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雨水没有要停的意思。
羽涅端了条长凳坐在屋檐下,颇有些望洋兴叹的意味。
去陇道的事,无法再拖延下去。
她思索着,要是明日启程,该挑个甚么时辰,悄悄背包袱离开的好。
咂巴了半天,她行思坐想,想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两个最佳时间段,仅供她选择。
要么等琅羲他们睡着后,或者在他们醒来前。
除了以上两个时点,其余时候,没有能让她背着包袱开溜的可能。
谁让她“出不逢时”,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却碰上了几十年一遇的连绵阴雨天。
如此命背,她忖度着,是不是平日念经送道,打瞌睡的时候太多了,导致三清祖师误认为她不诚心,给她来了这么大一个考验。
唉……羽涅心中一阵叹息,又不由得感到庆幸,幸好她之前去府衙时,趁机开了路引,不然明日只剩晚上能挑了。
明晚要是走,铁定只能到后半夜。
多待一秒,金城郡决堤的危险就越大。
思考了半晌,她一咬牙,心下想着,还是趁着明日天不亮,赶紧启程的好。
免得夜长梦多。
瞧着她从一回来,就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看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今日下雨,没有人来观中上香。琅羲得了空,从大殿中出来,来到羽涅身边。
羽涅听到她的脚步声,笑着仰头:“小师姐……”说着,她让出一个空位给她:“快坐。”
琅羲没有推辞,顺着坐在她一侧:“怎从城里一回来愁眉不展的,可有何心事?”
自己马上就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人虽未走,但已完全能料到,明日等他们一醒,看到她所留的离别家书会是何种心态。
不能当面暂告离别,她只能随便扯着谎话:“我哪儿有甚么心事小师姐,只是由于午饭吃得太饱,这会子有些发饭晕。”
“这就是你说的,晕碳水?”晕碳水,古代可没这样一说,这都是她教与他们的一些词汇。
琅羲这么一说,她也就顺水推舟:“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之前,你没跟我们说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时,我们总以为饭后不由自主发呆,是气血虚弱呢。”
琅羲说罢,想跟想起甚么似的,侧首问她:“自从上次炸了木屋后,这几日空闲下来,都不见你去捣鼓你那硝石了?”
“按理来说师叔不在,无人会管着你,你应该抓紧时间去炼制才对。”
真不知这算不算她们师姐妹心有灵犀,她这边适才刚拍板定案要去陇道买硝石,转眼琅羲就多日不提的问起。
论撒谎,她完全手到擒来,说起谎话来眼睛都能不眨。
“嗐……这不是调制完孔雀蓝太累,正想喘口气儿,谁知又碰上赵书淮作妖,一来二去炼硝石的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她说得不无道理,琅羲回:“说得也是,不过…萋萋你还要打算炼下去么?我记得从两年多前开始,你就费心尽力在那硝石上,不说烧了后山木屋,好几次你自己都差点受伤。”
顿了顿,琅羲望着她,问出了一个她心中长久的疑问:“萋萋为何…非要炼那硝石?”
她尾音落地,羽涅面上明显一怔。
她咬着唇,似乎不知该怎么说,自己非要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这个世上,如果有人告诉你未来一定会发生一件毁天灭地的大事。不用去猜,都没有人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话,只会觉得说这话的人,肯定是个胡言乱语,只会装神弄鬼的神棍。
即便在此刻,北邺信奉神佛的人这么多,那也要以罕见的天象对应其说,才能使人信服。
她空口白话的一说,她心觉无人会相信她说的一切。
纵使是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的琅羲。
见她仿佛有苦难言,琅羲覆上她的手背,声音轻柔:“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师姐我只是好奇问问。”
望着面前柔情似水的脸庞,羽涅心中纠结万分。
若是她将心中的秘密分享出去,那她就不是独守这些秘密,而是有人与她共享。
共享她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我炼硝石…其实是因为……”
她语气停顿了下来,像是再斟酌,该如何说才能让眼前人,相信自己的话。
“嗯?”琅羲等待者下文。
有顷,她整理好思绪,言语上不再犹豫神色坚定,直视琅羲的眼睛认真道:“是因为大概在一年后,天下将逢大劫,祸乱相寻。届时烽烟四起,万民涂炭,诸国部族皆陷兵戈,卷入战乱之中,各州郡也会趁机割据自立,拥兵自重。”
发暗的天幕低垂,风声相携着雨声呜呜作响,拨动着经阁悬挂着的铜铃。
在她话音落地后,琅羲望着她良久。
看着她一直未曾说话,羽涅试探性开口,语气略带自嘲:“小师姐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是胡话?跟着魔了一样,或者生病了。”
十年前,她初来此世不过六载光阴。
陌生的人和物,一瞬间倾轧而下。她终日惶然,既不能接纳这方天地,亦无法与之相融。
心中活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直到后来,她渐渐与众人熟络,产生感情链接。她内心存着关于这个时代的惊天秘密,知晓不久的将来,此处会成为“修罗场”。
于是,她开始想救他们,想为大家寻一条生路。
第一次,她去找当初救了她的师父,将憋了许久的“天机”一一道来,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可年迈的师父耳朵不好,压根没听清她在说甚么,只瞧见她嘴唇开合,听不真切。
听不清,当然无法排除她内心的忧愁,为她出谋划策。
那会儿琅羲跟阿悔年纪又小,她怕说了会吓到他们,况且他们也给不出好的办法来,索性直接跳过。
师叔崔妙常又常在外做法事赚钱,没空听她说这些“不着调”的言论。
告诉刘婶,刘婶听完她的话,当即惊得去摸她额头,连声问是不是发烧了。
如此情况下,她只能将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语又咽回肚子里,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直到她再也忍不住这些有关大家未来命运的困扰,有回跟随刘婶进城赶集,路过一个算命摊子跟前,她跟算命的说了这一切,说十年多后,天下会陷入浩劫之中,怀远也会成为各路人马争夺之地。
她该怎么说服大家搬离怀远,逃过这场劫数?
