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了好久,终于甩掉了那个怪人。
长得那么好看,脑子可惜不太灵光。
他这副样子,好像很想很想他的妻子。
美人难过你看着也难过,可是,你能做什么嘛!你真的不是他妻子啊!
哎呀!这也是个不听人话的,说了不是还跟跟跟!
他只是笑,轻轻摇头,缱绻的目光温柔地缠绕在你身上,你只觉得这股心疼来得莫名其妙。
你又不是圣母。
你不认识什么刘辩。
「你认错人啦。」
没有意料之中的放手。
「我从小就认识你,又怎么会认错。」
他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一点想笑的意味都没有。
他的手动了一下,许久,又动一下。
一点点往前探,轻轻碰了一下你的小指。
他飞快地看你一眼。
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然后更加莫名其妙。
他低头浅浅在笑。
「你笑什么?」
他的回答也很莫名其妙。
「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你都会摸摸我。你最喜欢摸我的手了,你夸它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
「我一直都很爱惜它,我一直都想......你再碰一碰我。可你大概是不想的,所以我......我......」
看样子是跟媳妇吵架了,才不被媳妇待见。
明明同样被感情卷进漩涡里的你,也还是决定好心地安慰安慰他。
你拍拍他的肩。
看着他漂亮的眼睛。
「她还活着吗?」
他愣了半天,磕磕巴巴地答。
「活、活着的。」
你拍肩的手多了分力气。
「那就把她追回来!」
「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话本里怎么说来着,人要学会张嘴,有误会的话开口解释就好了,做错事的话负荆请罪就好了,只要你不是出轨偷情谋财害命,只要她还爱你,追回来是迟早的事。」
「你别太担心,正常点。」
真好笑,自身都难保了,还去安慰别人。
所以你真是个大大大好人!
在他听完你的话愣神的档口,你抓住机会跑出了他的视线。
挤进人来人往的人群里,躲开了暗处向你伸来的几双手,你把显眼的外衣脱掉,顺手扔给了这几天经常关顾的小姑娘。
你暂时不想回去。
一连几天遇到各种各样的怪事,你很烦。
所有人都在提醒你失忆这件事。
对你的好,对你的关照,总会扯起几分从前。
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你能怎么办。
你找块石头往脑袋上砸一下?
说干就干。
有时候你较真到可怕。
不就是想不起来吗?
砸一下就好了。
丝人心太太书里都这么写的。
随手摸来一块和头一样大的石块,对准了脑袋,手渐渐用力,你决定只往头上砸一下。
就一下。
一局定胜负!
如果这一下能让你恢复记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袁基还是小看了你。
每次含情脉脉的目光中,你一直都能看见几分别样的情绪。
他眼里的柔情,偶尔会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在洋溢着爱意的秋水里,实在是过于显眼。
他的很多话,很多事,很多举动,很多想法,都仿佛在另一个人那得到了实践,最后自然而然地用在你身上。
你在他的梦呢里听过那个名字。
他念得太深情,你捂着耳朵也听得清。
这几天不自觉的疏远,也都是没办法释怀的结果。
其实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了,你真的不是傻瓜。
天下还有谁为女子,比他尊贵。
还是殿下。
......人太聪明还是不好呀,灵机一动已经耗费了半辈子的智慧。
这几天不让他抱,也都是难以忍受的情绪。
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你哪有资格说别人。
委屈堆积到顶峰时,手心的力气不会骗人,蕴含着难过和伤心,以及那么一点自以为是的解脱,石头猛地往脑袋砸去,凌空破开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砰——」
“你在做什么!!”
突然冒出来的身影把你撞到了一边,手臂被狠狠击打,石头滚落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你的脑袋避开了锋利的顽石,却没避开坚硬的地表。
「砰——」
有人发出比你更惨烈的惨叫。
“别......别死......我是想救人,救人......我想救人......我不是故意的......”
你被人握住手腕,他在感受你微弱的脉搏。
连绵的跳动好像并不能让他放下恐慌,他拼命念着男女大防绝非歹念,颤抖着去翻你的眼皮。
你忍不住打掉他的手指。
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到一张苦不堪言的脸。
......
你头一次看到苦难如此具像化。
怎么有人年纪轻轻就一脸苦相?
他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头发一绺绺粘在脸上,发饰和佩玉七零八落,衣服不知道是被刮破还是质量不好,看上去皱巴巴。
最重要的是。
你凑近去看,他慌张地挡住脸,动作很快,可是于事无补,你已经看到了他脸上斑驳的痕迹。
卡粉了。
男人会化妆,你与袁基同床共枕那么久,自然对其见怪不怪,平日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看见现下这一幕,你才惊觉不对劲的地方隐藏得何其深奥。
袁基那些世家公子,不会用这么劣质的香粉。
你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给眼前这个快要崩溃的男人一点喘息的空间。
“抱歉,我其实眼神不好,刚才只是想看清公子的长相,如有冒犯,我向公子道歉。”
你给他行了一个很规矩的歉礼,把地上碎掉的玉佩拾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抬头说。
“我知晓城内有家修玉的好店铺,这玉能修好。”
他没有放下袖子,模糊的声音从破口的广袖对面传来。
“不必了,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你敏锐察觉出平静底下的轻颤。
现下天气虽说不冷,但也不能就这么晾着。
没多久,河边传来男人的尖叫。
“男女有别!淑女这般是做、啊!”
“给你披件衣服而已、话怎么这么多!”
今天一共穿了三层衣裳,转眼递出去两层。
被霸王硬上弓的男人简直不敢往你这边看一眼。
你不是很在意,又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打扮,你不理解他的执着在哪。
你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撞我?”
久久等不来回应,你直接模仿他的古板,依葫芦画瓢。
“让淑女等那么久,也是圣贤书里教的吗?”
尽管这般狼狈,也改不了他骨子里贵族的气质。
可能是哪家落魄了的贵族吧。
怪可怜的。
这话从一个打工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幽默。
你自嘲地笑笑,听到了他疲惫不堪的回应。
明明面上心里都是颓败,脊背依旧笔挺而立。
这般倾颓,你突然对他产生无限好奇。
“在下琅琊阳城......诸葛瑾。”
“落魄小户,穷酸模样,让淑女见笑了。”
你有点紧张:“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生怕他张口继续自我奚落,你的视线飘到了他冷得发颤的手指上。
相比贵公子的细腻柔软,满是划痕的粗粝触目惊心,不小心看向他的脸,更是被隐蔽其中的白发震住不敢再说话。
这个人比你还敏感。
说什么他都会伤心。
怎么办、怎么办?
他浑身湿透,身上飘来河水的味道,他怕是......
诸葛瑾的手突然被人拽住,麻木的瞳孔突然睁大,被昔日同窗兼当朝权贵狠狠碾磨的心猛地震颤一瞬,他感受到了荒凉太久的心脏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有人着急忙慌拽住他,用急切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你在做什么?
他茫然地开口,声音轻得和鸿毛一样。
“你叫我不要死,你自己干嘛想不开!人生那么长,好长很长!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你凑近他的脸,他这次没有躲开。
你认真地说:“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他像是看透了一般。
“没有的,活着才痛苦。”
他低头回应你的注视,眼中全是心惊的麻木。
声音很轻。
“没有希望,活着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