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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书

作者:夏舒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日留下的燥热还未完全消散,教室窗外的梧桐树依旧枝叶繁茂,天气预报17℃的天应当是昨夜创造奇迹时被炸成二级烫伤了,一路飙升到34℃。


    数学课上。


    韩梦俞脑袋耷拉着,手撑着桌子,桌上的书早已失去灵魂,被从窗外进来的风任意摆弄着,揭开一层又一层的秘密。


    身边发出一声巨响,韩梦俞骤然惊醒,偏头看去,声音来源于自己的发小慕燕林。


    “慕燕林,你站起来。”


    韩梦俞偏过头,看向慕燕林。


    慕燕林用手捂了捂额头,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慢吞吞地站起来,静静地俯视着身边那个矮自己半个头的中年男人。


    “你还瞪我,你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数学老师游温华指了一下黑板。


    慕燕林偏头,微眯起眼睛望向黑板,过了一会儿又把头转了回来,慵懒的嗓音拉长了尾调:“我看不清啊游老师。”


    “近视了就去配眼镜啊,我看你就是……算了,说了也没用。”


    “我没近视。”慕燕林小声嘀咕了一句,伸手揉了揉头发,坐了下去,修长的手指间正夹着一只黑笔。


    游温华一把抽出了他压在长袖下的草稿纸。这上面除了一些杂乱的草稿外,正中间还被用笔画了一个眼睛小人,游温华倒是没说什么,把纸愤恨地往他桌上一拍:“上课老实点,不要老是干些有的没的,画画好能当饭吃啊。”


    纸上是一张左侧脸画,画中的人带着一顶贝雷帽,微微打卷的发尾凌乱地散在脖颈处。鼻尖架着一副黑色圆框眼睛,身上的衬衣用黑笔勾出阴影,毫无规律,更像是被颜料弄脏了衣衫。


    “是是是,知道了。”慕燕林懒懒地应了一声,算回应?


    不怪游老师对自己态度差,慕燕林之前怎么着也算个能排上年级前五的优等生,但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高二下学期以后,成绩就突然断崖式下降。游温华一开始想捞自己一把,但在慕燕林主动松开绳子并狠狠踩了几脚之后也放弃了。


    他的眼睛在很小的时候动过手术,很难快速适应周围的光亮,刚开始只当手术后的一个适应期,时间长了也习惯了,现在也只当是后遗症。


    没时间去复查,也懒得去查。


    他完全不记得做的是一个什么手术,只记得当时全身痛觉都消失了,好像睡了很久,再仔细的画面他想不起来,可以说在这场手术之前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点记忆都没有。


    自己在那之后也时不时会缺失一段记忆。


    “你真是……我都不想说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他做了一个梦,他用上帝视角在梦中看到了四年前因车祸去世的母亲沈思瑜。


    他看到沈思瑜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从书架的最顶层取出一本书,虽说距离不近,但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和封面。


    “《燕林》?”


    门口传来“咔哒”一声,一个目测1.34米的小孩儿走了进来。慕燕林撇了一眼,那小孩被蒙着的眼罩和刘海遮住了一半的脸,但慕燕林一眼认出,那是小时候的自己,他在家里偶然翻到过一本相册,里面的他和这人长得基本一模一样


    “妈妈,我赢了!”那颗脑袋晃了晃,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好好好,我们阿黎真厉害,想要什么奖励呀?”慕燕林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突如其来地的慌乱,但只有一瞬,边恢复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他学过一些心理学,那是在伪装时骗过观众的庆幸。


    他有些疑惑不解,但那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怎么样都不会害自己的。


    “阿黎…”他曾经不叫这个名字,清明去扫墓地时候,他在慕家祖谱上看到过,他这一辈的只有一个名字


    ——穆宴黎。


    (这个名字完全不适合他。)


    沈思瑜手里拿的这本书他还有点印象,这本书是过年时在祖父的书房里偶然间翻到借走看的,后面祖父去世了就一直没还,直到现在,它还在自己的书架上放着吃灰呢。


    讲的是一个失去信仰的画家和一个阳光开朗又有些死皮赖脸的歌手的故事,但由于这本是好久之前看的了,他对这本书最清晰的模糊记忆是关于其中一个人物的,但是很模糊。


    慕燕林有些诧异,不知道沈思瑜为什么要拿这本书,但他也没多想,他看着沈思瑜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年幼的自己,把自己哄睡,饭后又拿着书独自都到客厅玄关处。


    他对客厅的印象不多,偶尔经过也不会过多停留,即使在这间房子里生活了很多年。


    他看到沈思瑜把书放在一边,双手扶住一个青绿色花瓶,向右边逆时针转了三圈,“咔哒”一声,地板往下陷进去了一大块。


    他对这个花瓶的印象倒是很深,几年前他在家里闲逛的时候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被沈思悦训斥了。


    他从前从来没有见过沈思瑜发火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沈思瑜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从来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发这么大的火。


    慕燕林想起自己当时因为这事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正回忆着,他就发现一块地板升了起来,里面的楼梯通向了一个他没见过的地方,沈思瑜走了进去。


    他刚想看清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就感到一阵眩晕。


    “小慕,放学了,快醒醒。”坐在自己旁边的韩梦喻用力摇了摇慕燕林,试图把他摇醒。


    慕燕林醒了。


    他皱着眉,用手揉了揉那头卷发,满脸幽怨地抬头瞪着韩梦喻。


    “你他妈叫的可真是时候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韩喻应该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可能会有一个教室的韩梦喻……


    “你让我叫你的。”韩梦喻知道这是慕燕林发火前的预兆,有点慌,不过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道,“我不叫你难道让你在学校里过夜吗,我这可是为你好,等会校门关了看你怎么出去。”说完还轻轻哼了一声。


    慕燕林被他这这一下搞的莫名其妙的,背起书包,转身就走。


    “小慕,等等我!”韩喻三两步跟上。


    “有事吗?”


