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成了团厌怎么办》 第1章 第 1 章 你就知道,本来就平平无奇的你,换个地方依旧平平无奇。 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别的就不说,著名的张晓穿成格格,在那个朝代掀起了轩然大波,她的聪明机智连康熙爷都赞赏不已。 还有其他的穿越女生,穿到该去的地方都带着三十六般技艺,种花种田制药制盐甚至还能炼金,技能点满。 个个穿了都能原地买房。 你垂头看着身上这身破烂衣服,重重叹气,你从破草堆里爬出来。 为什么要爬,因为你的腿开了一道大口子,有一大块肉被挖走,血肉模糊间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你看到这场面直接两眼一翻又晕了一天。 好久你都不敢看那条腿,你越看越觉得身体里炸裂难以忍受的痛楚。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不看伤口还行,看了越看越痛。 没有金手指,为什么连具完整的身体都不给你啊! 你强忍着丧到极致的情绪一步步艰难挪到门边,你身处一座破庙里,周围都是饥肠辘辘的饥民。 他们豺狼一样盯着小孩子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记得刚睁眼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大概四五岁,怯生生地贴着你,见你醒了还想爬到你身上让你抱她。 结果今早再睁眼,她就不见了。 你现在就是去找她。 费力爬到门边,外面漆黑一片,阴风阵阵,摇摆的树枝交叉着跟鬼手一样,想出去的心都被打了回来。 好像还听到了狼嚎。 ......你承认你害怕。 外面豺狼虎视眈眈,里面好歹有人,人多的地方或许会安全些。 那个孩子......和你又不认识,有什么必要非得去找...... 你不是逞强的大善人,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而已,这种情况下,连站都没有办法站起来的情况下,为什么要豁出去找一个陌生人。 不明智的做法。 你深呼吸,泄力倒在门边,忍着身上阵阵钻心疼痛,咬牙坚持着。 身上好烫,好像发烧了...... 你一直在猜自己穿到了哪里,想问人,人家都不理你,理你的说着说着突然往你身上扑来,差点咬下你大腿伤口的残肉。 血的味道刺激着饿得发疯的流民。 “神经病......” 你骂着挪回原地,昏沉沉的脑袋又重又疼。 他们开始吃人了,庙里的人越来越少。 你猜那个娃娃也被吃掉了吧。 这到底是哪个朝代,五代十国?疯成这样! 你也饿啊,没有吃的,也不肯吃人肉,就这么挨着,外面飘起大雪,积压成砖,已经能听到寺庙墙内的崩裂声音。 你想着要不被压死要不被饿死,跑出去还能有条活路。 抓了把地上的雪糊在伤口里,早就没知觉的腿有了点点刺痛,你咬牙站起身,捡了一根几天前断气的老乞丐的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雪地刺眼,你流下生理泪水。 寒风刮着你的身体,薄薄的衣服根本没有用处,你若不在今天找到归宿,你或许就要葬身此地了。 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你好想......算了,你没有妈妈。 妈妈早就不要你了。 你仿佛是个叠了debuff的厄运星,从小到大谁都不喜欢你。 小学的时候被孤立,六年都没有人和你一起走路,聊天,吃饭,偶尔有几个人主动接近你,没多久就翻脸不理人了,而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中学,高中,重心在学习上,勉强安慰自己社交并不重要,妈妈的爱不重要,朋友一起学习玩耍不重要,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都不重要,只要把学习搞好就行,结果依旧在寝室被孤立,在家里被漠视。 你安慰自己,没关系。 上了大学遇见两面三刀的室友,兼职有了经济来源可以搬出去住,直到毕业,整个大学都没交到一个朋友。 你安慰自己,灵魂就是孤独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颗孤独的星星。 工作了,长大了,妈妈不再联系,从小到大渴求的友谊,亲情,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你已经不奢求能拥有。 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 直到有一天你打开了一款游戏,打开了一个世界。 里面的人生动,鲜明,好像就在你身边,天天在一起,天天陪伴你。 你笨拙地养着,看着难懂的攻略,查着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一遍遍地重复,一遍遍地细品,一字一句都不肯放过,就连梦里,都是被欢声笑语,铁马冰河包裹的世界。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很爱你。 爱......你已经不奢求这个了。 死寂的心,却被他们一声声呼唤给唤醒。 你是不是,也可以被爱,是不是也可以,被抱在怀里...... 耳畔传来一阵轰雷般的声音。 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 你费力抬眼望去,茫茫雪地中,一队高头大马冲你奔来,你晃神的时候,马蹄已经扬在你头上,你吓得尖叫出声,身体一倾,咚得倒在了地上。 你整个人被压在四只马蹄之中,吓得魂飞魄散。 “驾——” 一道指令发出,马往前走了几步,你蜷缩的身子暴露出来。 惊魂未定之中,背上炸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你被一鞭子抽到地上。 “啊!不、不要打我——” 好疼,好疼啊! “你挡了战马的路,死有余辜。” 你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不敢置信地抬头,一身黑色劲装,马尾高高束起,高大挺拔,面容艳丽的男人站在你面前,手里拿着刚刚抽了你一道的马鞭。 他薄薄的嘴唇吐出寒凉的话语: “还不滚?” 你眼里有光,轻声唤他:“文远叔......” 他眉一挑,下一刻你的肩膀就炸开一道血花,你笑容凝固在脸上,呆呆低头看蜿蜒而下的鲜血,那条沾了血的马鞭挑起你的下巴,你愣愣地看着他: “死孩子,教你一件事。” “不要随便喊人叔叔。” “谁是你叔叔?” 你死死扯着他的鞭子,盯着他的眼睛。 里面没有你......没有你...... 你不死心:“我是——” 你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你不是小广,你不是广陵王! 你低头看身上破破烂烂的模样,想起刚刚张辽的眼里,倒映的不是倾国倾城的好孩子小广,而是普普通通的现代人的自己。 你身穿到了代号鸢。 你不再是广陵王。 那么你还有什么...... 失去了广陵王的身份,你还有什么...... 不.…..不…...这不公平...... 你不能失去这些爱...... 绝对不行!!! 你拽着他的衣角,被他一掌打偏过头,也不气馁,扯起破口的嘴角,你咧开一个大大的笑: “我愿为大人做任何事,请大人收下我。”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了你,不加掩饰地嫌弃道:“笑得难看死了,把嘴闭上。” 你慢慢合上淌血的嘴,在他面前再次恳求道: “求将军收留我,我会尽我所能报答将军!” 他骑上马,马队开始行进,他的背影离你越来越远,文远叔不要你了。 那个会给你带点心,会给你绣衣服,做尽了一切妈妈会做的事的文远叔,不要你了。 你张嘴无声地哭,眼泪干在脸上寒风呼啸,刮得生疼。 原来是鸢,原来是鸢...... 原来来到了爱人们身边。 可是.…..可是.….. “跟上了,跟不上就找个地儿待着等死吧。” 你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声音,酸涩的心如淋甘霖,你赶紧捡起地上的棍子,狼狈地,努力地拼命跟上奔驰的马队。 他们去哪里你不知道,但你不能跟丢。 你用尽最快的速度奔跑,期间无数次摔倒在地上,你都来不及看看自己糜烂的伤口,唯恐跟丢他们,飞快爬起来往前跑。 跟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西凉。 “这谁啊?你捡回来的小奴隶?” 你大口喘气,猛地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路上捡了条小狗,自己跟回来的,喂她口饭吃也不是不行。” 是马超...... “劲啊!还以为辽哥又带了个小妹回来,原来是做了好事!” 你听见一声刺耳的冷哼。 “小妹?她也配和阿蝉比。” 张辽不喜欢你。 你眼眸暗淡。 没关系,没关系。 你喜欢文远叔叔就好啦! 你喜欢他就好啦! 第2章 第 2 章 “咕噜噜——” 你费力挑起一桶水,尽最快速度把它提到马厩里,风雪混着泥沙刮得你脸生疼,如果停下来休息一下下,喘口气,下一步都能走得稳稳的,可你不敢停,不远处有人在盯着你看,张辽也要求必须尽快做完。 你恍惚着拿起刷子,一下下往马身上刷,它们今天很乖,没有作势蹬你一脚。 前几天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在你背对它的时候抬往你腰上踹了一下,你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已经躺在地上,等再睁眼时已经天黑了,你还是原来的姿势倒在地上,四周静悄悄,喧嚣的校场空无一人。 腰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 “马儿乖,乖乖的,别踢我,还有一点点就结束了。” 你听到一声放肆的嗤笑,往旁边一看,马超就站在旁边盯着你。 “马是有灵性的,你不招惹它它怎么会惹你?” 你扯出一个笑:“嗯嗯,老马识途,马是战士忠诚的朋友。” 他嘴角的笑容扩大,兴味增大:“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傻呢,辽哥的马不喜欢你,辽哥就更不可能喜欢你了。” 你一定笑得很假:“......我知道,我没那个心思,将军多虑了。” 马超对你失了兴趣:“还以为是个什么攒劲的人,没劲,没劲啊!” 你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尴尬凝固,马超抬手拍了下马屁股,马嘶叫几声,他就离开了。 你擦干净额头上的汗,三两下把活干完,收桶的时候刻意躲过马蹄的位置,对它小声说了句: “再见。祝我一路顺风。”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上它亮晶晶的眼睛,嗫嚅了两下嘴巴,还是添了句: “我是他的好孩子,我很好…...” 你的文远叔叔很爱你,会在你没有吃饭的时候提醒你吃饭,会大老远从西域给你带甜酥,你在屏幕外吃不到,但你已经尝到了甜甜的滋味,是幸福的味道。 可你现在好饿......去厨房里看有什么剩菜没有。 打开大锅,什么都没有...... 哭丧着脸,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帐篷。 好饿.…..好饿.….. 不是说跟着张辽军队都不会饿肚子吗.…..你难道是个例外? 军营里的人恪守军规,吃饭也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杂务多每次都去得晚,留给你的只有一点点糊糊的米粥。 有总比没有好。 你瘦了好多好多。 饿归饿,你没忘记每日任务。 你端来一盆冷水放在月光下,反光照映出你的脸,你用布蘸水仔细擦干净脸蛋,又把身上脏的地方都擦干净,换上捡来的最干净的衣服,拍拍裤子,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加油!今天也要刷脸打卡! 你抱着收下来的干了的衣服往张辽屋里走,走到门前又深呼吸,扣起食指轻轻敲门,里面明明有灯光,却还是和过去一个月一样没有回应,你也不气馁,在风沙弥漫的门口站了半个时辰。 里面的灯暗了又亮,一定是他自己换了烛芯,如果让你进去的话,你还能帮他换。 你连着半个月徘徊在门口,可他就是不理你。 有几个路过的士兵从身后经过,指指点点的声音也不避着你,径直灌入你耳朵。 “又来缠公主了,公主还是不理她。” “真不会疼人,让一个姑娘被冷落这么久。” “得了吧,断手断脚的女人,白送我也不要,脸皮厚成这样,公主也是能忍…...” 你好似被扇了几巴掌,脸上火辣辣发烫。 没忍住对呛回去:“你对你妈也这么说话?” 那个小兵愣住,不敢相信地回头瞪你:“你/他/妈再说一遍?” 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文远叔就在屋里,又或许是几日来积攒的怨气,又或许单纯被言语刺激到,你一字一句,盯着他眼睛道: “我说,你他/爹/的背后嚼什么舌根呢。” 下一刻你的身体就被暴起的他推到地上,脸上落下一拳拳沙包大的拳头,你把头死死护着,一下下挨着,他/妈/的打人不打脸,怼脸打真贱啊! 有人上来拉他,他个煞笔跟个超雄一样狂怒,你抬脚往他命根子猛地一蹬,他爆出杀猪的惨叫,你趁机离他八百里远。 你抱着晕乎乎的脑袋,额头淌下的血滴到眼睛里,用衣服擦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你有点无措,身后是紧闭的大门,你突然就喊:“文远叔——文远叔——” “文远叔…...” “贱人还敢嚷嚷,看老子不——” “吵吵吵吵什么!精力这么旺盛,都给老子去刷茅厕!” 你身后门开了,一双靴子出现在一旁。 你抬头望,模糊地看到高大的人影。 他好像低头在看你。 “文远叔!” 你傻乎乎地扯出一个笑,张辽是不是心疼你才.….. “才来就惹是生非,拖下去按律打二十棍。” 你笑容变得僵硬,为自己辩解,轻轻扯着他的衣角:“他先骂我的,不是我惹是生非.…..” “谁先都不重要。”他扯回他的衣服,你的手心空荡荡:“你扰人清静,这就是事实。” 你委屈,脱口而出:“我就是想对你好!凭什么要他指指点点!他算什么东西!” 张辽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他俯下身,高大的阴影笼罩整个你,低下头和你对视,轻快的语气吐出冰冷的话语: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跟在老子屁股后边的奴隶?” “还是妄图在我这讨得便宜,好过上安逸的日子?” “讨好我有什么用,不如去种二里地,开春还能有收成。” “你做的这些啊,没用,知道吗?” 你愣愣听着这些诛心的话,一个劲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 你只是想和他近一点,近一点,近一点也好。 文远叔是疼你的,他会给你修衣服,会给你带甜酥。 会骂你赶你去休息,被人骂了他必定会生气维护你。 而不是现在这般,这般无情。 这就是没了广陵王身份后一无所有的自己。 “......我没想着讨好.…..将军说笑了。” 你似乎已经将假笑刻在脸上,铸成面具。 “那就去领罚吧。” 他靠着门边看人把你带走。 抬眼望着血红的天空,夕阳余晖,西凉最常见的景色。 “.…..八.…..十…...十三…...十六.…..晕了,还打吗?” “这.…..公主没说啊,停了不好吧…...” “.…..继续吧,轻点。” “十八.…..十九.…..二十。” 今天的夕阳红得刺眼啊。 “来人,给她送点化淤止血的药膏,找人给她涂上。” 小兵犹犹豫豫,张辽问:“怎么了?” “将军,咱营里最近没有女人。” “......知道了,把药给我。” 你屁股火辣辣的疼。 你是被疼醒的。 谁良心发现,让你趴在床上,不用屁股着床。 你下半身动不了,趴在床上看着不知道哪发呆。 这下搞砸了。 搞砸了。 你也有脸,不是铜墙铁壁,张辽那番话怎么可能不难受。 难受,香菇。 你/他/爹的连香菇都吃不起。 “唔啊——” 你想回家吃香菇。 “还能叫,看来没事。” 西域特有的腔调,除了张辽还能有谁。 他拎了一个木盆,把木盆放在床边,从里面拿出块布蘸湿了拧干,转身把手放在你衣服下摆,顿了顿。 “没女人了,你介意就自己来。” 你反手摸屁股别扭得很,不像古代人那么讲究,指了指后面,让他上手。 衣服被掀开,温热的触感碰上肌肤,惹得你一哆嗦。 “疼?忍着。” 你把脸埋在臂弯,闷闷地说:“文远叔,我想吃香菇。” 意料之中:“吃个屁。” 你就知道。 “过两天有人回来,你们都是女人,我带你上街买点东西。” 你耳朵竖起,“好啊好啊。” 阿蝉阿蝉,你最最亲爱的王妃! 「楼主,我来了。」 「楼主,我又来了。」 你的好战友,好姐妹,好王妃,阿蝉阿蝉。 “那我好好收拾下。” 张辽冷笑:“你能收拾成什么样?” 你拖着身体给自己打了热水洗了个痛痛快快的澡,把仅剩的衣服搭了个看得顺眼的穿搭,上面是泛黄的白色单衣,下面搭了条黄色长裤,还给自己编了条小辫子,头上戴了朵好不容易得来的黄黄的小花。 找到张辽的时候,你看到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文远叔,我们走吧!” 你走到他跟前昂起头,他面上是一通嫌弃,嘴里也是挑剔得不行:“就这?” 你想这有什么问题?你又没红配绿!直直盯着他看,眼里是清澈的疑惑。 “...…算了,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西凉地势偏远,风沙大,不是个很好的地方。 你也是适应了好久才做到嘴里不灌沙子。 “文远叔,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你腿上的肉长回来了,最疼的屁股也好了不少,除了有点摇摇晃晃,走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再慢点就把你扔了。” 他不理你,自顾自挑着东西,你凑过去看。 “哇——好看!” 张辽挑了几个金钗和金帘,你看他择得熟练,一看就没少买。 你也感兴趣地细看,金的银的还有铜的,有一片蛮好看的金叶子,如果别在头发上会很好看。 你摸摸瘪得冒烟的口袋,心里遗憾得要命。 要是有钱买下来,万一哪天穿回去了,还能带片古董呢。 算了算了,有钱再说。 这倒提醒你要找份差事干。 “妹子买不?都是新进的!贵女们都喜欢!” 你放下叶子摇摇头,找着张辽的身影,他在你发呆的时候就走远了。 “你过来。” 他朝你招手,你赶紧过去。 他把一朵花别在你耳畔。 你瞪大眼看看他放大的俊脸。 这张妖艳的脸锐利冷艳,眼里没有嫌恶的时候就是莹润的水光,像大漠的弯月。 吗蛋,真攒劲.….. 你感到他锐利的目光一遍遍在你脸上扫过,脸逐渐发烫,眼神都闪闪烁烁起来。 手指头搅在一起,你盼着他赶紧结束,又不太舍得他不看你,纠结得不行。 他点点头,道一句不错,对摊主说:“包起来。” 你猜是给阿蝉买的,趁机恭维一句好听话。 “哎呀,不知道戴上的女孩子得多好看呀。” 他哼一声,“少油嘴滑舌了,收收吧。” 你在晚上送饭的时候看到了阿蝉。 你看到那道可靠又清丽的身影的时候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阿蝉!阿蝉啊! 你的王妃!你的亲亲女孩! 你端盘子的手在颤抖,强压下激动,你给阿蝉和桌上所有人都倒了酒。 这个时候的阿蝉好像还没有入关,她一身西凉戎装,英姿飒爽,漂漂亮亮。 你这才看到桌上还有生面孔。 有一股很强的威严。 你顶着这个男人的目光放好菜就站到一旁,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一家三口? 张辽,阿蝉,另一个就是...... “吕奉先!你又带阿蝉去鬼混!阿蝉是个女孩子,天天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真给你猜中了。 “她喜欢,你问她。” “嗯,文远叔,我喜欢。” “喜…...喜欢也不能天天打,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你还没长大,还那么小,怎么能上战场混呢!” “文远叔,我十五了。” “她成年了。” “你不在旁边搭腔会死是不是!吃你的饭!闭嘴!” ...... 你羡慕地看着这一家人。 心里酸酸胀胀。 小时候你也渴望这样的场景。 你也想一家三口和和乐乐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可是只会在梦里出现,有时候还梦不到。 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望着一旁的烛火出神地想。 跟在张辽身边,只是下意识想找妈妈。 可是这个妈妈不会爱你,他没有和你一起生活的记忆,只有你独自半夜舔舐伤口时拿出来安慰自己。 俗话说,人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个妈妈没法爱你,你就去找另一个。 另一个温柔的,会叫每个孩子好孩子的妈妈。 你辞别张辽的时候他正在绣花。 等你吐完诉求之后,他的手一转,你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抬手摸一把,带下一手血。 “养狗也要收点利息,女人都爱美,这道口子会在你脸上留三个月,足够了。” 你点点头:“多谢将军这段日子的照顾,今后若早遇将军,必定报答救命之恩。” “你要去哪里?” “西蜀。” “往那去做什么,你家在那?” 你只是回答:“我没有家人,只是想去看看。” 确实没有,举目无亲。 任他查也查不出来。 “行,滚吧。” 你惊叹他这么利落的做派,郑重行了礼后回房收拾东西。 钱半分没有,穿着上回上街的衣服,去厨房薅了几个馒头和窝窝,收拾妥当后在正午时分离开了营寨。 出营的时候你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你回头看去,瞧见了马超。 他来干什么? 马超看样子是刚下校场,身上水滴似的汗珠在大太阳下闪闪发亮,顺着力量饱满的肌肉落下来。 他扛着一头驴直接丢到你面前,那驴哀嚎着爬起来,被他拽着脖子跑不了。 马超把绳子递给你:“拿着!骑着走还快点。” 你本能想礼貌拒绝,但是转念一想,难道还真靠两条腿走去隐鸢阁? 你笑着说:“多谢。” 你想骑上去,那驴怕是被马超吓疯了,四只蹄子乱蹬,差点一脚又踢到你身上。 这...... 哎?! 你的腰好像被铁锢着,双脚离地,下一刻就到了驴背上。 回头,马超那张又黑又俊的脸上带着笑。 “后会有期!” 他一拍驴屁股,你晃晃荡荡地出发了。 走老远了还听得一声炸裂的高喊。 “妹子!以后有机会见面,哥一定带你试试骑马砍人的滋味!” 那还是算了吧! 你还想考公呢!!! 第4章 第 4 章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后半句暂且不谈,前半句你心服口服。 眼睁睁看着饱满健壮的大驴跟着你从西凉到西蜀,由两个成年男人合抱成一圈到现在你伸手就能抱满,你干涩的眼里难以克制洒下悲伤的泪水。 高铁几小时就能到的路怎么走了两个月还没到啊! 你抱着不敢再骑的驴,你给它取名久久,希望它活得久一点,你好怕它倒在路上。 晚上照例找了个地方歇脚,运气好的时候能找到没人住的茅草屋,运气不好只能睡在山洞里,还待过旷野,只是实在是害怕没睡着。 今天运气比较好,有户人家留了你。 你给这家人干了活,还帮人家做饭打下手,忙活了半天得到了一碗粥和外面院子一晚上的留宿权。 你给久久喂了几捆外面捡的烂菜叶。 “辛苦你了,等我找到了工作一定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 黝黑的久久打了个很响的嗝。 你卧在久久柔软的肚子上,抬头望向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一百一十八颗.….. 好亮,好闪。 你从前待的城市没有这么亮的星星。 “久久,你说妈妈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对无望的未来还是没有把握。 “我很喜欢他,所有妈妈中最喜欢他了。” 他很温柔,很温柔。 他很爱你,他包容你的一切,不管优点还是缺点。 他叫你好孩子,他会等你回家看他。 有人挂念的感觉.…..真好.….. “明天也要加倍努力鸭!” 久久的喷嚏打得巨响。 西蜀是个好地方。 你看见了熟悉的衣裳,不同于大漠的凛冽,蜀地别有风情的飒爽。 可是没有人要你啊! 这几天可谓广撒网投简历还屡屡碰壁。 挑你长得不行,身材不行,身高不行,嫌你没有工作经验,甚至还挑你面相不好! ......你惹我算是惹到棉花啦! 肚子饿没力气吵架,不跟你计较。 你牵着久久游荡在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喧嚣,你在挨家挨户努力找着面试单位。 不可能今天还是两手空空吧,不能吧。 你在一家赌场门口停下。 也不管这地方符不符合价值观了,试探着问门口小哥哥:“请问你们招人吗?我什么都能做!” 小哥哥看你几眼,有点诧异。 “女娃儿?怎么来这里找活?” 你一看有希望,赶紧卖惨:“小哥哥心好,能不能帮帮我!家里人都没了,我再不工作就要饿死了。” 还抹几下硬挤出来的眼泪。 门口站着几个小哥,专门挑的最年轻的,就是赌他社会阅历少! 年轻小哥哥明显被你可怜到了,他纠结了几下让你等会,转身进去了。 你牵着久久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后他回来告诉你:“进去和先生谈的时候不要害怕,正常回答就行了。” 他人还挺好的嘞。 不过先生?开赌场的也能叫先生吗? 赌王本人倒是可以称一声何先生。 扯远了,你晃晃脑袋。 见到赌场里坐着的那个人你眼睛都直了。 “杨.…..杨修?!” “谁叫本公子呢?” 他扔掉手里的骰子抬眼望来,你跟他对视的前一秒慌忙躲开他。 还是不自信啊.…..你又不是小广.….. “你,对就你,给本公子抬起头来。” 你意识到他在叫你,微微把脸昂起,视线小心翼翼放在他身上,飞快瞄一眼他的脸。 真好看,不愧是修猫。 “你要来这干活儿?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你点点头:“知道,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杨修笑了一下,华美的扇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在男人面前说这种话,你也是天真得很。” 你霎时红了脸,磕磕绊绊找补:“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什么杂事我都能干!只要按时发工钱就好。” “这是自然,我们杨氏什么时候克扣过下人。” 杨修冲你招手,你走了过去,他又在空中划了个圈,你疑惑,试着转了个圈。 他点头:“不错,没什么问题。” 这段时间被PUA到自我怀疑,乍一听这话还不太敢相信。 杨修桀骜地抬着下巴,拿鼻孔看你:“去跟着主事熟悉一下,会给你安排。” 这是要你了?哇塞! 修猫真好!!! “杨公子是来这干嘛的呀?” 你问那天的小哥哥,他知道你留下来了还为你高兴。 “这家赌场是杨氏名下开的,少爷时不时会过来玩。” 这么远都能跑过来赌。 他真的超爱。 你的工作就是给赌场的客人们端茶倒水。 工作量大,而且有点麻烦。 有些赢高兴了的赌客会兴致上来揩你的油。 几下能忍,过分了的会招来保镖把他扔出去。 天天回去安排的宿舍倒头就睡,第二天又是疲惫地度过一整天。 打工人没有人权。 你终于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 兴奋地请久久吃了好大一顿丰盛的菜叶。 也给自己买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 晚上华灯初上,你和久久在一起吃饭,欣赏夜市的繁华,感叹发工资那天真的超级开心! 三个月后你已经和这里的人们混熟了,顺势爬竿请了年假。 主事本来万分不同意,可你装哭称自己要去寻找唯一下落不明的亲人,也保证回来工作半年一天假都不请除了关门,他才肯放你离开。 真压榨人啊! 你揣着兜里鼓鼓的银两,暗赞杨氏大方,骑着又壮回去的久久往隐鸢阁进发。 仙门洞府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地方。 你沿路见一个人问一个,请问听说过隐鸢阁吗?该往哪里走呢? 不是没听说过就是不知道。 你在河边洗脸,拿布擦干脖子上的汗后坐在地上乘凉。 现在已经夏天了,西蜀热得很。 你对久久说:“歇够了没?我们走啦。” 久久嫌热不让你骑,你就牵它走。 终于在一伙穿白衣的少年中问到了。 你看他们在挨家挨户给人诊脉,心想还有义诊这项服务呀,乱世之中实在难得。 你问他们:“你们好,请问诸位是否知晓隐鸢阁?” 他们面面相觑,面色不明。 想说又不想说的。 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你还想追问,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你找隐鸢阁有何事?” 你揉揉眼睛,确定了没看错。 从少年们身后走出来的男人。 脏脏包.…..噢不对!是雪媚娘! “张.…..医圣大人!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实在是幸运!” 张仲景眼里闪过困惑:“医圣?” 哎?你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听到一声极低的嫉恨:“他也配!” 哎?! “外面都传成这样了么.…..没必要。” 他望着你,你还在思考刚才谁说的那句话,就听到张仲景的声音。 “你找隐鸢阁有何事?” 你回过神,双手行礼,拿出路上倒背如流的说辞: “小女自幼流浪,梦里曾梦见一位仙人,自称是隐鸢阁人士,还对小女道有缘再会,如今长大成人,特来求缘!” 你跟着张仲景到了隐鸢阁。 层峦叠翠,高耸入云。 在山上。 你气喘吁吁地走到山顶,一行人就你在扯着嗓子喘气,连久久都不声不响。 尴尬地笑笑,你被带到一处空地,张仲景离开了。 哎.…..不管你了吗? 一人一驴就直愣愣地站着。 虽是仙府,日头也大,你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 这下怎么见妈妈啊! 你有点焦虑,四处看有没有池子之类的地方,找到一汪小池塘,你眼睛一亮跑到池塘边,拿布蘸水将身上擦了干净。 “久久,要不要凉快凉快?” 你舀起一手水往它身上泼去,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妖娆的笑声: “哎呀呀,小仙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活泼的孩子啦。” 兔子! 你一看,果然是他。 “这位仙人好。”你乖乖行礼。 葛洪靠近你,闻闻你身上的气味,露出沉醉的神情:“年轻,年轻啊。” “这位小朋友,可是迷路了?” 你这情况是也不是,“我等人呢。” “哦~等谁呀?” 你想说张仲景,雪媚娘自己就到了。 “哦~是他啊。” “跟我来吧。”张仲景向葛洪致了意,对你说了声。 你朝葛洪拜拜,他学着你的样子笑眯眯回应。 进大厅的时候你抬头看了看牌匾:云帝宫。 你紧了紧喉咙,给自己打气。 “别怕,别怕,是师尊呢,师尊很好。” 你踏过门槛。 第5章 第 5 章 没有想象中的三堂会审。 云帝宫空空荡荡,一点人气也没有。 “你说的是哪位?有印象吗?” 你想回答妈咪的名字,但聪明了一把,梦里一面不能太详细了,就描述得模模糊糊。 “他是男子,头发是白的,很温柔…...” 说了几个妈咪的特征,张仲景点点头,捏了个诀,没多久他对你说:“来了。” 你顺他的视线看去,来人一袭白衣仙气翩翩,气质望尘莫及,淡然出尘,仙人之姿。 白发三千如瀑布般飘洒,清冷温柔,月色如画。 看到他的那一刻,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字。 绝。 是男子,是白发,是温柔,但是, 来的不是妈妈是左慈啊! 你紧张得不行,面对其他人你还能作出一副淡定样,好歹他们不清楚你的底细也压根查不到,但是左慈…… 他好像能通天眼.….. 你其实不是那么想面对他的,你怕他知道.….. 知道你不是小广.….. 情绪是难琢磨的东西。 有些人你深爱着,被深爱着,爱刻入骨髓,融在血里,不必再说了。 他的一言一行,一念一嗔,都是春天的细雨。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林间的小花。 爱让枯木生出小花,爱让血肉疯狂生长。 师尊的爱沉默不言,可就是静夜的小雨,丝丝入缝,润物无声,等你意识到时,你早已开出了明艳的花。 你视他,如师,如父,如友,如夫。 你对他,尊极,敬极,念极,爱极。 “你找吾有何事?” 你望着高台上的月亮,生出了遥不可及的错觉。 “我.…..我其实…...” 找的是妈咪。 师尊的眼神好像能看透你的躲躲藏藏,你慌不择言:“不、不是您。” 面前两个人眼中露出疑惑,张仲景美人蹙眉:“.…..莫非是葛长老?可你已经见过…...” 你想着妈咪真难见,就又随口扯了句: “梦里仙人给我吃了块饼,我.…..我吐了三天三夜。” 你第一次看见恍然大悟是这么具体。 “左君找我何事呀?仲景也在呀,咦,这儿有个新孩子,好孩子,你是谁呀?” 你看到那道亲切的身影就想扑上去,听到那声熟悉得不得了的“好孩子”,眼泪汹涌,“哇”地扑上去,抱着妈咪的腰嗷嗷哭。 哭得稀里哗啦,哭得酣畅淋漓,妈咪惊讶地看着你,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在你背上轻轻拍打,嘴里是哄你的温柔话: “好孩子,不哭,不哭。受委屈了吧,没事了,没事了啊。” 你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还有人看着,你用袖子抹脸,怕把眼泪鼻涕弄到妈咪身上弄脏了妈咪。 脸被妈咪用手捧着擦眼泪,妈咪心疼:“脸哭成小花猫了,来,我们擦干净。” 你乖乖闭眼让妈咪擦脸。 妈咪说:“好乖好乖。” 左慈静静看着,等你冷静下来,抽搭着鼻子靠在妈咪身边,才道:“便是他了。” 妈咪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你和左慈,“什么事呀?” 张仲景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妈咪恍然大悟:“哦……哦,还有这事,可能是我忘了,好孩子,你受苦了。” 你赌的就是妈咪的记性,能把没有记成有,可是没想到他会来后面这句。 ......又想哭。 “好孩子,我是史子眇,以后你就跟着我,留在隐鸢阁吧。” 你小鸡啄米,“好的妈.…..咳,史君!” 你听着史君和左慈商量着你的住处,心里高兴得要起飞了。 你扑在柔软的床上打了两个滚。 你接下来就天天黏着妈咪,跟他炼丹,采药,做饭,拦着他把砒霜当盐,抢救着岌岌可危的厨房。 你天天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热闹得很。 “左君今天好像有些头痛,好孩子,你把我新做的点心送去给他吧。” 好的好的,你端起妈咪冒烟的点心,出了门就拐弯进了厨房,把自己做的点心换了进去。 尝了口妈咪自信的厨艺,你差点没去见张仲景。 云帝宫你也来了好几次了,轻车熟路。 里面好像在议事? 你站在门边等着。 “我要告发翳部首座张仲景秽乱仙门,不是好人!” 你的滴血认亲! 门突然开了,趴在门上的你被一股力气拽了进去。 “哎哎!别、东西要摔了!” 点心被你护得死死,可还是挡不住有一块掉到了地上,滚到了左君的脚下。 谁啊!有毛病是不是? 你愤愤不已,往四周看,这才看到里面坐满了人。 这个剧情已经烂熟于心,你知道左慈为什么头痛了。 要不是大家都盯着你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你还想抓把瓜子嗑着看戏。 “......你过来。” 你听左君的话站到他身边,旁边一道清秀的嗓音响起来: “师尊,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来求缘的女子?” 你看见了小广。 年轻的面孔秀美无比,女扮男装也漂亮英气。 你向她行礼。 “她是汉室宗亲,广陵王。” 你:“殿下好。” “我生不出兔子。” 霍,好戏继续了。 你听他们扯来扯去掰扯着人能不能生兔子,华佗坚信不移能生,张仲景科学论证不能生,葛洪一旁浇油,左慈疲惫头痛。 好一出好戏。 结束了后你满脑子的兔子。 你等人走光了,小广还要和左慈谈论事情,你索性等到傍晚,等到小广也走了,才端起盘子去见左慈。 “左君,您歇了吗?” 左慈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尚未,你有何事?” 你:“史君托我给您带点心,你试着尝尝味道吧。” 门开了,你推门进去,看到左慈坐在窗前,倚着窗看桌上的棋局。 这一看就是小广留下的,人都走了,他还在看。 你把点心放在旁边:“我就放这儿了,您记得趁热,上头覆了史君的仙法,热的呢,您尝尝看吧。” 左慈微微颔首,你看他看棋看得专注,暗自低落自己不懂棋局,不想在这打扰他,“我先走啦,左君早些休息,今天您受累了。” 他抬头看你一眼,眼里是细碎的月光。 他愿看你一眼就很好了。 你惊叹他的美貌,赶紧抓紧时间多看了几眼。 你回家路上在想好像忘了什么事。 一件蛮重要的事。 看到庭院里握扫帚扫地的小仙童你才突然想起来。 年假要放完了! 啊!!! 第6章 第 6 章 妈咪惊讶:“怎么才来就要走呢?” 你跨着脸:“我还有工作,老板不让我再请假了。” 妈咪有些失落:“这样啊.…..好不容易有孩子天天陪着,这么快就走了…...” 妈咪马上就收拾好心情:“没事,好孩子,有空常回家看看。” 你挨着妈咪贴贴:“史君要留着我的屋子,我以后一定常回来看史君!史君不要忘了我,给我留小点心!” 妈咪高兴地点点你的鼻子:“好,好,我会的。” 你奔下山回了赌场。 虽然隐鸢阁吃穿住行都不花钱,但你不能天天都白嫖人家,也不想身无分文。 你说到底还是想去找他们。 师尊,傅融,刘辩,袁基,孙策。 你都想见一面。 见面需要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没钱怎么行。 你拿纸笔托人描了一张地图,圈出洛阳,广陵,汝南和江东,挂在墙上,累了就看几眼,打打气。 不知道这个月是不是GDP总体上升,来赌场的人多得出奇,你腿都要跑断了。 能不能涨工资啊!你揉着酸疼的手脚抱怨。 杨修这阵子又来了几趟,每次他来你都试着往他身边凑,其他桌叫你都尽快把事做完然后回到杨修那桌,看他自信嚣张投骰子。 看着一把把15,24,43,52,你忍不住嘀咕一句: “霉得发芽了。” 杨修不满:“哎哎哎,嘀咕什么呢!别看不起本公子,下一把一定是好牌!” 手腕一翻,一个6一个3。 杨修:...... 你:...... 杨修:“不玩了!” 他愤然起身,把骰子一扔就要离开。 你追上去:“少爷!少爷!等等......” 杨修没好气:“干嘛?找本公子有何事?” 你还是做不出动不动下跪的举动,向他行了个大礼,大声道: “请少爷收我作婢女,我想跟着少爷!” 你个i人,天知道你喊出这句做了多少个日夜的心理建设。 杨修诧异一秒,下一刻面上轻蔑,他说:“跟我干什么,你在这还不满意,要攀高枝儿?” 你面上赤红,努力逼自己说话:“少爷,杨氏福利好人人都想去,我也不例外。” 杨修问:“既然人人都想来,我为什么要选你呢?” 你说不出话,只傻傻盯着地面,心里慌乱,听着杨修一下下的逼问: “你模样不出众,没有特长,只会做些端茶送水伺候人的活,这种事谁都能做,你有什么资本令本公子另眼相看?” 你本来摇摇欲坠的自信被打得稀碎,眼睛无法控制地热起来。 他说得对,对到你无法反驳。 你从来这开始一直做的就是这些廉价又无用的事情,谁都能做,谁都能替代你,你既不懂兵法,也不懂棋局,连六博也不会,谁能看得起你,难怪张辽左慈眼里都没你。 你的平庸不是穿越了就会发光。 你没能提供有用的东西。 杨修还在输出:“本公子什么人不能找,什么人找不到,为什么要找你?你有哪里好的…...” 你被刺得口不择言只想他闭嘴,一声大喝: “我喜欢你!这总行了吧!” 满堂寂静。 骰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巨大无比。 他闭嘴了。 从西蜀到弘农,闭了一路。 你和他坐在马车上相顾无言。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你是在一遍遍克制自己不要回想。 两个小时前。 杨修嘴张的能塞个蛋,他呆愣了半天,震惊地说:“你、你你你,你个女人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你不嫌害臊!” 你发现他居然在害羞? 好啊,你不让我说我就要说! 你扯开嗓子:“我喜欢你怎么了!不允许吗!?犯法了吗!?” 杨修脸都红了:“你别说了!闭嘴!”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没有理由!我就喜欢你!你不让说我也喜欢!” 你看他越来越慌的表情,心里有了把握,决定给他台阶下。 “少爷您就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大庭广众不说喜欢了。” “杨公子这都不心动?要有人这么大胆对我示爱,我说啥都得答应。” “瞧瞧,这不就是逼婚吗,丝人心书里都有写!” “你懂什么,这个就叫爱情!” ...... 杨修赶紧让你滚上车,马跑得飞快出了城。 ...... 你往旁边一瞄,杨修还在发呆。 你:“少爷…...” 他反应特别大:“闭嘴!” 你缩回去,看着外边黑下来的天色,估算着什么时候到弘农。 你又突然想起来忘了什么东西。 这次坐的马车。 以前坐的什么? ...... “久久!!!” 杨修烦躁地看你哭哭啼啼,不耐烦道: “又怎么了?” 你扒拉着窗口拼命往回看,眼泪洒了一路: “我的驴!我的久久.…..呜呜…...” “一头驴就哭成这样,没见识的乡下人。” 你不管杨修的冷嘲热讽,在回与不回之间艰难挣扎,好不容易上了车怎么能下!但是相依为命那么久的驴你真舍不得啊.….. 你哭着问杨修:“少爷,我们能回去一趟吗…...” 杨修看你像看傻子。 “你说呢,乡下丫头。” 你哭倒在马车里,颠着颠着就睡了过去。 等杨修把你一脚踹醒,已经天亮了。 “下车了。” 你跟在他后面,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一个大大的“杨”。 “傻在那干什么?进来啊!” 你视线下移,杨修已经跨过门槛,在里面叫你。 你赶紧跟上,没有上次的主事类的人带你去熟悉工作,你直到跟着他进了后院,进了屋宅,进了房间,你才后知后觉地问: “少爷,我该做什么啊?” 你看见杨修进门脱了外衣,下人熟练地收衣,递茶,送上沁了玫瑰花瓣的清凉水,杨修用它来洗手,然后用绣了金边的丝绸擦手。 你暗叹奢华,有钱真好。 然后杨修让他们都出去,还把门给带上。 你听着关门的声音心里一紧,心想杨修应该不是凶残的人.….. “过来伺候本公子,杵在那当门神?” 你哦一声,走过去,杨修已经躺在床上,你傻站着问他: “少爷,我做什么?” “你就守着本公子睡觉。” 还有这种好事? 你放肆欣赏修猫的脸,真好看。 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个个都标致。 现在躺床上睡觉的样子好像一只金贵的大猫猫。 你盯着他的脸,盯着盯着他猛地睁眼对你怒目而视: “你怎么能盯男人的脸盯那么久!你好意思啊!” 你:“为啥不好意思。” 杨修抓狂:“哪里来的乡下女人,懂不懂礼义廉耻啊!” 你:“......看你的脸跟礼义廉耻扯得上什么关系?我又没做什么!” 杨修暴躁:“你出去!” 你出去身后的门咚得一响,杨修把枕头重重扔到上面。 人太暴躁不好,易躁易怒跟炮仗似的,早晚要炸自己身上。 你看你,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你经常劝杨修:“这人生讲究的就是个阴阳平衡,人一定得心平气和,遇事不惊,才能成事,下一把再扔个12也别难过,总有66的一天。” 杨修烦得很:“要你管,给本公子倒茶去!” 你倒完回来,还是34,作势再劝,外边突然来了一伙人,把杨修这桌围了起来。 杨修挑眉:“又是老头派你们来抓我回去?你跟他说,本公子不走,能奈我何?” “公子,老爷说,这次寿辰的宴客名单由您拟定,您还是回去看看吧。” 你提醒杨修:“少爷,再赌也是12345,今天不适合抛6。” “你不说话会死?” 杨修白了你一眼,你委屈地缩回去。 杨修起身,华服微微拖地,“走吧。” 你盯着他的衣角,恍然大悟。 他今天没穿最高的那双鞋。 傍晚你去他房里铺好床,离开的时候被他叫住。 “你过来看看,请哪些人比较好。” 你受宠若惊。 “少爷,我不懂这些。” 杨修桀骜地说:“我知道啊,所以叫你过来看,随便选,选些老头讨厌的人上去,气死他。” ...... 你谨慎地选了几个平时杨彪交好的人,往下一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停了几秒,还是圈了它。 杨修挑眉:“广陵王?” 你点头:“随便选的。” 杨修不在意地摆摆手,打了个哈欠。 “本公子歇息了,你去睡吧。” 你道一句晚安,回到了自己房间。 躺着怎么也睡不着。 杨彪的生日,好像会出点意外。 剧情不一定记得全,但是大体还是记得的。 你捏着眉心,心里升起阵阵不安。 你做了一个决定。 第7章 第 7 章 怎么还有人,在老爹生日那天还去赌博的啊! 你跟在杨修身边看着他直直往赌场走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地腹诽。 回想几个时辰前,你随他出席杨彪的寿宴,杨修心不在焉,袁夫人给他夹菜他也冷言拒绝,惹得夫人哭。 你知晓后面剧情只想给他一耳光把他打醒。 这么好的妈妈你怎么能忍心!有你小子后悔的! 你和杨修听杨彪的命令把夫人扶回房间休息。 “夫人,席间可吃好了?我再去给您煮点东西吃好不好?” 袁夫人精神不稳定,你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她说话。 袁夫人抹着眼泪,期期艾艾地望着一旁不太耐烦的杨修:“德祖啊,你饿不饿,你也吃点,刚才只看你喝酒了......” 杨修不耐烦地打断她:“母亲,我还有事,您先休息吧,晚些时候来看您。” 你就眼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里除了愤怒就是难过,忍着情绪服侍袁夫人睡下,出来房间乍一看被吓一跳。 杨修就站在门口,好像在等你。 你有点惊讶:“少爷不是走了吗?” 他昂着头:“没人给本公子拎钱袋,难道本公子要自己拿?” 你接过他扔过来的好大一袋子钱。“走了,随本公子出去逛逛。” 说是逛,最后目的地都是赌场。 “通灵赌坊.…..有点熟悉啊.…..在哪见过的?” 你看着大大的牌匾费劲脑汁回想,还是想不出什么,杨修已经在一桌坐下,身边有人开始布牌了。 “弹棋白子三,红子七,扣掉空格,一共是十二分,庄家通吃。” “推牌重开!” 杨修诧异地望你一眼。你捂嘴眨眼装无辜。 一不小心就顺嘴了。 他屡屡赌胜,对面那人已经向他借了好多钱,还在做翻盘的美梦。 其实杨修赌输的概率是很小的,只不过他每次发霉的时候都能碰上你。 ......绝对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你拒绝背这口锅。 杨修懒懒地靠着软塌,你给他茶他不喝,一口口品着酒,神色倦怠,出口却是直接了当。 “那边那位乡下来的广陵王,要和本公子来一局吗?” 你猛地往那边看去,穿着常服的小广已经换掉了席间的盛装,带着天蛾漫步过来。 “连父亲的寿宴也敢翘,杨公子当真随性自在。” “嘘,在赌场里问问题,得先赢一把才能有答案。” 你听着这段熟悉的对话和熟悉的场景,猛地意识到剧情已经开始了。 牌局推开,十局下来,小广输得稀烂。 输麻了。 歇息的工夫,小广问起那双颜色细致的骰子从何而来,杨修玩味一笑,反拆小广的身份。 他身子前倾向前探去,反手按着小广的手,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你往周围看,才发现不知不觉赌场人空了,一群带刀斧的壮汉围着你们。 “公子…...” “怕了?怕就回去,本公子要和这位广陵王好好玩玩。” 怎么个玩法?莫非.….. 那你就不走了。 你想着找点瓜子嗑嗑,刚转身就听到一阵惨叫,你猛地回头,看见小广拿匕首驾着杨修的脖子,超级霸气地喊着: “都让开,本王送杨公子回府。” 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着小广和杨修出了大门。 你赶紧跟上去,跟到了一个偏僻角落。 你刚跑近就听到杨修破防的声音: “本公子加上头冠身高八尺!......不,九尺!绝不是女孩子!!!” 少爷您被劫持还纠结你那身高做什么啊! 广陵王一声低喝:“谁?滚出来!” 你吓一跳,摸了摸胸口,小心走出去。 “果然是你,方才就觉你眼熟,果然没认错。” 你向她请求。 “殿下,能不能放了少爷,他脖子都红了。” 小广低头一看,果然肿了一片。 “娇气。” 杨修得救,三两下蹦到你身边,恶狠狠地盯小广。 你还未来得及回头看看他,他在一旁发出闷哼,你看见小广的背后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喊小心,脑后被重重一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怎么办,喂!你真走了?......” “......这......别以为本公子怕了......” “......等等!......带我出去啊!......” 你感到有人费力背着你一步步往外走,步履蹒跚走得费劲,把你癫醒了。 “......少爷......” 杨修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你醒了?!头痛不痛?有没有事?” 你昏沉的脑子没办法摇头,只能有气无力哼一声,杨修没办法判断到底好还是不好,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小广。 