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藏金阁时,正是日落时分,记忆中雅致的夕阳红高高盖在远天之上,冯斯疾牵着马走在遍洒的血阳中,一人一马的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
他牵马拴回马厩,背着绝音往十一层去。
青兰和夜阑守在门外,看见他都先行了个礼,才道:“县主睡着了。”
冯斯疾拧眉:“还在睡?用过饭了么?”
青兰点点头:“午时夜阑回来,她醒来一次,跟夜阑用过饭才又睡下了。”
冯斯疾淡淡嗯一声,推开门,放轻了步子走进去。
青兰在身后把门小心关好,只发出啪嗒一声细微的声响。
睡梦中的李绮没被吵醒。
冯斯疾立在房间中央,侧身看了眼床榻上的人,水红色的床幔薄如蝉翼,纱一般的,映出里头她纤细的身姿。
她朝着床榻里侧而睡,脊背勾起,裸出一半的肩膀。
春日不冷,她的穿着也足够了,窗外一缕残阳斜照进来,恰好落在她的肩头,暖暖的。
冯斯疾轻轻放下绝音,解开粗布的时候,不小心拨动了琴弦,没头没脑地响起一道琴音。
他登时顿住,略略紧张地看向李绮,只见床榻上的人儿翻了个身,朝向外面,张开眼睛看了看。
李绮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才看清房中立着的人就是冯斯疾,她连忙起身,撩开床幔:“你这么早便回来了?”
她还以为冯斯疾这次有的忙,不到子时之夜回不来呢。
冯斯疾把绝音放好,坐到她身边,眼含歉意道:“吵醒你了?”
李绮摇摇头:“也睡差不多了。”说完些许迫切地拉起冯斯疾的袖子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担心等得越久,明容是危险就越多一分。”
冯斯疾垂眼去看她。
她才睡醒,头顶一窝凌乱的长发,鬓边几缕发丝被她睡得翘起来,耷拉在耳朵边或是眉眼上,可爱得像是炸毛的小松鼠。
早在黔洲的时候冯斯疾就知道,李绮的睡相是从不讲究的,晨起时常常都顶着一蓬乱糟糟的头发。
冯斯疾探出指尖,将她鬓边翘起的发丝捋顺,温柔地别到她耳后:“放心,丽妃现在是张洲竹联络控制我们的唯一筹码,他绝对不会让丽妃这么早就出事。”
李绮想想觉得有道理,可还是不敢等。
冯斯疾看出她在想什么,拉过她的手安抚道:“等过了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再等最后一日。”
李绮问:“为何要等过明日?你还有未尽之事?”
冯斯疾颔首道:“明日我要抓何章敬。”
李绮顿了顿,这段时日里太过繁忙波折,已经将这个名字短暂的忘却,这会儿冷不丁地提起来,她的心口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李绮的指尖慢慢收紧,那股熟悉的恨意重新涌上四肢百骸,让她周身发冷。
冯斯疾将她搂在怀里,有一下每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安抚:“这次我会将他交到你手中,任由你处置。”
李绮仰头望他:“我听青兰说,何章敬一出来就会和陈护联手,治你办案不力的罪将你收押,怎么你却好好的?”
“你是高兴我还好,还是不高兴我还好?”冯斯疾轻笑看着李绮问。
李绮不甚想搭理冯斯疾,要不是人在屋檐下,还要去找董明容,都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冯斯疾见她不理人,干脆不再逗她了:“枢密使之位悬空,李恪走之前推举我,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李绮哦了一声,不过却觉得有些奇怪。
只因李恪向来是听自己的命办事的,这次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就离开了,有些反常。
不等李绮深思,冯斯疾起身走到桌边,伸手拨弄了一下箜篌的琴弦,侧目笑盈盈望着李绮:“这架绝音送给你,还没听你弹过。”
他这么说,李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趿拉着鞋走来坐在桌边,试探着拨了一下弦。
声音不像之前那么脆了,还能看见箜篌上休整的痕迹,李绮没有问也知道怎么回事。
李绮随意弹了一曲云洲的小调,琴音虽然不够清脆,但也比绝大多数的箜篌更要灵动,琴音悠扬的漂浮在藏金阁。
李绮没有太多心思在弹琴上,她想的更多是之前张洲竹对自己说的话。
李绮一边弹,一边忍不住问冯斯疾:“这箜篌当真是你在张洲竹那儿买的?”
冯斯疾点点头。
她便想起张洲竹曾对冯翊君所做的事来,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当时你是什么心情?”