算命的在端详了她一遍又一遍后,最后送了她句:“哪儿来的小孩搁这儿发疯,一边凉快去。”
自此之后,经过上面几回袒露,她便不再提起有关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来,默默背地每日开始研磨起硝石,为即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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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乱世悄悄积攒着火药,以及其他一些可以保命的东西。
前几日送子竞的那些水燃散、夜荧粉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她慢慢琢磨出来的。
在她的话刚问出口后,琅羲没有说出任何让她担忧的话,仅仅只是说:“师姐相信你说的。”
听闻此言,羽涅怔忡半晌,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一把回抓住琅羲的手,舍然大喜:“师姐说的是真的?!”
琅羲莞尔笑着,替她调整好耳边的发带:“师姐骗你做甚么。”
“可师姐不觉,我说得很天方夜谭么?”她追问。
但见琅羲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望着庭院中的阑风长雨,怅然道:“自我幼时,父亲因弹劾太师高肴私吞农户田产,证据确凿却反遭构陷。朝廷不过轻飘飘罚了高家几两俸银,倒将我父亲革职遣返。”
琅羲说:“皇权不能摆脱臣子的影响,这个王朝迟早会被吞噬。而今朝堂还是四大门阀说了算,各方势力又对北邺虎视眈眈,东面的休屠汗国、羯族、古羌以及南面的南殷国,哪一个停止过对北邺的侵扰。”
“南殷最近些年是消停了些,可统一天下是每个君王的梦,萧王室从来不会甘愿分水而治,战争迟早会到来。天下大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回头看向也跟着站起的羽涅,温和道:“萋萋你从小就聪慧,你说下一个年号是‘宣德’,谢护卫在形成与我们闲谈几句时,正好说到后天便要公布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事,年号正好是‘宣德’。”
“想来……这定然不是巧合。”她走到羽涅面前:“况且,你还弄出来了那么多,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拿皂角跟草木灰混着做出了能洗衣用的香胰子,又调制出了孔雀蓝,以及用黑醋与石灰石灭火……”
“萋萋你会这么多,说的自然不是在唬我。”她诚挚望着她:“所以我相信你说的。”
羽涅蓦然眼睛一红,眼前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她向来不爱掉泪,可谁让她来到这一世也倒霉,依旧是个容易泪失禁的体质。
她正要说话,岂料她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阿悔从里头提着兔子笼出来。
二人皆没料到他也在,羽涅惊讶问:“小师兄何时去的我房中?”
阿悔移步到她俩跟前,抬手比划:“师姐来时我就在了,你忘了我跟你说要去喂兔子,你还‘嗯’了声。”
大概是刚才她想事情太投入,答应了却没印象。
阿悔接着比:“你俩说的,我可都听见了。我知道偷听不好,但保证下不为例。”
他目光转向羽涅:“只是小师兄想跟你说,师姐相信你说的,我也相信。”
听着这话,羽涅嘴角一瞥,险些哭了出来。
她望着另外二人:“你们这么宠我,我以后可真的恃宠而骄了。”
琅羲与阿悔相视一眼,皆是一笑。
琅羲开口道:“你是我们的小师妹,不宠你,还会宠谁?”
羽涅含笑静静望着他们俩,如果不是在灵宝观,不是遇见他们。
或许这里,对她而言,仍旧不会有归属感。
院中风雨如晦,她忽然张开双臂,将二人脖颈一勾,故作娇嗔:“当然还是我啦,我是你们听话乖巧的小师妹嘛。”
言语暂顿后,她又撒娇亲昵挨着他俩说:“所以呀…日后我要做了不该做的,小师兄、小师姐一定要轻饶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