你听到了女孩子的哭声。 少爷好像和广陵王争执起来,少爷被揍了。 你随他一起倒在地上,后脑勺重重嗑到墙,这一下子你觉得可以直接去见太爷。 杨修慌忙来扶你,神色慌张,手脚冰凉。 “喂!喂!没事吧?别......撑住!” 你吐口血,平静地安慰杨修: “没事.…..少爷,记得记我工伤…...给我涨工资。” 杨修被你这话噎住,随即又跟王爷吵了起来,又被哐哐打了一拳。 王爷坚持救下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哭着说想爹娘,你们回弘农的路上她哭了一路。 夫人早早就等着你们,一看到杨修就哭。 小竹见到了被暂时从军中放出来的父亲,两人抱头痛哭。 袁夫人心善,求杨修别让他们父女分开,王爷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能坏了规矩,杨修就给了他三个月期限,暂且让他缓缓。 然后你们回了府。 你原本跟在他软轿后面,被他叫到前面去,众目睽睽之下你的手腕被猛地一拽,整个人扑到了软轿上。 他又伸手把你推开,让你待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让下人抬着继续前进。 “......少爷,你这么一拉我好想吐......” “?!别吐我身上!” 你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脑袋上被裹了厚厚一圈绷带。 后脑勺重创,脑后有淤血,大夫建议你要静养,府里就没给你安排工作了。 杨彪说你救子有功,许你府里大丫鬟一职,不仅升了职,工资蹭蹭呈倍涨。 “大丫鬟......唉......” 你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扑到床边吐了。 后遗症就是头晕眼花恶心想吐,你有点害怕会不会还有其他后遗症。 比如紫薇那样双目失明。 你实在累极,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到中午,出去找杨修,被告知少爷已经不在杨府了。 又去赌了?你出门去赌场找他,也没有人。 去几个他常去的地方,都没有。 回府后问了归来的管家,管家说少爷出了弘农。 你坐在园内的池塘边看着粼粼的湖面发呆,回想着杨修个人故事的剧情走向。 他应该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四世三公杨彪之子,还有一个是叫刘琦。 皇亲之后。 哪个地方的长子来着? 你嘶一声,捂着脑袋,想得太用力了。 你靠着竹栏,懒懒地听着脆鸣蝉响。 ...... 心烦意乱,静不下心。 你起身回房,三两下收拾好行李,去管家那报备,要去接少爷回来。 然后牵了库房里的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上路。 你凭借记忆,赌一把。 “师傅,去荆州。” 第8章 第 8 章 “少爷?啊、少爷——” 杨修猛地回头,瞪大了双眼。 你哗啦从马车上跳下来,三步冲到他面前,乍地被一队侍卫拦住了,有人用长枪对着你,大声质问你是谁。 “我——” “啪——” 耳鸣的震响令你脑子一空。 你笑得灿烂的脸慢慢收敛,这才注意到除了杨修,这里还有几个衣着华贵的人。 “......少爷?” 应该是一家子,可明显是主公和夫人的人中间带着个小孩子,杨修反而一个人站在一旁,看上去竟有点格格不入。 你只看见了明亮的鎏金衣服,没有多看他身边几眼,太冲动了...... 那个满头珠钗的贵妇人艳丽的脸上满是鄙夷,看你像看难以入眼的脏东西,她吊着嗓子跟公鸡打鸣似的:“哪里来的贱婢,怎么闯过来的?给我打发走!” 你身边人抄起棍棒要往你身上打,你看见杨修眼里的惊慌,急中生智跪下大喊: “冤枉——青天白日要打人啦——” “人家只是想报恩,没有冲撞贵人的意思啊!” 棍棒落在你身上几下,你忍着痛,使劲往腿上一拧,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洒,你抬手抹着眼泪,余光悄悄看着周围逐渐聚成圈的人群,满意地压下嘴角,使出毕生功力卖大惨: “小女自幼流浪被拐至乡野,从小风吹雨淋与野狗抢食,与虎狼为伴,夜夜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会死掉,有一次病得厉害的时候只觉得走投无路,这辈子就结束了。可是.…..是少爷!少爷在那时候如同神明一般,他救了我,给我吃的穿的给我安排工作,花重金给我治病,我如今才能安好,这条命是少爷救回来的,即便少爷当时不要回报,我、我也是要来报答少爷的!” 你膝行几步上前,扒住交横在你面前的长枪,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得太难看。 “民女只是见着少爷太过激动,民女也不知道少爷的身份,才冒犯了您。” “我们少爷是好人,夫人您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是应该为他骄傲!” “您打民女不要紧,千万千万不要连累少爷!我们少爷至诚至善,是大大的好人!” 光脚不怕穿鞋,脸面在性命面前算个屁。 豪门贵族不就最在意这些吗。 你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青红交接的脸,竖着耳朵听预期传来的声音: “别说,长公子不常露面,咱还真不知道长公子的为人。” “不知道哪里的风声说长公子目无尊长,不孝不悌,还以为是纨绔,只会欺男霸女。” “这听着也不像,哪个纨绔救人不图人家好,传闻不真。” “姑娘说得我都感动得不行,要还人家长公子清誉啊!” “谁闲着没事儿干诽谤人家?” “还能有谁,谁看不惯谁做呗。” “蔡氏不满长公子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群众的眼睛不仅雪亮,还很有用。 你看着杨修一言不发的背影,感觉泰山压顶似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头顶。 你咳了几声打破沉默。 “少爷,我表现得好不好?” 没有回应,你接着尬聊。 “刘大人放过我,我又可以跟着您,真好......” 你说不下去了,低头看地上的蚂蚁搬蛐蛐。 突然你喉间一紧,整个人被举到了空中,双脚不受控制地蹬了几下,你挣扎着看向杨修: “少……少爷.…..我、我错.…..了…...” 杨修的声音如鬼魅,阴凉狠毒,从来没有这样冷过:“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你说,是投湖,还是上吊,你选一个吧。” 杨修冷漠至极,好像手里捏着的不是人是一只蚂蚁,他收紧手指,你呼吸困难,费力张嘴呼吸: “我、我选投——” 他猛地把你掼到地上,如鱼得了水,你在地上狼狈挣扎着氧气。 “本公子改主意了,你还是留着这条命,用到该用的地方。” 你低头看着地面,已经找不到那群蚂蚁,只看到一个空壳的蛐蛐,看了好久,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你听见杨修衣服拖地的声音,他蹲下来,抬起你的下巴,看见你眼底的泪光,他愣了一下,口里依旧句句诛心: “是我太纵容你,让你生了错觉,妄图挤进主子的生活,干涉本公子的世界。” “你不许,也不能。明白吗?” 你躲开他的视线,望着不知道哪里,闷闷地点头。 好像点头还不够。 一出口就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嗯。” 杨修顿了片刻,作势把你拉起来,你轻轻拂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 再看向杨修时你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笑着问: “少爷,您有何吩咐?” “......你去拿点药擦脸,本公子的.…..下人不能破相。” “好。” 晚上被外边悉悉的动静给惊动。 你知晓或许是剧情发展,跑到外面,发现果然是他们。 小广和杨修看见你突然冒出来,都愣了一下。 你攥紧衣袖,努力忘记白天听到的那些话,你对小广说:“少爷一直都是我跟着,既然要出门,就带上我吧。” 杨修怒道:“你凑什么热闹,回去待着!” 你无视了他的话,跑到他们面前,对小广笑。 “殿下不用在意我,我不碍事。” 小广道了句无妨,你就直接跟在他们身边,无视杨修频频投来的视线。 还是如剧情一样,杨修伪造刘表手信诱导广陵王,被广陵王识破,两方对峙,后来局势逆转,刘表和蔡氏与广陵王相通,杨修被反将一军,广陵王占了上风。 三方对垒,杨修一败涂地。 你听着杨修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些年的虐待苦寒,句句扎心,陈伤乏痛,比你那天哭诉的要刺人千万倍。 真正的委屈,在今天终于公诸于世。 “你真的要杀我?”杨修的声音在发抖。 “......我不能留你了,刘琦。” 为了他的地位,对孩子说出这种话。 “母兮生我,父兮教我。哺育之恩,昊天罔极。” 你听着见那句心酸至极,也想掉眼泪。 蔡氏兴奋不已难耐激动,竟失态地招呼人:“斩首!即行!” 杨修闭上眼睛,漠然赴死。 “父爱本如山,虎毒不食子。你为了你的荆州牧,纵容后妻欺辱长子、常年虐待!你连人父都不配,哪里配为人臣!” 你的声音好像惊醒了他。 你含泪控道,握紧杨修紧扣的手,轻轻用力就掰开他的手心,指间染上红色的鲜血。 “你,还有你,你们所有造下罪孽的不仁不义之徒,都会遭报应。” “而我们,会活得长长久久,富贵恒常!” 你吐完所有的悲愤,放下手,等着命中的救援。 时不欺你,另一队人马到了城外。 一支太尉仪仗出现在城门外,你惊喜地喊:“少爷!来了!” “主人有话,公子杨修流落荆州,今日接回,还望刘氏与蔡氏莫要阻拦。” …… “大姐姐!大姐姐快来,我们抓了好大的鱼!” “大丫头,今天咱们煲鱼汤!” 你哎一声,放下装香菇的篮子小跑过去,小竹和袁夫人把鱼抱着,那鱼确实大,两个人都抱不住,嗖的一下就跑到你怀里来。 你费了老大劲才把它摁住。 “大姐姐,我们去煲汤吧!我会做鱼汤,我给您打下手也行呀!” “大丫头,我也去,德祖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今天给德祖做饭吃。” “好好好。”你应付着她们抱着鱼往厨房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竹喊你大姐姐,袁夫人喊你大丫头,一问为什么,居然说因为你是大丫鬟,这样喊亲切。 你:“......你们开心就好。” 小竹在剥鳞片,袁夫人在洗菜,你就熬着汤底,准备入味的东西。 厨房热,你第三次抬手擦汗。 第四次抬手,有人先给你擦了。 你眼角瞧见一缕金色,心里猜到或许是谁了,但你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厨房闷热,外面凉快些。” 气流好像停滞了一下,他小声地问:“你在跟本公子赌气?” 你眼都不抬:“岂敢。” 他好似气急:“那你——” “德祖呀!你怎么来了,娘给你煲汤,等下咱们喝啊。” 救星来了,你三两下把料酒倒进锅里,搅拌几下,确认没问题后就走了出去。 “小竹,我马上回来,再去采点香菇。” “哎!大姐姐放心,这里有我!” 你在林子里找着,篮子差不多装满了后要往回走,突然看见了一群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的心里浮现了点点不安。 警觉是救命的东西,你回想这剧情,好像还没结束。 接下来有一件惊险的大事,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 你只能耐心等待,等时机到了,再力挽狂澜。 希望能做些什么。 不要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姐姐——快来——汤好啦!” “快来呀,德祖也带了他珍藏的酒!平时连看都不让娘看一眼。” “娘!干嘛说这个啊!” “好呀杨公子,本王真是有福了。” ...... 你大喊着:“来了!” 第9章 第 9 章 “夫人,咱们今天先不睡,我陪您剪纸人好不好?” 你拿起桌上的红纸扭捏剪了个歪歪斜斜的燕子递给袁夫人,勾起了她的玩心,她自己拿起了纸张和剪刀开始剪。 你时不时焦灼的目光投向门外,小竹这时候应该到了吧。 门叩响的一瞬间你跳起来冲到门前开门,把小竹和小广一把拽进来。 没等她们喘气,你推着小广走到屏风后面,开始扯她的衣服,她满脸惊恐地瞪你,你只来得及低声说一句“相信我”就继续强硬地扒衣服,衣服换上的刹那屋内闯进了一伙人。 “好多人......好多人呜呜......” “你们不能进去!只是给衣裳熏香的小隔间......啊!” 屏风被一脚踹倒,你们暴露在众人面前。 为首的那个不耐烦:“两个侍女......广陵王不在这,走!” “大丫头......哎、你是谁啊......” 你刚放下的心猛又悬起来,刚想开口说这是你手下新来的丫头,袁夫人就恍然大悟道: “哦......是小花!真是的,躲在大丫头身后做什么......不害羞,来,抱抱......” 你捂着狂跳的心口,用力咽了口唾沫,眼看西凉军骂骂咧咧地退出门,赶紧关门去安抚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袁夫人摇摇头,你又问小竹:“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竹哭着把手上的擦伤给你看。 “大姐姐,呜呜......好痛......” 你给她抹了上回擦脸的药膏,细细给她涂上:“没事了,委屈你了。” 袁夫人紧牵着你的衣服很担忧。 “德祖呢,我的德祖安不安全......” 你连连点头:“安全安全,咱们今天都很安全!” 小广一直盯着你,这时候也终于出声:“我得去找杨修,多谢你们。” “不用找,我过来了......呃?!” 他被小广的女装惊到膛目。 你知道她们接下来要去商量对策,就带着袁夫人和小竹留在这里,今晚在这守着,省的夫人心绪不宁。 “小竹,去把烛灯熄掉两盏,上塌睡觉去。”你催她赶紧上床睡觉,小姑娘家家熬夜不好。 她很听话,乖乖熄灯睡觉了。 你也想躺下,突然听见有人在里面叫你,你快步走进去,发现袁夫人坐在床边,好像在等人。 你走到她跟前蹲下,仰头看她:“夫人,睡不着吗?” 袁夫人柔柔的眼睛秋水盈盈,似水美眸总让你想起另一个人,也拥有这般摄人心魄的眸子。 你微微睁大双眼,僵硬地感受陌生的触感—— 她在抚摸你的头。 温柔的声音宛如秋波,一阵阵送进你的心里: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我活了半辈子,眼光不会有错。” 你觉得这个时候的夫人好像一个什么病都没有生过的正常人,在叙叙地和你聊天。 “我就把德祖,交给你了。” “?!”你猛地眨眼,着实被她惊到:“怎么......夫人怎么说这话,奴婢不敢......” 袁夫人柔声地说:“你对德祖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德祖脾气不好,说话做事经常惹人生气,他惹了你,你就不理他,晾着他,他没多久就会心虚愧疚,就来找你求和了......” 她徐徐念着杨修的好恶习惯,一件件一桩桩都倾尽于你,如数家珍,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你心里只有不安的预感,你只能一遍遍郑重地告诉袁夫人:“不会有事的,夫人要相信老爷和少爷,相信广陵王。” “吱呀——”杨修一袭女装出现在你们面前,你没忍住“噗”了一声,他登时像只炸毛的小猫: “不许笑!我可是堂堂七尺......八尺九的男儿!我是男孩子!” 机会实在难得,你拉起小竹往他身上不停地添首饰,把你们平时用的簪子项链手镯耳环全给他戴上,连袁夫人都贡献了一顶纯白的项圈。 你们抓紧时间奔上逃亡的路程,你死皮赖脸挤上马车,不顾杨修一直阻挠:“都这时候了还要跟着干什么!又不是去郊游!下车!” 你充耳不闻,挽着袁夫人的手对小广说:“我来保护夫人,夫人就交给我,你们专心你们的。” 杨修白皙的脸红成虾米,说不清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被忽视,你也不去探究,专心盯着马车外的动静。 马车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没多久帘子被掀开,一个粗犷的西凉军进来查看,你把袁夫人和杨修挡在身后,那人见了小广漂亮的脸,露出男人低俗的沉溺**的恶心表情,粗砺肮脏的手就要碰到小广,你抬手将其按下,讨好地对他笑:“军爷,我妹妹年纪小不懂这些,您高抬贵手行行好,放过她吧。” 他把视线落在你脸上,咧嘴笑道:“那你来,我看你也不错,哦不,不如你们一起......” 你挂着快要挂不住的笑拼命想办法,幸好这时候有人解了你的困:“别色了,那边又有马车过来,别在这几个村妇身上浪费时间!” “是、是!” 有惊无险。 这次没有袁夫人作败露,应该能没事吧.….. 这样是不是就能改变—— “站住,刚才那个谁,是不是前段时间荆州大街上的女人?” 糟了! 你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小广一声令下:“跑!” 马车立刻在陡峭的林间狂奔,你悔得恨不得时光倒流扇自己一大耳光。 你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战马把土地踏得轰隆作响,就像催命的招魂歌。 脑海中突然浮现杨修的脸,他阴翳的眼神,冰冷寒凉的话语言犹在耳: 「你差点坏了本公子的大事。」 「你有哪里好的…...」 「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一事无成的家伙...... 你强忍失落悔恨死死贴在袁夫人身边,拼命回想剧情发展,后脑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你听见了车轴断裂的声音。 “我们分头走!” 小广和杨修已经做了决定,就等下个路口跳车逃跑。 袁夫人悲叹道:“让我下车,拦住他们吧......” 你反应比杨修还大:“不行!” 袁夫人好似没听见你的话,继续絮絮哀道:“德祖……娘不想害死德祖…...” “......德祖,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生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 你看着杨修头疼焦躁的表情,心里腾起抑制不住的不安。 “娘把你抱在怀里,和神佛祈求,求他们开恩,让你在娘身边多留几年......” “......神佛答应了,所以你虽然睡过去,可是很快又醒来,回到了娘的身边......” “......现在时间到了,神佛要把德祖收回去。但是,你不用怕,娘会替你去......” “够了!” “少爷!别——” 你眼睁睁听着杨修说出那番诛心之言: “杨德祖早就死了——我根本不是杨修,是荆州刘琦。” “因为我和他有几分相似,杨彪安排我伪装杨修,待在杨家治你的疯病。” ......雾散了,明了了...... 只是一个保命的身份,你情我愿的交易,只有袁夫人付出了真心。 他或许也厌烦这些年的过家家吧。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从此分明了。 即使知晓剧情,你也忍不住此刻的悲伤。 ...... “那种事情,娘早就知道呀。” 杨修怔愣地看着袁夫人,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 “德祖啊......” 她用尽最后力气温柔地抱住她的宝贝,在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时候猛地往外一跳,杨修的哭嚎响彻天际: “袁夫人——娘!!!” “哎!你??!” 千钧一发之际,你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抱住袁夫人往回一推,后背悬空的感觉让你生出一种在天上飞的错觉,可下一秒狠狠砸在了地上,冰冷的铁骑被你挡在了路中,有人下来盘你的身份,看清你的脸后毫不犹豫一枪穿过,随后骑兵行伍饶过你,直奔马车而去。 整个过程也就二十秒,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足够一条性命的流逝,也够一群人的逃离。 好冷......夏天晚上怎么会这么冷...... 你仰躺在荒原上,感受体内血液的流失,呆滞地,麻木地数星星。 一颗一颗,一二三四...... 好多...... 你费力保持清醒,眼珠转得越来越缓慢,你脑子里也开始走马灯似的胡思乱想。 还没有回去看一次妈咪.…..妈咪会不会伤心.….. 也还没来得及上路.…..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没见一面…... 才当上大丫鬟.…..还没领几次工钱.….. 小广她们安全了吗.…..有逃过董卓的追捕吗.….. 想得好多.…..好累.….. 想睡一会儿.….. 那就睡.…..一.…..会儿.….. 话说,死后能不能回家...... ...... 你好像被人抱起,耳边传来一阵叹息。 “喂,喂!醒了!小竹,去叫大夫!” “大丫头醒了!......呜呜,终于醒了......” “公子,夫人,大夫.…..大夫来了呜哇——” “各位公子夫人小姐稍安勿躁,病人需要静养、静养!” 你嘟囔一句:“吵死了......” “......” 鸦雀无声。 你费劲地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死......?” 耳边炸起两道哭声,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你赶紧投降:“别、别哭了!我头疼!” 噪音立马又消失不见。 你任大夫给你诊脉,小竹按医嘱给你上药,袁夫人在一旁不停问大夫你哪里不好还要注意什么,你等他们出去后本想继续躺着睡觉,陡然看见角落里有个娇小又闪亮的人影。 “......少爷怎么不去休息。” 杨修缓缓走过来,你瞧见他面容憔悴,看上去好像几天没睡。 他硬邦邦吐出一句: “你傻啊,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听了想笑,也就笑了一下,笑得扯到了胸口,咽回一声闷哼: “为了涨工资。” 杨修:“......” 他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叫你笨蛋!喊你财迷! 你怎么感觉他有点失望。 袁夫人活着,是谁都想看到的情景,没有谁会不乐意。 你的举动,挽回了一个悲剧。 挺好的。 你感觉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稳了。 “少爷出去麻烦带上门,外面鸟鸣有点吵,我睡了。” 杨修把所有话都憋了回去,难得的脾气好没发作,出门真给你轻手轻脚带上门。 你问清楚是谁救了你,是绣衣楼的蛾部。 你得到了这个意外惊喜,以后就能以报恩之名投奔小广。 是个好消息。 第10章 第 10 章 “小竹,帮我倒杯水.…..谢谢。” “来,坐起来慢慢喝。” “......” “!妈咪!噢不对、史君?!” 你一个鲤鱼打挺扯到了伤口,“嗷”一下倒了回去,把妈咪吓了一跳。 “好孩子!躺着,躺着,别动。” 他在你胸前比划了几下,你的伤口顿时不疼了。 “史君,这就是仙术呀?” 妈咪把你抱起来把茶杯递到你嘴边,你咕噜喝完,妈咪又小心地扶你躺下。 妈咪坐到你床边,秀眉一蹙,你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这孩子,要爱惜自己,怎么出了阁就遭这么大的罪。” “也不写信告诉我,要不是左君告知,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安慰妈咪:“就是怕您担心呀,都是小伤,您看,我现在好得很。” 妈咪摸摸你的脑袋叹气。 “左君救了你。” 哎.…..不是小广吗? “那孩子托人向左君求助,说你心口破了个大洞,人间的药都没有用了,我听着真是害怕......” 你抱住妈咪的腰撒娇:“史君来看我我好高兴!” 妈咪陪了你一天,期间小竹和袁夫人来看过你,可能施了什么仙法,她们都看不见妈咪。 你想着肯定是要回去和左慈言谢的,晚上你目送妈咪离开,下床打开床边柜子,拿出里面存放的几个钱袋数了数,省吃俭用够过个半年了。 你轻轻碰了一下胸口,不痛,用力按一下,不痛。 行,明天就请假。 你同意,杨太尉同意,管家同意,接班的姑娘同意,就那三个不同意。 小竹死命扒拉你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你走了就不回来一样:“大姐姐——呜大姐姐!你不要走!小竹不想你走哇——” 你使出牛劲掰她,这小姑娘劲真大! “又不是不回了,小竹松手!” “夫人!!夫人啊!快来啊——” 完了!你扒拉的动作更急,妄图在袁夫人来之前赶紧跑.….. “大丫头.…..大丫头!怎么走了…...别走!小竹拦下!” 你看到袁夫人以从未见过的矫健身姿冲到你面前,你心想:麻烦了。 “袁夫人!我都是走了流程的,怎么说也得给我批假呀!” 袁夫人上来就架住你两条胳膊,稳准狠到你怀疑她是练家子.….. “丫头,是不是府里给你的钱还不够,我让她们给你涨,涨三倍、好不好!” 你心动了!但愿回来还能有这福利。 “我是去探亲,不是跳槽,你们别拽了!” 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放手,眼看着就要拖到关城门,你不想捱到明天,外面兵荒马乱的找了算命先生算过,今天走是最好的。 “夫人,我真要走了,您放手——” “德祖——德祖快来!” 天老爷您要干什么! 杨修居然快跑过来,你见他的脸色苍白且震惊:“你要走?” 你扯着小竹扒你裤子的手,别扯了再扯要掉了!听见他问你回他:“对。” 杨修好像哽着喉咙说话:“你还回来吗?” 你看他一眼:“少爷要赶我?” 袁夫人给他一下:“德祖!” 她转过头对你说:“德祖不会说话,这孩子别扭,他不想你走,大丫头.…..你要不,认我做义母,做我干女儿好不好?” 杨修愣住,不敢置信:“娘?” 袁夫人给他一个“你别说话”的眼神,继续劝你说:“认我做义母,成了杨家的女儿,你出去也有身份,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还有…...” 她婉转一笑,握住你的手,你瞧她脸上一股莫名的自信—— “每个月,都有十万枚五铢。” 打蛇打七寸。 她打得好啊。 折合人民币一个月六万,六万! 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 你笑得跟朵太阳花,咧开嘴笑得灿烂:“好呀好呀,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袁夫人从怀里拿出一只银环扣在你手上,你瞧见侧里刻了一个“杨”。 “这是信物,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那我可以走了吧,我…...” “乖乖,叫声娘。” 你噎住,突然有种叫婆家的感觉,你对自己说错觉错觉,为了六万! “娘。” “哎!”袁夫人笑得花容月貌,她放开你的手,也让小竹放开,你重获自由。 你对她们摆手,也对一旁沉默好久的杨修道了句“少爷拜拜”,跑着出了门。 再晚车夫都要讹你逃单了! ...... “娘!您收她做义女,那我——” “你年轻,不懂,先让她成了我们家的人,才不会一走了之。” “.…..那就成兄妹了…...” “哎~又不是亲的,你到时候还不是可以.…..放心吧,有娘在。” “就是!公子别灰心!” “我没有!你们好烦!” …… 来时两条腿,去时一头驴,如今驴没了,反而得了马车。 一路升职加薪,生活质量嘎嘎提。 原来的世界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 雇来的车夫干了几十年,职业素质特高,这一路上沉默是金,认路烧火防贼防盗他一把手包,你亲眼目睹他单手劈碎山贼的斧头,凶神恶煞的样子到底谁才是强盗…… 从头到尾大哥只对你说了一句话: “有事叫我。” ...... 有事也不敢叫他。 ...... “史君~史君~我回来啦!” 你冲进妈咪的炼丹炉,一开门浓烟四起,抢着灌进你喉咙里,你后退猛咳,边咳边喊: “史君.…..又、又做饭呢咳咳咳…...” 妈咪从里面摸出来,边咳边笑着说:“好孩子回家...啦,咳咳.…..来吃点东西…...” 一来就投毒,妈咪你真爱我。 你流着面条泪张嘴,大不了出门左转去翳部。妈咪喂的饭有毒也得吃! “史君,且慢。”救命恩人——各种意义上——来了。 左慈看着你俩黑漆漆的脸和后面冒烟的炼丹房,露出头疼的表情。 “…...去把脸洗了。” 你赶紧带着妈咪去洗脸,又换了衣服,到左慈面前又变回了两只干干净净的小白兔。 妈咪总念叨着还有事没做,你就送他离开,回去时正碰上左慈在下棋。 又下棋.…..你看不懂,就在旁等着。 天亮等到天黑,月光洒在半张案上,天然把棋盘划开了楚河汉界。 “你有何事。”左慈下完一子,淡淡地问道。 你向他行了大礼:“师尊恩情弟子永世不忘,此生必定报答。” 左慈专注看着棋局,过了好久才回应:“不必。受人之托,你报答她便是。” 你不能放过这个拉近关系的机会:“我知晓,今后我会投奔绣衣楼,在王爷麾下为她做事,以报救命之恩,只是…...” 你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鼓起勇气,跪下行大礼: “弟子自知天资平庸无一技之长,可弟子...我想请求师尊收我为徒,我一定刻苦努力,不会让您失望!” 你死死盯着纤尘不染的地面,心里忐忑又紧张,禁不住地胡思乱想:要是不答应怎么办,要是拒绝了怎么办,会很丢脸吧,他会不会觉得你普信,会不会觉得你不自量力? 怎么还不说话.…..不会生气了吧! 啊…...呜呜.…..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你尴尬得要钻到地底下,左慈声音还是淡淡地传入你耳中:“你会什么。” 好像面试.…..经历了差不多大半年,你已经熟练掌握各种管家技能和服务技巧,在服务业可谓一把好手,工作经验丰富,前东家也是大户人家,走出去都能被抢着要,可是.….. 人家左慈哪里把这些放在眼里! 你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着技能,突然有一个很大胆的念头。 原来的世界玩鸢子的时候非常上头,主线任务都过了外,密探的个人剧情都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他们的喜好,人际,特长,技能都掌握得七七八八,不说完全记得,至少每个都能说得出口。 换句话说,你凭借信息差,有着“先知”的能力。 这算不算是特长! 你抬头望向左慈清冷如月的眼眸,轻声对他说: “我会算命。” ...... 怎么没反应? 你赶紧添一句:“还知道过去的,未来的,很多很多的事情!” “包括广陵王的命运和姻缘!” 左慈的眼神动了。 他微微蹙眉盯着你,你察觉不到任何和善的气息。 “吾如何信你。” 你伏跪在地,闻言直起身,迎上左慈释放的威压,字正腔圆吐出八个字: “文汉天女,承载天命。” ...... 左慈的目光落在了你脸上。 …… “以后就是左君徒弟啦,哎呀,真好。” 这件事一出,仙门震动。 那一日隐鸢阁前所未有的热闹。 有人大声嚷嚷全然不顾仙人形象: “左慈阁主果真是老了,什么人都收!是不是下次一个乞丐来找您也要收!” 你好生气,好歹你现在也是有头有脸体体面面的人,看不起谁啊! 整座仙府只有妈咪真心替你高兴。 你有妈咪就好了,别的权当王八念经。 你现在天天跟着左慈读书、练字,他教你下棋,品茶,你学习能力也不差,教了就会了。 时间一长,你也能跟仙娥们来几局,一群菜鸟互啄,杀得有来有回。 只不过偶尔左慈路过往你们这边看了一眼,走的时候都在叹气。 “师尊那样厉害的人物,跟我们也玩不到一块儿去,还是咱们自己好,有输有赢才有意思。” 你安慰被打击到的仙娥,给眼泪汪汪的她递上一块手帕,把人家又哄得开心。 一天夜里左慈把你叫去,你披着御寒的外套去见他,他也穿了寝衣,你自觉不看,非礼勿视。 可恶,明明两个月前都不是这样的。 跟清心寡欲的人待久了人也规矩了。 “急事,广陵有难,你去一趟洛阳。” 你问他:“董卓要逼宫了?” 他意味不明看你一眼,点头:“就在这几日,你去接应她。” 你点点头:“好的,我现在就走。” “等等。” 你被叫住,左慈走到你身后,递给你一颗莹透的晶石,你伸手接过。 “如遇灾险,以血灌之,吾会救你。” 你心里突然暖暖,把晶石放进衣袖,行礼道别:“师尊早些休息,弟子告退。” 学了琴棋书画,风雅方面有了进步,但是一旦上了路,不会骑马还是得坐马车。 虽然比两条腿走好,但是马车效率不高,三天到不了洛阳。 你给自己贴了个保命符,不顾马夫的劝阻笨拙地爬上马就地学习,在官道摔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之后终于掌握了精髓,哭着辞别车夫,一个人飞奔上路。 效率是真高,第二天就到了。 你顶着满头血和沙子找了个驿站洗澡,洗完坐在大堂里点了顿饭吃得老香。 “城里的西凉军越来越多,多得不正常啊.…..咋回事?” “李傕将军昨儿个进宫了,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侍卫,说里面.…..被围个水泄不通,鸟都飞不出去。” “这可是皇宫!他这么大胆子…...” “皇宫现在是谁的?你消息这么落后…...” “天要变咯。” ...... 你啃完最后一根小青菜,起身结账,把马从后面牵出来,继续上路。 影帝要演戏,你就来当他的观众。 去见证一场盛大的落幕。 第11章 第 11 章 “殿下受伤了,伤得重么?” ...... “太仆袁基,见过广陵王殿下。” ...... “袁太仆,外朝宫门戒严,请转道北太仓门。” ...... “广陵王毒杀皇帝陛下,纵火烧宫。请太仆尽快出宫。” ...... “朝哭君主,夕哭君主,天命已成,臣子拜送......” ...... “不是我做的。” ...... “有的人,不会做的事,他就是不会做。” ...... “东门的宫门尉,是袁氏的门生。” ...... “停车!内廷戒严,不许出入!” ...... “太仆令在此。” ...... “停车。东门已落锁,原路折返。” ...... “长公子......车内并无外人吧?” ...... “并无。尉士若想查看,可自行掀帘搜车。” ...... “岂敢!我去下令开锁,公子稍等。” ...... “请公子速速出宫,不要被人见到......啊!” ...... “停车。” “谁放的人?” “吕中郎将,这是袁基袁太仆的车马,只是想行个方便......呃!!!” 一泼血月洒在了马车边,也洒到了你的身上。 “哎呀!” 方天画戟抵在你喉间,你知道他下一秒就会往前一推,赶紧求饶:“中郎将饶命!奴婢前来接长公子回府,请中郎将放行!” 吕布冷得让人胆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宫门幽禁,你从哪来的。” 你忍住心悸,扛着巨大的威压,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奴婢从宫外来,特在此等候长公子。” 吕布手腕一抬,你的下巴被勾起,他直白的目光在你脸上肆意游荡。 你为了今天,专门在脸上点了几颗痣,又胡乱画了个抽象的妆,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容貌逊色的女人,你身后出了一袭冷汗,难以自制地想:都离开西凉这么久了,他不会还记得你吧...... 面上始终保持镇定,你直直迎上他的目光,眸光闪烁,努力显得自己楚楚可怜,害怕胆怯: “将军,我只是一个小小下人,奉命行事,还请...不要苛责。” 兵器移了寸,你好像被缠紧的蟒蛇松了口,不受控制地张嘴呼吸,下一刻就听见吕布强硬的宣判: “若车里有人,你们都得死。” 你心下一沉,豁出去了。冒死抓住吕布的衣角,在他反手捅来的瞬间大喊: “您不能掀帘!里面是长公子的心上人!” 肩膀一阵刺痛,你忍着继续喊道: “我们长公子今日得知内廷大乱,专门来接淑女出宫,男女有别,中郎将虽是武人,也得问问女眷的意愿,否则损人名声,淑女就......” 你知道他对阿蝉的爱护,大着胆子说:“两情相悦实属不易,袁氏极重名节,还望中郎将可怜淑女,问过了再查......” 你加重了淑女二字,赌的是风月迤逦。 再冷硬的剑,一旦染上了桃色,大漠的孤月都会覆上一层薄纱。 你不信他没有凡心。 他的神情动了一下,望着你,没有回头。 “那这位淑女,说句好吧。” 四周静悄悄,唯有风声棣。 小广快换衣服,顺便吱个声啊! 里面静默了半晌,在吕布面容逐渐冷寒的时候,终于响了起。 “好。” 是柔媚的女声。 你松了口气。 你不太敢捂伤口,怕让他觉得你对他有意见。 ......没错你就是怂。 吕布是实打实的悍将,你不敢乱来,步步谨慎尽可保命。 你弱弱地问:“中郎将,奴婢可以接长公子走了吧.…..” 他不置可否,你就大着胆子爬起来,爬到袁基车上,接过马夫的马鞭,轻轻一甩,缓缓往前行进。 经过吕布时,他依旧在看你的脸,你不自觉僵硬起来,心里打鼓。 化得这么丑也能认出来?他吕奉先粗人一个,哪有这么细致。 你安慰自己。 视线挥之不去,像狼一样咬着你们不放,你就多走了一刻钟,直接出了城,在郊外一处安全的地方停下。 “殿下,长公子,现在安全了。” 你跳下马车,等着一旁。 袁基温润灵沁的声音响起:“多谢。” “殿下,我扶您。” 你看着袁基姿态端庄地下来后,向马车伸手,另一只白皙的手从广绣中浮现,搭了上去。 你闻见了小广身上被茶香覆盖的血气。 你等他们说完话后,上前扶住她就要往回走,被袁基叫住。 “多谢淑女相助,殿下才险里逃生,这份情谊,袁基也会记下,日后必定报答。” 你撞进那双秋月潋滟的双眸,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暗暗骂自己没出息,谦逊道:“长公子言重,此乃分内之事,无须记挂。” 袁基眸光闪烁,视线落到你手腕的银环上,柔柔地道:“此乃......袁氏家传之物,袁基可否从淑女这得知,它来源于何处?” 你瞪大眼看着手上的环,原来这么贵重......那刚才!吕布会不会......你不敢再想。 “这…...这是杨太尉爱妻袁夫人所赠,收我为义女的信物。” 袁基展颜一笑,温润道:“那么,淑女也算半个袁家人,缘分难求,日后再遇,定邀淑女品茶赏花,共享长月。” 你听着这浮想联翩的话心里痒痒,即使明知道袁基只是客套话,你也难掩喜悦地应下。 你是恋爱脑,你没救了。 袁基走后,你回头望向皇城。 ...... 在想什么呢。 还是没能见着刘辩。 你轻叹,感受心里淡淡的落寞。 从前玩的时候,过这一关总是怔愣。 真的会有男主就这么死了吗......每次看着空荡荡的相见和发灰倒地的心纸君,你都难以克制地回想,一遍遍地回想,他初来就对你毫不掩饰的缱绻爱意。 热烈,真挚,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爱是不会消失的,你总觉得他还在。 你拼命养卡通关,一遍遍赌杨修的双六和阿蝉的闪避,一路风尘仆仆,一路艰难地捱到了那天,在晨光熹微下,等到了他回眸一望。 心好像落了地,爱又恣意生长。 “他死了吗。” 你被这喑哑的嗓子惊到,往旁望去,小广怔怔地望着冲天火光,眼里茫然呆滞,声音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死了吗?” 你不奇怪她为什么问你,你的能力左慈本就不会瞒她。 你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你,你轻轻地说:“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只要活着,就有再见的一天。 “先帝刚死,底下那些人就耐不住了,一个个的对我汉室虎视眈眈,狼子野心!” 傅融喂了飞云一条小肉干,丝毫不惊讶。 “早就开始了,是咱们晚了。” 你靠着窗台发呆,回来后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你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扭过头,小广递给你一卷密信,你不明所以接过来看,全是古文字看不懂,尴尬得笑了笑。 只看见两字,江东。 “这才两天,江东的孙策已经行军,吞并了周围几个州郡,如此迅猛的作战方式,没有巨额粮草是做不到的,定有人协助。他的上司袁术脱不了干系,袁氏也一样。” 你听她讲时局一愣一愣的,不停点头尽力消化。 “总有一天广陵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小广递给你一张薄薄的纸张,你定睛一看,是小广的心纸君。 “孙策下一目标是庐江,我需要你前去,为我收集情报,他们江东内乱,我们作壁上观的同时也不能干看着。” 你自然不拒绝,只是你想能不能明天再走,毕竟肩上还挺疼...... “傅融,现在庐江谁当守?” “在职太守,陆康。” 你脑海里噼里啪啦闪过一道闪电,无数冗杂的信息被这个名字唤醒。 陆康......陆....... 如果这个时候孙策还没到庐江那就意味着...... 啊...... 你当晚牵出王府最快的马,一路火花带闪电往庐江奔去。 只想着快点,再快点。 第12章 第 12 章 “没钱赶紧滚,我们这又不是寺庙,哪里会收留你,你滚不滚?不滚我继续喊人了!” 你一剑挑开了长棍。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你把地上哭得伤心的女孩挡在身后,用手指着面前男人手里的棍棒:“收起来,不然我报官了。” 与其他州郡不同,庐江人好像格外忌惮律法,他听见你要报官顿时收敛了些,把长棍杵在地上,不满你: “别多管闲事,又不是无缘无故地要打她,她没钱交学费,自然就得收拾东西走人,我也是依照规矩做事,反而我成坏人了,真有意思。” 你挑眉回应:“那也不能打人啊,你动手就是你理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你看她像听得进人话的吗,娘的.…..赖在这两天了,昨天到今天一直在门口哭,她不嫌累里面还嫌烦呢,公子小姐都来投诉,要赶她走,我一个当差的能不听他们的吗!” 你包里有这个月刚入账的零花钱,还很热乎,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她哭得实在是凄惨,手上脸上都有被殴打的痕迹,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嘶哑着哭喊: “求淑女帮帮我......我不想回去......我想读书呜呜......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淑女!” 你动了恻隐心,想着帮个人应该是没什么,自信开口:“多少钱。” 他哟一声,惊讶道:“你要见义勇为?我可好心劝你一句,咱们这是庐江最好的学堂,里面都是大家公子小姐,半年就得这个数。” 他伸出四根手指,优越地在你面前晃晃。 “十万枚。” 吗也......真的假的?! 你尴尬地偷偷摸摸裤腰带,原本沉甸甸的钱袋顿时变得轻飘飘的。 只有六万,存款都在钱庄里,莫非现在去取? ......本以为自己有钱了,没想到还是穷...... 背后的姑娘还跪在地上,面前的家仆抱臂凝视你,满脸轻蔑:没钱逞什么英雄? 好尴尬......要不就去取了算了...... 你刚要开口,身后一道清朗稚气的声音响起。 “我替她付。” “进去吧,我的伴读会给你打点好,安心读书便是。” “多谢陆公子!多谢陆公子!呜呜......” 你看着女孩一瘸一拐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学堂,转过身看着身旁一袭青衣的少年:“公子仁义,定会有善报。” 少年面容俊秀,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端得俊朗逸致,一举一动总带着一阵凌然的君子风:“淑女谬赞,在下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淑女心亦善,见义勇为之义举,伯言佩服。” 你想起方才的尴尬,呵呵笑了两声,真心感慨:“女子读书,在这个世道并不广为接受,多谢你救助她,不然她可能就回家嫁人了。” 少年敛眉轻言:“婚嫁.…..对有些人来说,确非圆满之事。” “对啊,嫁过去只能受累,性子不好还容易受欺负,不能抗争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一天天的被琐事缠着,不死也成半鬼。” 你这一路上见了太多这种家庭,举例能说上三天三夜。 “姑娘言之有理,伯言阅历不深,见识浅薄。” 他展目一凛,眸中坚定道:“陆氏祖训,男女之辈皆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因此只要是陆家的孩子都苦读诗书执剑握笔,只求有所作为建功立业,我既遇见今日之事,必会多加留意,必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好孩子,不愧是他。 “公子也在这里读书吗?” “是,今日早课结束,方才出去买了些纸笔。” 你心中有了想法,向他拱手一礼:“今日一见只叹有缘,若来日再见,定邀公子共饮,赏花畅谈。” 他的脸上霎时染上一层绯红,向你回礼道:“在下失礼,与淑女相谈甚久竟未报上姓名。在下吴郡陆逊,敢问淑女芳名,日后好称呼,不至于失礼。” 你告诉了他你的名字,再次颔首示意,然后离开。 握着手里的十万枚,你将它们交到了学堂。 夫子见你的第一眼就皱起眉头,屡屡晃首,整得你不自信了。 读书时候的恐惧感顿时席卷而来。 你看上去也没那么笨吧......别以貌取人呀! 毕竟交了钱,他还是得给你一个机会,你被安排做一套测试,题目是“民生”,要你写一篇申论。 ......考公啊? 你脑子里疯狂搜索平时小广他们谈论了什么,凭借印象和自己的学识写下了一篇勉强看得过去的文章,就是夫子盯着你的字辨认了半天,你顿觉他不识得简体,就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听。 “民为邦本,民心为上,民生乃人民幸福之基、社会和谐之本,为君为臣,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不忘民,不忘本,不断实现人民于美好生活之向往,扎实办好民生实事,连心润心,暖心聚心,唯秉赤子之心,置民需至高无上,社会方稳定,国家方富强......” 你原本心虚的心情念着念着逐渐坚定激动,血脉中的基因觉醒,最后直接激昂演讲,好像下一秒就能解放这个战乱封建的时代。 竹简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你被吓一跳,回头望去,一个人影立在帘后,模糊的面容中好像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在注视着你。 夫子从惊愕中回神,顺着你的视线望去,难掩激动:“伯言,进来。” 陆逊在外行了礼,掀帘而入,在你身边站定,递上手中的竹筒:“夫子,学生把古籍寻来了。” 夫子接过,随意翻了翻,你趁机偷偷瞄一眼陆逊,竟撞进他如小鹿一般澄澈的眼里,你和他都吓一跳,他反应更大,飞快偏过脸去,你再回头瞧,只能看见红透的半张脸和耳尖。 这么纯情啊? 倒显得你流氓了。 “你,留下吧。” 你面露欣喜,立刻跪下行拜师礼,叩首谢师后你起身,拱手接过夫子兰草叶尖的露水,再由兰草轻点额头,至此礼成。 你第三次续上燃尽的烛光。 回头看桌上堆成山的书,你只想通通扔出去大喊大叫原地发疯。 谁家学校作业那么多啊!!! 都两点了还有一堆没做完! 你使劲揉眼,泪眼朦胧,重新坐回去握起毛笔,小心翼翼地写下一个个的字。 人家夫子看你是超龄生,繁体字认不全外,竟连笔也不会握,唉声叹气下丝毫不心软,头一个月全是临摹临摹临摹! 就连握笔也特意让他最喜欢的学生来教。 那天你早早去到学房,哪知道他比你更早,听人说他足足早了两个小时到。 你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陆逊师哥早呀。” 他见你总是莫名其妙耳朵会泛红,他回礼后招呼你坐下,他坐到你身边,示意你看他。 “行文先执笔,立意先敢行。展手,四指并拢,拇指朝上,除拇指外四指合并弯曲,垂手握笔。你来试试看。” 你试着拿起来,总是不得要领,歪歪扭扭,不太稳当。 蘸墨的时候更加明显,写出来的字一个个跟蜈蚣一样,抽象得很。 你觉得尴尬的同时还挺有意思,一点点努力地改进,陆逊就在一旁耐心地指点,细心地指出你的问题。 你有时候觉得他的耐心好过头了,从日出朝雾,到日薄西山,他一如既往,丝毫不见不耐。 你自然感动,回去刻苦练习,所以就算现在已经两点,全学院就你的房间还亮着灯,你也一定要把字帖摹完。 等你写下最后一个字,下一秒就倒在了桌案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传来了声声莺啼,你伸了个畅快的懒腰,使劲活动了僵硬的脖子,眼角突然闪过一道光影,你往窗外一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枝开得盛好的梅花。 岁月倾寒,外面已是雪白一片。 你披上外衣走到廊下,仰头望向空中絮絮飘然的白雪,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融在了手心。 廊外传来踏雪的声音。 你抬眸望去,少年披上了红衣,书简换作了寒梅,一步步向你走来。 第13章 第 13 章 “早说今天祭神,我就去买几件衣服了。” 陆逊轻轻捻了下绣了金线的袖口,垂眸。 “每年除了新年,就这一天最热闹,孩子们都喜欢出来。” 你回房挑出新买的衣服,一套在广陵买的淡粉色的襦裙,外面套了件纯白的斗篷,袖口边毛绒绒的,很舒服。 头上没有多少发饰,你还想着有机会回西凉把那片金叶子买下来,但其实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了。 你给自己化了淡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了就出去,对站在廊下看雪的陆逊招手。 “伯言,走吧!” 你蹦蹦跳跳的样子很像稚气未脱的小朋友,等你意识到跑得太快把人落下了,你赶紧回头,陆逊一直在你身后,小鹿般澄澈的双眼温柔地回应你,好像在说:没关系。 你摸摸脸,甩甩头,抓起他的手往前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们快去抢茶楼的位置,早就想吃那的鲈鱼了!我请客!” “哎.…..好,不着急。” “哇......好香!” 你幸福地眯起眼睛,享受了第一口吴郡闻名遐迩的莼菜鲈鱼,早在来吴郡前就听人说,一口下去鲜嫩得人都要化掉,传言都是真的。 “慢点,还有很多。” 陆逊给你挑着鱼刺,一个男人却细心如斯,你发现他特别会照顾人,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和他一起很多事都不用担心。 “我好饿,夫子的课业太多了呜,我昨天两点.…..不、三点?忘了…...好晚好晚睡的呢......” 你抱怨着,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陆逊就是坐在你后桌的好好学生,你们在节假日跑出来玩,开心的同时必然就会抱怨一下学业。 当然只有你单方面的抱怨。 陆逊笑了一下,把挑好的鱼肉用白瓷碗乘好推给你,喝了一口小二端上来的茶。 你本来是想喝酒的,可陆逊年纪不大,就不带未成年喝酒了。 街上人渐渐多起来,吃饱后你们回到街上已是人山人海。 你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努力越过纷杂的人群凑到他身边。 “这才正午人就这么多,晚上肯定更热闹。” 他正站在一个书摊前,盯着一堆书挪不动脚,你随便翻翻,大呼天书,他被你逗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你随便找了找,还真给你找到了一个。 “我要这个!” 老板笑得暧昧,满脸“有品”:“这可是这个月新作,有望登上江东文娱榜第一的小说,淑女眼光真好!” 你注意到陆逊的表情僵硬了,他欲言又止,脸纠结成一团,最后好像很艰难地说服了自己,付了款。 把书递给你的时候收手的速度极快,好像是什么烫手山芋。 不至于吧......这“春风夜夜周郎便”一眼看去就是著名太太丝人心的著作,你不买就对不起你的xp。 陆逊咳了一声,牵起你的手往别处去。 你盯了你们牵着的手好久,终于“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拽袖子容易扯坏衣服,还是牵手方便,伯言你真体贴。” 他又僵硬了一下,这次没有回头。 你瞧见街角有家热闹非凡的店。 有很多穿得艳丽,姿容秀美的女孩纤影玉立,暗送秋波。 你起了坏心思。 他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不管你怎么威逼利诱,你叹气,本准备就这么放弃了,没成想竟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熟人的身影。 “伯言你看,那是不是乔年?” 你送开他就要追上去,又被他拉住,陆逊蹙眉,看上去有些疑惑。 “她是正经读书的人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你眨着眼睛:“我就是看到了。” 陆逊严肃起来,板正的样子和今后有几分相似。 “那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们进去看看。” “哎?你不是…...万一我看错了呢......” “宁错杀不放过,有些时候不得不这样。” 他望向你。 “况且,就算不是也没什么。”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同于还没走近就被花团锦簇缠住的陆逊,你进去得顺风顺水,被小姐姐迎到了客桌上,还点了一壶芳香的花酒。 小姐姐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没多久你的身边就凑过来一个身量纤细,弱柳扶风的男人。 轻纱覆面,冰肌玉骨,要是摸上去一定很舒服。 他有一双含情目,秋水盈满,楚楚凝望着你,身子轻俯,给你倒了一杯。 “淑女请用。” 声音也轻轻柔柔,像羽毛拂过一般。 你喝着酒,心里盘算这种级别的等下要付多少钱,肯定不便宜。 唇部递来一颗青枣,你就着吃了,视线在满楼花苑里搜查,哪一个是乔年,又或者在后房? 又一颗荔枝,你吃着剥了红皮包裹下的清透的果肉,有些舒服地眯了眼。 这里没有,等下去后院里找找,你做过这类工作,知道人大概会在哪些地方。 职场经验加分! 下唇漾了点点酒迹,花酒的甜香馥郁氤氲,你光闻着点就要醉了,正想抬手推开他,面前施施然坐下一道红色的身影。 霍——战绩斐然。 陆逊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堪堪恢复到平整修齐的程度,领口、袖口、衣摆和胸前的布料都微微发皱,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仔细一看,侧脸还有被轻佻蹭上的胭脂印。 你哈哈笑了两声,抽出随身带的手帕给他擦干净了。 他脸色缓了缓,低头问你:“找到了吗?” 你摇摇头:“等下我去后面看看。” “这种地方.…..不会轻易让你进去的。” 自有办法。 接下来半小时,你顶着陆逊斥责的目光一个劲和身边的美男对饮,人家一看就是风月场上真刀真枪练出来的千杯不醉,你个半斤八两的也不求喝醉他,把自己喝个七七八八就够了。 你躲开陆逊伸过来夺你酒杯的手,喝下最后一杯,然后把酒杯扣在桌上,像流氓一样揽着身边人的小腰,在他耳边呢喃,他顺从地把你扶起,当着陆逊的面把你带走了。 人一走你就从床上跳下来。 “酒不在多,够演就行。放心,我有分寸。” 你出来对门外的陆逊说道,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晃:“师哥,生气了?” 未成年,还是少年的陆逊情绪不要太好懂。 几乎什么都写在脸上。 你就是能看得懂。 小文秘生气了,该怎么哄? 你也不知道他气什么,丢了他们学堂的脸面? 那还真的很抱歉...... 你想着,以后多给他讲点马列毛概,他很感兴趣,你就当背书了。 “别气啦,小心气成河豚,‘嘭’一下就爆了。” 他闷闷地说:“找人吧。” “哎。”你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四处搜寻乔年的身影。 第14章 第 14 章 “你看那!” 乔年的背影在不远处隐隐若现。 一阵阵辱骂钻入你的耳中。 “还敢跑?老子送你来过好日子,不知好歹的东西。这里有吃有喝,卖个肉而已,哪里亏待你了,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你们离她越近,本就细弱的抽泣就越发明显,还没等靠近,一道声音利落地划破天际。 你眼前炸开一片血雾,吓得你下意识往陆逊身后一躲,听他厉声呵斥: “住手!” 你探出头,乔年跪在地上,肩膀汩汩鲜血淋漓,血流不止,看着骇人得很。 挥着藤条的中年男人想挥下第二鞭,身前少年一把拽住藤条,反手一推推出了好远。 你去扶起乔年,拍拍她身上的灰,在兜里掏出药粉给她用上,她的啜泣声大了很多,你安慰她:“等会就不疼了。” 她闷闷地哭:“嗯……” 你问她:“他是谁?” 乔年嗫嚅着:“…...我爹…...” 你把乔年护在身后。 “小蹄子,就算喊救兵,你还是得听老子的,谁来都没用!” 乔爹脸上是狠戾到完全掩盖不了的凶恶,他想用蛮力冲过来,在离你们还有几步的时候,一声铮响惊了在场所有人。 剑光闪瞎了乔爹的狗眼,也闪出了你的星星眼。 少年直身玉立,单手握剑,剑光直逼恶人脖颈,就如他眼里的正义一般,耀眼得让人不敢正视。 你就要看!好帅! “我会禀报祖父,让他公正判决,你的父亲涉嫌逼良为娼,触及庐江法令第四卷第三十七条,按律当......”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乔年猛地扑了出去,跪在陆逊面前,竟然替那伥鬼老爹磕起头。 “求您饶过我父亲!我是自愿的!不是被逼的!” ......蠢货。 陆逊眼里的惊愕你不用看也知道,他怕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震惊地问:“他的作为方才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为何?” 乔年一个劲否定她爹的所作所为,顶着大红的巴掌印哭着求情。 这要是在现代,你理都不会理她,扶不起的阿斗,包子中的包子。 可这不是现代。 你轻轻按住发愣的陆逊,轻声说:“我来。” 你问傻狗:“你家有儿子吗?” 傻狗警惕:“关你屁事。” ......你忍! “我知晓有些权贵喜好男风,这在本朝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正好我也认识一些,他们不在庐江,不受当地法规约束。”你顿了顿。 “乔年长得好,你也相貌堂堂,我猜你家孩子都颇有姿色,不如这样!把他卖给我,我帮你们转手送到贵人府上,得贵人宠幸,得到的好处咱们对半分,怎么样?” “既然卖孩子,就别只卖一个,反正孩子还能生,下一个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我保证陆家发现不了,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荣华富贵可都握在你们手中......” 傻狗不完全傻:“老子凭什么信你,你要是跟官府合伙诈老子咋办?” 你往他身上丢一大笔钱。 “定金,把你儿子卖给我,快点。” 他激动得颤抖,好像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刚想带你走,突然又犹豫地看向陆逊。 你貌似很不耐烦:“那是我养的小白脸,看什么看?带路!” 当面前吵得跟菜市场一样的乔家被抄府时,你好像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也很震惊乔家真的涉嫌拐卖人口的买卖。 只是想着诈他一下,居然真炸开了花。 在乔年之前已经卖过了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还拐来了别人家的小孩,卖了五个。 你皱眉看向跪在地上抱着弟弟痛哭的乔年: “你早就知道?你是在包庇他?” 她一个劲的哭,头也不抬,你猜她可能还会埋怨你,后悔今天遇到你俩让她没了爹娘。 原来他们家真正卖身的是她弟弟。 你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读书,以后和弟弟安定下来,再想着报答吧。” “不是所有事都能用书解释,同样也不能都用书解决,我只知道一件事。” 你看了一眼她怀里怕得发抖,眼神呆滞的小男孩,心有不忍。 “你不爱自己,就没人会爱你。” “你爹要卖你你还给他数钱,蠢透了。” “你弟弟......好好教导,以后还是正常的男人。” “我只救你这一次,下一次你再可怜,我也不会理你了。” 心情不好,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那孩子留阴影。” 谁想到他爹之前也把主意打到儿子上,在她提出买卖之前就送过儿子上别人的床。 难怪答应得那么痛快。 十二三岁的孩子死气沉沉,他们推门的时候被恶心的男人压在身下,浑身都是不堪入眼的东西。 真的是疯了。 是你的世界太美好,遇到的人都很善良,所以才对这些事感到恶心,失望。 大好日子遇到这些事情,倒霉。 你突然想起好久没见的杨修,竟然有些庆幸他生得好,投了个好胎。 小猫的脸那么好看,要是也被...... 想吐。 胸口很闷,想回去了。 那就……回去吧。 有声音温柔地唤你的名字。 “吃不吃。” 一根糖葫芦出现在你嘴边,圆嘟嘟的糖山楂轻轻抵着你的唇角。 “阿绩很喜欢糖葫芦,甜甜的,我想可能你也喜欢。” 陆逊难得笑得开心,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轻拉过你的手,把竹签放在你手里。 不看你,耳尖红红,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你有点没反应过来,刚看着手里的糖葫芦,遥遥听见了欢快的呼喊。 一颗小橘子蹦到你们面前。 他看到你,好奇地问:“你是谁?” 你扯开嘴角。 “小橘子你好,我是伯言的同学。” 他脸嘭地红了,磕磕巴巴地喊:“谁、谁是小橘子!你不要乱喊!” 你平生一大乐事就是喜欢逗小朋友。你也真的很喜欢小橘子。 “小橘子,你喜欢小狗吗?” “喜欢!......哼,你管我喜不喜欢。” “狗狗,小朋友最好的小朋友。”你挑了个最可爱的泥狗狗,放在陆绩手中,对他笑:“给你,拿着。” “我不要!”他倔强地嘟嘴,和小狗狗一模一样,眼睛亮亮的。 你摸摸他头上的小橘子:“送你的,不喜欢就扔了吧。” 他又大惊失色,如临大敌,把小狗紧紧护在怀里,更像一只护食的狗狗。 支支吾吾半天,“哼”地跑了。 “阿绩很喜欢,他在外面不肯说,回去就会放在床边天天看。” “我知道呀。小朋友就是口是心非,反着来就对了。” 他在你的斗篷上挂了一只吊坠。 “我觉得会.…..很好看。” “希望你喜欢。” “我喜欢,多谢伯言。”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以为隐藏得很好,你却看得一清二楚。 陆逊是个温柔的人。 句句不言,行行皆现。 “伯言,你真的是个好人。” 他愣愣地接受了好人卡:“哦……哦。” 他好像有点失望? 你歪着脑袋想,还有人不喜欢好人卡。 真奇怪。 第15章 第 15 章 窗外,红叶飘飘。 燥热盛暑到了尾声,秋天静悄悄地来。 台上夫子讲得会神,下面学生们都听得认真。 你却盯着书发呆。 脑海里不断回想昨夜的情景。 就寝的时候,窗边出现一封信。 只有一句话,惊得你几乎一夜未眠。 ——孙策将于十五日后抵达。 这么快?! 你还什么都没做,你还什么都没...... 你呆愣地坐在窗边,吹了一夜寒凉的冷风。 鼻子好痒,喷嚏打得震天响。 讲课声戛然而止。 你立即起身。 “夫子对不起!学生知错了!我回去就把书抄十遍!” 有人问为什么要自请领罚。 笑话,要是让夫子来,二十遍起步。 先下手为强。 夫子自然看清了你的伎俩,这次居然没跟你计较,随意挥挥手让你坐下。 鼻子好痒,刚坐下想揉揉鼻子,你突然想起胸口处贴着的手绢。 一个月前也得了一次感冒,旁边递过来一张手绢。 “用这个,擦着不会疼。” 你拿过那张柔软细腻的布料,细细观察着,乐了。 “上面绣了你的字耶,谁给你做的?” 陆逊当时把书翻到下一页,温声地回应。 “家母擅绣艺,经常给孩子们做绣品。” 你把手绢翻过来翻过去地看。 伯言二字娟秀,又不失大方。 你舍不得拿这样的东西擦鼻涕。 认认真真叠好,叠得方方正正的,你原想过几日还回去,他这时却被夫子叫去内室,东西还没送回去就走了。 你想着今天就去告诉他。 “伯......” 他没理你,还是听见了没回应。 ...... 他这几天有点冷淡。 夫子也没像以前那样喜欢点你。 虽然其他人都对你如往常一样。 但你就是觉得不对。 你回想着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没有打扰陆逊读书,也没有忍不住脾气顶撞夫子,哪哪都很乖,为什么他们都不理你了。 你纠结地站在书房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的人出来了,却是一脸严肃,仔细看,眼里还蕴着怒火。 你试着拉他衣袖,他手一甩,你抓了个空。 ...... 你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了?” 他没有看你,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抗拒。 你心里的忐忑变得具象化,犹如一块巨石压得你喘不上气。 你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最近都很听话,没有干坏事,有好好读书,没有和别人吵架,也没有去花楼逛......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静静地听你说完,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肃直的眸子倒映着你的身影,你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虚。 他开了口,说了今天对你说的第一句话。 你却觉得如坠冰窖。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从哪里来,你为谁办事,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我弘农来的,目的......没有目的......” 面对虚伪的人,说谎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因为对方足够无耻,可是一旦真诚,往日脱口而出的东西烫得嘴唇发白,手指不自觉扣着掌心。 你拙劣的演技实在令人发笑,你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不加掩饰的厌烦。 “你知道我厌恶别人骗我。” 你发紧的喉咙痛得厉害,一个劲摇头,你一定要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只求他别讨厌你。这份友谊来之不易,你不想失去。 “你看到了什么,我可以解释......” 陆逊抿紧唇角,直直盯着你的眼睛,你强迫自己不要躲闪,迎着灼烧的太阳回应过去。 陆逊把一张揉成团的纸扔到了你的脚边。 十几岁的少年远远不如长大后隐忍,你僵硬地蹲下去捡起来的时候,头顶是他咬牙切齿的质问。 “我自认待你不差,不曾有哪里苛刻过你,庐江百姓也未曾对你有所亏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与人勾结,就这么想攻打这里,成为你邀功的理由吗!” 你怔愣地盯着那一行字。 “继续监守,十七日晚城门接应。” 接应什么?接应什么! 你哆嗦地拽着他的袍角,求救似地向他解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写的,我不知道接应谁,你相信我!” 陆逊眼里厚重的失望伤得你体无完肤。 你急得要哭了,被张辽冷待,杨修嘲讽,吕布剑指都没有想过哭,这一次只是轻飘飘的失望,你就瞬间溃不成军。 你强迫自己冷静,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你试着抓住他的手,怕他下一刻甩开你,你抓得很紧,你一字一句对他说: “我以命起誓,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危害庐江。” 我只想来看看你。 我只想你以后不要孤孤单单,不要深夜在廊下,在孤坟一个人哭。 可我太弱了,我没有能力,我做不到...... 这件事太大,你害怕历史的改动,你害怕蝴蝶效应带来的报应。 你抓着头发俯下身,崩溃无声,今天的太阳很烈,爆裂的热光烘烤你的身体,你好像一颗露珠,即将在此干涸,化为白云的一缕。 你打破了最后一丝挣扎。 “孙策十五日后就会到城,你去告诉陆太守,让他做好准备。” 你抬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残影,他冷漠地收回手,仿佛方才想摸摸你的人不曾存在过。 你只觉心酸。 “孙策会围城,粮食会吃完,人会饿死,活生生地,都会死......” 你恍惚地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背着太阳,面容看不清,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厌恶,什么都好。 你从前就那么那么喜欢他,现在成了朋友,更是不想失去他。 你小心地唤出声:“伯言......” “别这么叫我。” 你一愣,轻轻咳了几下,把怀里贴得温热的手帕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递给他。 “我没有用过,很干净,你......” 秋日的风也不近人情,风吹落了手帕,也带走了他的身影。 手帕沾了土,再也不复干净,感情蒙了灰,再也回不去了。 你突然意识到。 你失去他了。 从小到大,亲情也好,友情也好,虚无缥缈的爱情也好,保质期都不会太久。 他们轰轰烈烈地来,静悄悄地走,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怅然若失的自己。 你玩得太开心,沉溺得太彻底,忘了原本的初衷,忘了城外每日剧增的尸体,一下子打回原形,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从那天开始一病不起。 昏昏沉沉地睡着,一天只有短暂的清醒时刻。 醒来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床边温热苦涩的药剂。 你没有力气端碗,往往睁眼没多久又睡回去。 醒来时碗里的药换了新水,你的温度也一点点降了下来。 十五天很快就过了,再次醒来是被迫清醒。 你被人背在身上,颠簸的道路好似永无止境。 耳边是嘈杂的喊杀,冲天火光扑面而来,烫得你睁开眼,微微看见城墙上的大人。 铁甲披身,视死如归。 你奋力从他背上滚下来,在尸体横陈的地面滚了几圈,脸旁是双目圆瞪的死尸,领巾上写着大大的孙字。 旁边是夫子的脑袋,被砍得面目全非。 攻城了。 你闻到扑面的血腥气味,干呕着咳嗽,肺里的空气稀薄,眼前发白,你拂开要来托你的双手,只把他轻轻推搡了一把。 “你快走吧。” 陆逊顿了顿,下一刻置若罔闻,把你从腿弯抱起,往地道里跑去。 他想把你交给陆绩,转身的时候被你死死拽住。 你嘶哑着嗓子:“一起走!” 陆逊唤了声:“阿绩!” 你拼命挣扎,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几个人都拉不住你,你扑到他身上死死拽着他衣襟,通红的眼睛盯着他眼里的泪光,恨声嘶喊: “你要是想去送死我陪你!你要是不想报仇我也陪你!你要是想让孙策更开心就尽管去!” 他的泪落了下来,顺着灰尘满面的脸颊缓缓落下,烫在你的手背,混着你的泪,你把头埋在他胸口,忍着哭腔求他。 “一起走,一起走......不要去......你不能死......” 火光冲天,身后的城已经成为炼狱,百姓的哭嚎回荡在耳边,必定会如厉鬼夜夜盘旋梦中。 你不怕,索命也好,怨你救不了人也好,你都不怕,你只要陆逊活着,你只为了他。 你抱得太紧,好像生怕怀里的人下一刻就要消失,你一遍遍求他,最后得了他一个好。 里面有多少恨,苦,悲,愤,你不敢想。 身后的人在催,你拽着陆逊走进去,拉起哭得崩溃的陆绩,护在队伍末尾。 陆绩突然在你手腕狠狠咬下,剧痛传到四肢百骸,你死死咬牙没发出一声痛呼,任他发泄悲伤,任他号啕大哭。 直到陆逊惊喊“阿绩”,虎牙才离开你的手腕。 上面两个血红的印子,汩汩流血。 一件坚硬的东西砸在你的脑袋上。 脸颊温热的液体顺着流下。 你看着地上躺着的碎成两半的物件,已经无力再哭。 “还给你!拿着你的东西滚!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把我爸爸妈妈还给我!!” 你麻木地听着小朋友悲伤地怒骂,如果能让他心情好点,骂就骂吧。 “你是细作!你害死了我的家人!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死!” “阿绩!” 你抬眼看着他们身后的老幼妇孺,以及他们藏不住的匕首尖。 怨恨的眼神,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你知道这条路到头了。 你对陆逊一笑,摆摆手。 陆逊上前要拉你,陆绩怒吼:“伯言!你还向着她!” “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因为她!” 这话不对,就算不因为你,历史也改变不了。 可也很对,文汉都能有天女,为什么一个陆家不能活。 你已经想不清楚到底是谁的问题了。 你往后退,一步一步,望着陆逊被死死拽着仍想过来的身影,你笑了笑。 “陆逊!” 陆逊望着你,眼眶红透。 “与你相识一场,我很高兴。” 你最后深深望他一眼,转身向来路跑去。 第16章 第 16 章 什么都没了。 晚冬和他去过的湖亭,开春和他赏过的槐花,盛夏和他游过的莲池,初秋和他走过的长廊,回忆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现在都成了废墟,倒塌的建筑砸向回忆里的小人,将牵手偕行的人灰飞烟灭。 你顶着烧红了的脸一步步游荡在街上。 奔亡的人群与你相错,肩膀被撞得生疼,好似无知无觉,与你的心殇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你爬上血淋的城墙,推开堆在墙上的尸体,以尸体为路,爬到了顶端。 你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向下看。 少年将军,江东猛虎,乱世英雄,你的伯符目光炯炯,对面前这座城池势在必得。 他展臂一挥,投石车又一轮进攻,漫天的巨石像流星一样,闪烁在火光中。 你的脚下被砸了一个窟窿,勉强抓着尸山的尾巴,才不至于掉下去。 你擦干模糊的眼睛,躲着一轮轮追杀,越过重重阻碍,终于到了陆康身边。 他已然是强弩之末,身上箭矢遍布,嘴角鲜血直涌,他望过来,眼神依旧坚毅,第一次见你,却好像早已见过。 “伯言他们安全离开了吗?” 你哽咽着点头,只觉得他要走了。 他的身上是陆氏一脉的忠勇,陆康用生命告知世人,他忠于百姓,终于朝廷,忠于汉室。 这是陆康给孩子们上的最后一课。 你眼睁睁看着这位老人欣慰下最后一缕目光,他将它放在你的身上。 “伯言常向我提起,他说你懂人情,善解意,他......罢了。” “忠君报国,为民而死,已是幸事,不必在意。” “这一天迟早会来,与你无关。” 一把匣黑的长剑递到你手上。 “你既然留下,必有自己的考量,我走以后,此剑会护你周全,望你能找到自己的路,不落入反贼手中。” 你接过来,看着他断了呼吸。 杀声震天,又是一轮放箭。 你的爱人建功立业,你这次与他站在了对立面。 大可以跑,大可以逃,大可以不用在意,大可以一走了之。 可你没有那么无心。 你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一树一花,一春一夏,一鸭一水,一人一晚霞,你都印入眼底,铭在心上。 这种感觉真的太复杂,你没有办法消化。 坐在城墙上,尸山掩埋着利石和箭刃,你等着黎明到来,等着飘渺的天光。 主帅已逝,军心涣散。 城门大开。 你低头,与马上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 孙策饶有兴致,蹲下来瞧五花大绑的你。 左看看右看看,他摩挲下巴,啧啧称奇。 “我还没见过坐墙上荡秋千的女人,你好淡定,好厉害!” 你看着他热情地围在你周围,动静夸张到不行,你的不安越发强烈。 一般他这么做,下一秒就要砍人。 果真,他蹲坐在你对面,脸凑到你面前,笑嘻嘻地问:“说,漏网之鱼在哪,奖励你个全尸怎么样?” 你眨眨眼,沉默。 孙策挑眉:“不满意?这么贪心!那没得商量了,现在就送你上路。” 你在刀砍上脖子的前一秒喊: “等一下!你不能杀我!” 肩上传来剧痛,刀尖没入骨头,骨缝轰然炸裂的疼痛让你再也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孙策下手很有讲究,尽挑折磨人的下手。 “为啥不能?你给我说说看?” 孙策把刀一拔,力把你带到了地上,你咳着颤抖,好像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下一刻就要窒息。 浑身又冷又热,孙策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 “你要是说得我不满意,就把你扔河里喂鱼。” 你想起了那句经典的:看老子空手撕了你。 想起他发现大乔落马后紧张得要命的样子,和那个你羡慕得一遍遍回想的吻,再看看身上的血,以及孙策越来越大声的威胁,眼泪再也忍不住,委屈铺天盖地袭卷心间,你张嘴大哭起来。 不是害怕的哭泣,不是绝望的悲嚎。 听起来很奇怪。 好像是......被情郎辜负的委屈。 孙策的笑僵在了脸上。 粗人都听得出来的天大委屈,他杀人惯了,嘴硬的骨头硬的气节高的,在他眼里都是蠢蛋,劈开了就行。 可对女人,尤其是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上。 爹没教过他怎么解决啊! 他一下子就软了,束手束脚地,还想上手给你擦擦眼泪,声音夹了一点,试着哄: “别哭啦,别哭.…..我刚刚下手重了点,给你道歉好不好?我没想杀你,都是吓你的......” 你哭得昏天黑地,哪管他在说什么,只把积攒了好久的害怕,悲伤,委屈都通通哭出来。 孙策最烦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再哭就真给你扔河里喂鱼!” 你逆反心上来,梗着脖子往他刀口上撞,孙策吓一跳,眼疾手快把你拉开,怒骂:“你疯啦!” 你大喊:“疯了又怎样!你管我啊!” 孙策制着你的双手不让你乱动,飞速拿绳子打了个死结,你拼命挣扎,狠命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孙策“哎卧槽“一声,给了你一耳光,他下手不重,可你昏沉沉的脑袋还是一阵火冒金星。 你死死咬着不松开,孙策嘲讽你:“没吃饭啊?劲都使不上!” 你眼眶又红了,心在浮浪里游荡,浮沉翻滚,难受得厉害。 温热的肌肤就算是深秋,就算在战场,也温暖了血液,抚慰了严寒。 你只想要一点点。 一点点就能高兴好久。 可惜这温暖不是你的。 你只能在剑拔弩张中碰一碰他。 你微微松口,看着血红的印子,红着眼睛,小声说了句。 你会疼吗。 梏着你的双手突然一愣,还没开口问一句“什么”,软软的身子骤然倒下,彻底晕厥过去。 第17章 第 17 章 孙策画大饼。 “过了这档口,兄弟回头给你多介绍几个。” “你们打得舒服了,就我一个在后边,肃此生唯有相亲成功这一个追求,怎么就是不行.…..呜呜呜…...” 吕蒙挠头,想破脑袋想安慰兄弟。 他费劲想了半天,灵光一闪,锤手大呼。 “哎子敬!伯符带回来一个淑女,看样子还没成亲,你要不去试试!” 鲁肃蹭地抬头,读书人文弱双手猛拽武将的手,给吕蒙脑袋拽出几条青筋,为了兄弟都能两肋插刀,这算个屁! 大傻春继续火上浇油。 “你去试试,没准就成了!” 孙策:“啊?” 他转过身:“吕蒙你出的什么馊......” 那俩跑没影了。 屋里只剩他一个。 手里是一把小簪子,从你身上摘下来的。 你倒下的时候,刚好落在他手心。 摩挲着,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 跟妹妹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女孩子不应该都戴好的吗? 稀稀疏疏的讲话声。 “这身衣服真的没问题吗?陈淑女说不喜欢......” “那是淑女眼光不好,我就觉得你这身好看!穿金戴银的,闪得眼瞎!” “......就不该问你。” 你已经醒了有一阵了,也听他们在门口鬼祟了半天,终于吱哑一响,门开了。 比杨修还金灿灿的人走了进来。 你眼疼。 用手挡了挡,发现手也疼得厉害。 “淑女.…..在下江东鲁肃,见过淑女。” 你抬眼望过去,鲁肃站在离你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规规矩矩的,守着礼仪。 你扯着嘴角,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 破败的喉咙嘶哑难听,你也只说了一句话。 “见过公子,失礼了。” 鲁肃收起折扇,望你这看了几眼,眼里闪过犹豫和纠结。 这也不像能相亲的样子,过几天再来吧。 他行了礼,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就拽着吕蒙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你听见了遥遥传来的声音。 “淑女是病人,你怎么不早说,倒显得肃无礼心急。” “我哪知道,昨天是伯符打的庐江,我跑隔壁去了。” “明天再来,往脖子上多挂几个金项链,叫那什么.…..财大气粗、钻石王老五!” “什么啊!肃是文化人!文化人!” 你闷闷笑了好久,扯疼了肩伤,呲牙咧嘴地疼,还是止不住。 笑着笑着,愣愣看着天花板发呆。 你这算什么。 战俘? 好大的身份。 你想回家。 经历昨天一遭,你竟然真的生出了亡国的错觉。 那只是一座城,那只是一个临时的地方。 可眼睁睁看它落败,眼睁睁看它楼塌。 你没有办法接受。 想回家。 想回妈妈身边。 想在他怀里一睡不醒。 睡着了,噩梦一般的昨晚就会消失了。 你好累。 睡得昏天黑地。 再睁眼,耳边是飒飒的鞭响。 这个时候谁在练武呢。 你用被子蒙住头,想把噪音隔绝出去,可是无济于事,透过被子钻到你耳里。 烦死了。 你费力下床,推开门一望。 **的肌肉饱满健硕,上身大汗淋漓,一道漂亮的甩手,鞭子落到了你脚边。 你被吓了一跳,紧紧扣住门框。 孙策亮晶晶的眼里含了意味不明的情绪,笑意不达眼底。 你莫名觉得自己成了猛虎的猎物。 笑容灿烂,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 “哟,醒了。” “为啥不接着睡?” 他故意的。 你视线落在他的脖子,没有伤口,干干净净连牙印都没留下。 没有受伤。 孙策注意到你的视线,嘴角咧得更开。 “都说了你那一口跟没吃饭一样,我妹三岁咬得都比你厉害。” 你放了心,不理会他的取笑,转身要关门。 门缝卡进一只大手,合不上一点。 “我要睡觉。” 你说出你的诉求。 “睡啊,没不让你睡。” 那他为什么不让你关门。 你跟他在门上较劲,半晌,你放弃了。 躺进被窝,被子蒙过头,把自己裹成蚕宝宝,听不见看不见。 茶杯碰撞噼里啪啦。 书页翻转哗哗哗哗。 柜子被撞了一下,“砰”一声巨响,你吓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孙策站在一地碎了的瓷器中间,略显尴尬地对你笑。 “那什么.…..它自己倒的。” 你怒了,跳下床把他使劲往外推,孙策一个接近两米的大男人差点被你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你把人一推,门一关,立刻锁上。 一地狼藉你也不想管,瞌睡早就被吓没了。 想睡睡不着,你好想哭。 不管外面的敲门声,你蹲在地上看着一地碎瓷片,神经质地红了眼眶。 你就这么看了一夜。 “前线资源匮乏,只得了这些东西,淑女勿要嫌弃,等回了江东,肃一定带淑女去最大的食坊。” 你看着面前一大桌精细的佳肴,有些难以想象鲁肃心中达到标准的菜是什么样。 鲁肃今天换了身精致的衣裳。 很贴身,很好看,设计都在暗处,华丽又低调。 你低头看了看自己。 今早上突然有人送来了衣服,崭新的,艳丽的赤红,设计很精巧,你熬了一夜的脸都衬出了气色。 很好看。 他们都说很好看。 鲁肃给你倒了茶,与你交谈起来。 庐江开始下雪了。 絮雪落在茶里,淡了茶的苦涩,添了淡淡的清香。 “好苦。” 你直言。 鲁肃扇拂去雪,将扇递给你,你看见上面有一朵结了晶的霜花。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花了,今日肃以霜代花,借花献佛,望解淑女心愁。” 有这么明显吗。 你辞别他,一个人走在路上。 城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安营扎寨的都是江东。 雪下得大了,没多久,街上已是银装素裹,覆雪飞花。 漫天风雪中,你是最艳丽的一道风景。 你走到昔日的学堂,在门前犹豫了半晌,最终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白雪覆盖血红,尸体都埋到了地下。 有哪一个是你认识的? 你不知道。 你站在旧日廊下,望着窗外那片回廊,尽头的大门里,会不会有一个抱梅的少年,一袭红衣向你伸手,笑着邀你去赏花。 你被冬风迷了眼,抬手揉了揉,模糊的视线重现清晰。 你知道你该走了。 起身回头,门廊尽头真的站了一个人。 红衣翩迁,长身玉立。 桌上的砚墨被推翻,走廊闪过一道绯红的身影。 你奔跑着,眼眶湿热着,只盼望那是真实的,那不是一个梦。 陆逊.…..陆逊.…..是不是你.…..是不是.….. 你闯进他怀里,泪盈满眶,你怀着绝望抬头,撞进了一对愕然的眸里。 “你别...别哭啊...” 孙策环住你腰间,僵硬地抬手,笨拙地给你擦脸。 他叹了一声,低喃着。 “你又哭了。” 第18章 第 18 章 “女人都和你一样爱哭吗?” 你抽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他拖着你走。 “见你三次,哭个两次,哪有那么多眼泪,人不会哭干吗?” “我不爱哭…...” 你为自己辩解。 脸颊肉被扯了扯,有点疼,你委屈瞪他,孙策揉揉你的头,大手把头发揉得有些乱糟糟。 “头发乱了!” 你气得跺脚。 孙策有点慌,手忙脚乱赶紧把头发捋回去。 “我我我给你顺好了,你看,一点没乱!” 你沉默摸到头顶翘着的几根。 “翘几根多可爱,跟娃娃似的。” 你脑海里想的都是头顶冲天辫的那种。 呃呃呃! 你的手腕被拽着,孙策的体温从那传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有点热。 你刚刚是不是,和他抱上了? 想捂脸,手被牵着,动不了。 小狗察觉到动静,凑过来看,“怎么了怎么了?” “哎?你脸好红啊,生病了?” 额前覆上温热,脸好像更烫了。 “真的好热!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他在你身前蹲下来,回头望你。 你愣愣的,很呆。 “上来啊。” 孙策轻声唤你。 你慢慢趴在他背上,腿弯被带起,双脚离了地。 手环在他身前,你好像在做梦。 这是梦吗? 你看着他的后脑勺,毛绒绒的,有四条长生辫。 少年的声音在前面传来。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你叫啥名字,我是孙策,江东孙策,你呢?” 他笑眼盈盈,侧过脸来看你。 你被小狗热情的视线看得羞愣,又被小狗的话勾起怅然。 你叫什么。 ——你若是王母座下玄女,我便是猛虎,为你护法。 ——你若是江东乔木,我便是长江之水,绕你身侧。 你叫什么。 不是乔木,就不能被江水环绕,是吗? 你轻轻咬着嘴唇,慢慢蜷紧掌心。 “你不想说吗?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 “我叫阿乔。” “嗯?哪个乔?” “乔木的乔。” 明天就要到启程回江东。 你也要被带走。 你没有很抗拒,本来就要去江东的,只是提前罢了。 问了孙策一句:“我会被当成战俘处置吗?” 他狡黠眨眼,凑到你面前吓唬。 “有可能哦,把眼蒙上扔到船里,到了江东就卖掉,得来的钱拿去喝酒,酒到时候也分你一杯,怎么样?我很善良吧!” 你撇撇嘴,难过地看窗外风景。 “逗你呢!不会的,我会保护你。” 你眼睛突然就亮了,扭过头看他,小狗的眼睛也很亮,像星星。 “真的吗?” “当然,江东孙策说话算话。你这么弱,碰一下就倒了,去了江东不好好护着,突然没了怎么办?” 会不会说话! 你把他推出去,要关门休息。 孙策抵着门,还是半个身子卡在门缝。 “你要跟我走哦,不能半夜跑了,明早我来接你。” 你用力关门。 “明天我来接你!” 门关了,砰地一声。 你拿出贴在内衬里的纸人。 风吹了吹,纸人动了。 “......你还好吗?” “我很好。殿下,孙策攻城了。” “意料之中。你快回来吧,那边不安全。” “我.…..我.…..” “不想回来?” “.…..嗯.…..想去江东。” “江东?!跑那么远干什么!多久没回来了怎么越来越远!” 你好像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少爷?”你试探着问。 良久的沉默后,那边出了声。 “再不回来就辞退你。” ......你的钱。 “会回来的,不会很久…...” 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先稳住饭碗。 “不过少爷,你入绣衣楼了吗?” 那边声调突然扬起。 “对啊,本公子纡尊降贵她这乡下亲王的绣衣楼,乡下亲王对本公子可是恭恭敬敬,感激涕零…...” “当闲人。” “没本公子你的路会那么顺?!” “你指的是天天摇12345?” “那是意外!意外!” 那边吵吵闹闹,还有傅融的冷嘲热讽,没有熄火的效果,反而火上浇油。 你听着听着,慢慢扬起了嘴角。 艨艟如巨兽,横贯江间,所向披靡。 你看尽了江上的风景,这个视角和高度,怪不得古人喜欢登高望远。 不远处有岸,孙策抬手一指。 “那就是江东。” “有孙策的地方才是江东。” 靠近了,繁华尽现。 你下船的时候跟在将士后面,船板离岸留了一段距离,你不理解,这是在保留什么难度吗? 你看着板岸间滔滔的江水,有点发怵。 天知道你最差的就是立定跳远。 一米都跳得艰难,这距离起码一米五,哪里跳得过去? 眼看着一个个都上岸了,你无措地站在原地,揪着裙子不知道怎么办。 孙策突然回头,来到你面前,隔着江水问你:“怎么不过来?” 你腿像灌了铅似的,动都动不了。 你不敢。 腿软得要蹲在地上的前一秒,腰间突然出现一双手,锢住你的腰腾空而起,你吓得闭眼失声尖叫,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头顶投下了飒爽的笑声。 “别怕,我们上岸了。” 你像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周围人都盯着你,好奇的,惊讶的,了然的,打趣的,都有。 你捂脸,躲在孙策身后挡住那些视线。 孙策笑着挥手:“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啊,该干嘛干嘛去。” 他牵着你往前走,一路上都在跟人打招呼。 江东百姓热情地喊着少主,将军。 有些还问:“您身边这位是少夫人吗?” 一声少夫人把你喊得懵懵的。 一个劲摇头。 孙策怎么回答的你已经忘了,只是当你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你。 像做梦一样。 “臭小子,尽带些倒人胃口的东西回家,都说了,要宝剑、神兵!带些人头算什么回事?” “您上次不还喜欢那个人头吗?” “那是人家长得俊!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谁不喜欢?谁喜欢七八十的老头子?” “啊?不早说!” 你瞅一眼那头,守城门的大爷,明明长得还行啊,一点都不显老。 “你还带了个淑女回家?让我看看…...” 你回过神来,吴夫人已经凑近了看你。 “哎哟,好年轻的小姑娘,伯符那小子笨手笨脚的,都给你饿瘦了。” 你摸摸脸,好像是瘦了好多。 “娘,您照顾好她,她住咱家。” “好啊,没问题!” 你被拉着逛偌大的府邸,看了好多珍品,侍女来告知房间收拾好了,又被拉进房里,沐浴休息。 你坐在浴桶里一遍遍回想吴夫人关门前的话。 “囡囡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带你逛,还有一半没看呢。” 你舀起一汪清水,看水滴从指缝钻出,滴落在水面成了珍珠。 氤氲雾气蒸腾着微醺的脸。 好像做梦一样。 第19章 第 19 章 “囡囡,还走得动不?” 你摇摇头,屁股挨着凳子一点都不想动。 “哎哟,这身子骨弱的,必须给你好好补补。张妈,把厨房那大肘子炖了,再加人参、灵芝、十全大补汤......什么好的都备上!” “是!夫人!” 眼睁睁看着张妈带着一队人往厨房去了。 知道的是去厨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战场。 “夫人不必,我不用......” 放在膝上的手被握住,贵妇人的馨香萦绕鼻间,吴夫人坐到你身旁。 “咱们囡囡一看就是吃了大苦头的,不好好补回来怎么行。” 你只是气虚,其实身体很抗造。 不然早就死了。 吴夫人的关心,让你想起袁夫人。 手上的镯子正好也被吴夫人注意到,她眉目惊艳,捧起你的手仔细看着,感叹。 “这手艺真好,这么多年见过的首饰也不少,可没有一个像这样,做工讲究,雕纹细致,一看就是上品。” 你看着手上华而不艳的镯子,不由笑了笑。 “这是娘赠予我的,她的东西都很好。” 吴夫人好奇起来。“囡囡叫阿乔,那姓什么?” 姓...... 你看着镯子上的字,轻轻垂眸。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 再世甘棠留勿翦,百年乔木郁相望。 “姓什么.…..不重要。” 吴夫人静静听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你。 “那我叫你乔乔,好不好?” 乔乔...... “好啊,就叫乔乔。” 你们被这道声音吸引,从远处走来的身影,高大挺拔,俊美无比。 孙策在你们对面坐下,探着头问。 “聊什么呢?逛完啦?” 吴夫人发怒。 “臭小子,我听吕蒙说了,你给人家又绑又吓,拿对俘虏那一套对乔乔,乔乔身子弱都得赖你!” 孙策拿手挡脸,以免他娘打在脸上。 “别打了娘,我等会破相了怎么办!” “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破了算了!” 孙策哎哎哎地躲,吴夫人撸着袖子追,拿着不知道从哪拽的藤条抽他。 你站起身要过去劝架,孙策躲闪的时候没留意身后,一不留神和你撞上,你啊一下,仰头就要倒下去。 腰上有了一股力,天旋地转,下一秒你被他揽在怀里。 鼻尖也闻到了淡淡的的花香。 你的手还没碰着鼻子,面前突然冒出来一束小花。 一朵一朵,开得很好。 簇在一起好像一张笑脸。 笑脸成了孙策的模样。 他的眼中映着你。 “喏,送你的,拿着。” 你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花瓶里。 花瓶是临时找的。 你把花紧紧握在手心,怕花会攥枯,像傻子一样满府邸找花瓶。 “花瓶啊,库房里有,我给淑女拿来。” 你又去讨了新鲜的露水,把花养得好好的。 你看书的时候,会往窗边看一眼。 用膳的时候,会往窗边看一眼。 沐浴的时候,会往窗边看一眼。 睡觉前,也会看一眼。 你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句。 好傻。 就像青春期青涩的少女,得到了暗恋对象的礼物,一天看个八百遍。 撑着下巴,书看不进去,仰头看着无边月色,今晚好多星星。 古代空气就是好。 一颗一颗的,闪闪挂在天边。 一二三四…...九十十一.….. 上一次这么数星星,还是在旷野的院子里,和久久一起躺着。畅想着未来,畅想着爱情。 满怀希望。 其实现在也有着期望。 孙策不讨厌你。 不讨厌,是不是就有可能会喜欢? 你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敏感的地方,轻轻抖了抖。 陌生的颤栗从心底蔓延,你慌乱将脸埋在袖间。 烛火噼啪,明明在很远的地方。 你却觉得在燃着你。 好热。 不数星星了。 睡觉去。 迅速熄灯钻进被子里,银色月光倾泻而入,你看见白茫茫的一片中,那盈盈而绽的光景。 你睁眼看了好久。 差点起不来。 你陪着吴夫人聊天,聊着聊着,吴侬细语渐渐停了。 你过了一会儿才惊觉,有些慌忙地道歉,“抱歉吴夫人、我…...” 吴夫人过来摸摸你的手。 “这时节容易犯困,咱们回去睡会。” 你不好意思到极点,婉拒了她,强撑着眼皮,一脸“我可以,您继续”。 “娘!我嫂嫂呢?人呢人呢??” 小鸟一样的可爱叫声,叽叽喳喳吹跑你的困意。 小鸟飞到你面前,扑扇扑扇大眼睛瞧你。 “嫂嫂?” 你好想rua她一下。 香香梳了可可爱爱的两个小包子,毛绒绒的,和孙策一样。 好想rua。 控制不住地伸手,你强迫自己不要上手。 香香一把拉住你的手,把你拉起来转圈圈。 “轻点,别给人晃晕了。” 你赶跑眼前的金星,把精力旺盛的小姑娘“强硬”按在座位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来,喝。” “我要喝酒!” 吴夫人:“没长大喝什么酒!” 香香嘟嘴,和吴夫人撒娇。 “大哥上回都带我喝了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嘛!我要喝我要喝我要喝啦~” “上回抽他那顿看来抽轻了。” “那您打了大哥就不能打我了哦!” “噗嗤…...” 吵吵闹闹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捂着嘴略感抱歉。 “抱歉,你们继续。” 小猫突然扑到你身上,抱着你狠狠撒娇。 “嫂嫂带我出去玩!我要出去玩!” 你颤抖着深呼吸,抬手飞快在她头上rua了一把。 好软! 没有人能拒绝软软撒娇的小猫! “别喝酒啊!保护好乔乔,阿香听见没?” “听见啦~嫂嫂的安全由枭.…..小孙大侠保证!” “给乔乔买几件衣服,首饰也买点!” “好嘞~” 啊…...“其实不用…...” 你被连拖带拉地拽走了。 第20章 第 20 章 “我觉得有点多了…...” 你腾出一只手扶着一旁的桌子,努力把自己从金山银山中解救出来。 又拒绝了一只要被戴在你头上的珠饰,尚香把手一拍,东西一扔,就要拉着你往下一家店去。 你刚坐下没几分钟又被拖着走,欲哭无泪。 绝对不能当扫兴的人。 你努力打起精神,散发i人的激情。 “嫂嫂,你觉得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你只来得及看一眼那裙子是什么颜色,就被e人一锤定音。 “好看,买了!” 你被推进里间,“嫂嫂快换!” ...... “哇.…..” 你觉得她夸张了。 你长得算不上美女,从来就没对长相抱过什么期待。 “嫂嫂,你好好看!” 你摸摸她的小包包。 “阿香才好看。” 大美女,便宜皇叔了。 想到妙龄少女嫁给能当爹的男人,还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政治联姻,一群人防来防去,可曾想过这是一对夫妻。 