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那闪烁着暗光的金子,针尖一样扎进李绮的眼睛里,阵阵生疼,忍不住稍稍眯起眼:“这是冯斯疾的圈套。”
夜阑不明这是何意,摸不着头脑地轻轻撞了撞生香的肩膀。
生香在冯斯疾刚回京都时,便担心他会因黔州之事对李绮怀恨在心,展开报复。
眼下虽不明李绮所指为何,但却能理解她言下之意,不由得面露担忧:“是冯案使做了什么吗?”
李绮指着那些金,“这座金宅是他的,你说他所图为何?”
生香亲历过张洲竹的掌控,她几乎是在扫一眼藏金阁的地势之后就懂了冯斯疾的意图。
她深吸了口气说:“我就知道是这样,黔州你那么对他,他怎么可能没有报复之心?之前我们兵分两路回京都后没多久,其实如你所说那样,冯斯疾追上来了。”
那年从黔州离开后,李绮担心冯斯疾会半路追上,对她们不利,刚出发不久便提出要分路走。
她带着夜阑骑马走歪道,董明容与其他人继续走官道。
官道有一半走水路更近,董明容带人在码头休整,即将上船时,冯斯疾风尘仆仆地打马追来,他身后跟着同样疲惫的页书。
冯斯疾翻身下马,往日最注重礼仪的人见了董明容,却不行礼,只幽静深黑的一双凤目来回扫视她们一行人,确定里头没有李绮,才冷望着明容问:“她人呢?”
明容不在乎他的不尊,只道:“她走了。行至半路,她后悔说不想去京都了,带着夜阑去了哪儿本宫也不知。”
冯斯疾像是要确认她有没有说谎,深黑的凤目盯了她半晌,许是没看出什么来,便策马离去。
生香记得那时的他眉眼深沉不起波澜,脸色平如湖镜,穿着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衣,衣袖衣摆上沾满泥土,头发丝也糊了一层江边的水雾,他站在江风里一动不动,一个大活人却从上到下都透出一股死寂。
后来听明容说,他之所以面色平静,眼神疏离,沉静得无从探查真实的情与绪,是因为他麻木得太久,失了神采和魂魄,恐怕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但又不知为何而支撑。
他在茫茫江雾里越走越远,江风撩起他黑色衣袍的一角,在空中飞扬。
生香扶着明容上船,一边皱眉道:“娘娘,冯大人看起来不太对啊。你看他方才那眼神,是不是心怀恨意想要报复?”
明容似乎看得很开,语气淡淡的:“冤有头债有主,他被李绮这样辜负,有报复的心不难理解。”
生香回想这段过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冯斯疾与李绮之间恐怕只剩下恨意。
全靠恨维系的关系,冯斯疾会下什么样的狠手?
生香急忙拉住李绮的胳膊,劝道:“要不你离开京都吧,这儿有我们。”
李绮定定看了她半晌,慢慢冷静下来,突然不再觉得有什么可怕,他只是冯斯疾而已,她曾经的手下败将。
她道:“不,在黔州我能赢冯斯疾,现在我依然能赢。”
若是轻而易举就言退,那她就不是李绮了,她从来自信张扬,坚信任何事态都可以尽在掌握。
冯斯疾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斯文读书之人,她不信他能在自己手里能翻出花来。
金宅又怎样,他能砌高,她就能推倒。
-
福寿宫。
张皇后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屏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她和李绮二人。
她单手撑着脑袋,闭上眼不去看李绮那张让她讨厌的脸,问:“什么妖风把你吹来了?”
殿内烧着炭炉,暖烘烘的,李绮觉得有些热,将斗篷解下来,说:“娘娘,你想摆脱你庶弟的掌控吗?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也累了吧?”
张宛一顿,随即猛地坐直了身子,拨开珠帘去看眼前的人,没有看错,她就是李绮。
张宛狐疑地皱眉:“你会有这么好的心?”
李绮不跟她周旋,只问:“你只说想不想吧?这个后位底下埋了你丈夫和儿子的枯骨,你就不想找张洲竹报仇?”
她从衣兜里拿出一本名册,递到张宛面前:“这是云洲打仗时的充军名册。张洲竹与何章敬私自篡改了许多,除了这个,我还有更多可以把张洲竹拉下台的罪证。”
张宛随手翻看几眼,果真有改动的痕迹,因为时日太久,名册有一股灰尘味,她捂住鼻子丢远了些,对李绮道:“你可没这么好心帮本宫,说吧,你要本宫付出什么?”
“明日,你带人去香来客栈,一切听我安排。”
张宛对她的语气有些不满,恨恨地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能叫你一声娘娘已经是尊重,你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一样么?”
