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丽躺在漏风的茅草屋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三天前被萧青青从公主府扔出来的场景,像块烧红的烙铁,在她脑子里来回翻滚。
她伸手摸向枕头下藏着的碎镜子,借着月光盯着里面那张因为愤怒涨得通红的脸,腮帮子上的赘肉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萧青青,你给我等着!我李美丽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身下的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墙角的老鼠被惊得乱窜,却丝毫没影响她的盘算。
“凭什么她能当公主?不就是运气好?我哥可是状元,我才该是这京城最尊贵的人!”
她一边嘟囔,一边在狭小的屋里来回踱步,肥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个过道,每走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翻出家里祖传的银镯子,李美丽咬了咬确认是真货,踹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就往镇上跑。
“这破镯子换五十文都嫌多。”
当铺掌柜用镊子夹着镯子,透过老花镜瞟了她一眼。
李美丽急得直拍柜台,震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跳:
“五十文?我哥可是状元!这镯子是当年皇后赐的!”
“皇后赐的?”
掌柜嗤笑一声,把镯子扔回托盘,
“前年就有人拿这花样的镯子来当,说是太后赏的。”
李美丽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双层下巴抖得像果冻,最后只能攥着几文铜钱,在寒风里骂骂咧咧。
回到家翻箱倒柜,李美丽从墙缝里抠出张皱巴巴的纸片。
那是上个月在村口听二流子吹牛时,记下的高利贷联系方式。
“钱通四海”当铺位于京城最热闹的朱雀街拐角,牌匾被烟熏得发黑,门口两个石狮子缺了半只耳朵。
李美丽攥着纸片,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脯往门里闯。
她那身肥大的身躯刚跨过门槛,就把门口的伙计挤得贴在了墙上。
“哎哟,您这是...”伙计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上下打量着李美丽。
只见她头发乱糟糟地挽着,身上的绿绸裙洗得发白,还打着好几个补丁,裙摆处沾着从老家带来的泥点子。
“我要借钱!”李美丽扯着嗓子喊道,故意把“借”字说得又重又响,想借此掩盖心里的紧张,
“一千两银子,立刻、马上!”
柜台后面的独眼掌柜本来正打盹,听见这话,一只独眼猛地睁开。
他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出来,绕着李美丽转了两圈,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就你?穿得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还想借一千两?”
“你!”李美丽气得满脸通红,腮帮子上的赘肉直抖,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哥可是前科状元李银河!”
“状元?”掌柜的嗤笑一声,缺了颗门牙的嘴漏着风,
“现在你哥在街头要饭的事儿,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拿这吓唬谁呢?”
李美丽急得直跺脚,地板被震得咚咚响:
“我只是一时落魄!等我翻了身,让你后悔现在说的话!我保证能还钱,我...我还能说会道,一定能帮你们拉来更多生意!”
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差点打翻柜台上的油灯。
独眼掌柜摸着下巴,独眼珠子滴溜溜转。
他见过太多来借钱的人,像李美丽这样又穷又横的倒是少见。
“行啊,”他突然一拍柜台,把李美丽吓了一跳,
“利滚利,三个月还不上,拿命来抵!你敢不敢按手印?”
李美丽盯着桌上的契约,心里有些发怵。
契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若逾期未还,放贷者有权随意处置借贷者的一切。
可一想到萧青青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牙一咬,抓起笔就按上了手印。
接过银票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握住了全世界,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萧青青,咱们走着瞧!”
揣着银票,李美丽直奔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锦绣阁”。
她一脚踹开雕花木门,门上的铜环撞得门钉哐哐响。
正在挑选绸缎的贵妇们被这声响惊得回头,看见李美丽的模样,纷纷皱起眉头,掩着鼻子往边上躲。
“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衣裳都给我拿出来!”
李美丽把银票“啪”地拍在柜台上,溅起一片灰尘。
掌柜的本来想呵斥这个粗鲁的客人,可瞥见白花花的银票,立刻换上笑脸:
“贵客里面请!小店刚到了苏绣的云锦,还有西洋进贡的蕾丝...”
李美丽根本不听他介绍,在绸缎堆里横冲直撞。
她抓起一匹金丝绣牡丹的绸缎往身上比,结果布料只够盖住半个肚子。
“这不行,太小了!”
她又扯过一匹宽幅的织锦,往身上一裹,布料倒是够了,可她一抬手,袖口“刺啦”裂开一道大口子。
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绸缎庄的伙计们累得腰酸背痛,才终于给李美丽量身定做了一身特大号的织金襦裙。
那裙子裙摆足有两丈宽,上面绣着孔雀开屏的图案,金线在烛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美丽穿上新衣裳,在镜子前扭来扭去,双层下巴随着动作晃出三道褶子:
“这下我看谁还敢小瞧我!”
买完衣裳,李美丽又冲进胭脂铺。
她把店里最贵的胭脂水粉每样都来了十盒,还逼着掌柜的教她怎么化妆。
掌柜的看着她把半斤白粉往脸上抹,眉毛画得一高一低,口红涂得满嘴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着头皮说:
“夫人这妆容,真是别具一格,走在街上保准引人注目!”
李美丽对这个评价十分满意,赏了掌柜一锭银子。
她又雇了个驼背老仆,专门提着香炉跟在身后。
老仆往香炉里添了三倍的香料,可依然盖不住李美丽身上的汗味。
为了让自己更像贵家小姐,李美丽还去牙行买了个自称是落魄书香门第的丫鬟。
那丫鬟看着李美丽往头上插了足足十支金钗,忍不住提醒:
“小姐,京城里的贵妇人讲究淡雅...”“闭嘴!”