孙策知道他珍爱的妹妹会成为政治工具,会愤怒吗,会难过吗,会悔恨小妹远嫁别国时,身边没有大哥做主吗? 你越想越难过,一把把尚香抱进怀里。 小猫软软的嗓音好奇地问:“嫂嫂,怎么啦?” 你摇摇头,只抱紧她。 “抱抱你。” 尚香很乖,乖乖的,靠在你身上。 好软,好小,好乖。 你下了个决心。 你要给孙权洗脑。 嫁妹妹得不了天下,搞联姻是没用的。 休想拿女人的一生去换江山。 这样的江山他坐得可安稳? 事实也证明没能安生几年。 你已经开始盘算今后见了孙权要给他来一套爱的教育,不管有没有用,说必须得说。 “啊,子敬!” 尚香在怀里出声,向外面招手。 你看见鲁肃走进来,好奇地问你们。 “逛街呢?乔淑女,又见面了。” 你放开尚香,向他回礼。 “上次肃曾许诺,待回了江东定带淑女去最好的食坊酒楼,现下已是正午,可否答允在下共享午膳之举?” 你自然答应,阿香叉腰:“我呢我呢?” 鲁肃递给她一大袋沉甸甸,你不争气地眼红了。 这么多钱! “哼!我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吗?我都猜得到,你想约我嫂嫂去相亲!” 鲁肃睁大眼睛,手在颤抖。 你觉得他要碎了。 鲁肃曾帮你劝退过卡了半个月的**oss,小兵的退出少不了他的努力,怎么可以让子敬伤心! 你一手一个,气昂昂走出店门。 “想吃什么?我请客!”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 “我就要这页的吧。” “......我要个番茄炒蛋。” “嫂嫂,没有别的了?你怎么吃那么少!” “虽说淑女的胃都小,可一道菜哪里够?” 你流着透明的面条泪,坚定地点头。 “我减肥。” 这一顿要了老命。 等所有菜都端上来,整个桌子已经放不下了。 你的番茄炒蛋在里面瑟瑟发抖。 付钱的时候仿佛能听到滴血的声音。 尚香伸了个大懒腰,精神洋溢,像一只吃饱了的小猫抱着你撒娇。 突然觉得这顿饭挺值。 鲁肃看样子也很高兴,他对你说:“往日都是他们找我请客,今天居然被请一次,淑女这顿饭可是记在我心里了。” 值! 吃完了,要去哪呢?打道回府? 尚香突然说:“我们去找大哥!” 鲁肃摇着扇子:“他应该在练兵。” 你又被尚香拉着走,只来得及和他道别。 “再见!” 他笑着和你招手,“再见。” “哥——” 你瞧见孙策惊讶的表情。 “怎么来这了?你功课写完啦?” 尚香狡黠地眨眼:“烧了,问就是猫叼走了。” “小心娘又说你。”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他真的很宠。 孙策注意到你,走近了点,他突然抬手,你下意识闭上眼。 只听见叶子细碎的吱嘎声。 他的语气有种温柔的错觉。 “好了,睁眼。” 一片落叶躺在他手心,而尚香已经不见踪迹。 他打断你的四处张望。 “又到哪玩去了吧,每次来军营就想着和别人比武,从来就没输过。” 话语里满是对妹妹的骄傲。 “所以现在。”他抱臂,寒冷的冬天里也没穿多少衣服,身上还有操练过后蒸腾的热气,把你看得迷迷瞪瞪的。 “你想去哪?” 想去哪...... 你一直有一个地方,一直回荡在你的梦中,心神向往,一直盼望着...... 你小声地说。 “想去王母庙。” 孙策微微歪着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为什么想去这种地方?怪力乱神的...江东庙少,都不信这些。” 不行吗.….. 心里有块地方悄悄碎掉了。 你低着脑袋,垂眸望着地面。 别露出太失望的表情,别扫兴。 一句“我就说说而已”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面人道: “我去给你找一座,肯定能找出来。” 你掌心朝上,抬头。 脸上有稀稀疏疏的水珠。 下雨了。 天公不肯作美。 “算了,回去吧。” 你牵着孙策的手要找一个躲雨的地方,他五指合拢,聚在你头顶,脸上不再有淋漓的雨滴。 “这雨不大,我背你,你把衣服罩头上。” 你想着他别着凉。 “咱们淋雨去,王母会觉得我们心不诚,还是算了吧,选一个艳阳天再…...” “管她什么天气,去了就算给她面子了,把衣服披上。” ...... 昏了头了,你冒了一句。 “你好凶。” 他一愣,你猛地清醒过来。 不该说这话的,不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不应该这么说。 你知道这是不对的,时时刻刻对比是不对的。 可你就是忍不住。他哪里会对她那么凶。 你讨厌这样内耗的自己。 孙策和大乔八字都没一撇,面都没见过,哪里至于天天当你的假想敌。 广陵王不应该被你的心思玷污。 她是那么优秀的女人。 他会很喜欢很喜欢。 不是只喜欢相貌,她强大的内心和魄力,也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存在。 你在这做什么呢.….. 外面雨还是很大,如果披着衣服跑,一刻钟就能回去,披衣服吧.…..衣服呢.…..衣服在哪.….. “那你原谅我好不好?” 轮到你愣住了。 慌忙找着衣服的动作被打断,手落入宽大的掌中,力度有点大,但不会感到疼。 你的脸被轻轻抬起。 是梦吗? 为什么像太阳一样的少年,梦里的爱人,清澈的眸光中,有你的身影。 “乔乔。” 他轻喃着两个字,唤得轻柔细软,唤得迤逦深情。 明明很听话没有喝酒,此刻却好像醉了一样。 好热.….. 他靠得好近.….. 一般这个距离.…..是要.…..是.….. 一道鸣雷打在耳边,粉碎了游园惊梦。 你和孙策如梦初醒。 他突然放开你的手,捂着嘴慌不择路地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 神情紧张,眼神慌乱,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只一个劲磕磕巴巴地道歉。 “没关系。” 你比他淡定。面容平静,安慰他。 “不用在意,没关系的。” 孙策突然不动了,他定定盯着你,语气有点怪,声音有些紧。 “你…...好像在.…..” 你抬手摸摸眼角,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看错了。” 你轻轻地说。 头顶没有遮挡,雨滴肆意洒落在脸上。 “我们回去吧。” 你无奈地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还算宽大,垫着脚想把它罩在他头上:“你撑着,我们都能遮住…...” 你的话随着他的动作被颠簸得破碎不堪。 回过神来,你已经在他宽阔的背上。 “说了带你去就一定带你去,江东孙策说话算话。” “抱紧我,别掉下去了。” “你来撑衣服,把自己遮好。” 他回头,睫毛上挂着的水珠亮晶晶的,和他的眼睛一样。 “咱们去王母庙。” 雨怎么会是热的,雨也有温度吗。 此刻什么也不想了。 你将他抱紧。 第21章 第 21 章 “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我又没有很想看!” 挡着使劲凑过来的脑袋,费力写好了字。 他看得心愈发痒痒,磨磨蹭蹭在你身边问:“真的不能看啊?” “这是秘密,不能。” 他哼着,头一扭,抱臂不再看你。 你小心翼翼地折好,把有些潮湿的纸折成一朵纸花,左看看右看看,决定把它放在案台的香炉中。 双手合十,跪下,闭眼,虔诚祈求。 一直在捣乱的人此刻也安静下来。 你向王母许愿。 娘娘在上,慈悲为怀,愿信女之所求,皆能如愿。 愿孙策长命百岁。 愿信女得偿所愿。 愿江水长流,乔木相伴,你与他,永不分离。 叩首而立,你举起蜡烛,要把纸花烧尽。 可是蜡烛此刻却熄了。 你有点冷,寒意侵袭。 暖热的身体像滚烫的火炉,把寒冷都赶了出去。 孙策抱着你,一点点地抚摸你的手,搓热它,握紧它。 他在你耳旁懊恼:“你可不能着凉啊,不然我肯定又要被骂了。” 你心如擂鼓,悄悄侧过头去瞧,无论看多少次都心动的脸,就近在咫尺。 外面烟雨濛濛,冷风缠着衣袖,一点也不冷,王母端庄的面容肃穆凝重,却好像投下了慈悲的目光。 你感应着这目光,与她遥遥相望。 可以吗......可以吗? 不是东施效颦,不是鱼目混珠。 只是穿越了时空,于爱人身边的一点贪恋。 想和他在一起。 你喜欢他,一直一直都.….. “要我说啊,拜神有什么好的,神仙高高坐在台上,对下面的疾苦视而不见,拜她呀,还不如拜你。” 怔愣地望着他,他的嘴唇一动一动,说出了梦里的话。 “拜你,你会回应我,对不对?” 现下氛围正好。 你小心翼翼地瞅他,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你刚才.…..为什么.…..要亲.…..” 他面色大变,手脚僵硬,食指无措地挠脸。 微微松开了你。 “啊那个,那什么我.…..我.…..唉!” “我”了半天,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我冒犯了你,抱歉。” “......就这样?” ......冒犯? 你一直都是个胆小的人。 “原来不是因为喜欢吗”这种话,没脸问出口。 你失望地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没关系。” 雨小了些,你捡起湿透了的新衣服,有些心疼,但无可奈何。 再等一会儿吧,不远处已经有了天光,或许很快就停了。 孙策想拉住你解释,你不太想听。 “乔乔,我其实......” 破空的箭矢直击面门,被孙策反手打了出去。 你被他护在身后,透过高大的背影,只看见了几个黑衣的影子。 这是遇上了敌人? 你被孙策推进案桌后面,他一个人抵挡着一轮轮的刺杀。 没有武器,没有兵马,只有赤手空拳。 黑影仿佛没有尽头,他们一轮轮消耗着孙策的体力,直到天光逼近,他的背上出现了一道见骨的伤痕。 他反手捏碎那人的头骨,下一刻单膝跪在地上。 无数利刃落下的刹那,你扑在他身上。 再也不会冷了,因为血是热的。 淋漓了半身,你们都不冷了。 怒吼仿佛远在天边,又好像在耳边作响,听到的,只是一声声无助的哽咽。 “你坚持住!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你别死…...” 你的伯符在哭。 别哭。 有人在喊。 “乔乔.…..乔乔…...” 有人在求。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有人在怒吼。 “求你显灵.…..显灵.…..显灵啊!!!” 那么多人拜你,你不是神吗?!” “显灵啊!!!” 有人在哭。 “我没有办法了…...” “杀人者孙策,犯过口业杀戮,屡教不改......” “今夜自知罪孽深重,祈求王母显灵......” 你好像被谁抱着,又在接受谁的降福。 抱得好紧,好像害怕你会乘风而去。 “只要你愿意救她,我愿用我所有寿数供奉你,祈求你显灵.…..显灵啊.…..显灵啊!!你显灵啊!!!” 伯符.….. “我没有办法了.…..王母不帮我.…..王母不帮我......” 别哭...... 不要发誓.…..不要让谁夺走你的性命.….. 你不能死.…..我也不能.….. 我还想和你.….. 呼吸变得好难,轻轻动一动就拼尽全力。 “孙.…..策.…..” 脸上好像贴上了什么,温热的,湿润的。 道歉的话语断断续续,崩溃的哭喊就在耳边。 “是我没有用.…..王母不帮我.…..不帮我…...” 他紧紧抱住你,嚎啕大哭。 “我从没拜过神,我这样拜是不是没有用...王母不帮我......是我害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连安慰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哭了。 没有金疮药,没有好心人,什么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 有他就够了。 “孙策......” 你感到唇上温润的触感,已经来不及欣喜了。 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绽开了一个笑。 这个时候了,还睁着眼。 眼泪打在你脸上,烫得眼眶发红。 “......亲吻,是要.…..闭眼的.…..” 你笑着闭上了眼。 第22章 第 22 章 梦里的孙策也泪眼汪汪。 你揉一把他的脑袋,满足地谓叹。 “rua到了。” 你的手被握住,张开五指贴在他的脸上。 小狗吸着鼻子问你。 “你还疼吗?” 你动了动,摇摇头,“不疼。” 小狗突然发出尖锐爆鸣,给你吓一跳。 “你都感觉不到疼了!哇——怎么办啊!!怎么办乔乔!!呜呜呜…...” 你把他嘴捂上,手动闭麦。 “不许哭。” 他乖乖不哭。 小狗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你看了看周围,好陌生的地方。 怎么做梦也不梦个浪漫点的,干活的时候树上掉下来个淑女,荼蘼花开的时候赏花饮酒唱歌,就算是那夜夜袭孙府,墙头马上遥相顾,也比现在这样躺着要好得多。 不过不管是哪个场景,小狗都喜欢你。 反正这是梦,干什么都行。 你拍拍身旁,身子往后挪了挪。 “上来。” 孙策的脸爆红。 “这这、这不太、太好吧。” 你的梦就是你做主,他还敢拒绝? 一把扯过,他差点倒在你身上,跟弹簧似的立马弹起来,紧张得要命。 “没压着你吧!疼不疼啊!” 你扯过喋喋不休的嘴下的衣领,温热结实的身体在冬天就是个大火炉,你抱着他睡简直不要太舒服。 吵闹声渐渐停了。 他轻轻地唤:“乔乔?” 你挪挪脑袋,算是回应。 “你原来.…..还有这一面。” 什么意思,你是百变小樱! 用脑袋拱他的手,表示微微的不满。 大手一下下抚摸着脑袋,力度很轻,你觉得很舒服,正想往他怀里再拱拱,就听见他轻轻地问你: “乔乔,你喜不喜欢我啊?” 你丝毫不带犹豫地点头,“嗯!” 他的声音登时欢快起来,有些激动地搂着你。 “那、那你和我.…..和我…...” 你耐心地等他说完。 “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你扬起唇角,欣然答应。 “好呀,等你遇到大乔之前,我都愿意陪着你。” 腰上的手臂突然僵硬了。 本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却听见他干涩的嗓音迟疑地问道:“谁是大乔?” “大乔啊.…..你的九天玄女,你的江东乔木,你的西王母,你一见钟情的女人。” 埋在他怀里的脸被他捧出来,孙策皱着眉头,表情是深深的疑惑。 “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吗?什么一见钟情,乔乔你在说什么?” 乔乔。 这个名字是偷来的。 剧情,经历,吻,甚至感情,都是偷来的。 仗着自己的信息差肆意作为,怪不得会突然出现黑衣人然后送你一刀。 每当这个名字被一次次念起,心里就会有一阵阵的不安,紧张,心虚。 不配得感太重,你一直都是如此。 肩膀被摇晃,他还顾及着你的伤,小心地、紧张地吸引你的注意,乱飘的视线终于落到了他脸上。 可惜梦里不会疼,他的体贴白费了。 “乔乔?你怎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是不是真烧糊涂了?” 他拿手试探你的额头,再贴上自己的,立马就要下床去找大夫。 垂落的手被你用力拽住。 孙策回头:“怎么了......?” 你费力撑着床板坐起来,在他的搀扶下靠在了墙上,他本来想让你靠着他,但你摇着头拒绝了。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她的。” 孙策握拳。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你视线凝滞:“......为什么是我?” “你莫名其妙跟我说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要和我在一起,我还对她特别上心,我为什么要相信?” “而且换句话说,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你?” 你垂眸,“我不好看。” “我孙策是看脸的人吗!” “你不是吗?”你直直望进他眼底,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错愕的神情。 “如果不是她长得水,你怎么会原谅她挡着战船,如果不是她模样好,你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对她上心,如果不是她有权有势有魄力,你怎么会把整颗心都给她,你怎么会燃起棋逢对手的热情。” 真到这个时候,你反而很平静。 你清楚地说出原本藏在心底深处的心事,你的平庸,你的自卑,你的不甘,和那一点点的怨怼。 是那么自然和平静。 如果你不能得到他,为什么要让你来到他身边。 这是个梦,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敢点头吗,平平无奇的我,无权无势的我,拖人后腿的我,没有野心的我,会是你的意中人吗?” “你会对我一见钟情吗?你会成为我的长江之水伴我身侧,会成为我的江东猛虎为我护法吗?会皈依我,把江东所有王母像刻成我的模样,一生一世只皈依我吗?” 孙策犹疑的神情让你因春日而热烈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你就知道。 你就不该抱有幻想。 都是假的。 就算这是个梦。 你真是昏了头了。 大好的梦不拿来尽情享受,说一堆有的没的。 这个梦受你控制吗?能不能读档重来? 你一定控制住情绪,好好说话。 你想睡了,来个梦中梦,你松开攥着孙策的手,想慢慢把自己滑进被子里。 “可是乔乔,这对我不公平。” 你的手一顿,眼神泛出茫然:“......什么?” 少年将军红着眼,单膝跪在你床前,试探着伸出一只手,见你没有躲闪的意思,他紧紧握住。 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一点也不像那只猛虎了。 难道和你呆久了,他也变得容易哭了? 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委屈,倒像是你负了他,而他在控诉他的情意。 “乔乔,我一见钟情的人是你,喜欢的人是你,九天玄女,江东乔木,我孙策愿意皈依的,都是你。” “你说分不清喜欢对你不公平,可是无缘无故被你咬死喜欢另一个人也对我不公平。” “我现在就喜欢你、只想看你,抱你,你要是不理我我饭都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前些日子打仗还给人砍了几刀,外面都说孙策要完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少遭点罪,给我点甜头,好不好?” 你张了张口,又轻轻闭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孙策握紧你的手,攻城掠地般迅速逼近,澄澈的眸光蛊惑你,期望你说出心底的秘密。 他轻抚你敏感的手背,一下下抚过,张开大掌将你握在手心。 “你刚刚也说了,你也喜欢我......” 你望着他缓缓靠近的目光,感受他期待又克制的触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你的小将军何时这般小心谨慎。 为了你? 你又不是什么很值得的人...... 这个梦好奇怪,怎么尽不受控制。 “我给你说个秘密,我谁都没说过。” 孙策抚摸你的脑袋,试探着把你揽入怀中。 “第一次看你坐在城墙上,两条腿晃荡着跟荡秋千似的,我的心就在砰砰跳。”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那感觉一下子就来了,我还以为是因为总攻前晚上太兴奋喝的那坛酒。” “我怕箭矢伤着你,都叫他们往旁边射。” 孙策低下头,细软的碎发和你的交错融杂,好痒,你想往后退,却被他扣住后颈动不了。 你只能被迫撞进他眼底。 目光太炽热,有点烫,你就像架在捕狩器上的小动物,无力地蹬着腿妄想逃离。 没有用。 “还有那句,你问的那声疼不疼,从小到大没哪个女人这么对我说过,就连我娘也没有,当时真的就......好像有兔子在心里蹦哒......”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 他不敢看你,食指轻轻挠了挠脖子。 “这些话也只敢在你烧糊涂了才敢说。” “等你清醒了,又要不理我了。” “乔乔。” “我求你一个承诺好不好。” 孙策低语呢喃,在你耳边轻轻地说。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真的遇到了你说的那个人,如果我心动了,我孙策当着全军的面,给你道歉,任你打骂绝不还手!我给你跪下,你杀了我都行,全了我辜负你。可是如果我没有......” 你躲不过他狡黠的笑眼。 好漂亮。 “你就得跟我好!到我们家来,当着江东所有人的面和我在一起!” 你愣愣的,花了好半天努力才反应过来。 简直是霸王条款,简直是流氓! 燥热的心情随着水汽蒸腾,你有了飘飘欲仙的轻盈感。 一点点的喜欢,是不是也是喜欢? 偷来的感情,如果迟早要还回去,为什么不能拥有一点点,哪怕梦很短,哪怕只有短短一刻,哪怕终究会醒来。 一刻也是爱。 他现在是你的。 是你的。 你紧紧抱住了他。 孙策僵硬地像块石头,硬邦邦抱着并不舒服。 他还没来得及抱回去,就听见怀里的姑娘埋在他胸口,轻轻地,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喜欢孙策,一直一直都很喜欢。” “我想要孙策喜欢我,很想很想。” “孙策能不能喜欢我一点点,喜欢我久一点,不要那么快离开,不要那么快失去兴趣,让我的梦做得久一点.…..久一点…...” 声音越来越小,孙策只听见了一声细弱的哽咽,他急得赶紧给你擦眼泪,紧张着急的样子,好像你真的是他的宝贝。 宝贝? 你是他的宝贝吗? 他的这份珍惜,会什么时候收回去呢? 他会提前告诉你吗? 就算不提前告诉你,能梦他这番话一场,也都不再重要了。 你望着这双眼睛,眼里倒映着你的身影。 心间突然没来由的悸动,你挪开视线,胡乱看着床帐上绣金的图纹,不愿再听身上人的呼唤。 孙策眼神些许黯淡,马上又摇摇头,双手把你的脸掰过来,微微挤出一小块团团。 你的嘴不受控制地嘟起。 他飞快地亲下去。 是你发癔症了?为什么能梦到香香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还有她身边石化了的孙权。 “等、唔唔…...” 你推不开孙策,他这次听你的话闭了眼,根本看不见你脸上的尴尬和崩溃。 你只能给他一巴掌。 孙策清醒了,还以为给你弄疼了捧着你的脸道歉,结果被你愣怔的话逗得笑出了声。 “我怎么看见了两只小猫?这不是我的梦吗?” “乔乔,你烧糊涂了。” “嫂嫂!你没在做梦,你醒着呢!” ......不是梦? 哎??!!! 第23章 第 23 章 又不是腿断了,为什么还要抱着上马车。 虽然这种偶像剧里肾上腺素激增的场景,你也着实向往就是了。 尚香围着你俩叽叽喳喳,头上的小丝带一颠一颠的。 “我可看到了哦,你们在亲亲!嘿嘿…...” 孙策大咧咧的,骄傲地把头昂起。 “哥厉害吧?说追就追,势在必得!” 那刚才是谁紧张得手抖? 你靠着他低笑,余光瞥见佩着两把剑的男孩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仲谋。 翻脸捅人的狠人。 对这种阴暗系小孩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广陵王不生气吗? 怎么还留他在绣衣楼上班。 是你的话起码也要捅回去。 天女的气度是你比不上的。 所以人家能走到女性权力之巅。 某种程度上,你以她为榜样,替她骄傲,为她高兴。 车里铺了毛绒绒的皮毛,又暖又软。 马车动了,孙策挥着马鞭,稳稳行进着。 尚香缠着你问东问西,就想听些风月旖旎。 “亲了多久呀?谁先告的白?有没有上过.…..唔——??” 你闭麦她那语出惊人的嘴。 她还知道车里有个不小的小男孩吗! 孙权已经面如白纸,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晕倒。 “二公子,你没事吧?” 他对你的关心视而不见,看样子是没缓过来。 你想起他与广陵王关于大嫂身份上的震惊和震撼。 没忍住笑了一下。 招来了他的视线。 没看错的话,很不善。 好吧,这种莫名的敌意不管孙策身边是谁他都会无差别散发。 你大方地不去计较。 要下车了,阿香蹦跶下去,你稍稍往后退,等着孙权下了再下,可谁知你往后退的时候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你咬死了牙关才没发出一声痛呼,气还没缓上来就有一道力把你往外一推,你直接滚下了马车。 “乔乔——!!” “嫂嫂——?!” 预想中的脸着地没有发生,你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覆在你背上的手突然离开,惊惶声此起彼伏。 “阿香!快叫大夫!” “好、我这就去!” 你瞧见了孙策一手的血。 还有他要哭不哭的表情。 “没事,不小心脚滑,伤口裂开了而已,别紧张。” 你摸摸他,安抚小狗。 “背我吧,刚刚脚崴了…...” 你不顾他的回应径直爬到了他背上,把小狗红红的眼睛挡得严严实实。 “大将军怎么动不动就哭,被部下看到了可怎么好?” “看到就看到了,敢笑就砍了他。” 你戳戳他的脸,感受他紧紧抱着你的腿,把你背得牢牢的。 进孙府之前,你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孙权阴翳的眼神。 “乔乔,你冷吗?” “不,只是有点…...” 有点不安。 吴夫人劈头盖脸给了孙策一**兜。 看得你眼角跳。 “生你不如生快叉烧,教你的武功都喂狗了!还大将军,还少主,还江东小霸王!我看这霸王让别人去当吧,你滚回去找你爹再举十年铁鼎!” 孙策反常地一声不吭,任母亲举着鸡毛掸子抽他,力度不大,但是肯定会疼。 你求着:“是我的错,我执意要去王母庙,才会遇上那群黑衣人,和他无关,夫人别打了。” 鸡毛掸子扔到了地上,你被轻轻抱住。 “我们囡囡遭大罪了,是我们的错。江东氏族紊乱,最近治安都不好,伯符他父亲已经派人追查那伙人究竟是哪个势力派来的,一定会给囡囡一个交代。” 你明白。 孙策起家入江东,江东本地豪族都不喜欢他。他硬是凭着反抗者杀,不满者杀,勾结者杀,逆党者杀的铁血手腕镇定着江东。 要真的说,想杀他的人,不比宫里想杀刘辩的人少。甚至更恨之入骨,更咬牙切齿。 他不许怪力乱神,他要杀传教者,都是因为这些会威胁他在江东的统治,就算外面说他杀人如麻,冷血无情,恐怖**,他都不在意。 因为一旦乱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甘情愿接受毁辱,接受造业,如果不是因为你,他至死都不会低头。 所以他忏口业杀戮,所以他悔屡教不改。 是不是因为这些,二十六岁才...... 啪嗒一声砸地声,吓得你颤了颤。 你赶紧作势抚鬓,把那滴泪擦去。 还好吴夫人在训孙策,没有注意你的失态。 你往那看,撞上了孙权角落里的视线。 ...... 他要干嘛? 刚才那一下还不够? 你对他实在是有点从心底冒出来的发怵。 当初解锁好感度语音,别人都是越来越热情,越来越亲近,就他,一开始客气礼貌,后来直接装都懒得装。 “我会好好对待陆逊师傅的,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本王让你捅一剑还不报复你臭小鬼不要得寸进尺! 等哪天逮到机会你一定要把他的头发rua秃!! 你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看到没!你也会瞪!眼神攻击谁不会啊! 电光火石在你们之间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劈得震天响,你觉得好像在玩回合制游戏,现在就是你的环节,轮到你了! “听说伯符带回来一位淑女,来自庐江,一直未尝得空,今日正巧来看看。” “哦?受伤了?” 你回头,一道纤长身影越过门槛,缓缓浮现在你面前。 抱着琴,长袖翩迁,你看呆了。 哥哥好美...... 美目流转,从一进门开始就落在你身上。 他轻轻把你从头到脚略一遍,最后定在了你的脸上。 微微皱起了眉心。 孙策揽过你向他介绍:“这是乔乔,我从庐江带回来的。” 又对你道:“他是周瑜,是我的挚友。” 你清楚地看见周瑜眼底的冷意。 他勾唇微笑,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乔淑女,你好。” 你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有些手足无措地行了礼。 “你好......” 吴夫人要去厨房给你熬补药,你面对一屋子三个男人有点呼吸困难,就想和她一起去,捏捏孙策的手让他放开,你追着吴夫人的背影往外走。 经过周瑜的时候,你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呢喃,呼吸登时凌乱,脚下一软,耳畔响起孙策的疾呼。 “啊......” 你被人捞了一把,靠在门框大口喘气。 孙策抱着你紧张得要命:“乔乔?还好吗?” 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他,突然又急忙松开。 “我很好,我没事.…..” 你头也不回,堪称落荒而逃。 ...... 「这个身份好用吗?你究竟是谁?」 ...... 你盯着湖面倒映出你的面容,死死扣着木质的凭栏。 指尖湿滑,原来出血了。 你不必怕他的,你不必怕他。 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根本不用怕。 为什么他会这么问?为什么他会知道? 他......啊! 三千宇宙.….. 你如坠冰窖。 第24章 第 24 章 不想被讨厌。 不想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不想被冷冰冰地问:“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为什么要用她的身份?” 没有用,没有用大乔的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混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一个人而已,不是乔府大小姐,不是名满天下的女人。 “无所谓,站在孙策身边的已经是你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桌上的琴,在一寸寸都是黄金的红木上细细摩挲,一点点抚过,爱不释手,但并不阻止吐出冰冷的字句。 “之前发生的事都过去了,毕竟我不在江东。如今既已回来…...” 美丽的眼睛向你望来,生出了雾蒙蒙的温柔错觉。 “你什么时候离开?” 雾散了,你呆滞地望着同样对视的周瑜,俊美的脸庞清逸出尘,带着无以琢磨的飘飘仙气,仿佛云雾环绕中垂眸俯瞰的仙人,无情地审判你的罪行。 心猛地痛起来,一直默默爱着你的哥哥要赶你走,这样的事实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我不走…...”只能无力地吐出这些话。 苍白无力,像蚊子声一样叮咛,除了展现心底深处的心虚和恐惧以外没有半点用处。 果然,厌恶的视线投了过来,半点也不加掩饰。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 难听的四个字被他咽了回去,就算没说出口,也如一个无形的巴掌,用力打到了苍白的脸上。 疼得要命。 在某种时候破罐破摔的厚脸皮反而成了坚硬的保护壳,遮住了紧张,惶恐,悲伤,害怕等难以启齿的心理。 把怀里紧紧抱着,甚至有点被掌心濡湿的汗弄脏的名贵古琴小心翼翼递给他,露出献宝一般讨好谨慎的笑,祈求的目光躲闪着努力地对上他的视线,拼命祈求那里不要有太多厌恶的情绪,你不想被周瑜觉得软弱没用。 “你看......” 美丽的眼睛投下轻盈的视线,温柔地抚过注定会走进他心里的乐器,昂贵非凡,且是真品。 “花了不少钱吧,贷款买的吗?” 现在是真的两袖空空,身无分文了。 “是全款,没有贷。” 怀里沉重的份量变得轻盈,拿走的古琴好像也带走了心口死死压着的大石,窒息闷痛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很多,他温柔地摸着,不再给你任何视线。 “不错,是好琴。”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了几下,清越空鸣荡起响之,让人禁不住生出想听下去的**。 手指翩飞,空山鸟语,好像看到了一片湛蓝的天空,下面是苍翠的森林,山峦连绵,江水渐渐,一艘孤舟缓缓从远方涤荡,与雄伟的战船相依而行,相偎而去,好像...... 画面骤然消失,就像一幅画被猛地撕碎。 你听见琴砸在地上的声音。 …… 弘农年年随处可见的雪在这个温润祥和的南方大地稀奇罕见,最后一点值得纪念的小雪花也随着凛冽的冬风渐渐消散了。 回廊间渐渐有了鸟鸣声,巢里睡了一个冬季的小鸟开始出来活动。 一只鹦鹉落在你肩上,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你。 “没钱给你买吃的了。” 你想鹦鹉也知冷知热,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你的脸,像是在安慰你。 右手抚摸它的羽毛,手下的翅膀乖顺地一动不动,甚至还往手心靠近。 啪嗒、啪嗒...... 难堪的声音再次响起,软弱得想要骂醒自己的程度,太讨厌了,怪不得招人厌。 不是不在意的,也想要得到认可。 那一声“妹妹”也曾作为入梦奢求的羁绊,如果能被他唤一声,一定会很幸福。 “怎么办啊.…..哥哥不喜欢我。” 摸着鹦鹉脑袋的手不远处出现了渐近的绛红色,两把剑是那人的标志,直到剑鞘离坐着的大腿膝盖只有半米多的距离,你才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干嘛?”原谅你实在没有好语气。 身边出现细微的热源,居然坐下来,还靠得那么近,阴暗小孩的密探故事以及马车上那一下让你心生警惕,鹦鹉支棱着小脑袋来回摆动,你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是我的鸟。” ...... 你与鹦鹉对上视线,雀红小鸟精神抖擞地抖了抖翅膀,在你头上啄了一下。 “还给你。” 小鸟扑棱扑棱飞到了孙权伸出的指上。 他的手也很纤细,独属于少年的青涩稚嫩。反过来却是厚厚的茧,不比他哥的薄。 鸟鸣声此起彼伏,亭阁中明明坐着两个人,还不如鸦雀热闹。 他比你有耐性得多,最终是你败下阵来,起身的动作潇洒,手腕却覆上一道冷色。 “你干嘛啊!”头磕到栏杆,再好的脾气都要发火,也顾不上他是很记仇的阴暗小孩,使劲往他头上来一下,唯一自由的手也被禁锢住,难耐的疼痛从手腕传到身体各处,这小子懂得捏最疼的地方。 气得要命,你压低了声音对他怒道:“你没事吧?见你两次搞我两次,我哪里惹到你了?” 与你的怒火不同,孙权眼里是沉默的冰山,底下蕴蓄着无言的火种,你被那火种灼烧,却有冰山替他遮挡。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身无分文,受伤了都拿不出钱看大夫,也不想再麻烦孙家,只能求他轻一点,“我没钱买药。” 沉默的冰山化开了一点,那是**裸的嘲讽。“贪图钱财的女人,在大哥身边待不久。” 你有必要维护你的人格和尊严。 “小少爷,谈钱就俗气了,我和你大哥那是货真价实的爱情。” 谈钱不俗,谁说他不爱钱你看不起他,万事都需要钱,谁比谁高贵? 只不过你不想在孙权面前展露这一面,你还记得他对大嫂这个角色的破防,你就要气气他。 “我和你哥天造地设,谁也分不开,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咳.…..!与其看不惯我给我使绊子,不如多看点书,今后尊师重道,孝悌兄妹,干点大事为好?” 你动动有些充血的手,“快放手啦,疼!” 小鬼松开了,你起身拍拍裙子,转身要走,鹦鹉的声音原来也是嘶哑的,就算它是孙权养的也一样。 “孙策,孙策,大乔,大乔!” 真的好讨厌突如其来的惊喜,你死死盯着张嘴大喊的鹦鹉,明明几分钟前还可爱得让你生出无限亲近,现在只想阴暗地一把掐住它的脖子。 孙权已经明显得不用再确定了,他摸摸鹦鹉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你,鹦鹉赤红的喙一下下啄着小巧精致的耳朵。 干脆把你的耳朵也啄掉好了,这样就不用听着响彻寰宇的神女霸王,忍着心悸,与对面走来的孙策周瑜遥遥相望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公瑾,带她去又怎么了,就跟在队伍后面,不碍事。” “说是这么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吧。” “啧,一点都瞒不过你。” 迎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尴尬,而是满满的一个拥抱。 “乔乔,想不想去寿春玩?” 你发懵的样子看得他低笑,孙策拨开你的额发,在额心轻轻落下一吻。 “过两天要回母亲老家一趟,咱们都要回去,你也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好。”你不假思索地点头。 有意识地躲在孙策身后,用高大的身体挡住自己,琴弦断裂的崩塌声还在脑海里回荡,你委屈地扣着孙策的衣带,他把手伸到后面捉住你作乱的手,捏了捏。 “别惹火啊.…..那么多人。” 坏心眼地用力挠了挠,在他背后画圈圈,画个圈圈诅咒.…..咳咳。 听不清他们三个在商量什么了,你一遍遍写着自己的名字。 你叫这个名字,这才是你的名字。 现在写下来了,孙策他能收到吗? 把头轻轻靠在他背上,听着滚烫有力的心跳,微微叹气。 一直覆在你手上的手这时紧了一下,孙策探过头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 “听闻这次庐江乔氏的小姐要来拜访,吴夫人已经提前开始准备了,伯符,你应该去看看。” 你僵着身子,周瑜这番话跟钢针似的一下戳进你心里。 看了之后呢?一见钟情?然后就是真神女和真霸王之间的故事,你一个冒牌货就要被逐出局了吗? 像是感应了什么开关,那只鹦鹉又开始大声叫唤。 “大乔!大乔!大乔!” 带着轻微笑意的悠悠低语从对面传来,不仔细听还听不出哥哥话语里隐隐的开心。 “仲谋的鹦鹉原来会未卜先知,知晓那位小姐的身份。” 你探着脑袋往外看,正巧看到孙权带着笑的表情,略微有些冷嘲热讽的模样。 他朝你这边看来,你咬着下唇迎上他,你才不要在他面前示弱。 “世人皆说,两全其美是为好,娥皇女英双全色,此次乔氏前来,是带了联姻的意思。” 孙权翠绿的眸里冰山在燃烧,他状似真诚地问孙策:“大哥,我会有新的嫂嫂吗?” 你苍白得和纸一样的脸已经难看到维持不下半点笑容了。 背后的伤口应景地发痛,视线落在搭在孙策身上的手上,手指紧了紧,最后还是轻轻放开了。 轻飘飘的手被猛地攥紧。 就和你的心一样。 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你身前,握紧你的手一丝一毫都不放,他揽住你的肩把你拉到前面紧紧环住你,还是高扬的语气,笑意盈满他的眼睛,孙策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又让人无法忽视他话里的认真。 “外面人爱娶几个娶几个,我只要这一个。” 傻,他才见过几个女人,就这么随便地说出只要一个这种话。 你把头抵在傻瓜的肩上,用头发遮住微微发红的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快收拾好情绪,对着面前面色如你一样苍白的孙权微笑。 “看来二公子对我很是不满意,没关系,我以后不出现在二公子面前就是了,我一定不让二公子生厌......” 装作看不见孙策着急的样子和孙权仿佛吃了妈咪点心被噎住了的表情,你使出毕生演技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擦去眼角或真或假的眼泪,发誓再也不招人讨厌。 心里在yue,面上继续得演。 反正恶心人谁不会啊,你豁出去了。 “仲谋?你惹乔乔不高兴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那是你大哥的心上人,就是你大嫂!哎......” 你满意得看着孙权被早就被你注意到的吴夫人教训得像只焉了的小猫,心里除了有一点快意外,并没有多大的开心。 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你好累。 你跟在周瑜身后,终于被他出声叫住。 “演得不错,拙劣但有用。” 你要和他把话说开。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你的妹妹。” “嗤......”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周瑜闷闷地笑了很久。 “做梦也要实在点,演得太过就会忘了自己是谁,这样不好。” 你咬牙:“你有傩的力量,能轮回千百次,我没你厉害,但是我也有我的能力。” “在你三千次轮回中有一个世界,我也曾是你的妹妹。” 周瑜如仙人般抱琴而立,是他自己的,你的那部断琴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 “是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微微垂着脑袋,有气无力。 “我就是为了和你相认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哥哥,你不能不认我。” 尊严,脸面,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 如果你把话都说开,如果你把心掏出来,展露最真挚的诚意,他会不会看一眼? “我知道你为了她轮回千百次,为了她用尽所有,只是为了她不死,只是为了她幸福。” “哥哥,不管你信不信,曾有一个轮回中,被你爱着的、拯救的那个妹妹是我。” “在那个世界我化作大乔来到江东与你相认,我们分庭抗礼,却不剑拔弩张,你很爱我,而我也…...” 你抬起头,对上他遥遥望来的视线,冷然的神色依旧存在,但消散了一点,多了一丝犹疑。 你知道他绝对没有相信,没关系,你一直都是打不死的坚强的小强,他总有一天会承认你。 “我会努力让你相信这个事实,即使我不是广陵王,即使我出现得很突兀,即使我在你看来是恬不知耻盗人身份的女人,我也要向你证明,我是你妹妹。” “无论是以哪种姿态相遇,我都是你妹妹。” 你看清了周瑜细细敛起的双眼,里面翻涌着你看不懂的情绪。 第26章 第 26 章 “你最近怎么老是去找他啊,你都没对我这么.…..乔乔,你难道喜新厌旧吗?” 好委屈的一张脸,使劲往你怀里钻。 你下意识摸摸他的头,下一秒你和他都愣住了。 你飞快捂住耳朵。 “呜哇——!!你摸我头!!!我要长不高了!!怎么办啊!!” 你赶紧道歉:“对不起哦!让你摸回来!” 你用两只手举起孙策的大手放在自己头顶,往里蹭了蹭。 夸张的呜哇乱叫霎时停了,你感到头顶的手轻轻抚摸你的头,摸着摸着摸到了脸上,轻轻用了点力,把你的脸捏得嘟起。 “唔——泥债杆申莫?” 用眼神谴责他,他跟看不见似的,用另一只手捂住你的眼睛,你感到唇上被蜻蜓点水般轻轻点了一下。 孙策哎哟一声,捂着手装疼,瘪着嘴委屈得不行。 “哎呀呀,真是家有悍妻,不敢造次呀。好小气,亲一口都不许。” 你抱臂:“谁让你吓我。” 孙策把自己滚到你怀里,躺在你膝上睁着亮晶晶的小狗眼看你粘琴弦,有点不理解:“这把琴都断了,怎么不买把新的呢?我去给你买,想要哪款买哪款。” 你摇摇头,头顶的发簪发出珠翠碰撞的清脆声响,煞是好听。 这是你翻垃圾桶翻到的那把断琴,好歹是倾家荡产买的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就算断了,修一修还能用的吧。 “这把就很好。” 孙策不勉强你,只展臂环住你的腰,战场上那么大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此刻缩在你怀里撒娇。 “乔乔你要陪我,别老去找公瑾,我会吃醋的,真的会吃醋的!” 你笑了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低头亲了亲。一只手捂眼,另一只手拿琴弦,自然就腾不出手捂耳朵,被迫听又一轮男高音独唱。 “再亲一口!乔乔,再亲一口......” “哥,你能教我弹琴吗?” 你契而不舍地去骚扰周瑜,前天是送乐谱,昨天是送好烟,今天是送琴弦外加拜师学艺。 周瑜放下手里的烟斗,抬眼看你一眼,薄唇轻启,被烟雾缠绕的嗓音带了些喑哑,听起来像拨动琴弦后的余韵。 “讨好人不是这样的,没人教过你吗?” 厚着脸皮在他身边坐下,昂起脑袋,你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那哥你能教我吗?” 轻笑声像低韵的古琴,荡漾着心飘飘然,你就觉得周瑜一举一动都那么迷人。 “我没有好为人师的爱好。” 哦。你垂着脑袋,失落了一小会儿,马上又重整旗鼓,精神满满。 “哥你不要赶我,我就在这坐会儿,绝对不打扰你工作!” 就算心里再忐忑,敏感的心再颤抖,你也不要放弃刷脸的机会。 厚颜无耻没错了。 反正都被哥哥认为是恬不知耻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你早有准备,来之前往怀里揣了本话本,周瑜在案前处理公务,你就坐在窗边看小说。 该说不说,本月荣登皇叔文学榜首的作品是真的绝,瞧瞧人家,发言之果敢、用词之大胆,下笔如有神,活色生香的场景人家是提笔就来...... 你略显猥琐的笑容被站在身前俯首望你的身影吓得渐渐僵住了,手里的名著被轻轻抽走,话本中的主人公在一片死寂中发出了轻却吓人的低笑。 “《春风夜夜周郎便》......?你的爱好真特别啊。” 你怯怯地抬眼,触及到他的眼神又飞快弹看,小声地辩解:“丝人心太太写得好嘛.…..大家都喜欢看的。” 脑袋上突然一个爆栗,你捂着敢怒不敢言,眼泪都疼得激出来,缩在一团垂眸不语。 “少看点闲书,多看点正经东西,都不至于让你做出这些蠢事。” 哥哥你这么说你老婆的书真的好吗? 周瑜把书扔到你身上,往外走了。 你赶紧爬起来跟上去,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鲁肃家最近都习惯了周公子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一个个都神色自若,该干嘛干嘛。 有人等在客厅,周瑜把手里的信件递给那人,他们在堂间交流了几句,你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乱党.…..有备而来.…..复仇…...” 竖起偷听的小耳朵被揪住,你哎哎哎地求饶:“哥哥轻点…...我不听就是了!” 你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就看到哥哥拂了拂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去往寿春的艨艟依旧高大威猛,船速很快,而且很稳,不容易晕船。 你趴在船沿往下看,看到一片片反着光的鳞片,哇地一声:“阿香!好多鱼啊!” “下了船我带嫂嫂去钓鱼!” 尚香搭着你的肩膀,给你讲述她从小在寿春和舒城作威作福的捣蛋事情。 你听得兴意盎然,阿香说小时候给家里邻居的院子里放火,你嘴角抽了抽,有点庆幸自己遇到了长大后尚存理智的小朋友。 “仲谋,你也出来看风景呀,不看书啦?” 你回头看到孙权来到你们身后,你下意识往尚香身边躲。 他要是给你下黑手,江水那么湍急,你哪里还有活的可能。 尚香很享受你和她贴贴,往你身上蹭着撒娇。 阴暗小孩面无表情,也不理你们,靠着船沿望着远方。 你悄悄松了口气,有点累地靠着尚香。 说到底已经在船上待了三四天了,这条水路怎么感觉这么长。 胃有点难受,有点想吐。 看到鱼的惊喜也消散了好多。 去寿春干什么呢?你从来没有去多问过,因为问了也问不出什么。 孙策会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你“怕我拐了你呀”给你扣帽子,然后以亲亲迷迷糊糊地结束话题,吴夫人会亲昵地抱住你,一个劲给你说“别担心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哥哥只会无视你,或者用烟斗敲脑袋让你闭嘴,尚香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孙权就更别说了。 一船人就你被蒙在鼓里。 胃疼的感觉更强烈了。 寿春是一个很熟悉的地名,你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你的眼角视线看到了哥哥,他身后跟着孙策,好像是商量完事情了出来放风。 “哥哥!伯符......” 呼唤戛然而止,离你不远处的地方远远传来一阵骚动,你发现大家都往船头靠拢,尚香和孙权都去了,而哥哥和孙策也没听见你的声音。 怎么了...... 你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安,胃里猛地翻江倒海,手抵在船沿上才撑住不断往下滑的身体。 这个场景好熟悉,无法阻止不断涌入耳朵的声音,一声声络绎不绝的赞美,一句句翘首以待的期盼。 你脑海里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你站船头,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头发中分,红色蝴蝶结,外蓝里黑罩着薄紫纱笼,衣带也是红的,衣襟是织金...... 可是他说,可是他说......他一见钟情的女人是你,是你...... 是你对吗? 捂着隐隐作痛的胃部,紧张的情绪使得你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撞到了你的肩膀,你都没有闷哼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着粼粼江面上的那艘孤舟,与雄伟的艨艟相比,它实在是小巧得让人心疼,而从船头缓缓走出了一个清丽的身影,她抬起了倾国倾城的面容。 