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从刑狱回到县主府时,天已擦黑,墨色的天际挂着三两颗星子,闪烁着照明院子里的春景。
李绮身后响起青兰的脚步声,青兰走到了身后,撩起她湿漉漉的长发,一面绞干一面道:“县主今日见着大人了?”
李绮晃悠着身下的摇椅,随意嗯一声,“见着了。”她看着窗外月色朦胧的碎彩野花,心里郁郁难以开朗。
她不会忘记牢狱里冯斯疾说的那些话,可她实在无法付出或是回应什么,‘不会忘记’对一个只将冯斯疾当成工具的她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情念。
身后的青兰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那县主怎么想?真要到宫里去?凭借你现在的本事,就是你想拒绝,李恪公公也会为你周全的。”
李绮沉声说:“当然要去,如果不去的话,怎么能除掉陛下和皇后。”
她这一句话说得镇静自若,恍若除掉陛下皇后的事不过喝口水那么简单,吓得青兰手脚一僵,竟一时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受。
她清楚李绮向来胆大,哪怕不给她翅膀,她也有竭力飞向天际的勇气,可是有勇气不代表就能一帆风顺,想做惊世骇俗的事,必得承受非常人能忍受的刀锋火灼。
可李绮就是有那样的魄力,她能忍能受也能捱,更难的是,她能舍弃常人所不能舍弃的情感,做到唯我独利的利己。
当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看不见任何人的情感时,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的。
可青兰自认,人活着从始到终都活在一个‘情’字里,儿时是父母、姊妹之情,大一些是朋友、同窗,再大一些便是枕边人。
倘若连这个都丢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窗外的风吹进来,拂在手上脸上,凉丝丝的,青兰倏然回过神,绞着李绮的头发,叹息一声,“可县主若是走了,那大人那边……”
青兰没说完,就见李绮回过头来,目光犀利地剜过来:“你是觉得我负了他?”
她声音里的冷意让青兰惊了一惊,忙不迭跪下去,惶恐地看着李绮道:“奴婢不敢。”
李绮从摇椅上起身,绕到青兰面前来,阴凉着声儿毫不留情地拆穿青兰:“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我比你还清楚。你必然以为,冯斯疾为我做了那么多,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被焐热了,融化了,是吗?”
青兰垂下头,不敢说话。
空气里静默了很久,只有风声从屋檐下呜咽着划过,寂静中李绮突然讥笑了一声:“你既这么觉得,那我倒要问你,在黔洲我是骗了他,算计他利用他,可我后来在藏金阁做了他将近一个月的禁//脔,他用夜阑生香威胁我,算不算他的报复,而我已经偿还?”
青兰肩膀轻轻发起抖 ,缓缓抬起头来,见李绮不知何时已经退到窗边,大开的窗外夜如浓墨,映照着她单薄的身影。
她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一座木雕,唯独那道嘶哑的声音含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
“从黔洲以后,他做的每一件事,可曾有人逼过他?”
青兰似乎被她强冷的气质所牵引着走,不自觉回答:“没有……”
“我过生辰,他送我兵器;我救生香,他想为我与何章敬等人周旋,不惜与他们同归于尽;再到后来他要为我顶罪,我可曾有哪一件逼过他?”
青兰声音弱了下去:“未曾……”
“既然我从未逼迫过,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男女之间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他既甘愿,就不存在我亏欠于他。那么他有什么结果都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一厢情愿就捆绑自己的良心?”
李绮回过身,看穿一切的清醒目光盯过来,竟压迫得青兰一时呼吸困难,她调整呼吸,艰难道:“可是县主答应了他,他为你顶罪,你会嫁给他……”
李绮笑出声,冷漠道:“顶罪的事,乃他主动提起,那我想要出来,就只好骗他,我没什么错,错的是他太善良,容易轻信别人。倘若是我主动提起,要他为我顶罪,筹码是我嫁他,那才叫我利用算计,你可懂这其间因果?”
青兰愣了一会儿,实诚地摇摇头。
“不懂也罢,但被骗的和骗人的都只是在各凭本事争取利益,被骗的人,要怪的是自己太傻,而不是怪骗子太猖獗。你休想用你们那一套所谓的良心来捆绑我,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
李绮冷艳的眼睛里,肃杀一闪而过:“我最后提醒你,你本是他身边的丫鬟,自然处处为他想,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但你既被他指过来我身边,从此以后我不管你为他着想多少,你都得给我藏好掖好,只能忠于我。若你做不到,现在就离开县主府,回他的冯府去。”
李绮低头看着青兰一张早已慌乱的小脸,质问:“你可能做到?”
