没有啊,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他那副文文静静的样子,哪里打得过我,怎么敢惹我。”
但是赵惠敏跟她可是同住一个筒子楼长大的狐朋狗友,经常一起闯祸罚站的革.命友谊。
赵惠敏不受误导,说出自己的判断:“可是你好像在躲着他诶。”
“……”
她正要胡说八道替自己辩解。
赵惠敏咬了一口雪糕:“而且,他好像比你高诶。应该打得过你吧。”
“………………”
逆鳞。
绝对的逆鳞!
身高一直是她耿耿于怀的事。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在偷偷摸摸长身体,身边的同龄小孩家里都在想方设法做营养餐,讲究一个均衡搭配,希望自己孩子在发育期能长高点、长结实点,往往一个假期不见,谁谁谁都偷偷的窜了一个个头。
而这几个假期过去,她一直没什么动静,好像个子也没怎么长。
眼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们都慢慢地比她高了,每次他们拿手掌比划着彼此的身高,她看着对方举得比自己高的身高,除了不服气也只能咽气。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雪糕。
后果自然是被雪糕恶狠狠地冰了得直龇牙咧嘴。
赵惠敏见状立即哈哈笑起来,这茬也就暂时这么过去。
但是回教室的路上,路过梁嘉禾班的教室,她鬼使神差地偷偷转头朝教室里面瞥了一眼。
他的座位本来就在第一排,虽然并不是靠着门口的这一排,但是从教室门口看过去,一眼就能看见。
梁嘉禾正站在桌前,低头数着手里拿回来的随堂测验。
吵吵闹闹的课间走廊,她人缘好,跟谁都能自来熟地闹成一团,一层楼几乎大半的人都认识她,再加上才刚开学没多久,新鲜劲没消下去,见到她欢欢喜喜地叫着她的名字,跟她打招呼。
相比起吵吵闹闹的走廊,教室里面要安静许多。
除了围着桌子在聊天的几个人,就只有梁嘉禾了。
本来就是偷看的,几声渺渺一叫,梁嘉禾好像听见了。
在她猛然收回视线之前,最后的一个画面,是梁嘉禾抬头朝门口这边看过来。
“渺渺,你怎么了?”
对上朋友们疑惑的眼神,她做贼心虚似的连忙比了好几个嘘:“你们就假装没见过我,谁问你们都别说我来过。”
交代完,她准备逃之夭夭。
朋友们茫然地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一点,转头问她正要开溜的背影:“渺渺,谁会问你来没来过啊?”
“反、反正谁问都别说!”
她一路沿着走廊狂奔,到教室的时候还没上课。
她往往是上课铃响了都还没教室的那一拨人,因为这个没少被老师批评。
那天是她进教室最早的一次,数学老师已经到了,转头看到她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连数学老师都感到意外:“今天我们班这个混世小魔王怎么这么早就到教室了,我还准备到去外面把你拎回来。”
“既然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的数学作业。”
听到数学作业,她立即警钟作响。
刚才还风风火火的样子蔫了下去,走到讲台旁边,开口就是认错:“老师我错了。”
她这熟门熟路认错的样子把数学老师都气笑了,态度比谁都诚恳,一点顶撞的顽劣样子都没有。
可是这个数学作业,实在没法不说。
数学老师把她的作业本摊开,“为什么只写了两个题。”
她低着头,特别诚恳:“不会。”
“我上课都讲了你为什么不会,这个、还有这个,甚至是我上课讲的原题,只是改了一个数字,你照抄都能抄上吧。”
她小小声,一五一十地说:“因为上课没有听。”
她从不撒谎,也不找借口,其他小孩还会假装作业丢了、忘记带了,谎话连篇又拙劣,而她每次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老实,偏偏这最老实的理由更气人。
数学老师气得有些无语。
她熟门熟路地认错,拿过自己的作业本,“老师,我出去罚站。”
“罚什么站,把你凳子搬过来,这节课坐讲台旁边。”数学老师已经知道罚站这招没用,今天换了个招数。
果然,她霎时就瞪大眼睛。
班上在看热闹的其他小孩听了也直笑,那几个平时就喜欢看她出糗的狐朋狗友更是过分,就差拍桌子了。
坐在讲台旁边,那等于是坐在全班同学的视线下,一举一动都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再也不能吃小零食,不能跟同学说话,不能传小纸条了。
相比起罚站,这才是最顶级的酷刑。