如今局势不同,她无需再忍。
李绮迈上台阶,走到张宛面前,一把抓住张宛的手,冷眼盯着她:“我不是来找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的。我方才说的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
张宛头一次见这样的李绮,从前在宫里,李绮除了对梁帝和丽妃撒娇卖萌什么也不会,可现在她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肃杀。
李绮面露笑容,眼神却不善:“你该庆幸现在对我还有用处,否则就凭你对丽妃娘娘做的事,就足够我将你千刀万剐。”
她用力把张宛推到地上,警告道:“明日你若敢不来,我不会再留你。”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张宛愤恨地扣紧身下的绒丝软毯,咬牙切齿地盯着李绮的背影。
之前她就不喜欢李绮,只能在人多的时候给她点儿难堪,因为碍于人多,李绮不会不守尊卑之礼。
可若是没有人,李绮就和张洲竹一样,随手就能捏死她。
“娘娘,地上凉,还是先起身吧。”屏风后慢慢走出一道雪青色的身影,冯斯疾立在火炉旁负手看她,神色冷漠,唯独领口一朵红梅火热得碍眼。
张宛从地上爬起来,坐回贵妃榻上,私底下张洲竹常常这样对她,她习惯了,丝毫没有被看见惨相得窘迫,道:“方才你都听见了,本宫要怎么办?”
冯斯疾沉默了一会儿,说:“按照她说的办。她心思敏感多疑,不要让她起疑。”
“可是……这样有风险。”
“你想要她永远消失,不能听圣旨入宫,总得付出点儿代价。不然你真想等她一月后入宫来?”
张宛自然不想,她现在只有好好哄住梁帝,才能稍微与张洲竹抗衡。若是李绮入了宫,自己可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本宫知道了。”
“今日臣来过之事,嘴巴闭严一点儿,否则连我也帮不了你。”
张宛淡淡嗯一声。
-
李绮出宫后,也没去藏金阁,而是直奔冯府。
路过县主府时发现,县主府已经修缮好了,从外看去精美如初,看不出里头没有人住。
李绮到冯斯疾的府上,却不见他人,在书房等了一会儿,才见他推门进来。
他解开堆满白雪的披风,随手挂在杆子上,拿来火钳烧炭炉,说:“这么冷,怎么不生炭?”
李绮从他身后抱住他,靠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我懒。”
冯斯疾放下火钳,把李绮拉到面前来抱着。
他靠在贵妃榻上,她靠在他怀中,看着她垂下的发丝,不由伸手抓了一缕来把玩,“今日怎么想着来找我?我以为你会去找张洲竹。”
李绮明知故问:“找他做什么?”
冯斯疾没说话,只定定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李绮有些发毛,靠在他手臂上翻了个身不去看,她牵起他近在眼前的手,说:“张洲竹逼我在香来客栈除掉何章敬,你也知道,何章敬有民心追捧,若是再像何暮那样很多人来讨伐我,怎么办?”
冯斯疾看着她黑漆漆的后脑,说:“你确定是张洲竹逼你的。”
“我骗你做什么?”
她翻身过来,搂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仰头看他:“我怕那些人讨伐我,我怕死。你明日能不能来帮我?我要是死了,可就没人帮你查云洲被破的案子了。”
冯斯疾定定瞅她须臾,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来:“你确定是让我去帮你,而不是想算计我落入你的圈套,然后你在香来客栈杀我?”
不等李绮否认,他收起笑容,略带冷意地盯紧她:“李绮,如果真是那样,你可就杀我三次了。”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如若真杀我三次,那无论我怎样对你都不算过分吧?”
李绮感受到下巴处他指尖的微微凉意,心跳猛地加快。他怎会有这样的眼神,幽暗,发着暗光,像黑夜丛林下狼群的眼睛,泛着掠夺的冷意,又怎会有这样的疑问,令她不得不去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绮一遍遍提醒自己,他只是冯斯疾,是她的手下败将,只要自己勾勾手指,他就一定会下跪的冯斯疾。
就这样哄着自己放下心来,李绮勾起他脖子吻了上去,唇齿间轻轻啮咬住他的喉结,他伟岸的身形猛然一僵。
舌//尖轻柔滑过他凸起的喉结,她略口齿不清地说:“冯案使不顾污秽清官之名也要帮我隐瞒丽妃一案,我怎么舍得杀你?”