“唯一的心情就是想迫不及待送给你。”
冯斯疾倒是也没有说谎,当时还在黔洲,听说张洲竹会和丽妃等人同行,而又正好见李绮没有自己的箜篌,便去找了张洲竹。
在京都的时候冯斯疾就知道,有名的绝音在张洲竹手里,只不过那时他对丝竹弦乐并不感兴趣,从没想过要得到绝音。
黔洲,为了能买到张洲竹手里的绝音,冯斯疾花了十倍的金银,又日日站在他门前求见。
按理说两人的这种关系,张洲竹不会卖,但偏偏他也对丝竹弦乐不感兴趣,不过是喜欢好东西而已。
既然仇恨之人愿意卑躬屈膝,还有金银可以拿,那么张洲竹这种身居高位之人并不在意过往和冯斯疾有什么不快。
只认利益。
李绮也知道买到这架箜篌定然没有冯斯疾说的这么简单,但冯斯疾看起来并不想深谈,那自己追问也没有意义。
这时,屋门被敲响,李绮弹琴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去,紧闭的门扉外传来青兰的声音:“大人,页书来消息说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李绮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冯斯疾,还以为他明早才会出门,却不想是这会儿。
倒不是舍不得,只是冯斯疾不在,她还被关在这儿没有自由,心里总是慌慌的。
冯斯疾在桌边起身,绕到李绮面前来,弯腰想要亲她的嘴角。
李绮下意识就往后退,后脑却被他一把扼住,重重往他面前压,距离被压得很近了,眼前的光线暗下来,紧跟着被他重重吻住。
唇瓣厮磨得有些痛,李绮紧紧皱眉,好半晌后,他才渐渐后退,远离了她的唇。
却还抵住她的嘴角,含糊不清说:“乖乖等我回来。”
李绮没说话,心跳有些快,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痛的嘴唇。
后颈上还按着冯斯疾冰凉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李绮感到肌肤上一阵阵的摩挲感,神经发紧地盯着他。
见冯斯疾没有松开的意思,眼神中似乎还有警告和期待,李绮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最好别跑。”
冯斯疾说完才松开她,慢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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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开春以来一直明媚的天光暗了下去,远处的天空中灰沉沉地压住一层厚厚的乌云,近处的树木被狂风吹得哗哗作响,树干弯折,飞落一片片树叶。
冯斯疾穿猩红的官袍,戴幞头,冠发整齐,踩住一片树叶,狂风吹得他的官袍猎猎作响,意气风发,狠戾逼人。
他正立在宫门外,回头看着跟在身后被页书控制起来的王默,沉声道:“给你说的事,可都记住了?想要活命,就看你今日如何表现。”
王默连连点头:“小的知道,小的明白!”
经过昨日页书的收拾,王默这会儿才终于像一个人了。
穿着干净利落的胡服,乱糟糟的头发也修剪得爽利精神,除了看上去有些瘦弱和精神萎靡以外,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总之,看不出来他在冯斯疾的那囚牢里生活了那么久。
只不过腿上的割伤还没好完全,走起路来有些颤颤巍巍,但他已经自己想好了说辞,若是有人怀疑问起,就说这是当年逃出被抄家中的节度府时才受的。
因着当时忙着逃命,没顾得上这个伤口,所以落下病根。
王默生怕出错,自己丧命在前面那一身红袍的人手中,不断在心里默念回忆他们交给自己的那些话。
终于跟随冯斯疾来到内廷,却与页书一样,被留在了高高的围墙外面。
这儿不只是他们,还有无数小厮书童谋士之类的,都是陪同自家主人上朝而被留在这儿的。
或许是从没见过王默,大家都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在此地等了一会儿,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风也越来越大,吹过来的时候,甚至都能感觉到风里面夹杂着的湿润,似乎已经开始卷来一些雨滴。
王默被吹得有点儿冷,拉拢衣衫裹紧自己,忽然听见前方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喊:“王默! ”
王默打了个激灵,探头去望的同时高高举起手:“大人,小的在!”
“你,跟咱家进来!”
那个太监转身便往里头走。
王默正要跟上去,就被页书叫住,他回头,页书警告地看着他:“你若敢耍花招……”
王默摆摆手,有些不耐烦了:“这话你都说好几遍了,放心吧,我为了自己的小名命,肯定不敢胡来的。”
说着懒得耗费时间,快步跟上了那个太监。
来到宫里上朝的地方,四周几个镀金的石狮子庄严肃穆,大殿顶部高极了,悬挂着好几颗通体莹润的大珠子,墙壁上还贴了许多他不认识但一看就是大家之作的诗词画作。
最上首,坐着精神萎靡的梁帝。
王默一进来,就感觉到大殿里的气氛凝固,很是僵硬微妙,一个坐轮椅的人,目光带着刀子向自己杀来。
他顿时就打了个激灵,如果猜得没错,这就是冯斯疾口中的何章敬了。
也就是他今日要对付的人。
高处的梁帝这时发话了:“王默,当初黔洲节度使魏鸣与何章敬勾结,害我云洲失守的谋事,你知道多少?”
王默急忙跪下去,原本已经坚定的心,忽然有些迟疑。
如果自己说了真话,冯斯疾真会让自己活吗?
就算他让自己活,可是自己也是当年一案的帮凶,陛下又会让自己活吗?
王默突然有了新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