唏嘘声、惊叹声、赞美声已经听不见了。 你只死死盯着孙策的脸。 仿佛看到了命运般的相遇。 在他的双眼泛起惊艳的同时,你眼底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真的遇到了你说的那个人,如果我心动了,我孙策当着全军的面,给你道歉,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可是孙策,你要他的道歉做什么呢? 你要的只是他的爱而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囡囡快过来,这位是大乔淑女,和你一个地儿的呢,是老乡!” 原本躲在大堂内的你被吴夫人热情地拉到前面来,向你介绍这位闻名江东的大小姐。 你挂起强撑着的难看笑脸,对着淑女行礼:“大乔淑女好。” 对面亭亭玉立,衣衫翩迁的女子面如桃花,眼底含笑地望着你。 “乔乔,好久不见。” 吴夫人惊讶片刻,惊喜地叹道:“原来早就认识呀,哎哟真是缘分!” 她牵着僵硬的你往内院走,给你透露着早就准备好的惊喜。 “那个凉亭是早早就命人造下的,夏天可以坐那钓鱼,钓来的鱼让厨房给你熬汤。” “那个花圃专门给你圈出来,春天的时候可以种很多花,咱们来编花圈。” “那个戏台是方便听曲唱戏的,最近有好几出新戏,可以请人来家里唱。” “那个,是囡囡的画室,除了画画看书外,每个月都会有最新出版的话本,咱家都给囡囡买回来。” “还有那个,囡囡看......” ...... 望着柔声细语仿佛永远不会停下的吴夫人,你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它们这些器物,知道终有一天会迎来真正的主人吗? 他们会欢天喜地迎来你之后,再把你赶出去吗? 堆起笑脸,努力应承着吴夫人,直到夕阳西下,吴夫人回房休息了,你才从惶恐不安中清醒过来。 你在她的门前站了很久,夜风吹起你的裙摆,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心间尤其冷。 伸出敲门的手迟迟未往下落,你盯着门缝间透出的微微烛光,仿佛眼前晕开了一张迷蒙的画卷。 看不清,也不想看。 但你不能逃避现实。 咚咚两下敲门声,你细细的声音轻轻响起。 “淑女,我来见你了。” 里面没有动静。 你轻轻推开门,门没有锁。 里面鸦雀无声,空无一人,只有烛火噼啪的声音。 原来不在么...... 你往房间内扫视一番,除了必要的换洗衣物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带,吴夫人都安排好了。 阿蝉的小金片还露了半个头在包裹里。 都不在......你冥冥中意识到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刚回过头要往外走,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具颀长的身体。 你捂着冒金星的脑袋抬头,对上了一双美丽到不似凡人的眼睛,此刻不再如今夜月色般温柔,而是散发着阵阵寒气。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垂落的眼睫掩盖了失落到要哭出来的双眸。 “没什么啊.…..叙叙旧而已。” “哥哥你太谨慎啦。” 你吸了吸鼻子,对上周瑜的视线,含混着哭腔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不太能听清的声音。 “我好难受.…..我找不到孙策.…..哥哥能陪陪我么…...” 你害怕被他拒绝般赶紧添上一句。 “就一小会儿!不会太久的......” “求你了......” 近来密报频传,江东有一股新起势力,起势强劲,与孙家的军队打了多次仗均以胜利告终,战绩卓然。 奇怪的是,敌方军队并非武装队伍,甚至连军队都称不上,只是一群打架毫无章法的普通人群,甚至还包括老弱妇孺,按理说这样的队伍怎能在孙氏手中讨得半点好? 可密报中传,对面阵营里似乎有一位熟读兵法的兵家人物,纵使队伍力量薄弱,却靠着史书兵法屡屡获胜,实在是令人惊异。 你听着周瑜低喑地念出信里的字,然后听到一阵纸张蹂躏的声音,最后脚边出现了一团扔过来的废纸。 你看着周瑜起身站在窗前抽烟,烟雾缭绕,你轻轻咳了咳,他身形一顿,过一会儿烟雨貌似散了些。 你捡起不成形的纸团,慢慢展开,望着一个个飘逸轻狂的字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一点繁体字也读不懂的自己。 周瑜吐出一口烟圈,紧闭许久的双眼缓缓撑起,眼底是隐藏至深的烦躁情绪,还有一丝隐隐的兴趣。 他回到座位上提笔写字,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页纸,然后卷成一卷用绸带编织好,招来窗外的小鸟系在腿上飞走了。 你望着小鸟飞远的身影,突然生出一点向往。 周瑜出门的动作被你叫停,白玉般的手还覆在门栏边,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些不明不白的感觉,周瑜一时间并不能听懂。 他微微挑起了眉。 孙策左手捏着磨光的镜子,百无聊赖地转了转,镜片映过月光,照出银色的光芒。 “快一点......磨快一点......” 出声催促,下人们手脚加快,磨刀交接的声音响得整个院子满荡。 “等到天亮,这批镜子就要送去......不能出岔子,生死攸关......” “是......” 孙策靠在树上仰头望着那轮弯月,今夜月色朦胧,难得的清静,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马上捕捉到,就比如现在。 “谁在那?!” 镜面的反光造成了巨大的错觉,意料之中的潜行乍然摆在明面上来,孙策笑了笑,把手心的镜子往怀里一揣,如一头蓄势已久的猛虎冲了出去。 墙头马上,此番场景本该浪漫,却生生被两道黑影拉扯至剑拔弩张,肃杀气息笼罩着整个孙府。 “逃?这可是孙家!” 男人的轻笑带了势在必得的傲气,他包抄过来,从正面与黑影相聚交汇,在他闪身出现的时候,云雾飘散,月色倾泻,银河星光洒在对面脸上,在她的瞳孔里看清了他张扬肆意的笑脸。 “逮到你了!” “呃啊!!!” 痛呼惊起的刹那,孙策的惊呼也随之响起。 “你......你你你你怎么是你......” 他猛地站起,头撞在台阶护栏上,砰得一声巨响。 “嘶——你怎么掉下来了?” 旁边有人出问要不要干掉,孙策面色怪异,有些磕巴着说:“什么‘干掉’?是‘干着干着活怎么淑女掉下来了’!” 大乔笑道:“......哦?是吗?好像不是呢。” 孙策胡乱地擦擦脸上的汗,听见幽婉动人的声音好奇地问他:“干什么活?那边台阶上堆着的,是......” 孙策看了一眼,淡然答道:“是镜子。” “乞巧节快到了,得赶在过节前把镜子磨好。” 大乔好心问他:“需要帮忙吗?看样子工程量挺大。” “不敢让人帮忙,我娘怕别人毛手毛脚,要我小心伺候。” 对面女子声调微微上扬:“我也毛手毛脚吗?” 孙策轻轻笑了笑:“那你砸了镜子又算谁的?......算我的吧。” “夜深了,让人带你去客房歇息吧。”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男人磨镜子呢…...” “啥?你想留下看?嘿.…..来来来!坐过来!给你看我娘专门从外面运回来的极品镜子!” 确实是好镜子,从各地运来江东的极品,光滑细腻,清如潭底,没有女人会不喜欢。 大乔从其中拿起一块亮得发光的镜子,在月光照耀下如同反光的冷箭,眼里笑意深不见底,孙策帮她把这块磨干净之后,她便起身告辞了。 招了侍卫护送她回去,望着盈盈窈窕的背影,孙策的眼里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眼光不错嘛,拿了最好的一块,真不愧是大小姐。你们,动作也快点,早点干完早点回去歇息,明天还要陪客人去打猎,还要准备马匹和箭......” 一旁的人诧异少主怎么不说话了,放下镜子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没把镜子摔出去。 他们的少主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视线直勾勾望着对面树下阴影处一道凄凄影影的影子,云雾此时又遮住了月亮,那道身影随着树叶的飒飒作响而随风摇荡,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样。 疑神疑鬼并不是他的作风,可他一定是魔怔了,居然听到了雨点啪嗒啪嗒砸地的声音,而少主也定是魔怔了,居然喃喃唤着什么东西,追着那道眨眼就消失了的身影冲了出去。 整个孙府静悄悄的,突然夜鸦惊起,在一阵阵喑哑声响中,有人听见了一声惊惶的嘶喊—— “乔乔!!!” 第28章 第 28 章 暴雨倾盆,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淋湿的墨鸦聚在房檐底下,窝在小小的巢穴里,一下下贴心地给伴侣梳理湿透了的羽毛。 看样子雨会下得很大,它们不打算再出去了,枕着爱人的身子准备伴着雨声入睡,可一道响彻长街的嘶喊惊扰着原本宁静的美梦。 巢穴下狼狈掠过一道小小的身影,它们还没来得及细细看,紧接着另一道迅疾的影子飞快地追了上去。 几乎扯破嗓子的嘶喊就是后面那道影子发出的,听起来好像失了伴侣的同伴在凄厉挽回着出走的爱人。 原来人类也会失偶。 看不清路,也止不住哭。 哭泣压迫气管,暴雨打在脸上无法抵挡,脚下止不住地打滑,一不小心就扑倒在地上,手心火辣辣地疼。 好累,好痛,好想就这样结束。 就这样吧,谁也别来管了,雨点透穿心脏,泡得发白,发胀,就能盖过被捅得鲜血淋漓的痛苦。 身后的呼喊此刻听起来好像鬼魅的叫唤。 要被哄回去见证他们的爱情吗? 你是什么很随便的东西吗? 你没有心吗?你不会痛吗? 为什么需要他时找不到他,为什么不想见却偏偏出现,为什么要让你见到他们其乐融融,为什么要让你战战兢兢,为什么要让你千疮百孔!! 这样的相遇不会只出现一次。 从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痛恨。 她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是你错了。 是你错了...... 你不自量力地妄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你给不了他信任,你无法相信他不会对她一见钟情,正如你无法相信他说他爱你。 被命定之人以外的人死缠烂打,被觊觎着原本只献给心上人的那颗真心,在不知情之下蛊惑着发出背叛心上人的誓言。 孙策......这样的爱很累吧? 你蜷缩在地上捂着脸大哭,痛苦地张开嘴努力呼吸,可窒息感犹如毒蛇缠绕住喉咙,你逐渐呼吸困难,面色发白。 背上的伤口被雨水泡发,汩汩留下鲜血,地上很脏,你知道。你也很脏,你知道。 大雨洗不干净你的肮脏心肠,只好来惩罚你这个夺人气运的恶毒小人。 “啊啊…...啊…...” 绝望的哭嚎声难听至极,心脏痛得快要裂开,你抬起鲜血淋漓的手,用尽了力气往脸上扇去。 “啪——” 即使是在暴雨中,震天的巨响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脸上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苍白的手被握在同样苍白的手中,那决绝痛恨的一巴掌最终落到了那人的脸上。 软弱无力的身子被死死抱住,力度大到仿佛要把你融入骨血之中,你的头被紧紧扣住,一塌糊涂的脸下是剧烈奔跑后急速惊惶的心跳,一下下击打着你的心脏。 “你跑什么啊!!!你吓死我了!!” 呼吸上不来,已经困难到无法说话了,你无望地闭上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脱离他的怀抱。 不要碰你......不要......唔—— 强硬的气息扑面而来,救命的氧气犹如甘霖,从紧紧相覆的地方不断送进,你拼命捶打他的身体,却撼动不了他一丝一毫。 眼角淌下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打在你与他交织的手上,是那么滚烫,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脸上仿佛也滴落了滚烫的液体,不是凄然的淋漓暴雨,你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与他死死盯着你的猩红眼睛对上视线,他也在哭,他在哭什么呢? 他也痛吗?和你一样痛吗? 你死死咬住他的唇。 那就一起痛吧。 “乔乔,不要吓我......” 你茫然地盯着不知道哪处在看,你的唇角有血,除了你自己的,还染上了他的。 那一点血被拇指轻轻擦去,贴在脸颊的手在发抖,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暴雨还在下,同样的场景,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有铺天盖地的窒息和绝望。 孙策从身后抱紧你,把头埋到你颈窝,滚烫的热泪烫得心口发痛,隐隐的抽泣从身后传来,他好像在求你。 “我知道你在生气.…..乔乔.…..我没有一见钟情.…..你信我.…..我没有…...” 你眼底的茫然突然散了。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些话。 “我们断了吧。” 陡然而升的哭喊刺耳又痛心:“我没有!!她突然出现,我随着人群只看了一眼!乔乔!我没有动心!你信我!我没有!!” 你无力地闭上双眼。 “别说了......” “我没有动心!我只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啊!!” 你的脸被捧着,好像被当作了一件珍贵的宝物,万分紧张害怕弄疼你一丝一毫,哭泣哀求回荡在耳边,夹杂着不忍细听的悲伤。 “乔乔......你不要我了吗......” 明明被咬伤了唇角,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凑上来。 从来没有想过吻会这么苦。 你用尽了所有力气推开他。 你迎上那对破碎不堪的泪眼,直视他盈满绝望的眼神。 “我不想再战战兢兢地数着日子等着被拆穿的那一天。” “我不想再德不配位地拥有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一切。” “你是真霸王,我是假玄女。” “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你要走?” 犹如海啸来临前最后一丝平静,孙策此时反常地可怕,他微微歪着头,好像不太能理解你的话。 “我已经请示了周中郎将,随他一同前去剿灭敌寇,正好你也自由了,可以和你真正的爱人好好相处......”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想着离开我?” 他突然轻笑着打断你,轻轻舔舐你的唇角。 “乔乔......你能不能走,公瑾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你的呼吸开始急促,被他紧紧抓住的手开始发抖。 “我要走.…..我要走.…..” 浅尝辄止远远不够,进攻犹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压抑的怒火将死死交缠的两人燃烧殆尽。 “老子不说一个字,江东谁敢放你走。” 胡乱挣扎的手陡获自由,下一刻手心落入一把冰冷刺骨的匕首,手腕被捏着举起,刀尖牢牢抵住孙策的心口。 你被刀尖泛冷的寒光刺得心间剧痛。 “你放开我.…..放开!!” “我们在王母面前发过誓,你发的誓你都忘了吗?!你说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那都是我偷来的!那都不是我的!!” “你也是我从庐江抢来的!如果有罪,我和你都是同党!!” 孙策轻轻抚摸着你的脸,笑容里满是苦涩的哽咽。 “我说过,如果我辜负你,你可以杀了我。可是死亡不仅仅代表辜负。乔乔,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死亡也代表了爱。” “你动不了手,我自己来。” “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鸣雷轰隆震彻寰宇,惨白电光间,一道凄厉的哭喊划破天际。 你睁着空洞的双眼,心好像已经不会跳动了。 手下是黏腻的血液,仿佛不要命一样汹涌而出,你颤抖着手想去拔出没入心口的匕首,又害怕失手让伤口扩大,你绝望地望着刀柄,突然生出一起死的念头。 一只手慢慢地、试探着抚上你的肩,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把你抱进怀里。 你已经哭到没有眼泪了,干哑的嗓音破烂难听,撕扯着嗓子轻轻地问他: “你不疼吗?” 额心落下一个吻,带了让人绝望的血腥气味。 “比你当初咬那一口要疼一点......” 你靠着他,喃喃自语。 “我怕.…..我很怕.…..我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我看着你们站在一起,我就害怕.…..孙策.…..我害怕…...” 你被抱紧。 “我让你失望了吗?” “没有,是我对自己失望。”你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脸上落下轻轻的几滴泪,抱着你的人声音嘶哑。 “乔乔,我会努力让你相信,我爱你,我孙策这一生,至始至终,只爱你。” “你要走,我放你走。但是我要你答应我,公瑾带队回营的时候,你要跟着回来。” 你轻轻颤抖着呼吸,“......再说吧。” “你答应我!!” 肩膀好痛…… “求你了.…..求你答应我…...” 你望着无尽的黑夜,那里是否会有天光。 你毫无疑问地爱着他。 他是否也..... 心也好痛。 “我答应你。” 第29章 第 29 章 “少主在这儿!夫人小姐!找到了!” “大哥!嫂嫂?!母亲他们在这儿!” “伯符!怎么.…..怎么伤得这么重啊!赶紧来人抬他回去!” “乔乔?乔乔?醒一醒.…..哎呀这两人怎么弄成这样啊!” “吴夫人......救他......救他......” “你别担心啊......伯符天大命大,从小运气就好,他还要和你一起去打猎呢!囡囡,你好好地躺着,我带你们回家。” “嫂嫂.…..你先松开大哥吧,让大夫给你好好看看,你的手还在淌血…...” “不.…..不.…..我要.…..我要…...” “仲谋!?你劈晕乔乔做什么?下手轻点!” “......她晕了才好松手,尚香,把他俩分开。” ...... “尚香,怎么了?” “......大哥抓得太紧,分不开......” “......妖人!” “仲谋,你去召集寿春所有大夫,让他们在府里待命。” “是,母亲。” ...... “母亲,您在生气吗?” “......下人们说,是乔乔自己跑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嫂嫂心情不好?碰巧又遇到大雨,大哥担心追上去也很正常呀。” “哎......” “母亲.…..您在生嫂嫂的气吗?”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乔乔憋在心里不肯说,实在忍不住才跑的......尚香,最近有谁欺负她吗?” “我想想.…..没有啊,我一直在嫂嫂身边,没看过她和谁有矛盾…...” “一定是伯符这臭小子!!等他好了我非抽他一顿不可!” “您这次拿什么抽呀?藤条还是戒尺?” “拿我那条镶了钻的金鞭!” 做了个梦,梦里是滔滔不尽的江水,风雨摧打着江面,你一个人无助地浮在江上漂流。 汹涌的浪潮仿若无底的深渊般缠绕着你,妄图将你吞噬殆尽。 徒劳拍打水面的手渐渐失了力气,手脚变得软绵,愈发沉重的身体拖着所剩无几的意识沉入水底,你望着漆黑一片的江面,那里一点光芒也没有。 不想死.…..不想.….. 窒息死死拧住脖颈,仿佛下一刻就要溺毙。 无力地张嘴,苦涩腥咸的江水涌入身体,眼前已经一片漆黑,耳边响起阵阵嗡鸣。 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愈发强烈,强烈到已经不再是梦,身体里仿佛汇集了一股气力,在濒临死亡的最后刹那冲破禁锢,将你彻底救起。 你紧紧抓着覆在脖子上的那只手。用力一挖,在白皙如玉的手上留下三道血印,他还是牢牢不放,你狠命一咬。 恐惧席卷心间,你顾不上窒息感骤然消失时空气猛地涌入的艰难适应,四肢并用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极度令人恐惧的东西,飞快蜷缩到床的角落,狼狈盯着同样阴狠望你的来人。 “咳咳.…..咳.…..咳…...”一阵快要断气的咳嗽,你使劲捶打着胸口,无力地撑着床面。 “咳咳咳.…..”余光瞧见一道寒冷的剑光,你心提到嗓子眼,嘶哑着喊:“你不能杀我!” 孙权自始至终压着的眉用力皱紧,他再也忍受不了你这个害他大哥失去理智的女人了。 “我大哥从小四处打架,三岁能举鼎,六岁能降马,十岁能打赢五个船夫,十五岁上阵杀敌,手下的人头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多,从小到大,他受过各种各样的伤,有自己的,有别人的,他和我说,伤疤都是荣耀,是战功。” 孙权一步步走向床边,平静的脸下暗潮汹涌,眼里的冰山急剧融化,底下的火种疯狂跃动。 他单膝落在床上,迎着你惊恐的目光伸手一拽,把你用力拽到身下,你抬头望着他的眼神,只觉得比豺狼虎豹还可怕。 “我从未见过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毁,他告诉我武将不畏死,孙氏不畏死,我们用命换战功,我们会死的有价值。” 薄薄的唇瓣贴在你耳边一开一合,吐出的字句一下下震颤你的心脏。 “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为了你向自己挥刀?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那副狼狈的模样?嫂嫂,你能告诉我吗?” 头痛欲裂,你无力垂首,只觉得身上冷热交织,哪哪都痛,尤其是心间,更是痛得一丝气力都没有。 “是我的错......我会去向你们赔罪......” “仲谋.…..对不起…...” 一股力气将你掀翻至床底,你刚包扎好的掌心立刻又渗出丝丝血迹。 他蹲下来望着你,眼里又是覆雪的寒冰。 “嫂嫂,听说你要随军,仲谋便祝你......” 你听见了悠悠轻盈的四个字。 “诸事顺利。” 你站在吴夫人面前,当着孙家所有人的面跪下。 “雨夜擅自离开府邸,连累孙策因我而伤.…..都是我的错,我愿任凭处置。” 吴夫人还没开口,尚香扑上前把你扶起来,轻轻拍着你沾灰的衣裙,一下子紧紧抱住你。 “哪里会怪嫂嫂啊,和嫂嫂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夫人绕过你手上的伤口,小心地把你牵着坐下,眼里都是熟悉又陌生的心疼。 “一定是我们孙家委屈了囡囡,才让囡囡一个人跑了出去,伯符皮糙肉厚,再大的伤都受过,这点根本算不了什么。囡囡,你跟我说,我们是哪里做得不好,伯符哪里需要改进,你都统统告诉我,我一定要他让你满意!” ......为什么不怪你? 你明明害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应该讨厌你吗...... “嫂嫂?我说过要带你去钓鱼,你这几天如果心情不好,香香带你钓鱼去!捉到的鱼红烧、清蒸、煎炸、爆炒......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对啊对啊,咱们回了寿春老家,还有很多东西没给囡囡看呢,尤其是我们孙家祖传的六把......囡囡,怎么哭了?阿香!拿纸来!我们囡囡一定委屈极了,没事没事,有我们在呢......来抱抱。” 你落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中,好像曾经也被另一个人这样亲昵地抱过。 温暖柔软的手一下下轻轻抚摸你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哄着。 “把委屈都哭出来,娘给.…..姆姆给囡囡做主啊。” “乖乖,乖乖…...” 雨过天晴的阳光柔和细腻,一点也不刺眼。 一只白白的蝴蝶翩翩飞进房间,在窗边那束花上流连了些许后,飘飘然落在了少年挺拔的鼻尖。 有点痒,蝴蝶身下微动,一个轻轻的喷嚏响起,把蝴蝶扑棱着翅膀醒走了。 孙策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适应了一会儿柔柔的日光后,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的恋人。 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才哭过。 “乔乔.…..你还没走.…..太好了…...” 笑得有点傻气,眼里都是盈满的欣喜。 “醒了就喝药。” 你把他慢慢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端着碗要喂给他喝,他很乖地配合,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 你把碗放下,他不愿躺回去,你就让他靠着你,一下下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午后夏憩,池塘里的荷花香馥郁飘然,你们闻着这香气,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孙策把玩你的手。 “你看,这一点一点的,像不像梅花?” 白布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乍一看还真像。 “等到了冬天,我去给你摘真正的梅花。” 毛绒绒的脑袋往颈窝轻拱,眼前突然一闪,一块晶莹如玉的器物躺在孙策手心。 “这是我从我娘要我磨的镜子里,挑的最好的一块,在磨镜子之前我就把它磨好了,想要送给你。” “原本打算是乞巧节那天送的,可你要随公瑾出去,回来不一定能赶得上过节,我就想现在给你。” “乔乔,早点回来好吗?我还想带你去很多地方,我想带你去我从小到大喜欢的地方都看一遍,你早点回来,好吗?” 你望着塞进手心的镜子,小小一块,边缘柔滑流畅,一看就是花了很大的功夫。 “那要看周中郎将能不能早点完成任务啊.…..又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果不其然这人开始闹了。 “我不管,我会天天催公瑾让他早点鸣金收兵,你好好跟在他身后,他会护着你的,要平安归来,千万不要受伤,军营里什么都没有,条件一点也比不上家里,你要记得给自己烧热水,不要跟着他们跳河里洗澡,还有要吃熟肉,别乱吃捡来的果子,还有......” 絮絮叨叨,却一点也不嫌烦,甚至还想继续听下去,希望这份叮嘱不要那么快结束。 你望着停泊在窗台的落花,风轻轻拂过水面,随着悠悠的花香,蝴蝶翩翩起舞,一眨眼就不见了。 第30章 第 30 章 “多亏昨晚孙策不在府内,我们才有机会得到有用的情报。” 放在膝上的手被轻牵着,如沐春风的柔婉细语从对面随风响起:“我这有些好药,待会儿让阿蝉给你上了。” 你细碎的眸中跃过浮光,向她轻声道谢:“多谢淑女。” 小广脱下亲王制服换上江南女装,比当年在杨家见过的还要好看。 “你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有人一直挂着你,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吧?” 你有点躲闪小广调侃的视线,结结巴巴的,“谁、谁啊?” 风吹来阵阵花香,熏得你脸红扑扑的,明明不是多热的天气,你就觉得越来越热,竟有点如坐针毡。 小广笑得不怀好意,“史君啊,你想哪儿去了?” 意识到被耍了,你悄悄瞪她一眼。“你也会打趣我。” 小广不在意地摇摇头:“整天沉闷着容易憋出病,你应该多笑笑。” 你突然想到小广谈笑间拔刀杀人的场面,颇为飒爽无情,不爽了就干掉,你有点怀念还是广陵王时候有权有势的自己,好歹有一些底气。 门口风铃轻响,阿蝉进来了,“楼主,船已经备好了。” “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你被一声询问唤回了神,收回放在阿蝉头顶那片金叶子的视线。 “我申请了随军,就先不回去了。” 你没看错的话,小广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好像是任务失败后的烦不胜烦。 “本王尽力了,下次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本王就说你天天在外头野一点也不着家让他们自己来抓你回去别来烦我......” 你偷偷扯了扯嘴角,难得见她这么情绪外露,这时会烦躁跺脚抱胸郁闷的她才像一个寻常的女孩子,而不是终日厮杀于权谋中的争权者。 这样优秀明艳,如同春日盛开花卉中最好的一朵的女子,享受着爱情灌溉,一辈子顺遂幸福,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过......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 寻常人也好,局中人也好,都有属于自己的路。 享于爱情是好,难免会失去理智;沉溺权势也好,不免会众叛亲离。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路,既然不一定能两全,那就一步步走着看吧。 她有能力走着你如今没有能力走的路,你会为她祝祷,祈她成功。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应该惺惺相惜!应该贴贴!为了男人就翻脸......真狼狈! 你也有点想念还是亲王时候的自己呢......肯定比现在少了很多烦恼。 至少不会脑子一热就去嫉妒人家......得到的安全感都会max。 “那我们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写信,绣衣楼会替你解决的。” 你回应小广温柔莹润的真切视线,眼眸微弯:“嗯,多谢殿下。” 小广走出门前的最后一秒被你叫住,她回头望着笑得狡黠生动的你,突然一瞬间好像见到了初见时的模样,端着盘子,眼里有光:“嗯?” 你带了笑意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倘若将来有人以亲吻的方式给你渡气,殿下扇他的力度要大一点,就当是我的请求了。” 广陵王:......? 你鼓捣东西的噪音终于惹恼了周瑜,他轻轻翻了个隐秘至深的白眼。 “打仗带什么琴,你是去郊游吗?” 你努力地把琴塞进不大的包裹里,原本买琴时候送的盒子由于琴断了很难放进去,尺寸好像都不太一样了,你有点郁闷,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哥哥看书就行啦,不用理我。” 声音顿时没了,安静的书房里只有你悉悉索索的扑哧声,琴角卡在盒子内壁的声音摩擦得耳朵生疼,你红着脸准备抱着东西出去外面弄,刚刚站起来就有一只手出现把你按了回去,手中的东西下一刻被拿走了。 你听见周瑜啧地一声。 “蠢......琴不是这么放的。” 没等你回过神,怀里登时出现了一个低调华丽的盒子,里面安安静静躺着同样精致华丽的古琴。 “哥哥好厉害!”你抬起闪闪发光的星星眼,对他是十二分的崇拜。 “今日不去看伯符?”他好像办完事了,居然在你身边坐下,和你一起看日落。 你忍着想往他身上贴贴的心情悄悄挪了挪屁股,离他近了点,乖巧回答。 “他今天忙着和大乔淑女打猎,不在家。” 周瑜闻言挑眉:“你不难过?” 你看着不远处靠在一起的两只麻雀,一起蹲在一根树枝上贴贴。 “不难过,该发生什么总会发生的,难过也没用。”你望着由于摆弄琴弦而勒出浅浅痕迹的手,轻声道:“我应该相信他。” 周瑜没说话,你突然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歪头,笑得有点八卦:“哥哥,我听说你有一门亲事呀,是大乔淑女的妹妹,嘿嘿......那我是不是就有嫂......哎呀!” 你委屈得要哭出来了,干什么突然打人啊! 好痛! 嘟着的脸有点像包子,被周瑜修长的手指夹住的时候更像了。 “哪里听来的八卦,怪不得江东风言风语不断,原来就是你这些人在传流言。” 你想这板上钉钉的事实哪里是八卦,嘟囔着使劲为自己辩解:“唔唔唔.…..窝木有…...栾嗦…...” 白皙的手使坏般在你脸上揉了好几下,终于在夜鸦叫了三声后放开了你,而此时最后一缕夕阳也隐没在江面之下,彻底销声匿迹。 周瑜身上馥郁的沉香萦绕鼻尖,带有丝丝晦暗的烟息,你想着哥哥抽的烟都是上好的珍品,一点都不难闻,胡思乱想间竟没发现他与你早已跨越了寻常间隙。 大抵日夜交替时人都会恍惚,神思回笼后惊悚地发现你居然靠着他睡着了。 “嗬......!”你拼命捂住嘴,僵硬得不敢抬头。 院子里静悄悄的,蝉鸣从荷花池旁阵阵传来,夜风吹在脸上很痒,你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你悄悄抬眼,对上那张无论看多少次都惊叹一万遍美丽的脸,他闭着眼,掩上那双平日里总是冷冷的不肯融化的眼眸,总是温柔不起来的嘴此刻也安安静静地闭着,面容宁静,仿若神祗。 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 你悄悄看了一眼,白玉般的手随意搭在你的身后,靠着你的腰,你才免于滑下去,最终在地上躺着醒来。 啊...... 不想醒了。 他太美了。 你摊牌了,你就是个大sai迷。 第31章 第 31 章 好久没见过的绿草成荫。 马上的风景恍如隔世,距离上一次骑马隔了多久? 一开始还怕小马不听话,刻意跑到马场想选一匹乖的,吴夫人原想把她那匹好马赠你,可是你已经看中了一匹。 它白白的,带一点淡黄的斑点,在一群吃草训练的强健马匹中摇摇晃晃撑着脑袋站着睡觉,被你摸脑袋的时候还吓得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你问人:“这谁养的,不像是战马。” 有人回答:“二公子原本有匹从小养大的良驹,它就是良驹的后代。” 它在好奇地探过头,想吃你手上的甘草,被你摸脑袋还挺高兴。 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久久。 你说:“就它了,可以吗?” “这......还得询问二公子是否应允......” 你在孙权面前深呼吸好久,刚想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交谈的声音。 “仲谋你想太多了,她不是那样的人,别对她意见那么大。” “兄长,你应该多留心,她并非你想的那么……” “话说,阿香又烧了你的功课?哈哈......古灵精怪的。” “她、她……!上次换成王八图,这次直接烧了,下次又会发生什么!” “尚香顽皮了点,仲谋别和妹妹计较,再写一遍就行了。” “……” 门噌一下推开,你颇为讨好地对孙权道:“我帮你写!你……把马借我,好不好?” 策马奔腾的感觉很奇妙,所有的烦闷懊恼都一扫而光,风吹起飘散的额发,飘飘然好像马上就要飞起来一样。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跑到了队伍最前头。 “不要扰乱行伍,到后面去。” 周瑜来到你身侧,侧首训你。 “哦”得毫无诚意,你慢吞吞地晃到后边,和后面的士卒一起并排走着。 这次要到山里,敌寇选了一个好位置。 走了大半日,在正午时就到了山脚,你们在那驻营。 敌人在山里,你不敢走得太近,就在营地附近闲逛。 郁野葱葱,林里幽静。 小马逛得很开心。 “将心上人名字绣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能让人战无不胜!” “我在我的心口绣了你的名字,同样的,我也在你护甲上绣了我的。” “我每天都给你写信,你也每天给我回一点,一两个字都行,一定要记得想我。” 你摸着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那里热乎乎的,有太阳的味道。 你还没有给他绣过,都是他自己绣的,歪歪扭扭,七拐八拐,奇怪的要命。 可就是好喜欢。 你坐在地上靠着小马,小马叫悠悠,此刻悠闲地躺在树下打盹。 你伸开手指,五指间隙中透出盈盈的阳光,有一点照在你的脸上,暖洋洋的。 突然好想家。 想回家。 把脸埋在悠悠软软的肚子上,听着里面咕噜噜的声音,慢慢闭上眼。 梦里的小船驶回了大海。 漂浮着晃荡着,荡漾出渐渐浮波。 大海上飞扬着一只只海鸥,点水嬉戏,触之即离,留下一圈涟漪。 好像是那艘小船,好像是那只海鸥,好像是汹涌的大海,好像是一朵浪花。 什么都好,都是冷的。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的。 不会觉得很孤独,只会有一点难过。 什么都属于你,又好像什么都不属于。 手心汇聚了一点一滴,即刻又流去。 太快了,快到来不及反应。 好像也没有谁问过你。 「难过吗?」 难过吗?难过吧。 难过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是活着吗?是名利吗?是什么呢? 是爱吗? 爱…… 怎样的爱呢。 一袭浪花扑来,推着你到了岸上。 船靠了岸,鸟去了海,浪花换了种形态。 太阳依旧那么耀眼,照得眼睛都睁不开。 手指挡不住刺眼的阳光,两只手就可以。 一只小小的,另一只怎么就大一点,还那么白呢? “……啊……妈咪……” 眼上覆了一层冰冰凉凉,盖住了所有的情绪出口。 “睡吧。” 妈咪的声音怎么……没有那么温柔…… “我不来看您……您生气了吗……?” 好像被谁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一下下拍着后背。 困意阵阵袭卷,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好像这一闭眼就能睡好久好久。 “睡吧。” “乔儿……睡吧。” 那一瞬间眼泪从眼角落下,你抱住他,喃喃地问。 “哥哥……是不是你……” 你等了好久,久到巍巍的睡意推着你回到了那片大海。 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第32章 第 32 章 “把文书带出去,交给副官,再去看看负伤的人员。” “是。”你怕打扰他们议事,很小声地应了声,接过文书悄悄出去了。 副官伤了条胳膊,站在营帐旁待命,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么出神,直到你轻唤一声将军他才回神,“淑女。” 接过你的文书,他蓦地瞪大了眼,僵硬的胳膊更似铁块,“淑女!不劳你费心,这点小伤我自己就可以……!” 你置若罔闻,手脚麻利地把他中了箭的胳膊包扎起来,微微有些责备地说道:“您也不爱惜自己,破了个洞还天天在风里晃悠,真不怕感染。” “这……嘿嘿,咱们武人挨刀挨枪跟吃饭差不多,这点儿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您是没见过更严重的,孙策将军以前受过的比我严重多了。” “哦?可否说来听听?” 你凑近了点,听副官在你耳边道:“去年还是前年,孙策将军攻打庐江的时候围城,不仅粮草运不进去,外边也同样断了补给,孙氏那一仗打得一点都不轻松,有天晚上敌军突袭,将军的大腿开了个大口子,那血流得跟大江似的。” 你听着就觉得疼,拧紧了眉心,问:“然后呢,他怎么做的?” “找不到郎中,又缺军医,还没有药,将军就扯了衣袍咬着,让懂缝合的一点一点地缝上了。” 你有些愕然:“那得多疼啊……” “哎……那才是将军嘛。” 你又问:“还有谁呢?” “还有吕蒙大人……” “聊得很开心啊,怎么的,已经胜利了,明天就凯旋了?” 你和副官都吓了一跳,齐齐往身后看去,周瑜抱臂望着你们。 “抱歉周中郎将!末将这就去监督操练!” 周瑜望向你。“我、我也去干活了!” 奔跑的领子被一把抓回来,你胡乱挣扎,“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随便聊天了!” “听话。” 你听话了。 周瑜把你拽在身后,留了道影子给你,你追着它就不会走丢。 背影高大,又很清瘦,却不显弱柳。 你一直以来就注视着他的背影,胖了瘦了,心情好坏,你比谁都清楚,比微风还敏感。 风带来他的气息,却带不走你的心意。 你想在他心里留下印记。 你突然生出了一点贪心。 咬着牙,任凭漆黑的夜里每一片落叶都在笑你,你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地牵住了他垂落的手指。 他的脚步一顿,投下的视线仿若断头前的一通审判,你梗着脖子迎接或有或无的明天。 要是从此以后彻底讨厌你,你也不后悔。 有些话,只有在远离所有人,只有你和他的情况下才能说出口。 不知道是满山的青绿给你了力量,还是潜跃的游鱼给予你勇气,你觉得此刻的你无比勇敢。 爱就是要主动争取的,不是吗? “哥哥,我很早就说过的吧,我是你妹妹,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就算你讨厌我,我也还是很喜欢。” “我……我这样的人,没有她优秀,没有她耀眼,没有她坚定,也没有她勇敢,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一无是处,只会哭,只会等,只会靠别人,只会故作委屈,只会让你们看不起。” 你说着说着头已经垂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小,心脏也越来越酸。 好像真的是一无是处。 你干过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事? 这样没用的自己,窝囊得自己都看不起。 海里的游鱼倘若爱上了翱翔的飞鸟,它是自卑地躲在海底,还是为了爱情努力,勇敢地迈出那一步,跳出水面与它共吻一片天空? 胆小鬼也会有勇敢的一刻。 “哥哥,我要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于我的意义是绝不一样的,你怀疑我什么都行,可我求你,不要怀疑我的心。” “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这一大段说出口意味着平静的湖面猛地投入一块石头,泛起的阵阵涟漪绝不可能轻易平息,就如同原本完整的镜子不会再重回原样,你只希望不要碎得太彻底。 风变得刺脸,夜莺鸣啼也不再动听,沉默是最狠的武器,你只觉得事事物物都在嘲笑你、奚落你:「你怎么这么蠢,周瑜对你态度好一点就蹬鼻子上脸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度!」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命天女,自命不凡,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就开始自说自话地表白了,等着被拒绝吧。」 「不害臊!」 努力昂起的头越埋越低,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逐渐急促,努力牵着的手也不自觉颤抖着松开,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在渐渐消失。 被讨厌了吧…… 哥哥讨厌你了…… 他还是不接受你…… 你拼命把眼泪憋回去,苦中作乐地想:这次很棒,没有哭出来。 喉咙酸涩得发紧,难受的感觉好不容易缓过一阵后你挂起虚伪的微笑,想抬头展现你努力积累的洒脱,“我脑子不清醒,哥哥就当我在胡说吧。” 你打着哈哈,仿佛刚才发生过的一切都随着夜风飘走了:“还有好多人等着我去包扎,我就先走了啊哥哥,一天五十个病号的指标还没达成呢!我就先……” 故作轻松的愚蠢模样被一个拥抱轻飘飘打碎了。 沉木的香郁好像巨大轻盈的棉花,把你牢牢地裹挟着,明明很轻,却动弹不得,强势得很。 你的手腕被轻柔拽着,你的脸颊贴在温热的胸膛上,你的心脏被头顶低沉的声音击打得轰鸣震颤。 “我知道。” 心脏忽然漏掉一拍。 他说他知道。 少女怀春的梦,触之即离的躲闪,始终跟随背影的视线,真诚捧上的一颗真心。 在这个远离所有喧嚣的凉风夜里,风带来了他的回应。 他说他知道。 第33章 第 33 章 敌方巧妙地最大化利用好地势,孙氏打惯了水战,很难适应复杂幽林的地形,这几天又下着暴雨,几乎是节节败退,天天来找你的将士都有五六十起。 周瑜肉眼可见的烦躁。 许是他也没想到会这样棘手。 你给他倒茶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堆积的文件,你大气不敢出,顶着巨大的压力飞快恢复原样,结果扭头一看,哥哥根本没看你。 你试着把手搭在他肩上,感受他一瞬间的僵硬,然后蓦地放松下来,顺着力气靠到了你身上,让你轻轻捏揉。 “……晚上吃不吃拌黄瓜?我刚学的,超好吃。”你试着活跃气氛,随口扯了个话题。 哥哥没有回应,你低头一看,他抓着你的手阖了眼,睡着了。 眼底是淡淡的黑眼圈。 你试着轻轻揉他的太阳穴,视线扫到了桌上凌乱的物件。 “疑宗族,非土匪,武器落后,战术先进,能人也。” 看样子对面很聪明。 你想起昨晚还卷入了场惊心动魄的夜袭,吓得你到了后半夜都没能睡着。 熄灯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风熄灭了蜡烛,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线划过你的视线,再睁眼时浑身着黑衣的男人已经奔到了你面前,你都来不及呼救就被他抓住头发往桌上猛磕,炸裂的疼痛传至四肢百骸,眼前一片血红,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哇”你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像面条般抽走了所有力气,没办法地让他拖着你出了营帐,耳边传来喧嚣的打骂声,刀剑拼刺的刺耳声响,混沌的脑子还能得出一个结论: 对面夜袭了。 头皮好痛,头发被人死死拽在手里,跟破布一样,这个姿势太屈辱。 你奋力抽出怀里的匕首往上一挥,骤然获得的自由连同辱骂一同传达到你这里。 “贱人!” 齐腰的长发划得乱七八糟,胡乱披散在肩上,听见这句“贱人”你一愣,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冥冥之中就有感应,你眯着眼问他:“你认识我?” 他没有立刻杀了你,还想折磨你,你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冷笑道:“贱妇,这么快就投入孙氏□□,听说你和孙策感情甚笃啊!一朝飞跃人上人,哪里还记得原来那些被你背弃的无辜百姓!” 你睁大了眼,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一阵强烈的不安猛地从心底涌出。 “还想不起来吗?” 他叫出了你的真名。 “那么陆逊这个名字,你总不会忘了吧?” “上次在庙里没杀成,这次绝不会放过你!” 你回过神,望着周瑜手上的伤口,白玉添了一道丑陋的口子。 你心疼死了,也很感激当时周瑜如神明般出现救下了你。 那人的头被砸了个大窟窿,绝望间爆发的力气也伤了周瑜。 眼泪汪汪地道歉,药跟不要钱似的使劲往他手上抹,把周瑜看得无奈地笑。 “再擦多点,它就要好了。” “反倒是你……” 你脑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经过惊心动魄的搏斗后终于又传回到你的神经系统,眼泪没忍住流得更凶,好痛。 手里的药被拿走,一点点温柔地,像怕你疼一样抹在你头上,哥哥的叹息在耳边响起: “还是那么蠢,为什么不先照顾自己?你比我严重多了。” 你大着胆子窝进他怀里,把脑袋凑近点方便他上药,小小声地说:“哥哥重要,我没关系。” 头顶的动作停了,扑棱蛾子围着重新点起的烛光打转,你在想它们会不会觉得很烫? 结果被人紧紧抱住。 你第一次如实质般感受到他对你的回应,有那么一点点怜惜,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好稀奇的感觉。 静静地感受了一阵珍贵的时光后,你还是提起了正事。 “哥哥,对面可能是陆氏的残余势力,都是老弱妇孺,没有多少青壮年,到时候胜了能不能放过女人和孩子,把他们招安呀。” 周瑜蹙眉:“你怎么知道?” 你老实回答:“我之前在庐江受过陆氏恩惠,他们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族里壮年差不多都死了,留下的也不会对江东造成威胁,你就把他们招安好不好?” 周瑜道:“那要看他们作何选择。” 你怂怂地:“如果他们不愿意呢?哥哥会不会劝一劝?” 周瑜漠然:“不会,该杀就杀,一个不留。” 你怂怂地缩了缩。 被抱紧了:“冷?” 摇得像拨浪鼓:“不!” 被轻轻拍了拍:“睡吧,我在这陪你。” 你卷进被子里像团春卷,睁着双眼看周瑜坐在案前写字,看着看着就困了。 半夜惊醒的时候感到有只手轻轻地拍着你,有声音轻轻地说着“不怕,不怕”。 还有人摸了摸你的头发。 难熬的一夜过去,你还是去了周瑜身边做事。 回忆结束,周瑜大概也快醒了。 你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换好了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刚想把凌乱的书案收拾干净的时候外边突然冲进来一声疾呼,惊醒了周瑜。 “周中郎将!不好了!山上发了泥石流,正冲我们这边来!” 你呼吸停滞,下意识望向周瑜,他当机立断下了命令:“拔营,撤!” 你奔进营帐收拾本就没有多少的东西,很快就跑到马场骑上悠悠往军队集合,实在是苦于这方面知识的匮乏,竟弥漫着淡淡的的恐惧情绪。 