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醒了。
借着阳台投进来的朦胧月光,她看见邻床上随着呼吸起伏的躯体。
她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客房。
她不是去拍卖会了吗,怎么回来客房的,为什么毫无印象?
对于拍卖会现场,她只有一点零星的记忆。
穿着白袍的人们围在一起,中间是一只打开的木匣。
木匣里面空无一物,但白色面具下的一张张嘴开开合合,似在虔诚地咏唱。
可这咏唱是无声的,在程昭眼中仿佛一出默剧。
她隐约记得这个木匣子里是有东西的,是什么呢?
来自海洋深处的珍宝……是黄金?还是夜明珠?亦或是玉石?
程昭在床上坐起来,神情痛苦。
光是回想拍卖会的场景,她的大脑皮层就像被数千根针扎进去一样,放射性的细密疼痛遍布了整个脑袋,她疼得呻吟出声,双手抱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挣扎。
最终一个翻身滚落下床,跌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近在咫尺的另一张床上,被子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呼吸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程昭狼狈地坐在地上,逼迫自己放空大脑。
这样很有效果,脑子像吸了薄荷油一样,慢慢清醒起来。
跟着一起清晰的,还有一个有规律的“滴答”声。
这个声音频率不高,几秒出现一次,绝不是时钟的声音。
程昭竖起耳朵细听,房间里很安静,所以这个“滴答”声能听得很清楚,是卫生间传来的。
是水龙头没关好吗?
程昭扒着床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晃着身形,一路扶着墙壁,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瓷砖反射着声波,“滴答”声被成倍放大,她能确定,声源就在这里。
洗手池的龙头没有滴水,台盆里散落着几根长发。
淋浴区的花洒也关紧了,没有水滴落下来。
所以是哪里在滴水?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她脚边,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片漆黑如墨的小水洼,只差一点点就要沾上她光裸的脚。
程昭抬头朝天花板上看去。
乍一看,头上的吊顶像是地面的镜像,也有一个碗大的黑色圆形。
“滴答——”
黑色液滴从顶上的黑圆中落下,在空中拉长,最后落进地上的圆里,成为黑色水洼的一部分。
程昭后退一步,她看清了,头顶上是一个漆黑的洞,洞的边缘在慢慢融化成水,再落到地上。
头顶的黑洞在慢慢变大,脚边的黑色水洼也在逐渐向外扩。
这豪华邮轮的质量未免也太差了,svip的房间都豆腐渣工程,下层的普通房间还能住人吗?
“嗡——”
水滴声中又多了一个声音,像是什么昆虫的振翅声。
程昭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黑洞里落下一颗与众不同的“水珠”。
它并不遵循自由落体的规则,而是悬浮在空中,展开了一对窄扇形的黄褐色翅膀。
不好,这只是虫子!
还踏马会飞!
眼见虫子朝面门飞来,程昭下意识伸手去挥开。
视野像是开了慢速倍率一样,程昭能看清虫子的头上念珠状的触角,分成三截的体节,鼓鼓囊囊的白色腹部,还有宛如薄纱的狭长膜质翅。
虫子撞在左手食指上,指尖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作为一个南方人,她不会认错,这是白蚁!
程昭一个跨步来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冲洗着泛红的手指。
白蚁的蚁酸有强腐蚀性,必须尽快冲洗干净,最好再用碱性的东西中和。
这么高端的邮轮,怎么卫生间连个肥皂都没有?
程昭左手继续冲着水,右手打开镜柜寻找。
镜柜是空的,洗手池下面的抽屉也是空的。
手倒是不痛了,但感觉有点奇怪,这里的水效果这么好吗?还是因为她处理得够及时,蚁酸还没来得及腐蚀到皮下?
算了,水冲效果好的话,不中和也没关系吧。
程昭放弃了寻找,视线回到左手上——
“啊!”
