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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柠檬渴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手腕骨头被捏碎的剧痛是真实的。冰冷光滑的校医室门板抵在后背的触感是真实的。江叙周身炸开的那股足以冻结空气的沉滞风暴更是真实得像无形的铁索,勒得林枫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需要拼命才能完成的事情。


    “说话。”


    那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钉,狠狠钉在他的耳膜上,钻进他混乱的脑髓里。


    可大脑被另一种更尖锐、更宏大的噪声彻底覆盖了。


    【滴!任务进程监控模块加载中……】


    【关键人物1 [江叙] 情绪波动阈值:93%!警告!超出预设观测基线范围67个百分点!行为逻辑偏移风险:极高!】


    【关键人物2 [许燃] ……滴!目标人物距离过远,超出50米有效扫描半径。最新定位:教学楼C区男厕所。】


    【干扰因子 [林渊]:未知错误……扫描受阻……坐标无法锁定……数据流异常扰动!核心数据库比对进程中止……警报!核心数据库比对进程中止!原因:不明高密度生物信号场干扰!威胁等级评估……重新检索中……】


    冰冷的系统播报音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在林枫的意识海里炸开,无数刺眼的红色警报框疯狂闪烁,像一场没有尽头的电子雪崩,几乎要将他的思考能力彻底淹没。每一个字都带着高亢的、机械的嘶鸣,刺得他颅内神经剧痛。


    江叙……93%?这数字代表什么?他现在这样子……就是93%?


    许燃还在厕所?那个混蛋还没走?


    林渊……干扰因子……扫描受阻……未知错误……


    这到底……是什么鬼?!


    纷乱的电子噪音和眼前步步紧逼的冰冷压迫感交织成一片巨大的混乱幕布,将林枫死死罩住。他只能徒劳地睁大眼,可眼前的世界却是一片模糊不堪的色块漩涡,失焦的视野让江叙近在咫尺的面孔也只剩下一团模糊的、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暗影轮廓,唯有那双透过镜片、隐藏在混乱光影深处的眼睛,如同两点幽幽燃烧的寒星,冰冷、深不见底。


    手腕上那铁钳般的手指猛地又加了一分力气,锐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勉强维持的僵直。


    “我问你……” 江叙的声音被压得更低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底下挤出来,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又像毒蛇在嘶嘶地摩擦干燥的地面,清晰地钻入林枫的耳蜗深处,“是谁干的?”


    那冰冷的指尖又一次重重地碾过林枫颈侧那道耻辱的红痕!这一次,那微凉的指腹不再是定位,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力道,如同锋利的刀锋在切割皮肉,狠狠擦过那处敏感脆弱的皮肤!火辣辣的刺痛感如同泼了一层滚烫的烙油!


    “呃——!” 剧痛之下,林枫终于从喉咙深处逼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逃!


    这个念头如同爆炸开来的巨大蘑菇云,瞬间充塞了他所有的思考空间。


    他要离开这里!


    离开眼前这个比厕所里的校霸更加危险、更加冷酷的江叙!


    那巨大的、几乎吞噬了意识的恐惧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那只被钳制在门板上、几乎要碎裂的左手,竟然猛地爆发出一股蛮力,死命地向外一挣!


    指甲在光滑的门板上划拉出几道刺耳的白痕。


    与此同时,一直被林枫下意识护在胸前、试图蜷缩躲避的右手,也像受惊的兔子般本能地、剧烈地向上挥去!并非明确的攻击,仅仅是受惊后毫无章法的、想要推开身前庞大危险的混乱动作。手肘撞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挥动的指关节擦过了一层冰冷。


    混乱中,那只刚刚挣开钳制的手掌,也胡乱地向前推拒了一下,手掌心按在了什么温热的、弹性却又绷紧到极致的布料上。


    身体本能地顺着推拒的方向向左侧死命一扭,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拉长。


    那只挥起格挡的右手,几根冰凉的手指,在他拼命扭身躲避的动作中,似乎极其偶然地、擦过了江叙微微侧转、露出下颌线的那一小片皮肤。


    指尖划过一片温热。


    微弱的阻力,清晰的皮肤纹理触感。


    还有……某种在指腹上倏忽一掠而过的、极其极其微小的……颗粒感?或是皮肤表面骤然绷紧的张力?


    是温热的。


    但又仿佛带着一层细微的、电击般的寒意。


    这触感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远不如手腕被掐断的剧痛清晰。然而,就在接触发生的万分之一秒内,一股更加凶猛、更加暴虐的气息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轰然从江叙的身上喷涌而出!


    没有声音。


    没有剧烈的动作。


    林枫却清晰地感觉到,那压在他身上的无形风暴,陡然变得更加实质、更加沉重!那不是情绪,那几乎凝结成了物理性的重量,狠狠压塌了他的双肩。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烫的、深可见骨的危险!


    江叙那只刚刚被他擦碰过的手,僵住了。那僵直甚至带着某种高频的震颤。另一只一直压在他颈边的手,五指骤然收紧,几乎在他颈侧抠出更深的印记!


