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五年前,那邪道李云奕,屠戮天下生灵,以生人活祭,炼出五重杀器,四方群雄并举,一同将那邪修镇压,从此世间再无不平之事,再无,可怜之人。”
戏曲一折,掷木有声。茶馆中掌声雷动,人人拍手叫绝。
而在一处远离世间喧嚣的和谐山寨中,一场幼稚的皮影戏亦将落幕。
“我回不去了,不想回去了……仙门百家容不下我……万物生灵我救不了……麦滴耳,你还好吗……我不知道……”
六月飞雪,满地狗血,邪如疯死躺在地上,眼前景已非昨日景,身边人已非同心人。
血管凸起,青黑的条纹爬上苍白的脸,邪如疯颤颤巍巍地坐起,双手手指大张向天。
“妹妹……你为什么要怪我……师兄……为何……啊哈,哈哈哈……呜呜……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他猛地拿起短刀,反向腰腹狠插,至死,不肯瞑目。
“此后,这齐天大王啊,就此泯于世间,再无人能,破,界,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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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戏中影一揖。长街停流壶溢酒,一鼓入和满场响。
“好!小哥哥讲得真棒,再讲再讲!”
三五张木桌凑在红木帐前,椅子上的小娃娃们摇头晃脑,嬉笑连连。
幕后翩翩然走出一白衣小郎君,俯身靠近小娃娃:“明天,明天我编个更妙的段子来,好不好?”
“骗人!”
小孩哥双手叉腰,强话道。“你就要下山了!阿妈说你以后不会回来了……”
少年凤目一怔,葱指轻点小孩额头,嗤笑:“再不回去,小心你阿妈来寻你。”
鬼脸一出,小孩哥吓得忙起身跑开。
“不要,不要,你别喊我阿妈来……”
一双纤手一摆,这场戏才就此作罢。
“哈哈……”少年声如冰瓷相叩,嫣笑然然。
少年斜靠上红木,抵着寨子望着天。玉面朱唇,顾盼生辉。襦黄,一袭白衣,粉面,淡颜凤痣,墨染淡绿眼中水,双手环抱,仰面嫣笑,好一个竹质郎君。
他看着蓝天无云,狭窄的一方寨子天,硬是装下了少年五年的栖居。
五年前,李云奕容貌尽毁,幸得一祝姓少女相救,来到竹峰寨,寨子人热情善良,隐居避世,鲜少下山,非但没有驱逐他们,反而提供住所,时时照顾外貌有毁的少年。
五年后,在少女妙丹灵药的帮助下,少年功法半全,修为尽复,容貌更是春风见之亦为惊叹。然而,对于五年前的往事,李云奕却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李云奕本想与小孩们一同乐呵乐呵,逍遥快活地走这一生。毕竟,愿意忘记的东西,应该不值得怀念。奈何天不随人愿,一只玉龟的到来打破了普通的康复生活。
浅浅溪水,鱼戏石间,李云奕收了竿具准备回去,哪成想鱼篓发出孩童的笑声,少年放下鱼篓,趴着边向里面探去,不知什么时候爬进去了一只龟,浑身通透似玉。
“哈哈哈,你这人喊人杀的大魔头,是自觉没脸见人了,换了张人皮,打算继续霍霍人间吗?”
“也是,害了全族人,恐怕你那妹妹也和你反目成仇了吧,哈哈……”
会说话的王八?李云奕拉起玉龟的尾巴,晃来晃去莫名感觉好玩。
“小王八,我在寨子里可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债有头怨有主,你怕不是认错爷爷了?”说着,少年邪魅一笑,拿起Q弹的龟爪就是一顿捣鼓。
玉龟扑腾着小爪子,愤愤道:“你,你……除了你李云奕,谁还能听懂花鸟虫兽的灵语?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
听到名字,少年也不嘻嘻了,把玉龟放到手中,细问:“你认识我?”