流动的清澈水柱下,原本只有一点红肿的手指此刻皮肉尽削,露出森森白骨,其他被水碰到的地方也在慢慢消融,化作红黄的肉糜血水流淌下来。
洗手池里已是猩红一片。
她刚才忙着找肥皂,根本没去看手,此刻才反应过来,不是蚁酸被冲干净了,是皮肉神经都被腐蚀殆尽,左手麻木失去知觉。
程昭都不敢再去碰水龙头,把左手拢在怀里,跌跌撞撞跑出卫生间,来到房间门口,去按门边红色的呼叫铃。
明明伸出的是右手,可落到铃上的却是两根伶仃的白骨。
她眼睁睁看着骨节与塑料按钮接触的地方相融在一起,红色的表面如油般受重力拉长,变得黏黏糊糊。
就如同一场传播极快的瘟疫,呼叫铃整个融化,像块嚼过的口香糖粘在墙面上。墙壁也被传染,印着淡雅花纹的壁纸扭曲滑落,如大滴大滴的半透明胶水在墙角堆积,沿着地面向四周流淌。
有种超现实主义画作的荒诞感。
程昭跳着想要躲开,但手指黏得极牢,失去肌肉的包裹,根本使不上劲。她紧抓着左手腕,上面还留有一些皮肉,整个左手掌都只剩骨头了。
“胶水”渐渐蔓延至脚下,不敢想象如果碰到,是不是也会被溶解,跟这些花花绿绿融为一滩。
地面的瓷砖也被侵染,变成流动的泥沼,想把她拖拽下去。程昭咬着牙,右手使劲一拽,左前臂齐腕断裂,一只孤零零的手骨挂在墙面上,轻轻晃荡,骨节碰撞发出脆响。
好在她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鲜血从手腕处滴落,“胶水”如同觅食的虫群,被血腥味吸引,兴奋地涌上,将血液覆盖吞噬,然后融进了一抹血色在淡黄黏液中流动。
放眼四周,整个房间都像一个沸腾的熔炉,咕咚咕咚冒着泡,要把她融化在里面。
没有地方可以逃脱了,再这样下去就要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她还有工具箱!
她怎么忘记了呢!
程昭的视线落到空荡荡的左臂断口,那里鲜血还在汩汩冒出,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手环丢了。
大概是左腕断的时候,滑脱下来,被地面吞没了。
她完了。
她要死在这里了……
盯着地上翻滚着越来越浓的各种色彩,她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
“程昭!”
谁?
“程昭!程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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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叫我?
“程昭!你快醒醒!”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明明在“看着”地面,但她竟然又一次睁开眼睛了。
瞳孔里映出洛清焦急的脸,程昭转头看向四周。
房间的布置跟她们初入时一样,没有融化的墙纸,没有破了个黑洞的天花板,她躺着的地面硬邦邦的。
程昭抬起左手,在眼前翻转。还好,有皮有肉,血管清晰,活动自如,就是手上多了好几条醒目的抓痕,有的已经渗出血来。
“我怎么了?”
“呼,你醒了就好。”洛清长舒一口气。
程昭这时才看清,她的手里拿着一管空了的针筒。
“这是什么?”
“丙泊酚,我的急救箱物品。”
程昭撑着地面,缓缓坐起来,“丙泊酚不是麻醉药吗?”
“也有镇静的作用,能抵抗域里的一些负面影响,例如幻觉之类的,不过有时间限制,作用时间因人而异,一般两个小时,用多了会有抗药性。”
“我刚才是……幻觉了?”
“我猜的,你刚才从床上翻下来,然后就一直在抓手,都抓伤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人刚不还睡得跟头猪一样死吗?
洛清不知道程昭心里把她比做猪,还拿过她的手来查看伤口,展现出难得一见的同事情来。
“刚才我血压掉到60/20,手环开启紧急模式把我唤醒了。这地方不对劲,咱们都在不自觉的状态下被影响了……”
“你也出现幻觉了?”
“没有,我就是非常非常想睡觉,我曾经在域里超过60没合眼,也没困成这样的,这肯定有问题,要不是手环监测基本体征,我可能就无知无觉地死去了。”
程昭后背寒毛直立:“这也太可怕了。”
洛清皱皱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程昭本来不觉得,被她一说倒像是有点清甜的香味:“好像有股切开的西瓜味。”
“是吗?”洛清用力嗅了嗅,“我怎么觉得是股柑橘香气。”
程昭站了起来,看到阳台门关得严实。
“你回来的时候有关阳台的门吗?”
洛清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我实在太困了,一进来就倒床上睡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来的了……”
程昭走过去打开阳台门,腥咸的海风吹进房间,把那股奇异的香味给吹散了。
洛清注意到海平面上已经露出了一抹红霞。
“天快亮了,没想到我睡了那么久,你后来去了哪里?”
程昭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分别后的遭遇,包括找到了3个患者的好消息。
洛清:“这么说来,你的幻觉很可能是受了拍卖会上那块玉的影响。”
程昭:“如果都是幻觉的话,没准玉会动,也是幻觉的一部分。为什么域对你的影响是昏睡,对我则是这些恐怖的景象呢?它看人下菜碟?”
洛清:“可能它看你比较不爽吧。”
程昭:“呵呵哒。”
洛清确认了卫生间没有异样后,程昭进去洗了个澡,幻象里的场景太过刺激,她浑身都被汗浸透了,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要是房间里能有更换的衣服提供就好了。
“咦?”洛清打开房间里的衣柜,“昨天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面有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