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夏至尾声,秋风冒头,飒飒沓沓地扫除连日不休的闷热暑气,天地风清气朗。
叶新台和林秋月的婚事就在这样一个合适的日子里风光大办。
次日,叶新台前往翰林院当值。
这年的新科举子,从这日以后,半个月之内陆陆续续前往任上。
李问渠和叶净渊的婚事确定了日子,定在九月二十八,一个宜嫁娶、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叶新台联合一众举子上表,陈述滇南将士连续十年来军需问题,并呈上一众证据,集体弹劾兵部尚书卢瑜焕。
这事情并非空穴来风、陡然而生,可说是朝中众人几乎都心里有数。毕竟已有十年之久,镇南侯自边关送折子回来,其中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一传十十传百,怎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但终究情节不严重,边关从未因此出过问题,没有骇人听闻的大面积伤亡,亦没有被人突破守卫丢了城池。且到底无人率先出头,于是多年来一直不了了之。
这次不一样。
新科举子之中,竟有四成之数都参与了此次弹劾。
虽说如今这波人才刚入仕,酿不成多大风波,可偏偏那四成人之中,包括此次的一甲前三名。
这三个人,一个是未来的当朝驸马,如今的江北郡守;一个相府之后,一门三代皆为朝中肱骨;一个是如今大邺唯二得了封号的王爷之一,眼瞅着君恩深重。
弹劾一出,朝野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如之前那般事不关己的心思。
叶修明心神一震,对今日之事完全不知情,怎么也想不到,叶新台居然在入仕第一天,就闹了这么大的事出来!
他偏头看他一眼,却未得到儿子一丝回应,只看到他挺拔而立的身躯。
卢瑜焕急忙为自己辩驳:“叶翰林这是赤.裸裸的污蔑!若本官真做了什么克扣之事,滇南军需不够,粮草不足,滇南多年来哪能稳定!”
李问渠随后出列,声调掷地有声:“滇南军需问题长达十年,边关未出问题,全仰赖镇南侯呕心沥血、将士们披肝沥胆,这绝不是奸人可以逃脱的理由,如今证据俱全,儿臣请父皇彻查,将朝中蛀虫绳之以法!”
镇南侯今年已七十有余,几十年征战守边,身体早已亏空,如今还强撑着守在滇南而没有选择回京安享晚年,实在是因为放心不下。
此刻这位老态龙钟年逾古稀的侯爷,当庭跪下,全然不顾一点面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尽十数年的委屈。
他脸上犹如枯树皮一般的纹路纵横密布,颗颗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眼睛中涌出来,却做不到丝滑落下,而是犹如攀越山巅一般经过镇南侯脸上一条一条的沟壑,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迹。
卢瑜焕出声质问:“镇南侯此言当真诛心!我兵部行事,向来许多方案备选,既要为我大邺节省开支,又要保证边关将士所需。怎可能像你说的这般?若真有此事,为何你以前不说,非要等到如今才说,简直是莫须有的栽赃嫁祸!”
“是不是栽赃嫁祸,不是凭你我两张嘴就能评断的,而是要看证据!”镇南侯老泪纵横道:“老臣恳请陛下,看一看那些证据,听听边关将士们的苦处,给他们一个公道,莫要寒了那些为大邺守家卫土的将士们的心啊!”
朝堂阒寂,崇文帝敛目睨着朝下一干人等,脸上无一丝表情,沉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楚王李怀德率先道:“依儿臣所见,现在应该先将卢尚书收押候审,再派人前往滇南,细细盘问,若真有此事,父皇再行处置不迟。”
他与卢府婚事早定,此次首先出头,难保有断尾求生之意。
叶修明已经冷静,头脑快速思考,一定要从今日的事中挖出最大利益,于是质问他道:“二殿下与卢家女婚约早定,且是殿下您亲自求来,难道殿下在这中间,也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怀德情深道:“我对卢小姐,乃是一见钟情,这才求父皇下旨赐婚,和卢尚书又有何干系?”
叶修明:“殿下此意,是说纵然卢小姐只是一介平民,您也会请旨求陛下赐婚吗?”
李怀德:“自然。”
李怀章暗笑一声,却并未在此刻发表意见,乐得看他们相斗,纵然没有渔翁之利可收,却能看李怀德吃瘪。
现在李怀德便是骑虎难下的局面,凭他对李怀德的了解,遇到这种事,他有一半可能会与卢家解除婚约。
可现在叶修明庭前发难,逼他说出这番话语,这卢彤云,无论卢家最后结局如何,他都必须得娶。
这样一来,若想少受其害,接下来,李怀德必须费钱费力费心,为卢瑜焕打点开脱。
崇文帝怒气冲冲下旨:“将卢瑜焕关押候审,此案交由大理寺和玄影军联合审理,势必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赵寻真被派去了滇南,实地求证。
叶拭微与林秋月连日来常在一起切磋,交流心得,于两人武艺一道上大有裨益。
叶净渊则在旁煎茶,为二人作画,姑嫂三人相处十分和睦。
九月二十五,赵寻真自滇南回来,前往玄影军司所复命以后与叶新台一道归家,一同的还有李问渠和燕绍川。
四人面色皆凝重。
叶净渊不意外道:“卢瑜焕被放出来了?”