李美丽照着镜子,把最后一颗夜明珠别在鬓角,“我这叫富贵逼人!”
一切准备妥当,李美丽包下了京城最气派的“醉仙楼”,广发请帖,声称要举办一场诗会,邀请京城的达官显贵、才子佳人前来。
请帖上印着烫金的凤凰图案,落款是“神秘贵女”。
诗会当天,醉仙楼门口车水马龙。
李美丽端坐在二楼雅间的主位,身上挂满了从当铺租来的珠宝,叮当作响。
她故作优雅地端起茶盏,可因为手太胖,差点拿不稳,滚烫的茶水洒在绣着金线的裙摆上。
有公子上前请教:“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李美丽眼珠一转,扯着嗓子说:“我乃世外高人之徒,此次出山,专为匡扶正义!”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晃动手腕,让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
轮到作诗环节,李美丽憋得满脸通红。
她压根没读过几首诗,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想起在老家听过的一句,立刻站起来喊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全场瞬间安静,众人面面相觑。
李美丽却浑然不觉,还得意地说:“此乃我昨夜梦中所得,如何?”
这时,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之前在公主府闹事的那个肥女人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李美丽脸色骤变,抓起桌上的果盘就砸过去:“你们懂什么!我这是...这是考验你们!”
混乱中,老仆偷偷凑到她耳边:
“小姐,咱们租珠宝的钱还没付...”李美丽这才想起,为了充面子,她租珠宝时说好了诗会后结账。她慌忙往怀里摸,却发现银票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都怪你们招待不周!”
李美丽突然跳起来,指着掌柜的鼻子骂,
“这诗会办得太差劲,本小姐不给钱了!”
说完,她拽着丫环就往楼下跑。掌柜的反应过来,带着伙计追出来:“站住!你这是吃霸王餐!”
李美丽仗着一身肥肉,横冲直撞地推开人群。
她的裙摆勾住了栏杆,“刺啦”一声又裂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穿的补丁裤。
可她顾不上这些,拼命往街上跑,身后还跟着追讨的掌柜和看热闹的百姓。
好不容易甩开众人,李美丽躲进一条小巷。
她靠在墙上直喘气,身上的珠宝七零八落,脸上的妆也花得不成样子。
丫环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咱们现在...”
“闭嘴!”
李美丽抹了把脸上的汗,把蹭花的胭脂抹得到处都是,
“我就不信,还斗不过萧青青!”
这时,她突然想起在诗会上听到有人说,萧青青常去相国寺上香。
李美丽眼睛一亮,立刻有了主意。
她带着丫环,提前三天包下相国寺旁的茶楼雅间,每天趴在窗边张望。
等待的日子里,李美丽又想出个“妙计”。
她让丫环去街上雇了几个乞丐,教他们见人就说:
“听说了吗?有位神秘贵女,比长公主还尊贵!”
还许诺事成之后,每人赏十文钱。乞丐们得了钱,在大街小巷里四处散播谣言。
终于等到萧青青的马车经过那天,李美丽故意把宽大的裙摆垂到楼下,身上的珠宝堆得像座小山,然后扯开嗓子大喊:“萧公主留步!”
萧青青掀开帘子,看到楼上那位涂着厚厚白粉,胖得几乎把窗框撑满的“贵女”,忍不住轻笑出声。
李美丽扶着窗框,摆出自以为妩媚的姿势:
“听闻公主贤德,小女子特来结交。”
她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楼下栽去。
楼下的丫环们吓得尖叫起来,萧青青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李美丽挂在窗沿上,裙摆散开像朵巨大的花,头上的金钗、身上的珠宝噼里啪啦往下掉。
“救命啊!”
她大喊,脸上的白粉被汗水冲成一道道白沟,“我还没说我的宏图大业呢!”
萧青青费了好大劲才把李美丽拉上来。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摇摇头说:
“姑娘还是先回去整理仪容吧。”
李美丽瘫坐在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珠宝,突然想起高利贷的期限,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慌。
但她很快又爬起来,手脚并用地把珠宝往怀里塞,嘴里嘟囔着:
“这次不算,我还有大招!萧青青,咱们的账没完!”
回到住处,李美丽看着所剩无几的银子,咬咬牙又想出个办法。
她让丫环去买了笔墨纸砚,亲自写了几十封匿名信,分别寄给京城的几位大臣。
信里胡编乱造,说萧青青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哼,我就不信,这么多信送出去,陛下会不怀疑!”
李美丽把最后一封信封好,得意地笑起来,却不小心把墨水蹭到了脸上。
丫环看着她,欲言又止:
“小姐,这样会不会...”
“怕什么!”
李美丽一挥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萧青青倒台了,我就是新的长公主!”
然而,李美丽没想到的是,她的匿名信很快就被人送到了萧青青手中。
萧青青看着信上错字连篇的内容,又好气又好笑。
她叫来沈浪:“去查查,谁在背后搞鬼。”
没过两天,沈浪就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他带着人出现在李美丽面前时,她正对着镜子练习怎么摆出威严的表情。
“李姑娘,公主有请。”沈浪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强忍着笑说。
李美丽看到沈浪,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又硬着脖子说:
“我不去!我可是...”
“李姑娘要是不去,”沈浪打断她,“那这造谣生事的罪名,可就...”
李美丽一听,顿时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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