他们没有不代表你没有,从小接受教育的你自然知道这种情况该往哪里走,感谢学校有事没事开设的公共安全教育讲座,这个时候真的就派上用场! “往山坡上跑,和泥石流错开!” 他们都诧异地看着你,眼里是惊疑和不信,你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权不够,转头求助周瑜: “周中郎将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副官也帮了你一把:“中郎将,请尽快下令,泥石流越来越近了!” “我以性命担保,此举一定有效,请中郎将信我一次!” 你是真的有点着急,第一次感受到没有实权的痛苦。 明明你有着正确答案,怎么就因为身份就不被相信? 已经能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马蹄下的土地被震颤得几乎无法站稳,马匹无法控制地不安,军队开始紊乱。 “中郎将!我……!” “听你的,你带路。” 你发愣了只一秒,立刻拧紧缰绳,蓄力大喊:“请大家跟紧我!” 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这段时间除了留在营里做后勤工作,平时一有时间就会骑着悠悠围绕着山林四处逛,这附近的地势没准你比陆氏还熟悉。 这就是你的底气。 你领着军队抢先占领了泥石流横贯前的那一线生机,可即使速度已经尽力快,还是有几个运气不好的下士被卷进了滚滚泥沙里。 没人愿意去看那惨烈的一幕。 缰绳扯到麻木,悠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腿肚子和你的心一起打颤的时候,你们总算脱离了险境。 身后是军令也无法遏制的劫后余生的感慨,还夹杂着为不幸之人祈祷的几分哽咽。 你腿软到趴在悠悠身上,它体贴地趴在地上,让你有着摸着大地的实地感。 周瑜嘱咐了副官安置好下属,然后往你这边走来,你有些漂浮的目光落在他始终平静淡定的脸上,惊讶地发现如镜子一般淡然的脸此刻居然出现了崩裂的痕迹,哥哥怎么了? 耳边轰隆的巨响湮没了哥哥惊慌的大喊,你只来得及抬头一看,巨大的浮木就把你撞到了河的另一边,湍急的河水如水鬼般缠绕你的手脚身体,你没能喊出一声救命,最后看见的就是哥哥几乎从来没有浮现过的惊恐表情。 第34章 杨修 杨修算着日子,等一个说好了很快回家的骗子。 他拿了贴身的记账本本,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正字。 第一个月 未归 这时候春天已经到了尾声,空气中弥漫了一点夏日的微醺香气。 杨修浮躁地扯了扯衣领,满不在乎地叫人抬他去了赌场。 今天手气不太好,输了点。 输赢对他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小事,他对这种凭运气和实力的游戏一向热衷。 杨公子潇洒地挥挥扇:“回府。” 第二个月 未归 杨修不在意地写了一竖,然后把本子扔到了桌上。 “公子!厨房今天炖了排骨,小竹给公子留了最大最大的一块!公子快来尝!” 唧唧喳喳的声音很像麻雀,自从把她救回来,整个杨府都热闹了好多。 他懒懒地坐着,“吵什么,本公子知道了,再大声嚷嚷就扣你工资。” 唧喳声只是顿了一下,听清他说的什么过后又开始响了起来,杨修有些诧异地抬头:“你不是最怕……” 他停下了。 杨修看到小竹站在窗外回头,笑容很烂漫:“夫人才舍不得扣小竹工资呢!您这招只有对大姐姐管用!大姐姐才会信公子!” 杨修慢慢放下了摇晃的扇子,好久后才回神。 他自嘲似地笑了一下,轻声道:“是吗。” 第三个月 未归 墨迹似乎重了点。 夏雨淋淋,潮得很,衣服黏在身上难受。 天闷,赌场不想去,饭也不想吃。 爹娘出远门了,小竹回不知道哪个乡下探亲,又是探亲。 临走前给了她一大袋子的钱,备好车马和一两个随侍,这丫头就感动得不行。 她眼泪汪汪地说公子对她真好。 好吗?这就叫好吗? 那她为什么没有说过这句话。 她觉得本公子对她不好吗? 本公子哪里对她不好了! 杨修突如其来的愤怒来的莫名其妙,他回屋粗暴地翻开那本被阴雨染潮的小册,愤怒地在未归后面写了三个字:蠢女人 第五个月 未归 赌场赢了个盆满钵满,回家的路上发尾都透着喜气。 就是娘看着他十分担心:“德祖啊,是不是身上不舒服啊?娘给你请郎中来。” 杨修摇摇头,提起精神安慰袁夫人:“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袁夫人卧在膝上的衣服才制了一半,正在专心致志地绣着,眼神可能有点不好了,即使添了好多烛火,还是看得吃力。 杨修接过她手里的针线,轻松就穿了进去,袁夫人眉开眼笑,喜呵呵道:“我们家德祖真棒。” 袁夫人一针一线认认真真地缝着,一边道:“这是给大丫头的冬装,等大丫头回来,冬天也快到了吧,拿我当年刚嫁入府时的衣服改的,一定很好看。” “娘的眼光年轻时候可是很刁的,你爹当初送我的衣服都土里土气,一点都不时兴,第一次收我就随口一句,不太好看,你爹就急着把汝南所有当季的衣裳都买下来送我,那么长的一列列马车,里面居然装的都是衣服,险些被我父亲骂得狗血淋头,说他奢靡招风,不懂收敛,他低着头挨训,我就站在屏风后瞧,我父亲骂人很厉害,可是他一点也不反驳,一个劲道歉,父亲问他,非要娶吗?你猜他怎么说?” 杨修认真问:“父亲怎么说?” “他说,非娶不可,此生不纳妾,不添房,不平妻,只有我一个爱人。”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看对了人。” 袁夫人扯断缝完的线头,轻轻拍拍呆愣的杨修:“德祖呀,你是我们的儿子,你敢爱敢恨,爱憎分明,有时候其实可以大胆一点,不是所有赌局都能预测,不是所有人都注定输赢,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局?” 杨修的眼神从迷茫转为困惑,他无意识反握住袁夫人的手,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段没能依偎在母亲身边的日子,他问道。 “娘,我是不是对她很不好?我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给她买过,她连走的时候穿的都是来时那套衣服,脏兮兮,黄仆仆,我应该给她买一件的……小竹都有……杨家的女儿怎么能这样……” 他突然抬眼:“不……就算不是杨家女儿,她也不应该这样……” 杨修无助地看着袁夫人,居然泛出从没有见过的可怜样,只有对面是至亲至爱的母亲,他才能打开心里的天窗,让那些午夜梦回折磨他许久的话说出口: “我以前打她、骂她,我踹她下马车,赌输了瞪她骂她,明明是我运气不好,被劫持了害她受伤,拉她上马车还踢她一脚,我、我……小竹都有马车和侍卫,她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荆州找我,一见面就被辱骂,被扇耳光,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她还很开心地向我讨夸,我却掐……掐……” 杨修说不下去了,哽咽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角落里,最终爆发成压抑的哭泣。 “好了好了德祖,娘知道,娘都知道……”袁夫人心疼地抱住她的孩子,十几岁的少年在她怀里颤抖成一团,好似脆弱得像刚刚出生的婴儿,在安全温暖的怀抱里展露出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嗓音破碎得厉害。 “娘……她是不是生我的气……再也不回来了……” “不会的,大丫头答应过娘,会很快就回来,和德祖在一起的。” “真、真的?” “嗯!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呀,德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冬雪飘了,春花开了,池塘结成了冰,树上长满了果子,大丫头就回来了。” 第十个月 未归 “你确定要加入绣衣楼?事先说明一点,本王没那么多钱付给你。” 杨修不耐烦道:“说了要就要,乡下亲王那点钱谁稀罕?” 广陵王问一旁的副官:“能给多少钱?” 算盘噼啪的声音特别响:“大概就……这个数……” 广陵王皱眉:“啧……你真是……比地主还能压榨。” “没我绣衣楼早垮了。” 杨修才不管他们说什么,他站在桌旁看着书架上挂着的绣衣楼档案,一圈圈扫过后终于看到了你。 你原本笑起来很可爱的模样被画得面目全非。 杨修微微捏紧了拳头。 所以跟着乡下亲王卖命有什么用!连张画都画不好! “那让傅融带你去看看楼里的布局,再考虑考虑加入哪个部门。” “她隶属哪个?” “嗯?”广陵王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笑了一下:“闲人。” 杨修瞥了她一眼,抱着扇子踏出了门槛,只留给广陵王一句答复。 “那就闲人。” 第十四个月 未归 终于等到了一通联系。 听到她的声音的那刻,久违的感觉越过时空传到心里。 他比广陵王还显得着急。 “想去江东……” 他没能控制好情绪,又凶了她。 为什么又要走?为什么越走越远?为什么不回家?因为他吗?因为他对她不好吗? 还是用了拙劣的,已经被认定为无用的招数压制她,威胁她,可谁都能听出来他根本不会这么做,他舍不得。 她知道他舍不得吗? 他巴不得库房里所有的钱都给她,买一身好衣裳,吃一顿饱饭,不要挨冻受饿,不要车马辛劳,过得好一点,就算他不在也要过得好一点。 杨修突然愣住,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她才过得不好。 他已经没有当初那副耀武扬威的底气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娘又添了新装。 第十九个月 未归 “啧,别说,这女装还真适合你。” 广陵王左右看看新换上的江南衣裳,得到了楼里一致夸赞。 杨修在她出门前拦下她:“等等,我有事拜托你。” 广陵王让阿蝉先去码头,静静等他说完。 杨修已经褪去了往日那副张狂的模样,此刻微微垂着脑袋,一双酷似猫猫的眼睛竟带了些恳求地望向她:“你就说,我……我娘,还有很多人都很想她。” 广陵王等了一会儿,等到落叶有一片飘到了她肩上,她才开口问:“没了?” 杨修摇摇头:“没了。” 广陵王挑眉:“稀奇,还以为你们都……算了,本王知道了。” 随即要走,杨修目送她的背影,在霞光映照下,竟然与昔日那道离去的身影渐渐重合,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脚步逐渐抬起,伸手想要抓住她。 可是一场空。 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觉得很冷,下意识往旁边一看。 可是没有谁再在耳边说:“少爷,我来给您送衣服,快穿呀,别着凉啦。” 第二十二个月 未归 “她说她不回。” “嗯。” 广陵王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就这反应,你不着急?” 杨修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吹着窗外传来的微风,额发飘散,声音惫懒。 “为什么要着急,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 广陵王问:“生谁的气?” 杨修嗤笑一声:“你说呢?” “这个月的钱都汇过去了,她吃的好吗,穿的呢?有没有被苛刻?” “一切都好,孙家把她照顾得很周到。” 杨修点点头,还是本性难移地鄙视了一下:“就那群山野莽夫,能周到到哪儿去。” “你这个月汇的钱可不少,怕是掏了私房钱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腰财万贯。” 杨修翻了个身:“这点小钱算什么,小门小户的乡下亲王,没见识。” 广陵王不再自讨没趣,接着低头看卷宗。 背对着她,杨修落寞地望着树上泛黄的落叶。 这么些年,池塘的冰结了又化,树上的果长了又落,春花开了几许,冬雪飘零又去。 她还是没有回来。 娘,是不是她太讨厌我,所以永远不回来了。 午后伍丹来书房交报告的时候被广陵王一个噤声给安静了。 她顺着视线往外看。 挂着一道浅浅泪痕的小公子蜷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不知道谁的一个小本本。 满纸写着正字。 第二十四个月 未归 失踪讯息传到弘农的时候,杨修正在赌场。 摇了好几周都没能摇出来的双六,今天却是把把开。 一片哀嚎声里,外面轰隆隆起了阵阵。 有人从外面挤进来,努力突破重重阻碍来到他身边,他奢侈地分了个眼神过去,她第一次也是这样接近他的,于是他心情很好,问了句:“怎么了?” “失踪了”这三个字每个都认识,一定是今天赌得太开心了,连简单的三个字都理解不了了。 他笑得头发丝都在颤抖,扇子抵在鼻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再说一遍。” 没人敢说话了。 …… 雨下得真大。 街上人影重重,雨雾把影子都打得模糊不清。 往日最耀眼的金色也暗淡无光。 他淋着雨走在街上,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是疯了。 哪家哪户跑出来的小公子?没人带他回家吗? 竟没有一个人认出来,这是全城最张扬肆意的小公子。 他在说什么?有人去听,却惊心动魄。 “你回来告诉本公子,告诉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了……我会改……” “我……我想你……” “回来……” “对不起……” …… “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呀少爷,您别赶我走哦。” ...... “骗子。” 第35章 左慈 其实左慈见过她,在一个梦里。 她穿着奇怪的衣裳,站在一排排人群中,渺小得毫不出彩。 在宽阔的道路上无尽奔跑,在逼仄的房间爬在桌上一遍遍写字,手指关节起了厚厚的茧,窗外的月亮升了又降,她也留着千篇一律的短发。 渺小,平凡,淡然到没有一点色彩。 这是她吗? 她背着叫书包的东西从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学校出来,一个人回家后依旧趴着在写,原以为她熬到凌晨会上床睡觉,哪料想她拿出了一台会发光的器具。 很开心地点着什么,左慈有些好奇,过去一看,惊讶的神色顿时隐藏不住。 那是他的脸。 他的相貌,音容,逼真得仿佛就是另一个他,或者就是他本身。 她不停在他身上四处点,他真实无奈地回应着。 “……放肆。”并无多少责怪,就好像在温和地接受不听话孩子的无理。 这是左慈从未对她展露出的姿态。 原来宽容一点,她就会笑得那么开心。 少女趴在床上把脸怼近屏幕里的他,小小声地絮絮叨叨今天遇到的烦心事。 “……师尊呀,什么时候你能出来见我呢?或者我进去见你一面也好呀。” “作业好多好累,有些人也好讨厌,你要是真能听到我在说什么,一定舍不得我受这么多罪是不是?” “他们说虚拟的爱人都是假的,是可笑的精神寄托……才不是呢,师尊爱我,我也爱师尊,我们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说到动情处,她垂首想了想,转而抬头对屏幕里温柔注视着她的左慈笑: “如果见不了,那咱们就谈一辈子恋爱吧,就算代价是永不相见。” 她说得坦然。 永不相见这个词对左慈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她牵挂着他,亦如他牵挂着广陵君。 千年轮回守候,等待火树银花盛开时的重逢,倘若有人对他道永不相见,实在是诛心。 无望的等待能把人逼疯,她如何能忍受这般折磨? 他想开口问她一句:“你是谁?”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 可唇齿微动,衣袖轻摆,犹豫许久的一步还未踏出,天光闪烁,梦醒了。 左慈捂着头起身,有些茫然地望着居住了久到数不清岁月的云帝宫。 他起身披衣,自行洗漱完走出去,仙府依旧静谧,又是日月更替后平凡无奇的时光。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他打招呼:“左君”“左慈阁主”“仙君” 他颔首,推开了史子眇的仙门。 厨房冒着青烟,没多久里面传来锅碗瓢盆乒乓作响的响声。 史子眇提着一个看不出盛了什么的木桶出来时瞧见了他,惊讶地笑道:“左君!早上好呀,今天怎么突然来找我?” 左慈捏了诀帮他把桶里的东西浇到了后院的园里,史子眇热情地以刚出炉的小饼干款待他。 左慈没有去动那叠冒烟的甜点,他坐在石桌旁望着史子眇后院里最里面的那间小房间。 “嗯?哦,左君在想那孩子呀,唉。说了很快就回,结果这么久也不回,等哪天事忙完了,我下山去看看她。” 左慈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史子眇居然还能记住她已走了许久。 “那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就亲切,就好像真的在梦里见过似的。” 史子眇感应到左慈的视线,笑了一下:“我虽然记性不好,但仙人与凡人之间不可随意接触,这个我还是清楚的。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托梦,广儿和辩儿都没有,本该当众揭穿她,可是我一见那孩子眼里那么大的委屈和渴望,就狠不下心了。” “她能入你门下,是她的幸运,左君对她上点心,教她一点保护自己的办法,以后受了委屈咱们不在身边也不会怕了。” 左慈道:“吾给了她随身的灵石,她一次也没用过。” 言外之意,她不依赖他。 史子眇愣了片刻,忙安慰道:“或许是她忘了,等想起来还有左君的赠物,就自然想起左君你啦。” 委屈巴巴的左慈不会面形于色,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只被雨打疼了的大白蝴蝶。 他垂眸不言,史子眇等了好久,等到饼干的黑烟都冒完殆尽,终于等到了左慈一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点头。 第36章 孙权 孙权一直觉得那个女人出现得莫名其妙。 不过是与往常无二的凯旋,他被尚香欢喜地拽去了码头,只顾得上收拾好激动的心情,作出一副淡然的姿态迎接兄长到来。 可是他们到了码头才被人告知将军先行回府,只留下一群人打理琐事。 扑了个空,心情难免低落,尚香没有受影响,依旧风风火火跑回了家,竟忘了被她一手拽来的二哥。 他叹气,慢慢走回家,听见街上的人都在谈论着什么,他脚步渐渐慢下来。 将军带了女眷回家,孙氏怕是要办喜事。 他闻言一怔,喜事? 他要有大嫂了? 回家的步伐加快,他推开厚重的大门,有些着急地搜寻着外来者的身影。 踏上玉池之上的回廊,他在霞光尽头看到了今生的第一眼她。 卑贱,普通,甚至谨慎到懦弱。 这是孙权对她的所有印象。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母亲,父亲甚至尚香都那么喜欢她。 从小就被当成大哥影子的他,内心除了被忽视的痛苦,就是对大哥的崇拜和敬仰。 蒙受着英雄的光辉,负担着家族的器重,自然也想超越巨人般的楷模。 他有多看重自己,就有多崇敬孙策。 英雄怎么能娶凡人。 孙策怎么能娶她。 他不承认这个大嫂。 尤其是他得知孙策因她受伤,更如野火缭绕了草地。 于是他言语刺痛她,动手捏疼她,用尽一切戳心窝子的手段来让她难受。 她怕有人抢走大哥,他便要告诉她联姻的事情。 他以为他会很高兴,看着她痛苦他心里会很好受。 可是那双倔强不甘的眼睛成了他心里的一点朱砂,他总能想起她。 雨夜朦胧,她果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在房里写字,怎么也静不下心。 挥退了通报的下人,他拧眉望着桌上写得乱七八糟的书法,烦躁地把它们揉成一团扔到桌角。 蠢女人,果然这般脆弱,如何配得上大哥。 他原想不管不顾地上床睡觉,却被尚香从床上拽起来,要他和她们一起去找人。 血肉模糊的瞬间,他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两个人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那么不堪,丢了所有人的脸面。 他在她醒后说的那番话,不知道有多少是出自似是而非的真心,又有多少掺杂了他自己的私情。 她惊恐的模样明明应该取悦他,可他心里没有一丝畅快。 她既然能为大哥癫狂成那样,想必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这般真挚的感情,他看不上,瞧不起,只觉得愚蠢。 真心是最没用的东西。 出征前一天,她来向他借马。 求了帮他写作业,还讨好地邀请他上街去玩。 他本不想去,可是大哥永远向着她,硬是把他推到她身边,很高兴地让他们好好相处。 就这样相顾无言来到了街上,一个只会待书房读书的人和时刻等待他说话的人凑在一起,只有让人感到难受且痛苦的沉默。 他实在烦闷到不行,也顾不上礼节,直接挥袖就走,却被她一把扯住,他回头,撞进一对不知所措的眸中。 「那、那个……我想送你点什么……你跟我来!」 他脚步踉跄着被她拉到了一家摊位前。 耳边涌进哼哼唧唧的呼噜声,低头一看,是一群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 她蹲下用手指逗它们,嘴里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可笑声音。 她玩了一会儿,仰头望他:「来看看?」 伸手把他拽下来,和她一起蹲着。 他想骂她一句蠢女人,把衣服弄脏了,可是她又扭头逗小狗,逗得很开心。 「仲谋呀,你喜欢小狗吗?」 她眨着清澈的眼睛望向他,嘴角抿起一抹微笑:「小朋友应该都喜欢小狗吧,我送你一只好不好?」 孙权有点疑惑,她送他礼物,为什么要征求他的同意。别人送礼物从来都没有问过他,只管收就是了。 她问:「你喜不喜欢?你喜欢哪只,指给我看看?」 喜欢?哪只? 他能选吗? 孙权出神地想着,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直到她在他面前挥手,「仲谋?」 他才回神来,丝毫不愿承认方才的失态。 他向来看不上这些小东西,幼小又脆弱,轻轻一捏就能毙命,没准几天就死了。 她好像把他的轻视当做了犹豫,就自作主张替他选了一个。 「这个好看,这个像仲谋。」 她触及到他的视线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蠢话,赶紧于事无补地捂嘴,欲盖弥彰。 「说错了!像我像我!我是小狗!」 摊主没忍住笑出声,打趣道:「哪有淑女将自己比作小狗的,这多掉价啊。」 他抬眼看了他一下,摊主立刻收敛了表情,不再作声。 只有那个听不出挪揄的蠢女人在傻乎乎地高兴:「小狗多可爱!世界不能没有狗狗!」 世界不能没有狗狗,那她赠予他狗,是在说: 他不能没有她吗? 他没有给狗取名字。 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他就是不想取。 狗长得很快,一周就大了一圈,也不吵不闹,成天挨在他脚边睡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寒凉的夜里竟只有它给予了温暖。 他抚摸着小狗,望着天阶夜色,在脑海里逐渐勾勒她的轮廓。 勾勒着勾勒着,他柔和了眼眸。 其实他觉得,其实他心里…… 每次她专注望着他的眼神,他并不排斥。 眼里没有别人,很认真地注视着,浅浅的瞳眸里映出的光影只有他。 只有他。 他对她道:「诸事顺利。」 或许并非在说反话。 像是终于在隐蔽处泄漏一丝晦暗的真心,听到砰的开门声音,薄唇轻启,唇齿相依,竟有些青涩的味道。 “……乔乔” 大哥好像疯了,尚香也难得在哭。 吴夫人已经心力憔悴,伤心不已,却还是分出了一丝关注给恍惚站着的他。 “仲谋,怎么眼睛这么红,昨晚没睡好吗?” 他回过神,嘴角抿开一抹笑,垂首回应,没人看清他的神情。 “母亲,课业有些多罢了,我没事。” 小狗咬着他的裤脚,难得很不听话。 他没有打它,也没有骂,只把它抱起来,捂着修长绒毛下两颗透着伤心的葡萄小眼,难得幼稚起来。 狗又懂什么呢? 就算看到他难堪的一面又如何。 可他就是不愿意,又回到那个密不透风的心墙里,钥匙丢了,再没人能走进去。 第37章 周瑜 她怎么觉得能瞒得住他。 只需要略略一查,什么都清清楚楚。 杨氏养女,绣衣楼密探,左慈徒弟,随便拿一个出来都可以让他高看她一眼。 混得还不错。 可为什么从来不说。 整天堆着笑跟在他身后,像条赶也赶不走的小尾巴。 平心而论,很烦。 所以他从来没有好脸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竟能对女人刻薄至此。 那对水润中含着怯懦的眼睛从来不敢随意直视别人,永远都是垂首望地,低微又渺小,但是每每望向他,总是很认真。 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苛待一个人至此还能让对方对他死心塌地。 他摔了价值连城的好琴,就算心疼也无所谓。 言语是无形伤人的利刃,他知道自己不温柔,也还是控制不住地喷毒液。 被灼伤得满头满脸,脸面都快丢干净了,强忍难过的眼睛红得像樱桃,手抖得宽大的袖子都遮不住,整个人可怜得要命,是个人都该心软说些好话哄哄了,可这统统对他没用。 夏天的太阳高悬在头顶,身上晒得又痛又烫,他没心思和她在院子里玩你看我我看你的小游戏,转身去了凉快的书房。 谁让她来找他的,谁让她这么恬不知耻地看不清他的抗拒。 自找的。 坐下批公文,批着批着觉得还不如去玩愚蠢的对视小游戏,底下一群只会打架斗殴的傻子,写个报告狗屁不通。 夕阳西下,皓月初升,心里没那么难受了,熬完这场折磨,他准备去库房里取点烟酒。 一开门,视线凝住了。 比莽夫还蠢的家伙靠在门边,蜷缩着背对他,脑袋靠在纸门上,整个人像只弯腰的虾。 昼夜温差大,她抱紧自己,衣服被她捏出褶皱,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越过她,径直走向库房,挑了喜欢的烟酒后又回来,门都开了,抵在门栏的脚却始终迈不进去。 手指紧了紧,骂一句脏话,他脚步一转,在昏昏沉沉睡着的人面前蹲下,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她。 怎么睡觉都不安稳,眉头皱这么紧。 啧,怎么又哭了。 娇气。 外面睡着吹风会着凉,他只是不想传出去是他招待不周,让伯符上门来闹。 很轻啊,吃得很少吗? 给她盖的毯子,都不用提醒,她自己就说要拿回去洗了再还。 眼睛很亮,很高兴? 果然和蠢人有着沟通壁垒,他不理解她为什么高兴。 妹妹到来的那天,他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她身上。 害怕了,还是心虚了。 正主来了,冒牌货是不是该离开了? 他跟着她去了妹妹的房间,没控制好上涌的情绪,一不小心将询问变成了质问。 她又红了眼,拼命忍着眼泪,求他收留她一会儿,就一会儿。 心不知道被哪个字戳中,还是见不得这般矫情的面容,就让她跟着去了书房。 她竟然主动要求一起去。 沙场如轮回之地,她有几个胆子能保证自己全须全尾地回来。 万一死了,被哪个不长眼的捅穿了,尸体那么多,连收尸都不一定做得好。 无所谓,他不关心。 原来她也是个神经病,管不得和伯符能凑一起。 听人说只是和妹妹说了几句话,连手都没牵,就受不了了要跑出去淋雨。 蠢,这点心理承受能力就想当他妹妹,生怕拉不低他档次。 不是关心,只是听说要死了,去看一眼,尽人道主义。 被仲谋欺负了,也不懂反击,软柿子一个。 仲谋看起来很有精神,课业多加一倍。 听说又和好了,还抱着琴来他这待着。 也不担心男人会不会被抢了,整个人只想着骑马出去玩,没心没肺的家伙。 眼底有黑眼圈,没睡好吧,不是在意,只是怕她滑下去,躺地上醒来,惹得一身脏兮兮。 让她靠会儿又不会丢块肉,吃不了什么亏。 她以为他没醒,其实他一直就没睡,忍着她炽热得没有男女分寸感的视线,故作梦魇般手指用力捏了把她的腰,啊唔一声后再没了动静,安静如鸡。 这样挺好的,靠着也暖和。 他不讨厌。 真的睡着了,难得做了个梦,梦见她窝在他怀里,睁着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梦里的她比现实中要好看许多,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一个危险的距离,他被蛊惑般闭上眼,突然一声哥哥把他打回了现实里。 他飞快地睁眼,看见她凑到他身上,一脸关心地问他,要不要进去睡?外面好冷的。 他给了她一个爆栗,丢下委屈得要命的人快步回了房间。 其实想清楚的那一刻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少说自己也是江东男神野榜常驻前三的人物,和他在一起应该也不吃亏,吧。 有人说他没钱?小事,他卖力工作点,多还几期贷款就行。 少买点琴好了,买房的日程要提上。 女孩子要富养,万一以后跟黄毛跑了怎么办。 不过有他在,黄毛没那个胆子靠近她。 他决定保护她了,他准备接纳她了。 只要她点个头,他就能把库房压箱底的琴卖出去,给她买她喜欢的一切东西。 ……卖掉漆的那把吧。 告诉他就行,他会安排好一切,不用强颜欢笑,不用隐藏情绪,快快乐乐的,天天开心。 那把断掉的琴他也保存得好好的,市面上水很深,她自己修不好,拿去请人修还要被宰一笔。 所以他亲手给它修好了。 不要钱,很良心吧。 断琴的声音很难听,就算修好了也不复初见一抚下悠扬婉转的弦音。 可他把它放到了最近的地方。 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男人主动的,她却自己说出口了。 远离一切的地方,仿佛世外桃源的那个夜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晚上。 喜欢,这可是她说的。 人都要为说出口的话付出代价。 所以不要怪他,是她从一开始就贴上来,赶也赶不走。 谋者靠谋算得所有。 发疯有什么用,天灾无情,还能向天讨说法? 不用傩是因为,她是个变量,溯洄了就不一定再有了。 他不像孙家那个小孩,羞于承认自己的**。 他向来坦然。 至于伯符……再说吧,到时候她来选,不选自己也能动些手段,反正伯符脑子又不聪明。 绣衣楼那边还不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吧,天下闻名的情报部门,找个人应该比他们要专业得多。 他要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了,愿妹妹不要怪哥哥。 为了不清楚在哪玩的嫂嫂的安危,还是来帮哥哥一把吧。 大不了以后帮广陵一点小忙。 “周哥,大哥把俘虏都杀了,一个没留。” 他悠悠叹了口气,状似头疼道:“不是说了要留一个活口么,这下子怎么审。” 他挥了挥手中烟杆,吞吐出卷卷云烟,烟雾缭绕中他轻飘飘扔下一句。 “杀了就杀了吧,尚香,早点睡。” 第38章 第 34 章 都说穿越分魂穿和身穿。 你属于哪种。 死后是回家,还是魂归大地,成一缕亡魂青烟。 这个问题很早很早就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终于在经年之后发了芽。 答案是什么,是否会让人失望。 与以前的一击毙命不一样,像浮萍飘在水面上,婴儿躺在柔软的暖床里,被轻轻摇晃着,荡漾去了不知终途的远方。 眼皮有千斤重,睁不开就不睁了。 耳边回荡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万物生,一鲸落,暴雨过后,世界都在躁动。 你的生命能换来多少新生,应该不会少。 生物可以吸收你的血肉,骨骼能化为大地的一部分,生前是一团雾,死后是一捧沙。 听起来好像很伟大。 可是你不想死。 你不想变成无法感受新生的样子,你无法忍受长眠于黑暗中的孤独。 倘若没有见过光明,或许就能长寂黑暗。 命运总想拖你去到绝望的深渊,乐意嘲笑你得而复失的丑态,期待看你惴惴不安的崩溃,临近疯狂的悬崖,它期待你自己跳下去。 你看它这样,又怎能如它所愿。 于是你死死拽着撞你入深渊的浮木,把它作为托你浮出水面的工具。 幸与不幸,生生死死皆在一念之间,除了自己放弃自己外,没有谁能定义你的幸福,自然也没有谁能定义你的生死。 身后猛地抵上一块石头,剧痛从相抵处传至四肢,肺部好像破了个窟窿,一瞬间呼吸几乎上不来,反手抓住它,身体费力向前挣扎,被尖锐的倒刺扎得血肉模糊的手不停地摸索,直到摸到坚实的土地,身体好像轻盈起来,你颤抖着往上爬。 好想睡啊……好想回家躺着…… 爬到被暴雨淹没的草地上,仰躺着,呼吸几乎没有了,你很努力让肺里流入空气,可惜它不争气。 哆嗦的手摸向衣服内衬靠心口的位置,被水沁透的地方阴冷无比,指尖已经冷到发抖,痛觉都消失了。 费力摸索着的手一顿,随即就是更加不管不顾地翻找,可也只是动静大了一点,结果都一样。 不见了…… 师尊的灵石不见了…… 从来没想着要用,总想着怕麻烦他,不到万不得已要死的时候绝不用,可现在终于快死了,为什么就不见了…… 耳边是轰隆可怕的浪涛,打在心上一阵阵地响,身上突然爆发激烈又迅速的疼痛,你头一次感觉到了孤立无援的害怕。 你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 你不想一个人就这样离开…… 就这样离开…… 一个人? 一个人.….. 这样,多寂寞啊.….. 曾经坐在院子里与孙策聊天,偶尔也问过他:「五斗米教的人赶出江东就好了,何必都杀呢,给自己造杀业,大家还都反对你。」 你怕民怨沸腾对他不利。 孙策丝毫不在意,扔了手里把玩的狗尾巴草,随口解释说不想让神棍在江东搅局捣乱,杀几个人杀鸡儆猴,其他人自然就滚出江东,离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 他更在意和你晚上去江边散步,还要带你去看傍晚的星空,你被他兴致勃勃地抓住往外跑,自然也忘了隔几天要被处决的道士。 听说那件事闹得很大,民间好多人竟然联合起来反对抗议,经过这件事你才发现原来五斗米已经渗透到这般地步,孙府外面里里外外围着的都是叫嚣的民众,大声喊着放了……先生。 放了谁?为什么你想不起来了。你当时只想着孙策,怕他暴起不管不顾冲动行事,那位先生后来就没有音信了。 所以,现在这个往你嘴里喂难喝的东西的人究竟是谁? 眼睛被血糊住了,只能隐隐看出一个轮廓,正常人应该是认不出的,可是你已经把鸢看了一遍又一遍,熟悉到了骨子里,一瞬间的脱口而出,你和他都愣住了。 “干吉先生…...” 覆着绸缎的脸上露出怔愣后隐淡的笑容,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往你嘴里小心翼翼地倒着。 你还是呛了一下,胸口疼到打颤,胡乱间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只听见“嘶”的一声。 你扭头一看,一张放大的俊脸好奇地贴在你面前,与灰淡眼眸相对的是反差极大的艳红发色,而罪魁祸首就是被你捏在手里的一缕鬓发。 “…...啊、对不起!”你赶紧松手,连声道歉,一着急紊乱了气息,咳得差点断气。 倒是把他吓一跳:“姐姐,我一点也不疼。” 你努力想做到不咳,但是越憋气胸口越疼,两眼一翻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一巴掌就要呼到脸上,被人拦下了,干吉有点愣:“怎么对自己这么苛刻。” 你被一双在胸口乱按的手给按停了。 干吉:“...…你做了什么!” 张鲁:“啊?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啊!” 干吉:“你手拿开…...骨头断了!” 张鲁:“那、那怎么办?!” 嘴里喂进了更多东西,软软的,还有些嚼劲,你尚且能动的眼珠子费劲动了动,发现进嘴里的都是血淋淋从干吉身上挖下来的人肉,非常新鲜。 你:“……呕!” 张鲁:“别吐啊!快吃!” 你:“唔唔……唔……!” 你不想得朊病毒! 张鲁塞得更起劲:“吃了就好了!师父说肥美的肉最好吃了!我都没舍得吃干吉的肉呢!” 干吉面不改色,切肉的速度更快了。 你:? 什么怪人啊! 第39章 第 35 章 张鲁是个好奇宝宝。 他见过你和孙策一起出行。 张鲁:“姐姐,那个大哥哥会抓我们回去砍头吗?” 你:“不会。” 张鲁:“他好凶啊!扯我头发还要剥我的皮,下手好狠!” 你:“干吉先生有受伤吗?” 干吉:“多谢关心,只是被砍了一条手臂。” 你:“……” 你:“好的。” 张鲁是个好吃宝宝。 张鲁:“姐姐!我饿了!” 张鲁:“我什么都能吃!” 你左看看干吉,他身上最值钱的就是他自己,不提也罢。 右看看张鲁,这小孩身上一点能卖的东西都没有,还老想着啃干吉。 再看看自己,被暴雨淋得一贫如洗,一枚五铢都拿不出来。 三个人凑不出一顿饭钱。 “淑女,你手上的镯子就值不少钱,不如就当这个……” “不当。” 拒绝别有用心的掌柜,你带着张鲁走在大街上,一间间看着店铺门前有没有挂着你想要的招牌。 干吉不知道去哪了,只留一个张鲁跟着你,两眼放光,和八岁小孩一样。 你进了一家胭脂坊。 “您这缺人吗?我可以打零工,日结就行。” “一个人?” 你看着身后眨着大眼扑闪扑闪望你的小朋友,语重心长道:“干多少活,吃多少饭,劳动最光荣,靠自己得来的饭最香。” 于是你对老板说:“两个。” 张鲁是个漂亮宝宝。 水润的大眼睛泛着疑惑,他委委屈屈地问你:“姐姐,我为什么要穿女装?” 你强压着ak也难压的嘴角,把最后一件披肩挂在他身上,他不适应毛绒绒的触感,使劲伸脖子摇摇头,但是身体还是乖乖的一动不动。 穿好了,你拍拍手,仔细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 不愧是刘辩的儿子,就是漂亮。 比刘辩乖,比刘辩听话,还比刘辩懂事。 你奖励他一个亲亲,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趁你收拾首饰的时候也迅速在你脸上偷袭一个亲亲,给你吓一跳。 手里的金钗还没戴到他头上,就听他在讲:“我觉得姐姐很喜欢我。” 你没忍住笑,没看他,只给他戴首饰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不喜欢就没有亲亲。” 亲亲就是喜欢。 小孩子的想法没有大人那么弯弯绕绕,尤其是张鲁,喜欢还是讨厌,纯粹敏感如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终于打扮好了,给他抹上最后的口脂,把他推到镜子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他懵懂地看着镜中那个柔和了轮廓,美艳又英气的自己,问你好看吗? 你说当然,于是他很开心。 你把他带到门口,让他站那就行,不要开口说话,你负责招揽生意。 许是张鲁实在好看,或者铺子里上新的产品用在他身上将作用体现得淋漓尽致,今天的生意非常好,你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机会都没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最初打工的时候,倒是有点怀念。 太阳落山了,铺子也要关门了。 你带站了一天的张鲁进去卸妆,出来就得到了满满一袋子的工钱,多了不少,你望向她,老板笑道,有空再来。 张鲁是个能吃宝宝。 “好吃!好吃!” “我好久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师父老是忘记给我喂东西,一直都好饿。” “姐姐,这个好吃!” “这是馄饨,蟹黄的特别香。” …… “张鲁?你吃慢点!” “张鲁!” “张——啊!快喝水!拍拍,别锤!!” ……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 这里快离开江东了,江南风情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北域和中原,今天用的许多护肤产品,都是从汝南进的货。 干吉没有告诉你要往哪走,你也没有问过他。 许久没有回家了,不如趁此机会回去看看。 妈妈应该想你了,你也好想妈妈。 带小坛子回去看看,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史君见了他会很开心。 好像答应了谁什么事来着……是什么? 想不起来了。自从醒来后记性就变得不太好,算了。 你被谁拍了一下,抬头一看,面前突然冒出了一个惊喜。 “姐姐,花!” 张鲁捧着一大束花,手没轻没重,花被拽得七歪八扭,他很努力给它们摆正型。 你接过去,“怎么买了这个。” “姐姐喜欢吗?”他绕着你转圈,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你笑起来,眉眼弯弯。 “喜欢。” 张鲁是个贴心宝宝。 你们给干吉买了疗愈用的药膏,晚上就着昏黄的烛光给他细细涂上,坑坑洼洼,旧的不去又添新伤,看得你眉目紧锁。 “先生仁心,世人有你是他们的福气,可**凡胎,再强悍也经不住这般蹉跎,下次带我去,我会一些救人的手脚功夫,先生不必事事都以己救世。” 你最真诚的地方就是注视对方的双眼,眼睛能传递一切情绪,有许多时候都不言而喻,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懂。 可是这都对一个盲人不起作用。 他只微微点头,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外边张鲁已经开始捉蝴蝶,你和干吉挤在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茅草屋,他不说话时压迫感十足的氛围让你有些呼吸困难,于是你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着小朋友玩。 “您好好休息,床已经铺好了,就在身后,您躺下就行,若有事可随时叫我。” 你走出去,张鲁把捉到的蝴蝶给你看,你看他手里断掉一半翅膀、奄奄一息的红蝴蝶,心情不是很好。 摸了摸他毛燥的头发,想着该给他洗头了,还没想好到哪条河去洗,下一秒就被他紧紧拽住,语气听起来很不开心。 “姐姐走神,姐姐没听我说话。” 你强迫自己聚精会神,示意他你在听。 你听见他说:“姐姐跟我们去益州。” 你点点头:“嗯,益州......” ...... 嗯? 张鲁在那摇摇晃晃。 “师父不知道去哪了,本来要去找爹爹,但是爹爹不在广陵……路上又遇到这个道士,他的肉闻着就很……”他吞了下口水。 张鲁飞快地看你一眼,接着说:“爹爹没找到,我也要饿死了,前几天打听到消息,爹爹现在就在益州,所以我们回去找爹爹!” 你揉揉他的脑袋,把一团乱毛揉得更乱。 他问:“好不好好不好?” 他有一副和你的心上人相似的容貌。 那样的目光望着你,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你当然很想见他。 于是你说好。 第40章 第 36 章 你曾故意漫不经心地问张鲁,他爹是个怎样的人。 那时张鲁在吃饭,他把送你的花拌饭吃。 不吃就会枯掉,吃了也好。 他想了想,脆生生地说:“爹爹不喜欢一个人,喜欢热闹,喜欢有人陪。” 你给他碗里添了几片花瓣:“你和他真像。” 到了益州,他们忙着往州牧府赶,你暂时作别他们,想去大街上买一身新衣裳。 现在这一身太破了,和难民没什么两样。 张鲁纠结了好久,你把他推到干吉身边,和他道:“很快就回来。” 他们走了,你拿着钱来到街上,本想随便找家店凑合一身,可是突然又变了想法。 第一印象很重要,怎么能敷衍了事。 于是你握着仅有的钱财,在可承受的预算内认认真真挑着,就算心里有底,也不免有些失望。 好看的都贵,不贵的都不好看。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有容貌焦虑。 苦中作乐一下,选中了一块绯红布匹,本来是店里成衣的初版,你把它用腰带往腰间勒紧,再托店家在裙摆和衣领间改了改,就成了一件衣裳。 你穿着它,像红蝴蝶。 很喜欢。 你往州牧府走去,四处打量这座城。 蜀道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进来了好像就出不去,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 不着急的话,慢慢走。 有小姑娘牵住你的裙摆,怯生生地举起手里的篮子,小声问你要不要买,篮子里是一窝小白兔,胖胖的,很可爱。 你问她多少钱,她说出一个数字,你把身上剩的钱都给了她,往篮子里抱了两只。 她在后面追你,说淑女淑女,给多了。 悠闲的脚步逐渐加快,衣摆翩飞起来,就像蝴蝶张开了翅膀。 天公很给面子地下了一场雨。 兔子不好沾水,你把它们护在怀里,奔进了不远处的州牧府。 张鲁从里面跑出来一把抱住你,抱怨你来得太晚了,天都黑了。 他说:“你明明说了很快,却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要我了。” 你摸摸他的头发,抬头望去,天上看不见星星。 你问他:“干吉先生呢?” 他瘪瘪嘴:“你走了没多久就不见了。” 他挽着你的手:“姐姐,我们进去吧,爹爹在等着呢。” 他很着急,几乎是在跑,兔子使劲一蹬腿,从你怀里跳了出去。 你被他拉进宅门的前一刻回了头,望着被门丁渐渐关上的那扇大门,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像那扇门再也不会打开。 …… 烟熏缭绕,不知道烧的什么香,闻着头晕。 绸缎环绕间,你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贵客席上的人。 红颜薄命很难来形容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帝王。 可是你打开鸢连一小时都不到,爱与恨,苦与幸,缠绵缱绻地来,轰轰烈烈地去。 推开那扇门,那扇窗,幽幽月色中,总有个人在等你。 满墙绿柳,重重宫闱,勾心斗角,危在旦夕,都阻止不了那个人燃烧自己去爱你。 爱,爱,爱。 怨憎会,贪嗔痴,爱别离,求不得,只要有他在,都能彻彻底底体会一番。 馥郁柔媚,娇艳迷离,花开不朽,爱恨绵长。 刻骨铭心。 你站在门栏外,只与他隔了一条过道。 却好像隔了一道天堑。 身后人推你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眸光潋滟,眼波流转,他的视线落在了你身上。 他只瞧了两眼,扭头和身旁的刘焉继续聊天,不再施舍陌生人一丝一毫的注意。 对的,你与他是陌生人。 坐下后张鲁向大家介绍你,你看着不太正常的刘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诞。 他的儿子刘范倒很正常。 你对这段剧情几乎没有印象,也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礼貌问好后就坐在位子上听他们聊天。 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什么名堂,尽绕着纸醉金迷,吃喝玩乐。 嘴不停动,酒也不停喝,张鲁也一样,没一会儿身边就倒了两个酒坛子。 刘焉已经不知所踪,离开得悄无声息,你有点讶异。 刘范让下人带他们回房歇息,张鲁很黏他,他好像不太喜欢张鲁。 你拒绝了引路的侍女,在走廊拐角处脚步一转,转身去了刘辩房间。 走近了才发现,不用敲门了,他还在院子里转圈圈。 喝多了。 你轻轻走到他身后,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差点没被他下意识扬起的巴掌打到脸上。 “你?” 你抬头,迷离的眼神在你脸上回荡,你欣赏了一会儿先帝绝世荣光,在他蹙眉不耐烦之前开口:“殿下在哪。” …… 新衣服皱了。 你低头看一眼,衣领被扯得很紧,力度带来窒息的快感。 刘辩鎏金眼眸里半分酒意也没有,好像方才院里胡闹的人不是他,是另一个你们都不认识的存在,此刻眼里的嗜杀和警惕,才是那把捅向你心底最锋利的刀。 “我就是问问,你别着急。” 你试探着摸上他的手,他关心则乱,根本不在意你的试探,于是你大胆地握住他。 “我是绣衣楼密探,道长若不认识我,今天也算认识了。” “我没见过你,凭什么信你。” 你稍微用力扯开他一点,憋红的脸得以有了氧气,才不至于说不成话。 心纸君丢了,早不知道被大江卷去了哪里。 自证已经让你厌倦,一路以来都在证明,也不知道证明了什么。 信或不信,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等我见了殿下,你自然就相信了。” 用力一拽,刘辩的手离开了你的衣领。 他揉着被你捏疼的关节,眼里滚动着沉沉的阴翳,你有些心疼他金尊玉贵养大的身体,关心道:“疼吗?抱歉。” 没理你。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会告诉你。 “殿下应该和你一起来,为什么她不在?” 既然有这个剧情,小广就应该在场,为什么没有她? 刘辩瞥了你一眼,语气不好,声音低沉。 “不清楚。” 你想他心里估计憋了一团火,就不去探究究竟是为什么,得不到准确的答案,你就顺势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仰头欣赏月色风光。 雨停了,月亮出来了,周围有一两颗星星,一闪一闪地发亮。 “我看会儿星星,你要不要一起。” 刘辩没了发酒疯的心思,坐在你对面,顺着你的视线抬头望去,一时间相顾无言。 扯开的领口松散,风趁机涌入,寒意从心头蔓延,指尖也开始发白。 你好像感觉不到,皓月在眼底沁润,咏月咏月,月是故乡明。 你和他今夜所沐浴的月光,又有何区别。 天地给予你机遇,可惜同床异梦,各怀异心,他好像不太愿意听你说话,更不可能主动提起。 又开始做梦,又开始幻想。 旧梦往昔,总是时不时出来缠绕两下,扰乱心绪,往湖里投石子。 刘辩什么时候会这么安静。 他不来缠你,不来抱你,不来宣泄情绪,不来吐露真情。 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他在想什么,在算计什么,有没有把你算计进去。 你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个草包。 