后劲被他一把擒住,挪开她,不许她亲。
“李绮,我知道你是什么意图,”所以他不会轻易上当,他擒住她后颈的手轻挪到她唇边,轻轻描绘着她漂亮的唇形,那指尖力道柔和得有些诡异:“省省无用的力气,也好日后能有心力讨好我。”
不然他无法保证,他会怎么对待藏金阁中的李绮。
李绮怔忡,直觉他的这句话很不好,没能问出声,只见他看她嘴唇的目光越来越暗,暗到深不可测,令人骨头发毛,她败下阵来,在他身下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
翌日,下了一整夜的雪停了。
李绮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冯斯疾的榻上,这是他最私密的个人空间,充满了独属于他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皂香味,萦绕鼻息不散。
她突然不想起身,有些贪恋这儿的气味和温暖,伸出手臂盖住眼睛,就那么躺着不动。
脑海里无法控制地想起昨夜冯斯疾那些话来,如果今日再对他动手,那就是第三次想杀他了。
李绮有些烦躁,躺了会儿后,想着今日还有重要之事,到底挣扎着起了身。
走出内室,发现外头的厅堂里烧着温暖的炭炉,小小的方桌上摆放着两碟小菜和一碗清粥,李绮尝了一口,是冯斯疾的手艺。
桌角还摆着一盆温水,盆边搭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她起身要用的所有都细心的准备好,等她梳洗过用过饭,走出门却不见府上有人。
她有点儿奇怪,但没多想,独自骑马去了香来客栈。
-
自从张洲竹屠尽了香来客栈后,为了给生香留下最后一丝念想,就一直花银子维系着客栈。
他不擅经商,客栈常年亏损,渐渐来的人几乎没了,但因生香一个执念,他依旧用银子维系着客栈的风貌。
一桌一椅都是又新又昂贵的,只是来的人不多,眼下时辰尚早,没见什么人。
李绮推门进早就跟何章敬约好的雅间,他看起来到了有一会儿了,面前茶桌上的茶水已经翻滚,往外冒着热茶的清香。
她关好门,慢步到他对面落座后,抬眼打量他。
他今日穿一身淡蓝色长袍,外罩一件银狐披肩,胸前一块儿月牙形状的环佩。
他身形也比大多数男子要清瘦一些,五官也更清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相,像一个清贫书生而非官家嫡长子。
何章敬为她斟了一盏茶,先打破沉默:“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天了吧。记得你初入京都的时候,跟在张洲竹身边,也常常与我见面,与我对弈。”
李绮语气冷淡:“我今日来,不是跟你回忆往昔的。”
他扫一眼她空荡荡的胸前,兀自问:“那串璎珞,怎么不戴了?”
“云洲城破,是你将援军路线卖给了南燕,是不是。”
何章敬向后靠在轮椅背上,神色淡淡嗯一声:“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知道真相的冯翊君已死,你知道了又能拿我如何?
“你的确身手不凡,但你不会以为我会独自来见你吧?我今日来见你,是有旁的事想问你。”
李绮看着他不语,他继续问:“你的那串璎珞,怎么不戴了?”
李绮去端茶的手一紧,道:“我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或许是后日,后年,下辈子。我不想将这种渺茫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觉得没必要,就不戴了。”
何章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桌,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响,他静静凝视着李绮半晌,蓦地笑出声,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他今年三十,风骨犹存,那种清苦的长相极易激起人的怜悯。
可那双小小的眼睛里却暗含狠劲儿。
他突然把话题扯得很远,聊起几人的年纪:“我长冯斯疾五岁,长你十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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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我二十二,官拜户部侍中,协助太尉处理充军事宜。
“那年我和张宰相偷换充军之人的事险些暴露,急于将那些滥竽充数的老弱病残解决掉。恰好云洲传信需要援军,我就想,怎么才能不露马脚将那些老弱病残除掉,还能狠赚一笔呢。”
李绮的眉越皱越紧,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他自己的往事。
他对李绮笑出声:“我带上援军前往云洲,董岩告诉我云洲的军//防图,让我带援兵走千谷湾。”
李绮知道千谷湾,是云洲地势最复杂的一座山,里头小山谷一个接一个,若非极为熟悉很容易迷路。
那也是与南燕紧邻的一个关隘口,只要千谷湾不失守,云洲很难被破。
何章敬一边笑一边说:“我把援兵带过去了,但也将千谷湾这条路卖给了南燕。之后云洲城破,那些老弱病残也都战死在千谷湾。我悄无声息解决了他们,还得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他停了一停,忽然盯着李绮的胸前说:“不过在我回京的时候,路上遇见有个十二岁的姑娘,恳求我救救她家小姐。”
哐当——
李绮手中的茶盏打翻,滚烫的茶水泼出来,将她手背烫出大片红痕。
她却没什么反应,只抬起那双阴灰的眼盯紧他:“是你?”