    周围死寂的空气彻底变成了凝固的铅块。连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都仿佛被一刀切断。唯一的声音,是从极近的地方传来的、江叙骤然变得无比粗重、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疯狂的浊重呼吸声。那滚烫的气流,扑打在他的额角碎发上。


    林枫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凝固的重压下瞬间冻结。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漫过头顶,肺叶里最后一点氧气都被榨干。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颈骨在重压下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微响。


    完了……


    这个念头冰锥般扎进脑海。


    彻底完了……反抗……激怒了……无法想象的后果……


    就在这时——


    哐!当啷——


    走廊尽头,一阵猛烈粗暴的撞击声混着重物砸在金属物体上的巨大噪音骤然撕裂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像一颗炸雷猛地投入了沸腾的油锅。


    声音的方向,正是电梯间。


    “操他妈的破电梯!卡三楼就不动了?!” 一个狂暴的、年轻气盛到炸裂的男声破口大骂,穿透厚重的门板直冲进来。那声音里裹挟着一股毫不掩饰的、仿佛要焚烧一切的滔天怒意,“老子他妈踹烂它!给我开门!”


    咣!又是一声沉闷的重击!像是金属门框都在呻吟。


    林枫僵死的身体被这巨大的噪音猛地一激,如同触电般剧烈地一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性风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噪音而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刹那间的迟滞和分神!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林枫甚至来不及思考外面的人是谁,那声音在骂些什么。他只是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尽全身的力气,趁着那千钧一发的迟滞空隙,身体猛地向下一蹲!


    江叙的力量主要集中在上盘。这猝不及防的、近乎赖皮的矮身动作,让他按在门板上的手臂瞬间压空,整个人的重心因林枫的猛然下落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失控前倾。


    林枫矮身的同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像一只慌不择路的螃蟹,不管不顾地贴着冰凉的地面向侧旁猛地蹿出!连滚带爬,姿势狼狈到极致,膝盖手肘在光滑的地砖上磕碰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他扑到走廊中间、试图挣扎着爬起的瞬间——


    咔嗒。


    一声轻而清晰的机械开合声,就在他刚刚逃离的那扇校医室门旁边响起。


    那是属于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把手,被从里面压下的声音。


    吱呀——


    厚重的木质门板被缓缓地、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和消毒水混杂的独特气味,首先弥漫出来。


    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之后的光影里。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裤脚,先露出了边缘,然后是垂在身侧、指节分明的一只手。


    走廊的光线勾勒出那人利落的下颌线和鼻梁的轮廓。阴影落在他上半张脸上,但林枫即使视野模糊,也能强烈地感受到,那阴影覆盖下的目光,在掠过他此刻趴在地板上、浑身湿透沾灰、脖颈带着耻辱红痕的瞬间,骤然凝固。


    一丝微不可察的吸气声。短暂,却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极其恐怖的寒意。


    那落在光影交界处的颀长身影,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稳健地迈出主任办公室的门槛。


    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叩响,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弦绷紧的沉重韵律。如同战鼓的前奏。


    每一步落下,都像精准地踏在濒临绷断的琴弦之上。


    走廊里另外两个同样气场强大、正处于风暴中心的男生——暴戾踹着电梯门的许燃,刚从短暂失重中稳住身形、周身戾气几乎凝成实质的江叙——也同时感受到了这股骤然降临的、沉静到近乎诡异的庞大压力。


    江叙缓缓站直了身体,一只手还停留在刚才林枫脖子被按住的空气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曲张了一下,指节发白。他慢慢转过了身,冰冷的镜片逆着走廊尽头窗外射入的光线,闪烁出一点寒星般的冷芒。


    而走廊尽头,那个暴躁踹门的男生(许燃),也猛地停下脚上的动作,极其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刚想破口大骂“谁他妈在这碍眼”,凶狠的目光却在触及来人身影的瞬间,骤然一凝。脸上的狂怒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旋即转化为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高度戒备。他微微蹙起眉,视线在那人一丝不苟的穿着和林枫狼狈倒地的身影之间迅速扫视,鼻腔里发出一声近乎轻蔑的冷哼。


    林枫趴伏在地砖的冰凉寒意里,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沾满了灰尘。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失焦的视野只能勉强捕捉到一道高挑沉稳的身影轮廓正向他走来。那身影隔绝了混乱的光影,带来一片安静的阴影,将他脆弱狼狈的姿态轻轻笼罩。


    一只指骨修长、干净有力的手,递到了他趴伏的手边。袖口平整,露出一截低调昂贵的腕表。


    一个温和醇厚的男性嗓音在他头顶响起,平静无波,如同秋日里最沉稳的湖水,瞬间浸透了他混乱惊恐的意识:


    “小枫。”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疑问或惊叹,只有一种笃定的、带着不容置疑归属感的称呼。


    那声音顿了顿,清晰地响彻在寂静得只剩下远处电梯嗡嗡作响的走廊里,温和,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摔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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