青兰慢慢低下头:“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忠于县主的。”
“去收拾东西,准备进宫吧。”
“是。”
青兰从地上起身,拿来包袱收拾细软。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李绮蓦然想到,青兰从未在县主府伺候过,恐怕不能收拾齐全。
想至此,李绮走上前区,也跟着亲自去收拾。
李绮把架子上常看的书都取下来,放进箱笼里,又拿了几身靓红色的衣裳,一些汗衫便没了。
青兰担心会有疏漏,扒开箱笼来回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的,这才直起身对李绮道:“县主,都收拾全了。”
青兰歪着脑袋想了想,“会不会少了些?”
李绮看着地上的两个红色箱笼,就是她所有要带的东西了,两个箱笼,对她的身份来说的确少了些。
但也足了,李绮看了看,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吩咐青兰:“让页书回藏金阁一趟,将绝音也带上吧。”
“是。”
忙完这些,李绮泡过浴足,便躺到榻上,青兰给她盖好被褥,吹灭烛灯,轻轻退到外间去守夜。
李绮闭着眼睛躺了会儿,毫无睡意,她索性睁眼,翻身朝外,见月色洒过窗户,投在房中一片淡色的银灰。
她突然想起,在藏金阁那么高的阁楼,仿佛距离月亮很近,触手可摘一般。
藏金阁那段辛秘事,除了周边几个亲密些的人,并未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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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风声。
但白日里在清绮庙,冯斯疾的举动却是人尽皆知,皇室注重颜面,梁帝何故还要坚持之前将自己召入宫的念头呢?
这有些反常,李绮悄悄留意着。
李绮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不知睡去多久,忽而被叩叩的扣门声吵醒。
李绮睁眼,天边已经翻起鱼肚白,灰蒙蒙的,天色即将破晓。
扣门声停了,青兰端着还在冒热气的水进屋来,点亮烛灯,驱散一些阴霾,来到床榻边打起床幔,扶着李绮起身:“县主,今日要进宫,早起来梳洗。另外,何章敬爬过来了。”
听见何章敬的名字,李绮跟被人泼了盆冷水似的清醒,还躺在榻上,睁开的眼睛却一片清明:“他果真爬过来了?”
青兰拿来架子上的红袍,她知道李绮不喜欢人伺候穿衣的,便只递过去给她,“是,就在府外。”
“去看看。”
李绮翻身下床,接过红袍穿戴好,随意梳洗一番,便领着青兰出府。
两个门房正上值,见李绮过来,其中一个迎上前来,将情况一一说给李绮听:“他浑身是伤,是在来的路上被百姓们群殴的。呸!做了那等丧尽天良的窝囊事,活该!”
李绮一边听,一边看向何章敬。
何章敬浑身血淋淋的,趴在她府门前的台阶上,发丝凌乱地蓬下来,盖住他半张脸,仅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惨无血色,嘴唇干裂。
李绮往前走了几步,在他跟前立足,一双云底鞋正好停驻在他脸颊面前。
“被众人讨厌群殴的感觉怎么样?”李绮低头,看着何章敬笑。
何章敬已经无力去理会她的嘲讽,伸出血污肮脏的手,死死拽住她的一片衣角,“李绮,你答应过……会保他们。”
李绮抬脚一脚踹开他,他没有力气,被这么一踹直接滚下台阶去,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砖路面,磕出一个小洞,汩汩往外冒着血。
李绮一步步迈下台阶,蹲在何章敬跟前,绯红冰凉的裙摆摇曳过他满是血渍苍白的脸颊,她深深笑道:“我何时答应过你会保他们?他们又是谁?”
何章敬睁大眼,闪着泪花的眼里一片迷茫:“我费了多大的心劲儿,才爬到这里来。路上那些人险些把我打死,朝我吐了多少口水,你却竟然……耍我?”
李绮听见这些,笑声更大,忍不住起身,抬脚踩住他的肩骨,狠狠地碾,骨头的碎裂声和她更冷的声音同时响起:“你来的时候一定心力充满了希望,心想我会履行诺言保下他们。就像我从黔洲来京都的时候一样,满怀希望,等着赠我那串璎珞的人出现一样。”
何章敬听得愣住,僵在地上,连疼痛地哭嚎都忘记了。
李绮俯视他,那眼神就像清绮庙里的阎王神像,俯视着众人的模样,不见悲悯,不见同情,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意。
“被人用希望做刀的感受,你也算体会到了。但这都还不够,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所在意的尽数毁在你眼前,就像我看见云洲沦陷在我眼前一样。”
李绮说完,后退两步,侧头吩咐青兰:“把他带进去,关进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