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寒年(3)
烟花跳跃到高空,在漆黑的夜色下燃出绚烂夺目的色彩。转瞬即逝的光辉之下,黔洲城内华灯初上,暗影流光。
临近过年的腊月初八,黔洲已经很热闹了,夜色下光影幢幢,白雪覆地。
街道上攒动的人流被这场盛大的烟花秀所震撼,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拽住自家大人的袖子,指着那闪烁精彩的烟花兴奋大喊:“爹爹你快看,是烟花!”
“……”
一辆华贵非常的马车嘎吱嘎吱行来,拥挤不堪的人流自动往道路两旁分开,让出中间一条路。
有人认出了这辆马车,喊道:“是节度使大人的马车吧?”
“好像是呢,这是又送群芳楼的李乐人回来?”
“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今日这烟花秀,还是节度使大人特地为她所办!”
“……”
红色的马车帘子被一截葱白玉手撩开,露出帘子后一张清淡似芙蓉的美面来。
李绮望着热闹的长街,孩子们一些拿糖人,一些拿拨浪鼓,你追我逐,踢着花步嘻嘻啊哈哈,大人们一口一句宝儿小心点,嬉闹欢笑的声音传遍大街小巷。
“以前云洲还在的时候,每年腊八都比现在还要热闹。那时候我们还兴去抢别人的腊八粥,谁要是抢得最多拔得头筹,就能做咱们一个月的老大。”身边的夜阑突然叹气道:“可惜,现在都没了。”
李绮慢慢放下帘子,垂眸不语。
如今的云洲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便是有完好之地,也已经被南燕占领。那儿的百姓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中,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眼前这副盛景。
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李绮一把扶稳夜阑,外头响起马儿的长鸣声,车夫的致歉随之传入:“抱歉李乐人,前头有人闯过来了。”
言罢车夫嗓子一提,怒骂道:“你是什么狗杂种,节度使大人的马车你也敢冲撞?”
李绮疑惑地掀开帘往外看,只见覆满白雪的街巷中央,躺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他的头发结成一条一条的,被不知道是血还是汗糊在脸上。破破烂烂的衣衫露出两截手臂和两条小腿,肉眼可见的被冻得青紫发红。
他躺在那儿不知何故爬不起来,一直在发抖。
看不清脸,他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只能看见一双乌黑的凤眼。李绮发誓,这绝对是她见过最黑最深的一双眼睛,黑到发亮,深到令人看一眼便感森寒。
一种直觉,他一定也在看她。
“小杂种,你再跑啊!”街巷另一头,有个微胖的青年提着长鞭追了过来,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连着用力地抽了他好几鞭子才停下来,呸了声说:“你怎么不跑了?你以为你还能跑回京都?老子告诉你,你是京都的垃圾,得罪了张大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都了!”
说完又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他受不住,喉咙里喷出一大滩血,有些迸到胖子的衣衫上,胖子嫌恶地又抽了他几鞭子:“你敢吐血放老子!活不耐烦了是吧?给老子爬起来跪着喊老子三声爹,老子饶你不死!”
他没说话,又或者已经说不出来,只那么躺倒在地,冷冷盯着打他的胖子。
胖子是节度使身边的王默,不过是节度使的一条走狗,在李绮面前谨小慎微连头都不抬,却不想私底下会这么狠毒的欺压别人。
但那被打的人,李绮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仔细想了一下,最近黔洲也没听说有什么大囚犯。
夜阑凑过脑袋来看,嘶了声:“你还记不记得,节度使前些日子说京都要来一个大人。”
李绮的记忆因她这话醒悟过来,想起上次给节度使的确说过,她之后的几日可以不用去给他弹箜篌,因为京都要来个大人,这位大人身份虽高,可是来历复杂,有些不好办。
这位大人叫冯斯疾。她当时只觉这人的名字与辛弃疾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以记得很清楚。
“你不跪是吧?好啊,老子今天就弄死你。你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头大患被解决,老子写信一封去京都,估计能拿不少赏嘞!”王默发话,指挥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厮,“去,把他给老子打死,重重有赏!”
小厮们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上前。
围观的百姓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李绮见状,不顾夜阑的阻拦,跳下马车,张开双臂拦在冯斯疾面前。
王默愣了一下,再三确定拦人的是李绮后,不满的皱眉:“李乐人这也要管?”
李绮笑了一下:“节度使对我提起过这人,是京都的大理寺卿冯斯疾吧?”
王默不说话。
李绮说:“不管他是什么原因来的黔洲,可刚来就死在你手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回头上面要是真过问起来,你担待不起,就不怕节度使怪罪?”
王默思考了一会儿,问:“你什么意思?”