这事情本就大有文章可做。
一是军需并非全有问题,且不是十足的次品,只是与以前相较没那么好。卢瑜焕自己在朝堂上也辩解过,他是为了大邺朝廷节省开支,劳心劳力做了许多方案,折中选择最优的一个,哪里有刻意为之的意思。唯一一个真有问题且无可辩驳的,便是第一年的发霉军粮,偏偏那次的事情,无法完全干净彻底地归责于卢瑜焕。
二是卢瑜焕如今在朝势力根深蒂固。卢家本就是名门世家,背后根系延伸之广犹如参天巨树。要动他容易,可要将他连根拔起,却是困难至极。更何况如今他家女儿还与楚王定下婚约,楚王背后势力,自然也会为他辩驳。
叶新台沉声道:“陛下判他罚俸三年,将人放了出来。”
叶拭微收了剑回来,目光流连过赵寻真脸庞。连日奔劳,他脸色没那么好,眼下一片乌青,眼睛也不似之前那般有神,唯有眼角那颗痣,还是红得夺目。
自来到演武场,他注意力就分出大半落在叶拭微身上,见她看过来,弯唇一笑,连日来的疲惫和郁气顷刻间消失无踪。
林秋月道:“虽然只是罚俸,但这不是我们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尽管不如人意,至少今年,边关将士们的军需不会再出问题了。何况本也没指望能依靠这个彻底扳倒谁,不是还有玄影军监牢里那位?”
叶拭微低声道:“而且我们也不算一无所得,近日往秦王府递的拜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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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了许多么。”
李问渠说:“这些人,我一个也没见。”
当日朝堂之上,他协同叶新台一起弹劾,明显是得罪了那些世家,但同时也传达了一种信号——秦王宅心仁厚。
历时十年无人问津的军需事件,在当下没有因此而出事故的情况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朝中那些重要人物,有人弹劾便查,无人启奏便轻轻放下。
可这件事在边关一众将领和将士看来,却是十分重要。
秦王闻听此事,却没有如同之前的人一样坐视不管,而是认真准备,上表启奏,联合新中试的举子弹劾。
被弹劾的人还是百年世家卢氏家族,卢瑜焕。
再看与他联合的那些举子,有一多半都是无背景的平民出身。
朝中这类人并不在少数,只是重要命门皆被世家把控,他们背后势力稳健雄厚,非常人难以撼动。
这便形成一个对立关系。
偏偏秦王本人同样与众世家毫无瓜葛,其生母更是出身江湖,他本人又在民间隐姓埋名行走多年。
许多平民出身的官员都有疑惑,这位秦王,到底是如何作想。
纷纷递上拜贴,希望求见。
李问渠头顶却有无数人盯着,他不能有任何动作,于是将拜贴全部送回,婉拒了来人约见之意,又暗暗记下名字,交由叶新台去查这些人的来历以及在任履历,以待来日。
叶净渊欣慰道:“做得不错。这件事上,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暮色降临,一行人分散离去。
叶拭微和赵寻真落在最后。
赵寻真抬头看一眼,确定他们听不到自己说话,才对叶拭微道:“你没猜错,你父亲身边那个功夫不错的暗卫,方才一直偷听我们说话。”
他按照叶拭微事先吩咐,没有动作,当做没有发现。
弹劾一事,他们并未事先同叶修明商议。那天回来,叶新台被罚跪祠堂反思己过,之后叶修明与他攀谈了两个时辰,无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叶拭微猜测,无非是如今叶修明怒斥叶新台行事冒失,叶新台指责叶修明畏畏缩缩。
但叶修明背后的人,乃是李玟丰。
他自登基便被世家挟制,为此甚至亲手断送了原配妻子的性命,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却只扶持了一个叶家在朝堂上与其分庭抗礼,并未大刀阔斧地将世家势力削弱。
这其中是他畏缩不敢还是另有隐情,叶拭微不得而知。
叶修明或许知道,但明显不会告诉他们。他仍旧是崇文帝心中“忠臣”,尽管他们所图,亦是为了李问渠夺得储君之位。可是他们大约不想让这些小辈参与其中。
但这么做的后果,便是即便来日李问渠成为储君,他也只是傀儡。
为今之计,必须改变叶修明的看法,让他和他们,成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看来,叶修明已经初有变化,只要再给他一点刺激,让他知道如今他们在对朝中许多暗流汹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即便面临巨大危险,也还是会不管不顾走自己的路。
叶拭微:“我让你找的人,你安排好了吗?”
赵寻真点头:“全是我以前行走江湖时结识的朋友,不会有人联想到你身上……小姐要这些人干嘛?”
叶拭微附他耳边低声道:“今日夜里,让他们去‘刺杀’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