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苦日子永远在后头,但初三的徐敏雯认为当下才是最苦的时候。没过几天,十月月考的分数公布,徐敏雯在时隔一年之后又开始了日日奔跑、估算成绩的日子。与初一时的唯一不同,是她学会有时停下来。她往往会思考尹乐在绝交的结尾抛出的质问:如果不是我,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吗?
人的成长是不断拨乱反正的过程。我们犯错,然后矫枉过正,然后再拔回来。每个人都像不合格的司机,学不会在拐弯后反打方向盘。但每个人的人生路上总会看见其他的车辆,我们可以学习他人的驾驶路线。只是有一点必要记住:自己的车上只会有自己一个司机。是正常沿着公路走也好,是打歪方向盘冲到栏杆外也好;路都是你的车辙印过的。
14岁的徐敏雯开始一次轮回般的矫正。她为了不回避自己的良心,一次次思考尹乐的质问。她为了不使自己内疚,一次次放弃得出答案——尽管这是那么显而易见——最终还是回避了自己的良心。
十月月考出分之后不久,徐、尹二人的座位就换开了。尹乐完全离开了徐敏雯的生活。徐敏雯平淡地辛苦学习,平淡地参加中考,平淡地升入实验高中。
在一次次的回避良心中,她发现对于自己来说,回避是一切问题的最好解决方式。当她为某些问题气愤时,她回避;当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当表态时,她回避;当她又想起严乐时,她回避。她还回避掉了她的母亲,这或许是上述所有回避中最不费力的,因为这层关系唯有血脉和法律维系。
8年后的徐敏雯。当然知道回避不能解决问题了。在对于过往自身的反复审视中,她明白当年的自己其实想回避的唯有一件:尹乐的方式。“尹乐从不会回避问题。”14岁的徐敏雯以为。然而她忘记了,尹乐一直在回避最重要的问题,:与她亲近的人。之所以14岁的徐敏雯错想,是因为尹乐总表现得像一切都不是问题,一切都可以理性分析解决,一如当年为徐敏零分析错题。
徐敏雯逃不掉,她身上带着那么多尹乐的遗产。高中她选择文科,尹乐自不在班内。初中班上比她画得好的人高中去了华美附高,初二时拾起的绘画技能在高一为徐敏雯赢得不少赞誉。此时她避无可避:是尹乐影响她捡起绘画的。
那么很难不想起曾满心欢喜想与尹乐合作的画了,没有上色的月亮在泛黄的纸上显得破败而可怜。徐敏雯不会否认自己对尹乐的比喻:月亮”。现在的乐就正是烂纸上勾勒出的铅笔月亮,画就塞在书架深处,让它烂掉最好。徐敏雯几年前喜欢的,是明月般的尹乐,还是脆弱的倒影呢?她决定不去深究这个问题了。月亮不会因为有人搅碎它的倒影而坠落,她永远恬静地发着光——前提是她的确是月亮——徐敏雯迄今一年半做出的努力都是为了不去看似真似假的月亮,让尹乐在前者的心里当个纸糊月亮吧!
徐敏雯,高中一年级的徐敏雯,没有遇见初一时的窘境。同体系的高中环境与初中类似,有绘画技能傍身总有人找她聊天,风风火火的她学会了在停下时回应别人的好意。偶尔她会听说,“理科创新班的尹乐真厉害,又是理科第一呢!”“但是第二的司庭月只比她低两分。”“唉呀学霸们的战争我们就别管了。”“诶你说他们有点好磕吧?”徐敏雯沉默,不是出于汹涌的情感,因为初中早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