李绮道:“放了他。你若不愿,我只好找节度使了。”
王默咬牙,看着李绮怒目圆睁。
李绮只是个群芳楼的乐人,但颇得节度使喜欢,现在已成了节度使的私宅乐人。
惹她就是在惹节度使,她相信王默不会为了一个被贬的冯斯疾惹怒节度使。
王默把鞭子收起来,指着李绮说:“李乐人,咱们来日方长。走!”他带着那群小厮,扬长而去。
李绮急忙蹲下身,把冯斯疾扶起来。靠近他的刹那,一股血腥味混着太久不洗澡的臭味扑面而来,李绮皱了下眉,却没有嫌弃,当初她从云洲逃来这里的时候,比他还要狼狈几分。
“冯大人?”见他闭上眼睛,李绮还以为他死了,晃了他一下。
他慢慢睁开眼,漆黑的目珠没有焦点,不说话也不动弹。这都无所谓,李绮松了一口气,没死就行。
-
听竹苑。
李绮把冯斯疾带回来后,烧了热水给他把脸擦干净。
那张洁净的脸露出来,李绮怔了一下。
不过初见,可冯斯疾已经让李绮的人生里出现了两次‘绝对’。她发誓,她也绝对没见过谁有这样一张完美的脸,鼻梁高挺,眉毛入鬓,五官上的每一寸都长得刚刚好,像是女娲特地精心捏造过的,尤其是那双瑞凤眼,就连闭着的弧度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神韵。
“你在看什么?”那双瑞凤眼突然睁开,直勾勾看着李绮。
李绮的帕子啪嗒一声掉回水盆里,飞溅起无数小水花落在她袖子上。
她啊了一声:“你、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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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醒的啊?”
冯斯疾动了动,似乎想要起身,牵动了伤口疼得五官皱在一起,李绮连忙把他按回去:“我给你找了大夫,你还是等一等吧。”
冯斯疾乖乖躺回去,抿唇道:“谢谢。”
“不用谢我,我听说了,你以前在京都是个人人爱戴的好官。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李绮把新揉好的帕子递给冯斯疾:“你身上的伤沾不得水,不能沐浴。我也不好给你擦,你自己擦擦吧。”
她别过头,小声说:“要不然其实还挺臭的……”
“……”冯斯疾接过递来的帕子,说:“姑娘,我只吃一顿饭就走。如今风声鹤唳,我若留在这,恐怕会给你带来灾祸。”
李绮害了声,拍拍胸脯:“你放心吧,我有节度使罩着呢。没人敢拿我怎么样,不然我怎么能从那帮人手里救下你?”
“姑娘,节度府来人了,接您过去。”夜阑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都这么晚了,这次他又会什么时候放您回来啊?”
李绮沉默了一会儿,捏紧了小指,面上笑道:“没什么,反正不会比上次更晚了。”
最坏的都已经历过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背起房间角落的箜篌,往外走:“等会儿你让临澈给冯大人擦擦身子,我看大人行动好像不方便。”
“阿姐!”
还没走出房间,董临澈小跑着过来,张开双臂把门框一整个拦住:“你又要去找魏鸣那个老狗了!”
李绮皱眉,脸色不好看。
“阿姐,你知道外头人怎么说你的吗?魏老狗他有正妻,身边不会有你的位置,还是说你真要像别人说的那样,你要做他的外室?!”
董临澈尚且稚气的脸庞,堆满恳求:“你能不能不去了!快过年了,你就留下来做个正常人,和我们好好过个年行吗?算我求你了!”
夜阑放下饭菜,疾步上前拉开他:“小祖宗别胡说了,那是魏大人,我都教你好几次了。”
十四岁的董临澈力量不敌又已经十八的夜阑,被她强行拉进了屋子里,让开了门框。
李绮没搭理他,背上箜篌继续往外走。
“阿姐,你今日要是走了,我就再也不认你了!我去找明容长姐!”董临澈冲她的背影大吼。
夜阑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心看着床榻上的冯大人,希望他不会把董临澈的这番话传出去,不然可就危险了。
李绮没有停留,决然地带着箜篌离去。
夜阑放开董临澈,有些生气了:“我给你说几遍了,那些话你不要在她面前说。你知不知道她为了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董临澈倔强地别过头不看夜阑,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夜阑懒得理会他的少爷脾气,把饭菜端到冯斯疾面前,一边小心试探:“冯大人,我们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今日的话……”
冯斯疾拿起碗筷,慢慢吃着,想必她就是方才那红衣姑娘口中的夜阑,便说:“夜阑姑娘放心,冯某今日什么都没听到。”
“哈,多谢冯大人了。”
“不必这么叫我,我如今只是个庶民而已。”冯斯疾的筷子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你家姑娘……她与节度使魏鸣之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