而且这种特殊待遇,对于小孩子来说,太丢脸了。
“还不快点去搬,以后你的作业再这样交上来,数学课你就到这儿来听。”
她的表情更绝望了,班上的爆笑声更大了。
数学老师敲了敲讲台:“笑什么笑,以为轮不到你们是吧,以后你们的作业不好好写的,上课不听的,都给我上这儿来听。”
于是她这样经历了有史以来最认真的一节课,实在是太紧张了。
老师每讲一个步骤,就会低头看看她有没有记下来,她大气不敢出,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反正一笔一划抄下来了,腰板打得笔直。
这节课上完的时候,她已经坐得腰酸背痛。
这还没完。
数学老师拿过她的作业本很认真地看了,看着上面一笔一划照抄的笔记。
再低头看看小豆丁似的小孩,正眨巴着眼睛,狡黠灵动的大眼睛眨得乖乖的,她腰板继续打得笔直,还有那么一点求夸张的意思:我全都抄下来了,抄得可认真了。
数学老师叹了口气,“放学来我办公室。”
她臭屁的脸立马转为惶恐,还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不对,是她哪个步骤没抄对吗,可她一笔一划全都抄下来了呀。
在她惊恐的神情中,从此开始了每天下午放学,抱着作业本到数学老师办公室含泪补课的日子。
其实数学老师是一片好心,数学老师是觉得这小孩聪明着,哪怕前面的课全都开小差没认真听,但是照葫芦画瓢抄了一节课笔记,竟然就学会了大半。比很多认真听了好几遍,稍微举一反三一下就做不出来的小孩聪明多了。
不少科任老师都找班主任反应过课堂纪律问题,数学老师也不例外。
从班主任那里得知这小孩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只有一个不识几个大字的奶奶,顿时就觉得,小孩长成这样已经挺乖的了,知道要尊重老师,知道道歉,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小孩子嘛,自制力差点难免的事,如果因为缺乏大人的约束而耽误了前程,实在可惜。
她虽然话多又好动了些,但并不是撒谎成性、顶撞老师那种顽劣成性的小孩,但老师的话还是听的,让她放学来办公室补课,她还真的老老实实的来。
这年纪正是需要培养学习态度和习惯的时候,这样才不浪费了这生来的聪明劲儿。
但是年幼时哪里能懂老师的良苦用心,补课这事儿在她眼里真的像天塌了。
到了放学时间,其他朋友都高高兴兴背着书包回家了,她瘪着脸背着书包去办公室。
老师们的办公室是在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里,各班的老师都有。
除了她,还有不少办公室常客,比如说她那些经常一起被拎进办公室的狐朋狗友们。
他们被班主任拎进来,她闻声抬头,目光相接,谁也没忍住笑。
数学老师的声音立即在耳边阴森森传来:“好笑吗?”
她立马把笑憋回去,低头写题。
除了被叫到办公室里来批评教育的狐朋狗友,来来往往的还有各班的课代表、班长。
她虽然眼睛不去看了,但是耳朵忍不住竖起来听。
结果也不知道数学老师为什么这都能发现——
“还听?”
她立即收回耳朵埋头写题。
她原本是个爱闹腾的人,一有点动静就忍不住好奇,在数学老师如此几次三番的“摧残”下,终于养成了稳坐八方、雷打不动。
不管办公室里有什么动静,都绝不会好奇抬头看一眼。
直到——
“这里,个位数加错了。”
她的手一顿,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睛。
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谁。
她猛地一个抬头。
梁嘉禾正站在办公室面前,对上她瞳孔地震的眼睛,那张干净温和的面孔正对着她礼貌地微笑。
她拿起自己的作业本,下意识的动作就向后靠。
结果后背是宽大的办公椅,这椅子对小孩子的身体来说过于大了一些,硬得也像一堵墙。
他们都是怎么说梁嘉禾的来着。
脾气好、温柔、连拒绝都不会的超级无敌大好人。
可是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这次见到我不跑吗?”
他眉眼里有笑,很浅,看起来温温和和。
“江同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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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