    “我昨天和我妈吵架了,她应该还没消气,今天去你家借宿一晚。”


    慕燕林想起那个梦,转头说:“不行。”


    “啊,求求你了小慕慕~你忍心看我无家可归吗?”


    “滚~。”


    横竖都是死呗。


    韩喻想到这点,又想缠着他撒泼,就看见身边的人不知道去哪了,自己没带手机,又不敢贸然去找慕燕林,只好硬着头皮回了家。


    慕燕林是自己一个人住的,自从他妈车祸去世了,慕令言也就是名义应该照顾他的父亲,再婚了,并搬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每个月还是会给他生活费,慕燕林也就无所谓了。


    他一进门就把书包丢到沙发上,把手机塞到兜里,走到那个花瓶前,按照他妈妈的样子把花瓶向右转了三圈。


    他看到一块地板升起,下面出现了几节楼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他一下去,就听见“砰”的一声,周围瞬间暗了下来。


    他骂了一声,他拿出塞在兜里的手机,把手电筒打开,突然一束光让他感到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


    只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


    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神像,神像的手平摊着,像是一座天平,可其中一边的贡品……


    “妈?”慕燕林叫了一声。


    他看到了一具尸体,被神像的一只手拖着,躺在棺材里。那是一双占满了鲜血的手,就算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身上穿着出事哪天慕燕林买给她的裙子,那天,是她的生日……


    原本是多么美好的一天,所有人都很开心,庆祝着沈思瑜的42岁生日。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他跑过去,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此处虽有些破败,但一切用具都是几乎全新的,神像下面供奉着一些水果食物,还有那本书……


    今天是沈思瑜的忌日,可他忘记了。


    可是…这些会是谁放的?


    想到这,慕燕林感到脊背发凉,立马回头看去。


    他看到了一双深红色的眼睛盯着他,在黑暗里格外显眼,手机照到地上划分出一道交界线。


    这一场景如果画下来,简直就像是大战前黑白两方的分界线。


    慕燕林感到呼吸有些沉重,他的身体在不由地颤抖,他此刻感到无比的害怕。


    如果在查清真相前死了,留下的遗憾又由谁来弥补呢,他无法做到沉着应对这一切,弥补这桩案子的真相,亦或者是他对查出真相的执念,一切都让他感到害怕,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可面对面前这个陌生的人,心中一片平静的河竟是突然翻滚起来,有个声音从河中挣脱,拼命嘶吼着,告诉他,这一定不是真相。


    他想用手电筒照亮黑暗,看清那双眼睛真正发样子,可是他动不了,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着,却好像被压的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慕燕林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带着笑,不是像韩梦喻一样单纯带着傻气的笑,也不是像母亲一样温柔的笑。


    他的笑里带着嫉妒、仇恨和…欢喜,像是亲眼看着一个人堕入深渊的欢喜,一种病态到近乎疯狂的笑。


    “你既然都看到了,我就得另外想个解决方法了呢。”这话他是笑着说的,就像在说一件能让人感到喜悦的笑话。


    那一定会是个很冷的笑话。


    “神经病啊,解决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双眼睛到了自己面前,伸出右手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走出了黑暗。


    慕燕林的眼中充满震惊,这张脸和他太像了,好像在未知的未来,他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你好像很震惊呀,为什么,”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着他,又凑到他的耳边,冰凉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他说了一句慕燕林听不懂的话,“亲爱的,等到一切真相查清,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就像恶魔的低语。


    慕燕林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他没有功夫去思考他说的真相是什么,他只知道沈思瑜的死肯定和他有关。他拼命挣扎着,有好多话想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那个人掐着他的脖子,嘴巴张张合合的,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仪式,口中念着一串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听清楚了一个“赎罪”。


    他被塞……不,扔进了书里。


    慕燕林醒来的时候,身上变成了一件黑色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站在一个墓碑前。


    “墓地吗?”慕燕林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他很快明白过来,那个人说的“等到一切真相查清”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穿书了。


    慕燕林在心里暗骂一句,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被送到了哪里。


    他穿书了,而且是穿进了一本十几年前看完的书里。他有些头疼,物理上的无比真实的头疼。


    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他连自己穿成谁了都不知道,连自己身处何方家住何处来此何为都不知道。


    查清一切真相是吗,我吗?


    疯了,一切都疯了,那个该死的红眼病。所有的一切都该死,都说万事开头难,今年过去一半了,高三也过去一半了,就快高考了。哪里简单了吗?有什么变化吗?和曾经有任何区别吗?


    慕燕林的心理莫名有些崩溃,系在脖子上的一根弦仿佛将要断裂,他好像犯病了,但是他有什么病呢,他只是觉得所有人所有事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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