玉龟心道不好,他竟不记得了,当即缩到壳里,不再啃声。
少年不死心,一遍遍询问,奈何玉龟就是不出来。李云奕只好把王八收到袋子里,连龟带壳的打包回去。
一直到那天,寨里有远行人回来,说在山下的丹水镇看到一张海捕令,虽画中人与李云奕不同,名字却是一致。
而玉龟好像陷入了沉睡,没再讲过话。
思绪一回现在,李云奕本可以潇洒快活一世的生活,硬是被海捕令和小王八打碎了。这一趟,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去了。
徜徉在下山小道的竹林流光中,少年踮脚一跳一跃,俨然一个花花公子。古砖小道上,三五成队的阿叔阿婶走道回寨。
李云奕散步向前:“婶婶,怎的今日这么多人回寨?”
阿婶:“甭说了,这些天啊,竹林里出现了个杀兽毁灵植的怪物,原先驻守这的修士都逃了,你瞧瞧,岭中的客栈老板也是走的走,关的关了。”
背药大叔亦道:“哎,这些不算什么,那竹林里的怪物还伤了不少寨子人,小奕呀,你要下山可得小心哪。”
伤了寨子人?
“原来如此,多谢阿婶阿叔了,我会小心的,阿婶阿叔慢些走。”李云奕行礼告辞。
少年的脚步沉重下来,一步一顿。寨里人待我不薄,那怪物居然敢伤了阿叔阿婶,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月银满江,少年已经走近竹林深处。郁郁幽篁中,一点蓝星,围绕在旁的是四五修士,中间一人附身蹲在地,左手中符文变换,唇启两三声后,右手抒开,一丹药显现,顷刻化为符水。
那符水自手中间隙流落,滴入蓝星之中,星火渐灭,一有灵之植重发新颜。
事了,四五修士离开。
他们是在医治这株灵草吗?
少年转回头,从他们身上所配佩之玉来看,他们并非采药之人,而是新来这镇压怪物的世家弟子,不过方才施法的小修士道行怕是不深,如此救治,只在表面,而难以根治。
少年走向灵植,这般身量的灵草,怎么会出现在竹峰?才出两步,少年身型一顿。不对,这株灵草,
“已经死了……”
灵植旁的泥土有明显的质色差异,李云奕慢慢蹲下,拈起少量浮土。新鲜的芬芳气味,应是新翻动的泥土。看来那些个小修士并非在救治它,这株灵植,是故意放在这诱敌深入的障眼法。
也罢,这动静,足够吸引怪物出现,既然如此,顺水推舟便可。
不过这些小修士半瓶醋的阵法,恐怕无法压制住怪物,幸好我还记得一些摘叶飞花的布阵方法。
李云奕拍拍泥垢,正想起身取叶布阵。
当此之际,竹影摇风,风刃再起,一小修士似踏月而来,由竹冠破月而下。
“坏修士,不许你们再害此地灵物!”随着一声大喝,剑光随人而来。
难道说毁坏灵植的并非怪物,而是人为?
李云奕纵身一跃,向月而去,随手折竹,取叶为器,化枝为剑。
定于竹梢,正色道:“小修士,我并非那恶修,你先收了剑,我帮你找人。”见李云奕如此说道,小修士身形见动,正欲开口。
好巧不巧,妖冶至极的一抹黛红从竹林深处显现,越靠越近,越来越明。嗖的一下,一朵小红花出现在面前,叮的一下钻进少年的衣襟中。
一个魅人心智的男音传来:“好香好香啊,哥哥疼我~~”
也是这时,沉睡许久的玉龟感受到一丝炽热,突然醒来。
玉龟忙说:“你,你快快把他丢了!”
听小玉龟的话,这小红花恐怕有点来头,少年笑问:“这时你又醒了?为什么?”
嘎巴一下,玉龟又不吱声了。
下面的小修士轻功飞上,
“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