何章敬仰头看着她笑,悠悠饮下一口热茶:“我见她很有志向,想要收复死在我手中的云洲,我玩心大起,突然就很想看看 一介蝼蚁要怎么逆天改命。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京都,我低估了你和董明容的本事。我倍感无趣,好像游戏玩输了一样,便想着,那我就不出现吧,看你一直期待我出现,每日煎熬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李绮垂下头,压下眼里的热意,再抬起头来时,双眼只有晦暗不明的狠意。
她一声轻笑:“呵。”
八年了,云洲被破八年,她也戴了那串璎珞八年。
错把贼人当作神明和希望,她一直期待的人,竟是亲手推动云洲城破的罪魁祸首。
李绮对他微微一笑,手却在茶桌下方,轻轻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匕鞘缓缓抽开,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只有她能看见匕首出鞘时一闪而过的冷光。
丝丝缕缕的恨和厌爬上她的眼尾眉梢,气氛一寸寸凝固,她轻声细语地问:“是不是我这种人,就只能是你们的玩物。权贵如此,蝼蚁贪生?那你那样救你的庶妹何暮,也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吗?”
“那倒不是。血亲与你,自然是不一样的。”何章敬悠悠饮了口茶。
李绮仍在笑,窗外一束日光透进来,笼罩在她周身,却照不出半分明媚之色。
她浑身冒着寒气,如在九泉地狱走了一遭,肃杀之意慢慢凝聚于指尖。
何章敬在她生逢绝境之时,像一束拯救她的光芒闯入,给她所有希望,支撑她活下来走到京都,因为坚信会有人和希望在等她,她不惜放弃冯斯疾。
他以希望为刃,以光芒为刀,将她戏耍得体无完肤。此生非戏子,却实实在在唱了好大一台戏供人取乐。
原本平静落座的李绮忽然站起身来,手中寒光一闪而过,匕首直直扎向何章敬的命脉。
何章敬不动如山,仍是笑意朦胧望着她,不躲不避,仿佛笃定了什么。
李绮只看那匕首距离他喉咙仅有毫厘之差时,却一支箭疾风而来,砰的一声射击在她的匕首上,巨大的力气把匕首震落,掉在何章敬的膝盖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雅间陷入死寂,连风吹过都是惊扰。
李绮的脑子里只有发泄的念头,想看何章敬死,想看他尝受自己千百倍的痛苦,她不再平静,急促地喘息着,胸口跟随着此起彼伏。
她要何章敬死!
她想去捡匕首,可寂静的雅间砰的一声,有人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她惊慌地望过去,就有两把刀交叉横在她的脖颈前。
刀刃雪亮,倒映出她面目全非的愤怒模样。
一双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发丝被风吹乱,那眼神如索命的恶鬼恐怖。
太过悲愤,她控制不住的发抖,一扭头看见冯斯疾一身腥红色官服向她走来,官袍袖口绣着云龙祥纹,随着他的走动而漂浮。
她抖得更厉害,看见冯斯疾的瞬间,泪意憋不住,颗颗泪珠从腮边滚滚而落。
她体会到了,这种被人用希望做刀刃的感受。
当初他在黔州,同样生逢绝境,他也活不下去,是她像一束光强行照进他的生命里,以温柔做骗,以缱绻为刀,狠狠扎向他,将他推进更深的绝境。
“冯案使……”她轻喃一声。
冯斯疾没有看她,神色冷淡疏离得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一个,他吩咐身后跟来的士兵:“都拿下!”
镣铐困在李绮身上,何章敬也不例外。
沉重的镣铐让李绮渐渐从悲愤中回神,察觉到一丝不对来。
她压抑住哽咽,问:“他才是害云洲城破的主使,你凭什么抓我!”
冯斯疾终于看向她,却没说话,一直沉默到何章敬被人压出去,他才一步步走近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三年前在黔州,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伪造圣旨,抄家节度府,亲手杀害节度使……
“如今节度使一案重新翻案。李绮,你可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李绮一愣,浑身战栗:“王默?”
“你是想抓我入狱?”她提高声音:“魏鸣那样的蛀虫,也值得你翻案吗!”
浑身发冷,他不是好人吗,不是清官吗。
李绮紧紧盯着他的脸,想看出什么破绽,但他只淡淡笑了一声,没有回应,只对抓住她的两位士卒慢慢道:“把她送上我的马车,不想死的都把嘴闭紧了。”
李绮后背一搡,被人推着往前走,送上冯斯疾的马车。
里头没有炭火,冷空气钻入每一个肌肤,她躺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镣铐困住。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冯斯疾沉而缓慢的脚步声,他走上马车,压好车帘,而后蹲到她面前。
猩红官袍的一角映入眼帘,刺得她眼睛生疼,那双云锦纹靴近在咫尺,透出一股皂香味。
李绮的下巴被他用力攥住,他抬起她的脸逼视她,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狠戾。
可他在对她笑,笑得多好看呐,如在黔州那样,只是攥她下巴的力度却重得几乎要将她碾碎。
他笑着说:“李绮,你说这像不像三年前在黔州,你把我捆在马车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