可是没有广陵王,你还是有些没底。 前路就像面前的回廊尽头一般漆黑,看得你心里郁闷。 谁要做什么事,要是能记起来就好了。 你觉得有点困,于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 又下雨了,嘀嗒声把你从思绪中剥离,下意识起身躲雨,看见刘辩还在原地坐着,就试着拉他起来,刚一碰到他,面前的景象把你吓得魂飞魄散。 他的脸上全是血,顺着雨淋湿了衣襟,原本眼睛的位置莫名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尚未挖干净的软组织还黏在里面,一突一突地跳动。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速度能这么快。 迅速把他的眼睛包扎好,拖着还能走路的他往外狂奔。 思绪乱飞,脑子里一瞬间飘过无数疑问。 什么时候被挖的,为什么你不知道? 谁挖的? 他怎么不出声!! 府邸大门就在前面,只要再跑几步就能推开,你一早就觉得这里阴气重,早点离开最好。 可你还没碰到它,一只手凭空出现,死死拽住你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觉得他好像要把你的手骨捏碎,忍不住道: “张鲁!松手!” 往日的好孩子、乖宝宝不再听话了。 他睁着一双异瞳死死瞪着你,和你身后垂着脑袋的刘辩,眼里是汹涌的**。 你震惊地看着他的鎏金色眼睛。 “你疯了?” 张鲁一瞬间变得很受伤,他哀恸地说: “是你要丢掉我啊,你要和爹爹离开这里,离开我的啊。” “我都听到了,什么绣衣楼密探,什么殿下,你都没告诉过我,却告诉爹爹,你们是不是想好了要一起走,只丢下我一个人!!” 他痛苦地指着大门:“你刚刚还想着要走!” 你没想到他能曲解到这种程度,压下惊骇的情绪摸了摸他的手,尽量稳定声音不让他听到你话语中的惊恐: “我没有,我只是想带他去看大夫,大夫知道吗?你生病了是不是也要找人看病?刘辩被你挖了眼睛,你还不许他看大夫吗。” 你试着温柔地哄他,渐渐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再散发刺人的戾气,但是手还是一点不放。 刘辩面色苍白,嘴唇都在发抖。 你有点着急:“你先让我出去好不好。” “什么事啊,还需要出去解决?让我看看吧。” 你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耳边传来张鲁兴奋的呼唤,他在喊“师父”,师父? 可来的明明是刘焉。 张鲁松开了你,上前往刘焉肚子上砍了两刀,在你的震悚目光中张修的手慢慢从里面露了出来。 血溅了一地,半脸浴血的张鲁笑得和孩童一样纯真,他被血淋过的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笑: “姐姐,你看,想要离开我的人,想要丢下我的人,我都把他们缝起来了。” 你瞬间抓紧了刘辩,把他死死挡在身后。 天上开始下红雨,血腥味道弥漫了整座城。 记忆里的好孩子对你呢喃。 “姐姐,我把你带来益州,就是要让你永远别离开我。” 意识模糊起来,你努力睁着眼睛,扯着刘辩的衣服不让他被带走,你极力唤着张鲁的名字,拼命让他不要做错事,可只能得来他的一声偏执的笑语。 “姐姐,睡吧,睡醒了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留下来陪我吧。” 第41章 第 37 章 一路荆棘,野草丛生,人影寥寥,没有半分生机。 这里明明叫桃源。 你走在唯一出现的小道里,顺着无所觅从的小路前进,日夜交替,月落出息,都与你没有关系。 被带到怎样的世界,将会遭到怎样的处决,你都没有心思去想。 你不是谋士,想多了会累。 顺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你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影。 小跑过去,你见他蹲在地上,于是也半俯下身,看他专心致志地捉蚂蚁。 他把蚂蚁的腿掰断,让它们在地上挣扎,爬出去不足几厘米,又把他们碾碎。 他玩了很久,你也看了很久,久到虚无的月光笼罩在你们头顶,无言的沉默被打破。 他没有回头,闷闷的质问从看不见的那面传来:“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望着他头顶弯曲的小卷,扯出一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浅浅的笑:“你在玩什么?” 他顿了一下,回你:“不关你的事。” 你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来,微微侧过头,就算他在躲闪,你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你直接问:“辩儿,你在玩什么?” 他扯着小草的手不动了,直直望着一个地方看了好久,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陪他一起坐着,低头看地上躺着的蚂蚁,突然眸光一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看,它动了。” 他施舍给地上一个眼神,下一秒用脚狠狠踩了上去。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看了地上四分五裂的尸体一会儿,听见不远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用手挖了一抔土洒在它们身上,站起身,向前追去。 他在前,你在后,月光洒在你们中间,隔出一条璀璨的银河。 走了好久,没有人数过。 跨了山海,越了江河,过了荒城,穿了皇宫,最终停留在一棵垂垂老矣的槐花树下。 槐花落在了你的肩上,又毫无留恋地奔赴了大地。 你注意到槐树旁有一块小小的墓碑。 上面写着什么,看不清。 你走到站在槐树下的少年身边,陪他一同看着不知所以的远方。 最终还是你开口打破了沉默。 “辩儿,你想回去吗?” 愤怒驱使一切,愤怒燃烧一切,愤怒摧毁一切。 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半点余地也不留。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他构造的世界,可是火焰舔舐裙摆的那刹那,还是不由自主开始恍惚。 实在是突破认知。 稚嫩的脸庞初现艳丽,依稀看得出日后美艳绝伦的荣光。 此刻面目狰狞,戾气深深,像是终于撤下了面具,撕破了温和的伪装,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 “你究竟是谁?!” 只说名字实在是太过苍白的回应。 没有回忆的姓名,在他那里和路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留在他回忆中的那个人。 你也想啊,可谁给过你机会。 火舌弥漫上了半身,也感觉不到一点痛楚。 你烫红起泡的脚向前迈开,身后拖下一条或深或浅的血迹。 走到他面前,不顾他雷声大雨点小的挣扎,一把抱住他。 你对他说:“别动,让我抱抱。” 癫狂者尤爱自毁,渴爱者尤惧失爱。 ——我希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伟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 你在他耳边呢喃:“你不想回去吗,那里有你的广陵王,真的不想回去吗?” ——我渴望有人毁灭我并被我毁灭。 他说:“我想她留下来,永远陪着我。” 他又说:“我想她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 ——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可以虚掷一生共同生活却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他不放弃:“你到底是谁?” ——命名是艰难而耗时的大事;要一语中的,并意寓力量。 你却轻描淡写:“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不必着急。” 没有回忆的寄予,告诉了也毫无意义。 囿于过去,囿于仇恨,囿于无法排解的孤独,囿于无从释怀的抛弃。 不舍弃,野火缠身,把灵魂也燃烧殆尽。 既然如此,就让愤怒燃烧过去,毁灭一切的不甘与仇恨,迎来渴望已久的新生。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在狂野的夜晚,谁能把你唤回家? 「破晓时,有一场倾盆大雨。我知道,雨一来,你就走了。」 少年的手柔若无骨,纤细稚嫩,比女人还像女人。 他轻轻抵在你的肩上,明明是往外推的动作,你却硬生生看出挽留的痕迹。 “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头,不要回头看我,不要来可怜我。” “我是被遗忘的土,被踩落的花,鸟可以啄我,虫可以吃我,人人都可以厌弃我,无人在意的天子,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能给出的只有燃烧自己的一颗真心。 「除了爱慕某个人,他百无一用。」 ——只有知晓你名字的人才能。 你望着飘扬在空中的槐花瓣,一片一片地落在你们之间,你拂去他纤细脖颈旁的一朵,一字一句,轻柔而认真地问他。 “那你愿意重走一遍吗,这次我陪你,你不会再孤单。” 抱住他颤抖的身体,你一遍遍抚摸他脆弱的背脊。 “我陪你看花,陪你望月,陪你走过每一块路砖,陪你度过每一个长夜。” “日升月落,云卷云舒,这世间人来人往,曲终人散后,总有一个会留在你身边。” “总有一朵花生来就属于你。” 你侧首吻上他苍白的脸颊。 感受到手下灵魂的颤栗。 “所以,你要不要去摘摘看?” 火焰腾然升起,彻底席卷了一切。 怀里的身影逐渐消失,撑起的手臂渐渐放下,你望着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残影,心里无波无浪,平静地等待黑暗降临。 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救世主,从来就没有那样大的志向。 你不是圣人,不是王母,不会割肉治病,不会妄想去拯救谁。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想做,你问心无愧。 想给他一个拥抱,想告诉他从来不是一个人,想告诉他你的心疼,想告诉他你的爱恋。 很久以前就想过,如果你见到他,一定要抱抱他。 你做到了。 至于结果会怎样,你不会太在意。 于是你听见了一道声音。 “醒醒,醒醒?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当心大姑姑罚你去扫大殿!” 你迷迷糊糊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丽的面孔,年轻漂亮,活泼生动。 此刻拿着鸡毛掸子皱着鼻子扫你的脸。 她玩了一会儿,发现了不对劲,推了你一把:“怎么了这是,做梦发痴了?” 你慢慢坐起来,望身边一看,有些发愣。 她更担心了,鸡毛掸子放一边,挤在你旁边坐下,五根指头在你脸上捏来捏去,一直嘀咕:“早知道就不让你帮我去擦窗户了,怕不是把脑袋摔坏了?罪过罪过!” 她立刻双手合十,不停念着菩萨保佑。 你略过她夸张的表现,下了塌往外走,把门一开,迎面而来一阵馨香的味道,一朵白白胖胖的小花落在了眉心,再轻飘飘跌在你手上。 院子里一棵硕大的槐花树,此刻满树花开,风一吹,就像落了一场大雪,院子里的人叫苦不迭,匆忙扫去沾染了一身的落花。 唯独你望得出神。 身后人一直跟着,此刻也忍不住打断你。 “槐花可不详啊,你别是中了邪,过几天皇子回城,皇后娘娘会请仙人来宫里洗礼,你也去沾沾好运,把晦气都洗干净,不过说真的,谁想的在咱们院里种槐树!必定居心叵测,等我抓到他一定......” 你靠在窗棂边,听着絮絮叨叨的嘀咕,也只听清楚了一句。 他要回来了,从一生中最快乐的仙府回到这个地狱来了。 你低头看手里柔弱漂亮的花蕊,心里划过一道莫名的情绪。 你渐渐握紧了手心的白花。 第42章 第 38 章 他好小。 原来妈咪说的都是真的。 弯曲的长发委地,从后面看去像极了小猫咪。 小桃看看他又看看你,往你脑袋上轻轻敲一下,“发什么愣?快给殿下换衣服,嬷嬷在催了。” 你赶紧抱起一堆重得不行的华服走到他身边,顿了顿,慢慢蹲下来和他对视。 像被家人抛弃后担惊受怕的小动物,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应激,他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你的脸,浑身都是强烈的抗拒。 你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一点点尝试着安抚他,“殿下,奴婢给您更衣好不好?” 刘辩青涩妍丽的脸露出一丝纠结,你有点明白了,悄悄地替他挡住了身后许多人的视线,与他紧张恐惧的目光对视,“殿下,待会儿会有仙人来为您洗礼,或许能看见故人哦。” 眼里的无措顿时被渴望代替,他紧紧攥着袖口的手渐渐松开,你顺势碰一下他的手,除了刚开始一瞬间的畏缩,他就没有多大动静了。 你被催得速度加快,给他一层一层穿上,越套越觉得刘辩日后坦胸露怀情有可原。 太重了,那么小的人,就好像要被一层层的华服包裹得窒息。 你牵着刘辩的手走去了祭坛。 手心的小手越靠近皇亲国戚抓得越紧,等走到阶梯上,你松开他的手,他还惊诧地回头望着你,好像在问:为什么不走? 你身旁的礼官替他解惑了,“贱奴不可与贵族同行。” 你听得额角突突。 万恶的封建礼教。 刘辩没动,他望着高耸入云的高楼,上面全是他不熟悉的人,不重视他的母后,不喜欢他的父皇,一群见风使舵的大人,没有人欢迎他回来,他知道。 竟然有不知死活的人突然在他身后动手推他,他被推了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因害怕而闭上的眼睛干涩难受,他等着即将到来的疼痛,心里拼命喊着她和史君。 救救他,带他走,他不想在这里...... 想回隐鸢阁去,想回到她们身边去..... 谁来救救他...... ...... 被抱住了。 他不敢睁眼,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温柔了,很生气。 “说我是贱奴,你又是什么东西?!皇子你也敢推!” 早晨替他温柔穿衣的手此刻温柔地环住他颤抖的身体,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不停吐出各种指责的嘴,好像把他隐藏在心底的委屈全化作愤怒宣泄出来。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你护在怀里,面前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是将他从隐鸢阁扯回来,骂了他一路,方才又动手推他的宦官。 没有人信他被一个宦官苛待至此。 “贱婢,来人给我拖下去!” 有人围上来了,要把你带走,刘辩突然有点慌,死死抓着你的衣服,半张脸埋在你怀里。 你以为他害怕,安抚似地摸摸他,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一点也不畏惧对面趾高气昂的气势,“我如何不要紧,你对殿下必须给个说法!你刚刚凭什么动手 ?” 宦官轻蔑道:“圣上和娘娘都等急了,殿下磨磨蹭蹭,万一误了吉时坏了大事,这罪责谁来担?” 你气笑了:“你当我是傻子,存心蒙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时间,现在离开坛还有一个时辰,殿下慢慢走上去也绰绰有余!轮得到你一个阉人动手动脚!” 他脸霎时白了,眼里是被大庭广众之下羞辱的怔愣和难堪,你看他颤抖的手指着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万般羞愤终于化为一句“给我打!” 怀中的人猛地抱紧你的脖子,你抱着刘辩站在一群人中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被打不要紧,你不怕疼。 疼了的话,疼了的话.…..想想孙策!你男人不怕疼,你也不要怕! 皮肉之苦都是次要的,你必须站出来,必须给刘辩一个庇护,你必须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你摸摸怀里又开始发颤的身体,你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殿下别怕,殿下待会儿慢慢上去,别着急,时间一定够的。” 你想把他放下去,领口却被他揪着,软软的声音小小的,要很努力才能听到,“......那你呢......” 你笑着说:“晚上给殿下带甜甜糕,殿下想吃吗?这几天我都在做哦。” 握紧的小手还是没有放开,你覆上去,轻轻地一点点替他松开。 对上他水润润的眼睛,你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舍得一直欺负他。 忍住亲他一口的冲动,你把他放到地上,轻轻一推,他就离开了这个虚张声势的包围圈。 你跟着他们走了,回头看了一眼,刘辩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一直往你这边看。 两边都站满了人,却好像只有他一个。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很孤单。 你只想赶紧结束然后回去抱抱他。 ……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行,停吧。” 话音刚落,你就从凳子上滚了下去。 汗水淋湿了鬓发,整个人就跟水里捞起来似的。 你突然觉得文远叔那次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躺在地上睡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寒凉的夜晚包围,哆哆嗦嗦地醒来。 你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没忍住往地上咳了咳,咳出一口血。 你慢慢走回去,十五分钟的路程走出了一个小时的距离,你来到临时三天才被加急收拾出来的宫殿,看着前几天被你擦得干干净净的牌匾。 托了好多关系,花了好多银子才得到一个侍女的位置,原本以为会很难,结果意外地顺利。 这么不被待见.….. 你下意识叉腰,疼得你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你慢慢走进去,门一开一关,差点没被脚边那团黑影吓得半死。 “刘.…..殿、殿下?您怎么坐这儿?” 蜷缩成一团的刘辩就是小黑猫本猫,甚至连一身华服也没换,头发上的金饰闪闪发光,映射出的金光打在脸上,漂亮得不得了。 你笑着问:“您在等我呀?” 他很快看你一眼,又变回了自闭小猫。 你咬着牙慢慢坐下来,挨着他,伸手取下繁杂的饰品,他乖乖地坐着不动,手里接着那堆金银物什。 你猜,估计是没遇见史君,失望了。 发饰取完了,你扶着门栏起身,把他也拉起来,进了内室。 你让他坐在榻上,去了厨房端来你早就准备好的甜点,各种各样,江东的弘农的汝南的甚至西蜀的西凉的,能想到的都做了,满意地收获刘辩逐渐发光的眼睛。 你抓一块甜糕塞他手里,“殿下吃吧,累了一天真是辛苦了。” 然后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块,嚼着嚼着还觉得味道挺好,就是有点酸。 你皱眉,又吃了几口别的糕点,都是一样的感觉,有一点酸。 不应该啊,今早才做的,一直闷在锅里,怎么也不应该坏吧。 你赶紧抢下刘辩快进嘴里的糕点,把它们都端起来,想回厨房再做一锅,可刚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下一刻下身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你好像倒在了地上。 原本就很新鲜的伤口瞬间破口,裤腿应该都湿了,你听见刘辩不知所措的抽泣,你想伸手安慰他不要怕,他一把攥住你的手,力气大得跟白天那个柔柔弱弱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别吃.…..有.…..毒…...” 费劲说完这句话,扭头就晕了过去。 第43章 第 39 章 “这才第一天,小殿下真是倒霉......” “禀告娘娘了吗?娘娘怎么说?” “告知了,可是......” “没反应?” “唉.…..借此机会去圣上那闹了,而圣上又在王美人那.…..你知道的。” “怎么都不来看一眼啊!皇子生母都…...” “嘘!活够了?别议论皇家的事,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殿下还不肯出来?” “不呢.…..一直守着,也不让人进去。” ...... 好想吐。 你吐了。 吓到了谁,一只小手慌忙地拍你的背,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于是你把嘴边的血擦干净,整理好表情后对他扯出一个笑。 “殿下别怕,没事了。” 下一秒怀里扑进了一个小炮弹。 腰间一紧,小小的手环住了你。 你干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 “看来以后咱们要万般小心了。” 没有动静,只有烛火噼啪,万籁俱寂时,你还听到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刘辩在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眼泪大颗大颗,一串串地落下,像人鱼珍贵的珍珠,慢慢打到你的手上。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因为他们都是坏人。” 你亲了亲他的头发,他忙着伤心没察觉到,把脸埋在你怀里压抑着抽泣,没有爱的孩子,连痛哭都是奢望。 “你什么都没错。” 你把他抱上床,把鞋子脱掉,掀开被子盖上,他很自然地把身体对着你,小手紧紧拉着你的手,还在小小声地哭。 你最受不了刘辩哭,他一哭就心疼死你了。 痛心你怀疑他,含着热泪说不如杀了他,被剪了头发,忍着委屈说能不能先哭,被吓到,被痛到,委屈到,伤心到,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哗啦啦地掉。 哭得楚楚可怜,哭得风情万种。 哭得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有一句话说实话不太合时宜,但你好想和他说:一直以来你都很坚强,可从今往后你不用故作坚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 神金,害你笑了一下。 被刘辩懵懂地看着,你摸摸他的脸,哄着他睡觉。 他乖乖地贴着你,贴得紧紧的,像寻求庇护的幼崽。 你就当一回护崽的母狮。 小桃给你上药都看得呲牙咧嘴,“你就莽吧,乱出头,小心下回直接拖到哪里打死都没人给你收尸。” 你嘴里的布都咬得透湿了,头晕目眩中还不忘回她一句:“下次披他麻袋打一顿。” 下一秒猛地惨叫一声,你委屈地瞪她:“干嘛!好痛!” 小桃面不改色地收拾手里的药膏,好像刚才戳你一下的女人不是她,“给你长长记性。” 你趴在床上听小桃出门的动静,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往昏昏欲睡的你脸上轻轻拍了拍,你睁眼,一团阴影笼罩在你眼前。 她抱了好多竹条和纸张布匹,你以为她要做衣服,随口问一句:“新衣服?” 小桃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放在案台上一堆旧品,依稀看得出像是.…..风筝? “宫里要办皇子协的满月酒,咱们宫要制一批纸鸢作装饰。” 你看着她灵巧翩飞的指尖制作出一只只精致漂亮的小纸鸢,一时间脑袋放空,静静享受这一刻短暂的宁静。 斜阳映月,已经慢慢爬上你的肩膀,映照在你的半边脸上。 你目送小桃离开,慢慢坐起来,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起身开门走出去。 余光瞥见了一点星光,轻轻牵绊住了你的脚步。 你回头望见桌上留下的一些竹片纸张,再看看不远处轻盈跃动的稀奇景象,你突然露出一个雀跃的笑。 …… “你去哪里了?” 忙了好几天终于回了宫,一进门就听到一声质问,很生气,很失望。 你左右看了看没有多余的其他人,一把抱起他往内室走,刘辩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安静地任你给他套上轻盈宽松的衣裳。 他只是一直跟随着你的动作,用眼神质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好几天不回来? 你当然注意到了,往他脸上贴了贴。 “我去给殿下做扇子啦,咱们晚上看萤火虫去。” “这个时节萤火虫可多了,晚上换了班穿好看点,约着小太监小宫女们一起,再带上些瓜果糕点赏月乘凉,别提多痛快…...” 你朝眼里泛起憧憬的刘辩眨眨眼,“我听其他人说的,好不容易换了班,咱们今天就去。” “换身衣裳松泛些,玩得也挺快.…..殿下,抬抬脚.…..好啦!” 你牵着刘辩走出宫,走在几乎没什么人的宫道上。 宫里早就不如以前管得严,皇帝昏庸,外戚干政,朝臣势力专大,留给刘辩一个烂摊子。 近来都忙着刘协的满月宴,没几个人惦记刘辩的出行。 正好给你钻了空子。 你带刘辩到了早就踩好点的一间废弃的宫室,这里原本杂草丛生,被你这几天除得干干净净,只留几根顽固的在那随风飘荡。 这里很安全,所以你往地上铺好洗得干干净净的锦布,往上面一一放好准备好的瓜果零食,刘辩帮你把它们摆得整整齐齐。 现在时辰尚早,你抱着刘辩坐在地上,他坐在你怀里,手里拿着你塞给他的零食,小口小口地一点点吃,吃东西一点声音也没有,安安静静。 你给他一下下捋着头发,忍不住夸夸:“殿下的头发柔顺乌黑,真漂亮。” 他昂起头看着你:“史君她们喜欢。” “哇,仙人审美真好。” 他眼睛亮亮的:“你喜欢吗?” 你搂了他一下:“当然,殿下什么我都喜欢。” 他吃着东西的动作一顿,眼神飘忽不定,你知道他有话要说,很耐心地等待着。 你听见他怯怯地问。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因为你爱他? 这话对一个孩子而言过于刑了。 你作势仔细想了想,时间越长,刘辩的不安越发明显。 辩儿是一个敏感善良的孩子。 你要给足他安全感。 你微微俯下身,落在他头顶发间一个轻轻的吻,触之即离,一吻动心。 也不知道谁的心跳声这样轰鸣。 夕阳毫无留恋地离开,皓月接替白昼的时候,带来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你指着周围静悄悄弥漫开来的星星点点,在刘辩耳边轻声欢呼:“萤火虫来啦,殿下快看!” 你拉起被震撼到呆呆的刘辩,往他手里放好你这几日精心制作的团扇,这是你弄废了好多好多遍后唯二留下来的成品。 你学着电视剧里的动作,慢慢执起刘辩的手教他,把扇子指向离你们最近的那点小小萤光。 “殿下,抬手.…..慢慢地…...一扑!哈哈哈…...” 他轻轻一扑,扇面碰到了萤火虫的一点,你们感受到扇柄传来的轻轻颤动。 “殿下好棒!” 你海豹鼓掌,笑得见牙不见眼。 刘辩被你的情绪感染,他有点羞涩地问。 “真的?” “当然啦,殿下是最聪明的孩子,看这流萤扑得多好!” 你执起自己的团扇,在这片无人的地方撒开了欢,少年时轻盈飘逸的姿态此刻尽情展现,你小跳着投向星星萤火中。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今夜月色正好,星星也很漂亮。 流萤落在你发上,就像星辰坠落大海间。 玩得太开心了,一时间差点把刘辩忘了,你赶紧回头看一眼,然后神思乱了一刹。 他站在台阶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小扇,眼里的眸光亮亮的,倒映着你的身影,好像很努力、很勇敢、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扑闪的动作停下了,你眼角眉梢染上了浓艳的笑意。 刘辩记得,满天流萤弥漫的狭窄庭院里,穿着宫装的少女手执薄扇,在星河银湾下转着圈,于仲夏澄澈夜晚回眸一笑,朦胧的灯光晕染了她的五官,星星点点围绕她身边,带来镌刻回忆中多年的盈盈笑语。 “我叫…...” 那个名字刻在了心上,多少年都分毫不减。 “您要记住啦。” 第44章 第 40 章 这个点该起了。 你听见了宫人摇钟的声音。 慢吞吞地挪动,手无意识往外伸。 “还早呢.…..再睡会儿。” 你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条件反射一个巴掌呼上去,手掌心接触到细腻的脸皮,你和对方都霎时惊呼起来。 腰间的禁锢消失了。 “你是谁!” “怎么了?” 被打的登徒子猛地坐起来,像被大风掀翻的绒绒小猫,睁着还没睡醒的眸子四处张望,倒显得比你还慌张。 你作势再打下去的枕头落到了地上,微张着嘴吐不出一点声音。 对方看你这样彻底清醒了,快速推开隔在你俩中间的一堆杂物,已经初具规模的身形三两下就闪到你身前,伸手把你牢牢抱紧。 你感受着比你大了一圈的拥抱,觉得有点窒息。 “您怎么......” 长这么大了? 蜷曲的乌发披了你一身,和他的主人一起将你整个覆盖住,没睡醒的嗓音闷闷的,带了惯常的喑哑。“做噩梦了吗......今天你没班,我知道......陪我再睡会儿......” 说罢就把你往床上带,你没能拗过他,下一秒就倒在了床上,被他双手双脚缠了个彻底。 你有些不适应地躲着刘辩凑过来的脸,他非要埋进你脖颈间,用他的话讲:“这里能闻到生命的味道。” 你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以及头顶奢华艳丽的纱帐,问快睡着的他:“殿下,你如今......” 被他一个食指轻轻抵住了唇心。 你听他说:“怎么又这么叫我,都说了......罚你今晚也留下来陪我睡。” 你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扭头看一眼,他已经睡着了。 五官等比例放大,更添浓艳,不失俊朗。 方才睁开眼,活生生就是你最初认识的那个刘辩。 被他缠得紧,只能靠着他敞开了大半的胸膛,烫红着脸努力冷静思考。 现在又是什么时候,是殿下还是陛下,他有没有满十八? 刘辩轻轻发出一声闷哼,高挺的鼻梁碰到你的肩膀,一阵触电般的激灵从脚心传到手掌,你咬着手指拼命念着阿弥陀佛。 虽说鸢子是恋爱游戏没错,某些活动也凰得让人尖叫,但是赛博**一番也就够了,真遇到这种几乎负距离接触的情况你一个小女生哪里真的应对的来?! 你使劲把自己往外挪,一点点挪到床边,眼看着就要勾着鞋下床了,身后一股大力一下给你拖回去,你吓得回头,发现刘辩依旧睡得很香,好像几个巴掌也打不醒他。 你拿不准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凑过去使劲盯他的脸,像要盯出一个洞。 装睡是吧?他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盯着盯着,盯得你眼睛酸,没忍住抬手揉眼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你。 你抬头对上一对戏谑的双眸,满是笑意。 果然在装睡。 …… 你看着来来往往端盆送水递香巾的侍女,再看看跪在外面一地的宫人太监,这么大的阵仗,多半已经当皇帝了。 果然,有人唤着“陛下”,给刘辩送上了一堆金银首饰。 小宫女回头没见着你,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还没说什么,她的脸霎时白了两个度,“砰”地跪了下去。 你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来,摸摸自己的脸,再照了照刘辩的镜子,有点郁闷。 不丑啊,也不吓人。你看了看刘辩,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觉得有什么。 你想跟她们出去,方便问点东西,但刘辩扯着不许你走,非要你留下来陪他画画。 画什么画,你只会画火柴人。 他兴冲冲地拉起你来到窗边的桌案处,很自然地把你环在怀里,抽出右上角堆着的一幅画卷,一展开,画上的景象让你怔愣了。 曾以为刘辩的世界满是愤怒。 血红的,热烈的,不甘与怒火能够燃烧整个世界,他曾梦寐最好的归宿,就是和所爱之人的骨灰葬在一起。 偏执,疯狂,这样的人生,只有靡艳的彼岸花能相称一二。 可展开的这幅画,却是大片大片的绚烂百花。 连成一片,什么颜色都有,组在一起就成了一片浩瀚的花海。 这是遍布生机的画面,你看到了生命在绽放。 刘辩执起你搭在案边的手,往手心里放入画笔,蘸了一点点淡墨,往尚未完成的地方细细上色。 你的视线随着宛如游龙的笔尖缓慢移动,不知不觉间身体全然放松。 三三两两,星星点点,回环一勾,这幅画就结束了。 刘辩没有放开你,他小心翼翼举起这幅画,说要把它挂在寝宫最显眼的地方。 你昂着头看他眼角眉梢都露着笑意的脸,稍微抿紧的唇角渐渐松开。 你看他又准备铺一张新纸,忙说自己累了,想休息。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画纸,你原以为就这样消停了,哪知他一把抱起你坐到窗边,替你开了窗,说:“那我们来赏花。” 同样是一个人坐着,另一个坐在怀里,可经年过后对象却换了。 你不是小孩子,这样坐是没问题就是.…..心理上有些别扭。 刘辩敏锐地察觉到你的不自在,他搂着你的手紧了紧,然后搂得更紧。 你有点无奈:“陛下,我又不会跑。” 刘辩的下巴抵在你头上,慵懒的声音从那里传来:“都说了别这么叫我,唤我名字。” 他轻轻动了动,揉乱了你头顶的发饰,又轻轻给你扶正:“你当然跑不了,你会永远陪着我。” 你试探着问他:“广陵王殿下何时入宫?我替您做好接应。” 他回答:“她呀,三日后吧,亲王册封。”说完,他轻轻捏了捏你的脸:“跟你说过的呀,怎么就忘了?” 你干笑了两下,准备喝点茶掩饰尴尬。 “过十日也是你的封后典仪,这可不许忘了。” 你一口水喷得老远:“什么???” 刘辩忙着给你拍背,刚准备去给你拿新衣服,听到你几乎扯破嗓音的震惊,蹙起的修眉下是不解的眼睛。 “封后成亲啊,怎么了么?” 你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时候的事,下一秒眼前人突然攥紧你的肩膀,惊疑的目光里透露出无言的恐惧,他的手和声音一样颤抖,脸色煞白得下一秒就要翻眼晕倒。 “你不会、不会要.…..要悔婚?” 第45章 第 41 章 悔什么.….. 毁灭吧.….. 惊喜还是惊吓冲昏了脑袋,连声的呼唤听不清,人影憧憧的场景看不见,被用力抱着,摇晃着,直到唇边突然覆上一抹温润的触感,才像被小鸟啄了一口,猛地清醒过来。 你使劲捂着嘴,想瞪又不敢瞪他。 史官说的也有道理,少帝耽于酒色! 你看他笑得满面春风,没忍住,轻轻锤了他两下。 手腕顺势被压住,一整个人都进了他的怀抱。 他抱得紧,你觉得他好像把你当成了一阵风,不用点力抓紧就会从指间跑掉。 不言语,却好像道尽了不安。 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的心一软,微微抬起手,回抱了他。 拥抱比亲吻更美好。 你想,牢牢把另一个人融入血肉中,两颗心最贴近的时候,再没有比拥抱更浪漫的举动了。 当然,那种事除外。 你闭眼感受了一会儿难得的安静,随后睁开眼,费力地从他怀里探出头,对上他漂亮的鎏金眼睛,此刻也在温柔地注视你。 “我还没.…..没准备好,成亲什么的,我还小…...” 刘辩的眼神变得疑惑,他迟疑地开口。 “我们这个年纪,已经算很晚了。” 十八哪里晚了!袁基都没说晚呢!那么恨嫁做什么! 你噎住了,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和他们对话。 “那、那朝臣们没有意见吗?我非贵女,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万一他们口诛笔伐,又在背后议论你指指点点,董卓借题发挥,你不就......” 你自顾自的絮絮叨叨,没有意识到刘辩变化的眼神,等你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有点紧张地望向他时,抬头就撞进了一片汪洋大海。 他眼里的温柔就像大海上轻盈柔和的海浪,卷入你这片小浪花浮沉涟漪。 你什么时候见过刘辩这么正常的时候。 正常得......就像在正常环境里长大的普通人。 被过往伤害后养成的极端性子都没有出现,他不是那个随时发疯的地雷系男人。 你下意识想躲开他的视线,被过于热烈的目光注视会有想要逃避的冲动,你推脱着说好累呀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刘辩点点头不置可否,你赶紧跳下塌往寝室奔走,可是临走前还是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刘辩吹散手里断掉的头发,好像在和你聊今天的天气真好。 抬起的脚缓缓落下,你扒拉门栏的手心冒出了汗。 他说,董卓死了,没有谁能议论我们。 …… 你听着这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高兴是因为,董卓死了,刘辩就不会喝鸩酒了,他会好好地活下来,汉室也不会那么快就分崩离析,或许还能实现他年少也曾有过的志向。 可不高兴是因为,这些都不可能发生。 你差点就要迷失了,他这句话让你清醒过来。 刘辩倚靠在案上,手里执着的扇子你看着眼熟,他留意到你的视线,笑着对你道,“就是那把,你做给我的,还记得吗?” 你当然记得,编的扇骨磨破了你两个指头。 一时间相顾无言,你和他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悬挂在窗边的风铃声,小巧的碎玉碰撞,发出滴滴答答清脆的声响。 终于还是你打破了沉默。 “那真是.…..太好了。” 你真心的,董卓死了,太好了。 迎上他潋滟的眸光,他向你伸出手,张开了双臂。 你迟疑好久,刘辩用这辈子都没能展现的耐心等待你的决定,你意识到他在等你的选择,他一直都在观察你。 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以他的个性,这个位置必然要留给至死不渝的那个人,你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 你看着那个温暖的地方,那是你想了好久的地方,那是你梦里出现了好多次的奢望,现在就要成为现实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很喜欢,可是......这不应该—— 他轻唤着你的名字。 脑海中的弦绷断了。 你还是扑进了他的怀抱。 …… “夫人,这件礼服您喜欢吗?这是第三套,若不合眼缘还可以再换。” “夫人.…..夫人?” “嗯?”你回神,看着面前一件件迷乱了眼的华服,看她们跪在地上累得慌,“都起来,别跪着。” 她们举着东西的手抬得更高,头埋得更低,诚惶诚恐的样子让你忍不住想刘辩是不是成了暴君。 “起来吧,先不选了。广陵王殿下是不是进宫了?现在在哪呢?” “是,殿下正和陛下在偏殿议事。” 你把身上繁琐的衣服脱了一半,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跑出了大门,冲到她们议事的门外,对瞪大眼要哭了的小太监“嘘”。 ——别出声,我就听听。 声音很小,要很费劲才听得到一二。 “韬光养晦这么些年,真是委屈我们陛下了。” “打趣我作什么,不如想想要给我送什么贺礼。” “皇帝陛下什么好东西得不到啊,还惦记我这小小亲王的礼物。” “这不一样,凡间的好东西我触手可及,可仙人的圣物,朕无能为力呀。” “你直说。” “不愧是从小就懂我的广陵王,知我者,广陵也。” “我要还魂丹。” ...... 你纳闷怎么没声了,正犹豫要不要通报一下进去看看,里面轰地一声巨响震得你心脏狂跳。 抚着胸口的手还没拍几下,面前的大门猛地打开,里面出来的人径直撞到你身上,你差点没摔个痛快。 “......还好么,抱歉,我太急躁了。” 熟悉的馨香萦绕鼻尖,你被人拦腰抱起,睁眼就是熟悉的相貌。 你笑起来,“殿下。” 广陵王愣了一下,冷峻的气场稍微柔和起来,她扶你站稳,手离开了你的腰。 你眼里有光,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朋友,自然是想多亲近,顾及着女扮男装的身份,你只对她笑得灿烂,“殿下要留下用晚膳吗?” 广陵王眼神动了动,薄唇微启,却被里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留下吧,她这几天就等着见你。” 刘辩站在里间的阴影处,与阳光下的你们隔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界线。 你看得不是很舒服。 广陵王隐隐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吩咐着厨房准备,一边偷偷打量站在一旁赏荷的广陵王。 应该是刚下山,浑身透着股青涩的味道。 可是她的眼神,她看着你的时候,总是让你幻视后来那个杀伐果断,坚毅强大的广陵王。 你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拍了拍。 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把你锅铲都吓掉了。 你使劲往身后一推,果然听到了夸张的叫疼,“还没成亲就想着谋害亲夫,真乃悍妇。” 你转过身来看他表演,“那皇帝陛下要怎么罚我呢?” 你的鼻尖被故意染上了面粉,痒得你轻轻打了个喷嚏,你听见他闷笑的声音,好像看到了四月的光景。 “你连皇帝都不怕,我哪里罚得动你?” “朕思来想去,还是罚爱卿......” 你被有力的手臂高高抱起,手落在了他乌发披散的肩上,他的脸蹭了蹭你的下巴,你情不自禁捧着他。 一个吻落在鼻尖。 带来情深的眷恋。 “与朕安乐俗世一隅,共享浮生一梦。” 第46章 第 42 章 如果和他一起的话。 如果和刘辩一起的话。 答应得太轻易了,以至于雾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广陵王动了筷子,刘辩把菜夹在你堆满米饭的碗里,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成了叫醒你的可笑契机。 惊醒的样子很傻。 ......别看啦,你知道很丢脸。 脸快要埋进碗里,你不打算抬头。 好吃,你嚼嚼嚼。 怎么这顿饭吃那么久,你嚼嚼嚼。 吃得像仓鼠。她道。 仓鼠很可爱啊,殿下不喜欢吗? 你三两下囫囵吞完,把碗往桌上一撂。 广陵王放下了筷子。 你忍住打嗝的**,小口喝着茶,听他们商量朝堂政事,半懂不懂。 很复杂,有点听不懂。 听不懂也要听,你不能当一张白纸。 盛夏的午后阳光充沛,刘辩宫里引了轻纱作帐,覆在窗户上,遮挡了大部分刺眼的光线,最后落在身上的阳光柔和温暖。 很适合睡觉。 等你睁眼的时候,广陵王已经走了。 刘辩抱着你靠着窗,也阖了眼。 阳光厚待他,温柔地亲吻他的脸颊。 你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无能狂怒,暗骂。 这下好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 算了,你玻璃心。 不如欣赏恋人漂亮的风景。 你用手捏了捏视线里虚无的光芒,感受温暖的阳光亲吻指尖。 享受和他一样的优待,好像还要格外被喜欢。 没有猜忌,没有仇杀。 如果一辈子都这样幸福的话。 如果一辈子都和他。 「快逃」 ......谁在说话? 你慢慢蜷起手心,动了一半就停住。 心脏好像有点停止跳动。 鸵鸟的耳朵开始露出地面。 视线凝结,被比你大许多的手牢牢覆盖。 身后的胸膛嗡嗡,被岁月偏爱的人已经醒过来了。 声音不见了。 你细细感受,追随着那道突如其来,又随风飘去的提醒。 什么都没有。 你竟然有点安心。 鸵鸟又钻回土里。 爱人问你去不去沐浴,你问他,两个人? 他大笑着抱起你。 …… 你从此许久没能见到广陵王,再次见面,是在大婚前夕。 彼时你在照镜子,比划着一件件要戴在头顶的金钗银饰,她突然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你没能忍住啊了一声。 广陵王捡起你掉在绒毯上的钗子,替你戴上了。 你摸了摸它,有点害羞。 你唤她。殿下。 那张雌雄莫辨又英气十足的脸迫近你,你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低光荷香。 视线有点模糊。 你捏捏自己的手,让意识清醒。 她的表情淡淡的,和她的气场截然相反。 她缓缓开口,话音也很淡,就好像和你唠家常。 她对你说,逃吧。 你歪歪头,动了一下耳朵,好像没听清。 “快醒过来。” 听清了。 “幻境都是假的。” 她似乎不愿看见沉溺其中不肯清醒的痴人,手搭在你的肩上,用力摇晃了一下。 “你会死。” 你缓缓眨了下眼睛。 没有多大反应。 广陵王淡然的脸终于有了缝隙,她近乎压着你,温热的手覆盖在你的脸颊上,有些粗糙的手擦了一下你的眼角。 “他会杀了你。” “把魂魄永远留在这里。” “他会离开。” “你就永远回不去了。” 她执起你的手,那里已经有些透明。 不只是手,脚也一样。 你有点木然地看着,这幅模样令她难语。 你听见她干涩的呼吸,一举一动都好像带着疼。 你的手脚也透着酸酸的胀痛,痛觉密密麻麻传到心脏,然后将它麻痹掉。 这样就不会疼了。 你这样想。 别人问话,总要给个回应。 她看着你把手慢慢张开,透明的指头慢慢贴在脸上,你在想什么,她看得到,但看不清。 她听见你的声音,微弱得空气都难以颤动。 你嘴唇动了动,声线很稳,她却觉得你好像,好像...... 她只觉得刺耳。 “哦。” 像被噎住一样。 过了好像一个世纪,她再次开口。 你说什么? 回应来得很快,连十秒都不到。 她听见你的声音钻出破烂的心脏。 你说,嗯。 ——啪。 巴掌清脆响亮,妄图打醒沉睡的傻瓜。 ——啪。 两个都不够。 你听见她愤怒的怒骂,蠢女人! 眼泪覆盖着指印,疼痛缓和了很多。 解释好像有点苍白。 你对她说,“我答应过他,要陪他再走一趟。” 你对她说,“我不能食言。” 她又一耳光,眼泪变成了红色。 真相往往都很刺眼。 “你答应的那个刘辩已经死了。” 她说,“他亲手杀了他。” ...... 你问她,“为什么?” 你不明白。 你问她,“是我没做好,还是我做得不够好。” 你问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你想要一个答案。 帮帮你吧,你想不通。 告诉你吧,为什么。 为什么。 “是我太笨,笨到走进死胡同。” “还是自作多情,让他陪我扮可笑的过家家?” “我已经努力过了,我努力让他开心。” “还是时间太短,这些都不够。” 你颤抖着闭上眼睛。 “所以他要陪我演完这场戏,然后再甩掉我。” 第47章 第 43 章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痛。 爱一个人怎么会编织一场盛大的婚礼,对她好到难以想象,就是为了麻痹她然后把她杀掉。 如此费尽心思,真是让人感动。 你从不嘲笑胆小的人,你也从不否认自己的胆小,但在爱这个话题里,你从来没有胆怯过一次。 爱他就对他好,替他解决一切问题,替他扫除一切烦忧,希望全世界都来善待他,希望微风都能偏爱他。 怕他哭,怕他痛,怕他苦,怕他过得不好。 每一次见不到面的辗转反侧,都在深切而真诚地想念他。 这么简单的道理,刘辩为什么不明白。 爱一个人当然是想要他活下去,宁愿献祭自己的寿命去换他的寿命,盼她在这个身不由己的乱世能再强大一点,强大到就算没有他的庇护也能幸运地活下去。 不信神佛的人为了爱人跪下祈愿,就算百口莫辩也要拿自己的血来证明,至今为止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过要杀掉你。 爱一个人,绝对舍不得伤害她。 他凭什么伤害你。 因为他不爱你。 你眼里倒映着跃动的烛火,一动一动像极了你的心情,克制隐忍已经不能阻止你,你为什么要忍,要配合他演这出戏。 因为你爱他? 爱他也要把自己搭进去吗。 他爱你吗? 这就是他的回应? 你再没办法麻痹自己这是刘辩的爱。 广陵王走后,这个桌台已经被你砸得一塌糊涂。 你开始恨她,为什么要打醒你,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让你脱离麻木,倒刺从伤口拔出来会扯动更多的伤口,血不会止住,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疼。 伤口的愈合期有多久,你不清楚,你只知道。 至少这一道口子,是不会愈合了。 ——「爱和恨本就是一念之间」 看啊,刘辩多会开导自己。 精致的钗子刺破手心,被你狠狠砸了出去,在门栏边上四分五裂。 清如潭底的明镜映出你平静到可怕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如血般红艳,镜中人缓缓勾起一个微笑,没有丝毫笑意。 爱和恨是一念之间,懦夫的借口。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没有区别。 你做不到他那么洒脱。 …… 他掀开了你的面纱。 站了一天的腿酸痛难耐,坐在床上的那一刻骨架都快要松散。 他的下摆出现在视线中,珠翠碰撞间,轻纱已被佛开,你上了妆的脸露了出来。 他的眼里闪过无数星星,每一颗都在表现着惊喜。 温热的唇染上了浓郁的酒香,覆盖住你的朱唇,皓齿轻启,你缓缓打开了自己。 人影晃动,月影憧憧,轻纱随着晚风飘拂,你和他在莲池共舞。 **,都是**。 他抱着你踏进池子的时候,滚烫的□□要把你燃烧殆尽。 你看了一眼堆砌在岸边的衣服。 被男人惩罚地咬了口唇角,碾磨着呢喃,“不专心。” 你抬起眼望他,眼里的情绪翻涌,刘辩想看清,被你按在了石壁上,你坐了下来。 刘辩猛然抬起的手被你按下,无力的指尖虚虚勾在你手腕,被热浪刺激得无法克制地颤抖。 你扫了那处一下,心里蔓延上说不出的感觉。 对不爱的人也能情动,男人真是**支配思考的动物。 他不爱你,又在激动什么。 你俯身的动作惊扰到了他,他想把你抱过来,被你一把抵住,几乎是把他摁在石壁上的姿势,你的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荡。 是刀?是剑?还是匕首? 还是方才唇齿相依的那口虚情假意的酒? 杀招在哪,快让你看看。 看来不来得及—— “唔…...” 他快要挣脱束缚了,呼吸急促的样子,真的很像被下了药。 如果这是假的,那他确实牺牲颇多,这副媚态,他爱的女人都没见过吧。 极力想挣脱束缚过来吻你的样子,吻不到你眼里升起的委屈和着急,反倒像从前那个脆弱又可怜的刘辩。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你摸了摸他,好像给予了他极大的安抚,他炽热的眼神还停留在你脸上,身体缓缓滑下水面。 没有杀器。 他拿什么杀你。 你看着躺在你身下的男人,眼里是没有任何光亮的阴影。 这个觉,非睡不可吗。 你这个人也非杀不可吗。 你贴近他的脸,满足了他想吻你的**,他像猫一样流连你的身体,微凉的触碰带起身体里的阵阵颤栗。 他吻向你的心脏时你开口问他。 “你爱我吗?” 他已经触碰到了它,是否能感受到它在为他而跳动? 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的询问从那里传出来,他靠得太近,听得一清二楚。 “你爱我吗,刘辩。” 你等了太久了,久到那处已没有力气再跳动。 推开他,你往岸上走去。 被扯回去,被抵在腰间的石壁磨得生疼,被迷乱疯狂的吻折磨得发抖,你抬手就是一耳光。 “怎么还不动手?” 你冷眼看他偏过去的侧脸,五个指印深深布在上面,刺目得令人心疼。 他许久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你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还不动手?” 你好像没能忍住笑,笑得眼角弯弯,被温热的池子包围,眼角都氤氲得通红。 你笑出了声,“刘辩,再不动手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他终于有了反应,愣愣地看着你。 你从岸边那堆衣服里翻出来一个物件,刘辩看到它的一瞬间变得和你一样,都是被水熏热了眼角的可怜小猫。 你手里那把小巧得近乎看不出端倪的小刀,就是你为刘辩准备的回礼。 你回到他身前,和一刻钟之前一模一样的姿势,氛围却再也不复那时的意乱情迷。 刀尖轻柔地抵住了他的胸,再温柔一点,就能触碰到那颗你始终看不透的心。 你真想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有没有你? 你抬眸仰望安静的男人,在他模糊的双眼中看到了同样模糊的自己,轻叹着,呢喃着,温柔地把话都送给他。 “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你从来不会委屈她,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 “真是不信也不行,你说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我对你不好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我蠢,我笨,我傻,我自作多情,这些我都知道。我的心眼不及你们,我都知道。可是这不是我要死在你手里的理由,刘辩,没有人能取我的命,天命不行,神仙不行,世人不行,你更不行。” 你今晨抹上的胭脂已经被滚烫的眼泪化开,晕染在被毒素侵染得发青的脸上。 开始发作了,看来是那壶酒。 最后一点不知名的期望也消失了,你不再留念地用力一捅,血红蝴蝶从刘辩的胸膛涌出,飘飘荡荡地包裹了你们。 看来梦境要结束了。 一个人被丢下的话,怎么说都会觉得寂寞的吧。 那就把他留下好了,有人能陪你说说话。 你被蝴蝶的翅膀扇得睁不开眼睛,手里依旧停留着沾满鲜血的刀柄,你不再犹豫,或许以后这片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有两个血淋淋的魂灵在撕扯打架,一刻也不想歇息,大一点的怨恨小的把它扯进这口出不去的枯井,小一点的躲在角落吹吹疼痛的伤口,然后继续起来疯狂咬它,恨它: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杀我?爱不爱我.…..爱不爱.….. 你被紧紧抱住了。 坏人趴在你耳边说话,哽咽的声音像乌鸦一样难听。 坏人抱得紧紧。 坏人喑哑地说:“我爱你。” 第48章 第 44 章 潮汐是退散的象征,蝴蝶翅膀渐渐消散,拥抱着你的,禁锢住你的,不想你离开的,随着朝日的出现,都逝去得一干二净。 戏台搭起,戏台落幕,演员挨个退场,做回最初的观众。 你听见有人在说话,在说什么。 “真是个傻的,把自己弄成这样。” “师尊,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应该快了,你再去熬一副药。” 你听见熟悉的声音,热浪催使着意识清醒,你好想快点,再快点,想看到熟悉的人,想和他们说说话—— “乡下人笨手笨脚,让本公子的人去。” 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朴素的床帐映入眼帘,说话的声音停下了,你感到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晕染了鬓发的一角。 你扯开嘴角,无意识地唤道。 “少爷......” 下一刻身上扑来一具软软的身体,毛绒绒的衣服温暖了整颗发凉的心,他滴落的眼泪比你还滚烫,可他就是不肯承认。 他还骂你,“蠢女人,笨死了,干嘛为他这样作践自己,你是没人要了吗?我们杨家的女儿谁敢看不上?热脸贴冷......笨女人,笨死了…...” 你安静地听他边哭边骂,偶尔笑一笑,“少爷,原来你一直都担心我......少爷少骂我几句,等我好了再骂吧......” 杨修睁着红红的眼睛看向你,你也忍着眼泪回望他,你对他说,“我现在有点难过......抱歉少爷......我不想被骂......” 「我有点想被抱一抱。」 你没告诉他。 杨修好难得地通情达理,他立刻闭上嘴,只紧紧握着你的手,眼泪要掉不掉,偶尔还很小声地吸鼻子,和你相比说不上谁更狼狈。 杨修的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道身影,你对他弯了弯眼睛,无声打招呼。 师尊。 左慈慈悲的目光落在你脸上,他的面容一如既往,温柔恬淡,你曾经想过什么时候他能为你皱一次眉毛,伤一回心肠,想过或许很久很久以后,可没想到就是今天。 左慈的眼里泛着你以为看错了的怜惜,还有一点点你看不懂的情绪,他走近了些,你看清楚了。 他的目光在拥抱你。 人心难猜,仙人难懂,你刚被伤了的心,被他们的心疼一点点地试图拼起来,笨拙,但很真挚。 原来就算不是爱情,也能感觉到被爱啊。 这真是,意外...... 被握着的手在发抖,惊动了敏感的小猫,杨修随意往脸上一擦,连声问着怎么了,是不是难受、是不是很痛,他要出去叫大夫,翩飞的衣袖被你紧紧扯住,他回头一看,你在捂着脸哭。 安安静静,不惊扰任何人,好像以为被全世界抛弃,在无人问津的地方难过地准备赴死,却突然被告知:你也有爱你的人哦,他们都很关心你哦,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和他们在一起哦。 杨修自诩厉害的嘴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什么话都显得那么苍白,于是他闭上嘴,安静地趴在你身边,听着你压抑的喘息,努力感受你难言的痛苦。 我想分享你的喜怒,以后你就不用一个人难过,我和你一起分担。 他原先的位置被纯白的仙人占据,左慈雪白的睫毛在颤抖,不知道是风在戏弄,还是心在作痛。 他闭上眼,静静感受你的悲伤。 如潮水涌岸,打得树叶猝不及防。 过往的伤痛已然发生,时光无法回溯,人只能往前看。 今后的日子,他会护着你。 你是他的...... 如雪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 广陵王端着药碗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难得一见的人,“史君?您怎么......” 十几年不下山的仙人敛起担心的神情,笑着面对他的好孩子,“好孩子,最近还好吗?看样子瘦了不少,一定很辛苦吧。” 广陵王露出罕见的亲热的一面,对着从小养她长大的长辈笑道,“不辛苦,史君一路从隐鸢阁过来才辛苦。” 她很贴心地告诉他,“她没事,魂魄有些不稳,师尊在帮她了。” 史子眇点点头,手里的东西捏得紧了紧,他往房间里走,广陵王替他开门。 里面安静得很,各干各的事。杨修靠在床头握着你的手,垂眸望着睡着的你,左慈在窗边望着外面翩飞的小鸟,好像在想事情。 他们一进去,两人都望过来,你睡得浅,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意识还没清醒,就听到一声温温柔柔的呼唤,好担心,好像许久不见的小鸟,在飞了一圈后湿漉漉地回到家,听到了第一声温柔的呼唤。 “......史君......” “好孩子,我在。” 你的视线中出现了好久好久不见的身影,真的是,好久好久不见了。 你孩子气般又叫了一声,“史君…...” 不厌其烦地回应你的呼唤,“我在呢。” “你在吗......” “好孩子,我一直在。” 真好啊,都在。 或许终其一生想要的,其实一开始就有了。 你握紧了妈咪温暖的双手,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妈咪不会推开你,妈咪对你说,“好孩子,养好了身体,就跟我们回家吧。” “左君给你换了新的屋子,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你抱紧了妈咪,“嗯!” …… 两天后,你能下地走动了。 杨修一直跟在你身后,扶着你的胳膊,生怕你扑地上,你笑起来,“少爷好像要顶替我的位置,照顾人的能力要比我强了。” 杨修嘴硬,“少贫,回去后还是要回弘农去,你的籍贯还是我给你上的。” 你哦了一声,想着这辈子自己居然成了河南人。 你问他,“少爷,袁夫人这些年还好吗,袁氏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你们有没有被牵连?” 杨修说,“除了本家那几个不安分的,袁绍袁术闹分家,袁基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外,一切安好。” 你在想,自己忙着谈恋爱都快忘了权力斗争,真是没脸看,明明在江东和孙策在一起的时候是近水楼台,到头来一个也没问。 脸被轻轻扯了扯,你看到杨修脸上淡淡的坏笑,“你要是那么关心这些,干脆也别去西蜀,跟我回去得了,母亲很想你。” 你努努嘴,把脸蛋从他手里救下来,“会回去的啦,我先答应了史君嘛…...” 杨修哼着,悄悄握住了你的手,把脸偏过一边去,只留下泛红的耳朵对着你。 太阳很好,从来没有在益州见过这样好的阳光。 这样好的日子,一点风吹草动就显得格外突兀。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给我抓住他!要活的!” 尘土喧嚣,那是极速奔跑带起的风沙,杨修把你挡在身后,但是效果甚微,跑在最前端的那道影子还是牢牢扑在了你的身上。 “姐姐!姐姐!!妈妈——” 你皱眉望着在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的男人,杨修愤怒的呵斥和手忙脚乱扒拉他的壮汉都没能影响到他,他把头埋在你肩上,像蛇一样死死缠住枝干,死也不愿下来。 他哭着,“妈妈.…..爹爹做错事都是爹爹的错.…..你不要丢掉我.…..不要丢掉小酒坛子…...” 你对他说,“我不是你妈妈。” 他大哭,“你就是!你就是!我只有你一个妈妈!我是你的小酒坛子!”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在做什么?” 大动静惊动了妈咪,他身后跟着左慈和广陵王,妈咪看你被困,有些着急地上来扒拉,“孩子,你先松手。” 像是魔咒一般,被一群人追打,刀枪都劈不开的手臂,在史君一声劝阻下,先是一愣,然后缓缓放开了你。 张鲁站在一边,不停拿手擦眼泪,另一只手紧紧拽着你的衣角,生怕你把他丢掉。 史君仔细观察了你,知晓你没事后,转身看向张鲁,不一定清明的眼睛顿时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伸出手,“辩.…..辩儿?” 张鲁突然哭得特别大声,他撕扯着本就沙哑的嗓子,哭得特别委屈,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猫,“你们不要丢下我.…..我很听话呜呜.…..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不要抛弃我…...” 史君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一刻钟前被人喊打喊杀的妖孽,只凭着心里的冲动,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他摸着张鲁乱糟糟的头发,上面还有被打出来的一片片血迹,心疼得无以复加,“不会的,不会抛弃你,不会不要你,好孩子,不会的......” 你听见小广对左慈说,“那是当时的刘辩......” 左慈道,“怨恨,此刻便消了吧。” 师尊说得对,你看向张鲁,他的眼泪不再是怨恨的产物,在史君的怀抱里,迟到了经年的爱意在闪闪发光。 你抬头仰望高悬的太阳,对身边的杨修说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杨修把你的手牵回来,把头轻轻点了一下。 第49章 第 45 章 张仲景收回手,顺便带走搭在你手腕的纱。 “没事,多喝几副药,我写张方子。” 你的视线跟随他走到书案边,手腕翻转,不一会儿就写好了一张,然后抬头四顾了一眼,最终交给了站在你身边的左慈。 估计是看上去最靠谱的一个。 忙着给你补身子而去厨房施展才艺的妈咪,在窗边跟胖胖的绣球争执减肥的小广,一边和你贴贴一边大啃水果的张鲁,对给你望闻问切的张仲景从头到脚暗暗挑剔的杨修,一直安安静静用仙力温养你魂魄的左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对左慈笑了笑,“谢谢师尊。” 他如雪睫毛下碧如翡翠的眼睛温和注视着你,被看得有些心跳加速,你赶紧挪开视线,望着被屋内荒唐场景无语得想翻白眼的雪媚娘,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笑。 眼波流转,好像看到了左慈低垂的眼帘,看上去有点无言的委屈,心里顿时一软:虽然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但是他是左慈啊。 刚吃了爱情的苦,还是不要再吃了,于是你坚定地守住本心,决定当好左慈的乖徒弟:“左君,我是不是落下了好多功课呀,我一定好好学习,一定不让您丢脸!” 坚定得仿佛要入党的决心,让左慈的表情愣了愣,他似乎没料到你会突然这么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被张仲景叫走了。 广陵王回来的时候疑惑了一会儿,问杨修,“发生什么了,师尊怎么这么......沮丧?” 杨修才不管这些,他只关注你被那个头发戴环的男人叫走了,笨女人这么听话做什么,说过来就过来! 你抬头笑,“张先生,感谢您医治我。” 雪媚娘依旧干干净净,浑身不染一丝尘埃,整个人漂漂亮亮又医者仁心,光是站在那就让人心里舒服。 他垂眸看你,对不爱惜身体的患者总是难保持好脾气,这你能理解,但是当雪媚娘要求你每天晚上都去他那接受针灸治疗的时候,你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是被一下子打得支离破碎。 你很怕打针啊!!“能、能不能不扎?” 他瞪你!!“不行。” “我会让左君督促你。” 你下意识地否定,“左君那么忙,怎么会记着这些小事。” “你的事,他会在意。” 「所以我就不麻烦大家啦。」这种话没能说出口,他轻飘飘又理所当然的语气压倒了你所有说辞。 “......非扎不可?” “对。” “我怕疼!” “忍忍就过去了。” 伸出的尔康手无奈悬在空中,绝望地目送张仲景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 好一颗无情的雪媚娘! “好孩子,站在这儿做什么呢?这个姿势......好有意思呀哈哈......” 你扑进妈咪怀里,把即将到来的绝望和恐惧统统化为拥抱妈咪的动力,你使劲蹭蹭,妈咪被蹭得笑呵呵,“好啦好啦,乖孩子,给你和张鲁做了鸡腿哦,咱们进去吃。” “鸡腿?什么鸡腿?好吃嘛?” 张鲁一口一个,鸡腿吃进嘴里的时候两眼嗖地发光,“好吃!!!” 他一手一个,两秒一口,暴风吸入的速度看得你叹为观止,手里突然出现一只鸡腿,张鲁睁着亮晶晶的小狗眼,嘴里鼓鼓地哼哧,“妈妈......吃!好吃!” 你看着手里烤得像块炭的鸡腿,冒着张仲景杀回马枪的风险,一口咬下! ...... “妈妈!!妈......哇妈妈!!!” “我好像......啊!放错盐了,那是砒霜......” 最后一根针收尾,你颤颤巍巍地收回手臂,死死护着它。 真疼!! 听到左慈和张仲景的声音。 “体内有巫血,切记饮食清淡,不要乱来。” “......吾会让史君不做点心。” “饭也别做。” 一阵让人心慌的沉默,风吹动窗帘的声音哗啦啦的,窗棂挂了一串风铃,铃音像百灵鸟一样动听。 你听到张仲景难得情绪外露,“又是巫血。” 左慈默了半晌,轻叹:“那种情形,也是没有办法。” 是啊,干吉先生说到底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总不能抱怨人家用的方法到底好不好。 说起来,干吉先生自初到益州一别就再没见过了,他还好吗。 门开了又关,半边脸的光线被一道身影遮住了,顺势抬头,你很懂礼貌,乖乖唤着,“师尊。” 眼睛倏然睁大,左慈轻拂一下衣摆,在你床边坐下。 你还是第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近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都能闻到。 你笑着轻轻说,“师尊身上香香的。” 头上突然一动,有一只手抚摸着你的头发,手指温柔揉着,轻轻按在当初被歹徒扯着头发撞破的伤疤上,他的声音很轻,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受苦了。” …… ……不对劲。 如果以前能听到这一句,你一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觉得终于苦尽甘来,终于有人懂你的委屈和难过,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是现在你不会这么天真了。 师尊怎么会突然和你这么亲近,不是你疑心重,只是......这不太合理。 毕竟已经习惯被讨厌了。 难道因为是左慈,所以才这么温柔吗? 可是左慈也是无为作风,怎么会管你的事情,他或许只会觉得这些都是你人生中该经历的。 所以,很奇怪。 你小心翼翼地笑,“不呀,我还活着.…..就很好。” 没有预想中的释怀,对话还没结束。 “吾应该.…..去寻你回来。” ......很不对劲啊!不要.….!不要这么说话啦.…..突然的关心真的很吓人...... 你焦虑得不想再听,骨子里的回避型人格应景出现,你侧过脸,有些躲闪地低头,“师尊不要说了......没什么的,多亏了师尊我才能活着,能再见到大家,我已经很满足啦。” 月亮悬得很高,隐鸢阁是绝好的观赏胜地,和过去一千个夜里的月亮没什么不同,依旧那么皎洁明亮,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及。 头顶的手一顿,过了很久,久到你以为又伤到了别人的心意,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毕竟关心是很难得的东西,再怎么也不能辜负,于是你赶紧揉揉脸,扯出一个紧张的笑,装作很开心。 “谢谢师尊,这几天辛苦啦,我送您回去吧,今晚月亮很漂亮哦,咱们还能去看一看......” 你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面对眼前无动于衷的左慈有些无措,你的声音有点颤抖,“师尊......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动了,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你纠结在一起的手,温柔地安抚着你的情绪,他轻轻一握,你的手被裹在手心。 “若是能多上心一点,或许就不会是这样。” 左慈的样子,真的像被打疼了翅膀的蝴蝶,让你产生了强烈的错觉,他说的每一个字在你耳里都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您是在.…..自责.…..吗?” 原以为只是靠不住的胡思乱想,“我开玩笑呢”的万能尴尬缓解方法还没能使出来,他一句淡然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一句“是”,彻底把你的CPU干得直冒黑烟。 你愕然道:“......什么?” 你的长辈,师傅,梦中的心上人,爱了你八百年的男人,他漂亮如翠玉的眸光注视着你,认真得仿佛在回答誓言的一句“是”,竟然让你产生了荒唐至极的念头。 仿佛就在说,在说—— 啊......真的是疯了吧...... 仿佛就在说—— 「对不起。」 第50章 第 46 章 “若吾能多教你些,分出心思看着你,应对的方式能多一些,也许就不会被这样对待。” 左慈素日清冷的嗓音此刻柔和得不行,仔细听还有一点淡淡的苦涩,尝出了后悔的滋味,说到底,还是不上心。 他叹,“吾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傅。” 小广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刚结束一日的冥想,睁眼后短暂的朦胧还没有消失,让心脏酸涩的消息一下子涌入耳朵。 「周瑜来信,人不见了。」 他用了很多阵法,天地之大若要找一个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即便是他,也废了很多时间和力气,才在很远的益州找到了你,被困在幻境里,还不愿意出来。 他感应到那股和当初梦里一样的情绪,他只在很久以前的过去短暂地拥有过,并不羞于谈起,他知道爱是什么。 就因为不是一无所知,所以看到你为他人沉沦疯魔,他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你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等,在等什么,他说不上来。 他只想,说说话。 小巧的手悄悄探出,扯了一下仙人宽大的衣袖,仙人的视线落到素净的脸上,月光如雪,肤如凝脂。 他映出你含笑的神情,听着你说话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好听。 你对他说,“怎么会这样想,师尊是很好的师尊,我很喜欢师尊,师尊就是,就,很好很好的师尊!” 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说的话也笨得不行,一个劲夸左慈很好很好,搞得好像只会说这四个字。 你嘴笨到有点咬舌头,“师尊对我超好的,就是我.…..不小心把师尊给的灵石弄丢了,对不起师尊…...” 你听得一声轻笑,手被执起,手心温柔地放进一件东西,你惊讶得睁大眼睛。 “这,您找回来啦?” 左慈颔首,“在下游寻得,顺着残留的痕迹找到了你。” 你珍惜地摸摸它。 左慈抬头看了一眼微月,他垂眸望你,“你休息罢,吾走了,明日再来。” 说完就起身。 “师尊。”你急忙出声。 “我.…..我送您!” 左慈侧身回应,“不必。” 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想送您。” 你从床上下来,两步跑到他身边,以往和他总是保持恰当的前后距离,此刻好像在不言中烟消云散。 左慈一直是个温柔的人,他纵容着你难得的任性。 他垂下的手被你大胆牵住,就像当初牵哥哥一样,你努力散发着乖巧无害可爱的亲近。 哪知落在他们眼底全然变成另一种意思,而你对此一无所知。 或许受了月色氤氲的洗礼,心思也变得细腻活跃,有些话说出口就特别自然。 “还是第一次和师尊一起看月亮呢。” 你像画本里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只在他身边留了一些孩童的稚气,未经雕琢的璞玉生来就是至宝,你生来就很好。 主动握着的手被反客为主,左慈心里突然一晃,他握紧了你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你消失的痕迹。 “你会回去吗。” 你一愣,有些怔忪的眼神落在他并不平静的面容上,“什么?” “回到那个世界,回到你原来的地方。” 左慈把日日夜夜算来的天命,一点点地问出口,不能看破的天机,为你破一次又如何。 会走吗?会离开吗?会毫无留恋吗? 对这个世界,对他......会吗? 你好像听懂了,想了想,垂落的发饰叮叮当当,碰撞出你们都喜欢的声音。 月色很美,人也很美,左慈自那夜如梦初醒地数着日子,他的心思,全部化为一片一片的落叶,铺满了整条小路。 “倘若真有那一日,我会接受吧,只是我想啊......” 你主动贴上左慈的手心,感受爱人说不出口的情意,误会也好,矫情也罢,至少现在炽热的两颗心,一定不会离得太远。 “师尊不要忘了我呀。” …… “晚安?” 你解释,“就是好寐,祝师尊睡个好觉。” 左慈想了想,竟学着你微微弯起眼角,轻轻地说。 “好,晚安。” 你回到屋里,把映着皓月的窗户关上,回头被吓了一跳,两步走到床边盯着躺得四仰八叉的人,有些无语。 “......你怎么在这?” 他眨眨眼,一脸乖巧。 “妈妈,我们一起睡!” 你拒绝,“不行,回房去。” 作势要把他拉下来,他死死抱着床单不松手,嗷嗷喊,“我害怕!害怕打雷.…..妈妈…...” 你想了想今晚连风都没刮多少的天气,打断他乱扯的借口,“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睡。” 张鲁哭着喊,“史君给我的屋子太远了,我不挨着妈妈睡不着!” 你施力的手放下了。 “......你踢被子吗?磨牙吗?说梦话吗?” 张鲁摇头三连,摇成了拨浪鼓。 他把被子一掀,把你拉进了被窝里,里面被他的体温染得暖烘烘。 困意顿时席卷而来。 你闭上眼,等到庄周约你看蝶。 突然旁边的人开口。 “身体没有痛。” 你睁开眼睛看他,他像被丢过一次的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委屈和不安,他抱着你的胳膊,把头抵在上面,你看不清他的表情。 应该有点难过。 “爹爹没有事。” 把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想了半天,终于关联起来:因为有通感,身体不痛的话,刘辩就没有出事。 你嗯了一声,说睡吧。 “妈妈晚安!” 他好像终于完成任务的小朋友,摆脱了故作的镇定,回归了孩子的本性。 “哪里学来的?” “我刚刚听到的!” 好小子,偷听你和师尊说话。 “聪明,睡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夜你感到脖颈被勒紧的感觉,不是很痛,就是有点窒息,你睁开眼想看看,就看到了满脸是泪的张鲁。 “妈妈......抱抱......” 他抱着你,像要把自己埋进你怀中,和你融为一体,永远不分离。 你拍拍他的背,一遍遍地哄,“睡吧,安心睡......” 他终于在风铃响了第三声后停住了哭泣,头一歪,在你耳边睡得很香。 梦里还念叨着大鸡腿。 “鸡腿.…..好吃.…..嘿嘿…...” 第51章 第 47 章 “刘辩好着呢,您别担心。” 史君的担忧被你一句话轻飘飘地驱散,他自从知道张鲁和刘辩之间的关系,就真的放下心来,天天看着啃鸡腿的张鲁乐呵呵。 按他的话说,“好久没见这么不挑食的孩子啦,真好、真好。” 张鲁求夸,“妈妈,我什么都吃是不是很棒?” 你点点头,擦去他嘴角的砒霜。 也不知道什么体质,吃什么都不拉肚子。 杨修的身影出现在窗外,人未到声先至,“什么味道,又在研发火药?” 你赶紧看一眼妈咪,他在和张鲁聊天,应该是没听见,锤了杨修一下,他一脸迷茫,“干嘛打我?” 杨修想了想,“生气了?为什么啊?” 推开凑到面前的脸,腹诽怎么脸那么嫩,你丢给他一句,“自己想。” 杨修啧啧,“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比诗书还难懂。” 他说妈咪的点心是火药,妈咪会伤心的!谁都不能让妈咪伤心! 突然脸被一双手戳破,鼓鼓的脸颊软软弹弹,杨修谓叹,“好像养回来了,不错,本公子给的灵芝灵药就是比普通的好。” 先前有点冒犯的行为他居然没有生气,你的心一软。 “多谢少爷。” 源源不断送进翳部的奇珍异宝让人眼花缭乱,从张仲景也禁不住暗叹奢华和日渐舒展开的眉心可以知道,这些东西真的很难得。 你有了些压力,曾试探着说别送了,被细眉倒竖的小少爷瞪了好几下,一抬手,你赶紧闭上眼,等了很久,预料之中的扇子没有落到脑袋上,他把扇子扔在一旁,手指一点点抚摸着额角显眼的伤疤,居然罕见地沉默着。 你被他眼里的情绪惊得心头一颤。 这种情绪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的回想被打断。 “好啦好啦,本公子以后不说你的仙人的坏话了,这总行了吧?” 杨修用力捏了一把,“小气鬼。” 你看他金尊玉贵的手上被厨具划出的道道伤痕,有点心疼,“少爷不需要做这些的。” 他身上被药材熏染的药味还是很浓烈,他那么一个讲究到挑剔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反而好像习以为常,并乐意继续做下去。 “管那么多干什么,喝你的药去。” “你心疼我不如心疼心疼自己,保护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吗?果然没了本公子的庇护,笨蛋就是笨蛋。” 扎心的言语不痛不痒,你已经进化出钢铁心脏。对付傲娇小猫就得反着猜,要从他们嘴里听出一句真话真是难如上青天。 他在对你好。 在试着对你好。 你感觉到了,你察觉得到。 你才不是笨蛋。 一味的付出和逃避,都是不正常的状态,感情是有来有回的东西,付出就渴望着回应,哪怕是等待了八百年的左慈,你也不信他不奢求一份回应,广陵君的身影,一定一遍遍在千年轮回里出现。 仙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凡人。 倾尽心血的对象倘若值得你的爱与珍惜,必然不会让你的心落至谷底。 初见面时情急窘迫下的言语,被脱口而出者遗忘多年的喜欢,居然被另一个人牢牢记在心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迟到多年的心意已经生长发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幻化成花。 你最近是走了什么桃花运,怎么个个都开始珍惜你。 你撑着脸端详他,杨修被你看得不好意思,磕磕巴巴地问:“看什么......” “少爷变了好多哦,好像不那么讨厌我了。” 杨修复杂地看着你,许久才道:“什么话......” 他挤在你身边坐下,你被他宽大的衣服圈在窗棂边,闻到他身上混杂了药味的熏香,一时间有点晕呼呼。 伤疤好像被轻柔地触碰了一下,软软的,好像是一个吻。 灵魂的颤栗从心底涌出,你怔愣地摸了摸脑袋,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就亲上了?这就亲上了? 你记忆里还是他怼天怼地又怂又乖的孩子模样,转眼就跟个男人一般深情隐忍了? 啊??? 杨修:“傻了?啧,本公子怎么就看上你了!给点反应啊!” 你:“哦哦,那个,我......” 杨修期待:“嗯?” 你:“谢、谢谢少爷喜欢?” 杨修:“......” 他的眼神好可怕,你缩了缩肩。 …… 每日一扎雪媚娘时间到。 你不怕疼,但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针一根根扎进皮肤里的过程,每次都害怕得把脸埋进臂弯,直到张仲景说好,你才敢抬头。 嘴里被塞了一样东西,嚼了嚼,甜味从里面弥漫开来,你的心霎时暖暖的。 他真好。 面冷心热的大善人收拾了银针,起身给你捡药,你就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瘦得很,但不羸弱。 你看得出神,他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开口问你:“最近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你回答:“没有,一切都好。” 他不再说话,你想起了巫血的事,便试着询问:“先生,我体内的巫血会不会有一天发作,我会不会变得失去理智?” 这东西好又不好,感觉就是吗啡,只能缓解一时疼痛,真正的病因却根除不了,还有很多副作用。 “我会治好你,别想太多。” 你相信他,“嗯,我相信先生。” 张仲景往你手里放了一个小荷包,你试着嗅了嗅,不知道戳中了他哪个不为人知的笑点,他素来面瘫的脸上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表情。 你猜估计闻味道的样子有点像小狗狗。 张机眼角柔和下来,指着它道:“戴在身上,觉得难受了就闻闻,这是目前有效的缓解方法。” 你想着不能一直劳烦人家,“先生,我听说您过几日要下山救世,我来帮您做娇耳!” 雪媚娘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本座会做娇耳?” 你嗯嗯啊啊半天,糊弄着他,“史君跟我说的啦,您一个人做着辛苦,我来帮您!” 他不置可否,只道了一句。 “本座下午通常在翳部,没人拦你。” 第52章 第 48 章 “娇耳,娇耳,吃了这娇耳从此就娇娇耳耳的啊。” 张机看你像看傻子。 他耳朵那么灵做什么!你那么小声都能听到! 泄愤似地把肉馅使劲往里塞,张机斥道:“浪费,住手。” 瞅着手里白白胖胖的大饺子,拎在脸旁笑着做鬼脸,“我自己吃~” “包那么多会散的,小心破皮。” 你看他做得又快又好,细长白皙的指尖灵巧细腻,做娇耳和做药一样仔细认真,衣袖挽系,那副扎眼的红手套终于摘了下来。 他忽闪忽闪的眼睛不自在地眨着,“你闲着无聊就去擀面皮,别杵着不做事,盯着本座做什么?” 好看为啥不能看,你要是被救济的人,知道吃进嘴里热乎乎的娇耳是仙女一个个亲手包的,不幸福得晕过去也要把饺子皮当传家宝传下去。 你唔唔两下,“这就去!” 嘿咻嘿咻,哼哧哼哧,面皮擀得又厚又大。 和张机一起做事时总很难去想不开心的事情,因为一看到清心寡欲但被亲近沾染就不免露出人气的仙女,心情就会变得轻飘飘。 他不会骂你,不会赶你,不会看不起你,不会伤害你。 无视和嫌弃应该不算伤害吧? 你明明洗了好多遍手啦! 他还是蹙着秀眉一脸看到脏东西的样子,把你像小猫一样叼去洗手池,一点点上手给你洗干净。 仙女真的人美心善。 给你擦手的手帕质地上乘,富贵人家也舍不得浪费的东西,被他拿来给你擦手眼都不眨一下。 张机应该很有钱? 身为隐鸢阁首座怎么也不会穷吧。 他脱了手套的手始终沾染着淡淡的药香,你染上了张机的过往,他的将来或许也是如此。 湖很大,清成一面镜子。湖光倒影映成墨画,鱼儿潜越浮游,尾巴一挑,挑动了君子淑女模糊不清的脸。 淑女想起来一首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君子顿了一下,清冷的眸光拂面而过,仿若未闻其言,把淑女从地上拉起来,踱步而归。 影子拉得长,往晦暗的人间走去。 …… 娇耳送完了,和张机从山下回来的时候简直要累散架。 难民太多,民不聊生,饿得易子而食的人比比皆是,还有人盯上了你,还好他一直护着你。 许是你的的确确付出了很多,张首座心情很好,送你回来还给你燃了安神的香。 香香的,好舒服,舒服得好想睡觉.….. 不行。 你从床上爬起来,回厨房端出热在锅里的一锅娇耳,分别装了好几碗,撑着送去了各处。 妈咪感动得连连说好,高兴得不得了,要是有朋友圈他必然要发个十几二十条夸你;张鲁平时一副什么都啃的胃口看到你的娇耳后激动得合不上嘴,口水流到衣服上了也不动手,他眼巴巴又可怜兮兮,在你再三保证吃完了以后还会做他才嗷嗷大哭地一口十个炫完了...... 杨修今天没来,你把他的加给了张鲁,等他来了再给他做。 师尊已经要歇息了,但一听是你,云帝宫的门闻声而开,他坐在榻上看书,看样子是刚刚沐浴完,身上还有微微蒸腾的水汽,月光沐浴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静静地看着你,面容未改,你却看出来他心情不错。 “过来。” 仙人终于耐不住,开口唤笑得狡黠灵动的姑娘。他接过你的碗,虚虚把你带到对面塌上。 你满足地看着他一点点吃完。 看的书其实不难懂,翻译成白话文就能理解,可是古文的话看着有点累,纠结成一团的样子落在左慈眼里,氤氲出了一漾笑意。 他轻轻说,“我念给你听?” 低醇的嗓音渐渐停下,默了片刻,身上忽然落下一件衣服,你迷朦睁眼,看到了左慈微敞的衣襟。 眼闭得飞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好白.…..不是!好看.…..不对! 你什么都没看见! 被你占便宜的仙子浑然不知,他把一件轻裳披在你身上,关心你的冷热,担忧你是否着凉。 而你居然玷污了这样纯洁善良的仙子,罪过! “不舒服?” 仙子的美貌恍人心神,仙子的声音温柔动听,指尖在你肩上一碰,那处就好像要生出一朵花来,什么花,情花。 啊啊啊怎么会有人对师傅抱有这样的心思!!! 真当了花千骨才发现伦理那一关居然这么难过......小骨敢于说爱真的好勇敢。 至少你现在说不出口。被左慈看似冷漠却暗热的目光注视时,总觉得心里的小九九被看得一览无余,在**和伦理中苦苦挣扎。常常快沦落至欲海边缘时,被一个眼神一句话给拉了上来。 都怪师尊太迷人了!你哪有什么自制力!都怪他! 无论是姬晋还是左慈,太子还是阁主,本身就是个魅力很大的男人。看上去再怎么清心寡欲,在你眼里都是浑身上下散发着诱惑的异性。 他最近还对你不设防,与你相处同从前相比亲近了数不清多少。 “你今天下山了,手给我看看。” 你吓了两跳。 他知道你下山,还知道你被人划了两下,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张机都没发现。 而且他不称自己为吾了。 你把手递给他,他纤长的眼睫动了动,找来好像早早准备好的药膏往那几道划痕抹去,有点痒,还有点疼。 他好像知道你会疼,抹药的动作轻了又轻,末了再仔细看看,然后放开了你。 你道,“多谢师尊。” 他自己收拾了碗筷,沾染了油烟也依旧香香的,好像凡尘的一切事物都沾染不了他,注定只有他自己决定他的去向。 你总是容易多想,简简单单的一瞥一望,就生出了一些难以自抑的情绪。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长生未必是好事,也轮不到你说不好。 左慈活那么久,为了一个承诺,一个念想,他活了那么久。 没有广陵君就没有左慈,没有左慈就救不了昔日的姬晋,你爱的是左慈还是姬晋都不重要,因为什么而爱上他也不重要,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也不会再纠结同一个问题。 用心去感受,用心去发现,如果花开了就轻嗅,鸢啼了就清聆,雨下了就避让,天晴了就开心。 总会有些开心的事情,人不能活得太卑微,也不能过得太痛苦。 仙人抚摸你的碎发,他问道,“在想什么?” 凡人触着锦绣的秀脸微微仰起,把三千青丝送进了他的手心。 “在想您。” 第53章 第 49 章 “想我?想我什么。” 左慈轻笑一下,停留在发梢之间,轻轻给你梳着。 想什么啊,想说又不想说的。 发尾翘起一两根,流连忘返于他的指尖。 “您等到您的广陵君了吗?” 左慈的呼吸一滞,化为齿梳的细指不复方才的灵巧柔软,僵硬得难看,就和他的表情一样,不知道该做何回应。 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脑袋嗡嗡作响,鼻翼随着漂浮的羽睫轻轻翁动,从里呼出的气流都在颤抖。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和面上截然相反,只是仗着你看不见便肆意起来。 “等到了,她来了。” 被十指紧贴的姑娘欣慰地眯着眼笑,把脑袋大胆地靠在他身上,像只羽翼渐丰的小鸟,依恋地投向大人的怀抱。 他的手在你发间,腰被你环住,脸靠在贴近心脏的地方,困意在眼前化为实质,你低低打了个哈欠。 “真好,师尊可以开心一点了。” 左慈把你的身子往上带了带方便你睡得更舒服,他听了这句呢喃眼波流转,眸中有了星辰,面上仍旧保持平静,他轻轻地问,“那你呢,有开心一点吗?” 你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心情和今夜的他一样好,“当然啦,有师尊在身边,什么时候都很开心。” “我喜欢师尊呢,很喜欢很喜欢……”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不快乐……” 呼吸渐渐平缓,声音渐渐消失,月亮隐没在云层间,姑娘安睡在仙人怀中。 左慈打上了最后一个结后松开了你的头发,那里留下了一个小巧的发髻。他手一抬,一只玉簪出现在手心,被他慢慢推进你的发间,最终成了你的一抹点缀。 睡着了也很漂亮。 他还是没忍住,以目为镜,轻轻抚了一下你的脸。 …… “……就是这样,小姐……您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病,夫人很快就能好起来……唉,小姐?!” 家丁的话抛到脑后,你一个劲往屋里赶,麻利收拾了一个包裹后背着就到了山门口,正要开门下山,雪媚娘拦住了你。 “未经许可,不得私自离开。” 他急匆匆赶来,一眼就看到你头也不回的决绝身影,一股气忽地涌上来,也不管为什么没来扎针就拽住了你的手腕。 “你要是想走至少要说一声,这样不声不响地出了事怎么……”办? 怎么哭了? 别哭。 非但没松手,反倒把人拉近一点好看清你脸上的表情,眼泪蓄在眼底,一看就忍了很久。 张仲景呼吸放浅,轻轻擦了擦你的眼角,带下一片湿热,他放缓了声音道,“怎么了?告诉本座,本座帮你。” 你狠狠吸了吸鼻子,拽着他就往前走,哽着喉咙把事情说了大半。 “……我妈妈病了,病了好久……没好……你帮帮我……” 断断续续,夹杂着忍不住的哭腔。 张仲景把埋头小跑的姑娘狠心拽停,用了点力拍两下你的后背,把堵塞的哭嗝打出来后他使了个阵法,眨眼就到了弘农。 你脚下一个踉跄,推开张仲景扶你的手胡乱道了歉,两下跑到阔别两年的大宅院,凭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到了那个曾风雨飘摇的屋子。 里面燃着熏人的烟香。 你扑到她床前,望着床上被折磨得失了往日光泽的妇人,眼泪止不住地决堤。 “……是大……大丫头吗” 你使劲点头,把脸贴近她干燥的手心,手掌微凉,你给她拼命搓热,妄想回她一点温暖,就像她当初给你那样。 “我回来了……娘,我回来了……” 袁夫人眼角有了浅浅的纹路,笑起来尤为明显,依旧风华绝代,你依旧那么爱她。 “大丫头瘦了……等娘好了,给大丫头做骨头汤……等好了……” 你小声地哭,“会好的,马上就好了,医圣大人来了,您一定会好的……” 肩上落下一双手,轻轻撑着你颤抖的身体,你朦胧的双眼回望过去,小声唤着,“少爷……” 杨修低声对你道,“先起来,大夫来了,让大夫看看。” 你赶紧起身,方才落地慌乱崴掉的脚踝此时后知后觉来了疼痛,咬牙站直了身子,你看着杨彪恭恭敬敬地请张仲景进来。 张机瞥了一眼你的脚,蹙着眉开始救治,你盯着他对袁夫人施展望闻问切,多一点你也看不懂了,他最后写下一张方子交给杨彪,开始嘱咐用药。 你绕过他们钻到床边,妈妈已经睡着了。 手向外展开,你将手放了上去,紧紧牵住她。 门开了又关,你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身边覆下一道阴影,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开了口。 “脚给本座看看。” 你慢吞吞地伸出去,他仔细观察,用手轻轻捏一下,你嘶地发疼,他就不动了。 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细细撒在你脚踝,疼痛霎时缓解了很多。你对他道谢,“多谢您,救命之恩一定会还的。” 张仲景置若罔闻,他轻轻抚摸你的穴位,直到你的脚踝没有之前那么肿胀吓人,淤痕还在,好歹不疼了。 他把药瓶塞你手里,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今日起本座亲自来找你,你休要逃了施针和敷药。” 你不在意那点疼,和妈妈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胡乱地点头。 “多谢您。” “不必。” …… 杨修抱着你坐在亭间,对于你慌忙崴脚的行为抱以一贯的态度,先气你又不爱惜自己,脚肿那么大还跑来跑去,然后把张仲景给你的药拿过去,大少爷干起了细心的活。 你悬着的脑袋避无可避,只好靠在他身上。 有点疼,大少爷下手没轻没重。 忍忍吧。 杨修把鞋袜给你套上,然后就把你揽着轻轻摇晃,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下拍你的背,哄着你绷紧了一天的神经。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不都说了么,娘只是感冒,之前那些大夫用药不对才拖那么久,别担心了。” 你点点头,不太想说话,杨修不在意这些,他抵着你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我不是让他们闭嘴吗,怎么让你知道了?” “……我问的。” “为什么问?” 杨修看你不说话,笑得像猫一样。 “想我了?” 他好久没上山了,你很难不去想。 杨修餍足地得了答案,心情大好。 接下来说话做事都有了精神气。 杨彪看他儿子天天忙进忙出活像当代大孝子,感动得险些落泪,他家逆子终于懂事了。 杨修尽心尽力地侍奉,杨彪体贴入微地照顾,你定时定点地熬药,外加医圣尽职尽责地诊治,袁夫人没多久就好了。 那日你推门入内的时候,有人唤了你一声,你抬头就看到袁夫人坐在床上笑着望你。 “大丫头,让娘看看你。” 你扑过去,妈妈的手已经变得温热,是令人安心的温度,一下下抚摸你的脸,心疼地说瘦了瘦了。 “瘦了好看,脸都小了呢。” “在娘心里,大丫头怎样都好看。” 你亲近地贴贴妈妈,把热腾腾的药端给她,妈妈露出一点纠结,问“能不能不喝”,你说在里面放了一点糖,医圣说没问题。 她才捏着鼻子喝下去。 喝完委屈巴巴地说:“再也不生病了,生病一点都不好。” 第54章 第 50 章 你只是按府里的规矩去给客人布茶,踏进回廊的那一瞬间,你和来客都愣了一下。 他刚好放下手中的瓷杯,淡淡的茶香飘满在空气里,懂它的人不会浪费哪怕一滴,他在笑,等着你过去。 你给他们斟茶,然后在客位落座。 袁夫人牵过你,给你介绍仿佛一见如故的来客。 “长兄,这是我家小女儿,大丫头,来叫人。” 有点愣地望着始终对你微笑的男人,你实在喊不出“大伯”。求助般地看向杨修,他有些不明所以,在那无聊地啃瓜子。 他在底下戳戳你,低声道:“好歹给点反应,不然让人觉得咱家没教养。” 你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看着这个男人始终笑意不减,丝毫不在意你的失态,极其耐心等待你的问候,还优雅至极地给你倒了杯茶。 ......好强的威压,长公子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你慢吞吞地张嘴:“见过长公子,长公子安。” 袁基笑意渐浓,颔首回应,声音如同三月细柳拂过耳畔,唤起心底一丝涟漪。 “自当日一别恍若隔世,此去经年,淑女可好?” 你低着头有点躲闪他的视线,小声道:“还好,多谢长公子关怀。” 杨修有了问号,碍于父母主客关系不能直接问,只好揪着你的衣服不让你走,瓜子嗑得更多,听杨彪夫妇和袁氏长公子交谈。 和风细雨下的暗潮汹涌,勾心斗角贴心地与你们小朋友隔开,他们说得隐晦,杨修听得认真,你努力听得认真。 最后散场,你帮妈妈去准备晚上的宴席,长公子的胞弟今夜也会来此做客,你们不能失了礼数,那些士族就会戳脊梁骨。 有本事当面骂,玩阴的算什么。 你想起世家典范袁基连睡觉都不敢侧身的畸形发展就来气,养这么端庄干什么,又不是全天下就一个袁氏是世家,也不是全天下只有一个长公子袁基,端着个破烂身份拿礼教规训人,把人规训得不像人。 煞笔袁氏、煞笔士族、煞笔长老......哎呀! 撞上了一具弱不禁风的身体,反倒是你往后倒了下去,你瞪大眼睛看着天旋地转的天花板,仿佛已经感受到滚烫的热水泼到身上的痛楚,可是没有。 你到了一个茶香四溢的怀抱中。 被你百般维护的可怜小孩如今变成比你还大的大人,他断持着永远挑不出错处的礼数,君子端方地放开你,他柔声道。 “可有受伤?” 你忍着升温的心跳,抚着胸口道:“没有,多谢长公子相助。”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下人悄无声息上来端过你的茶具,人来人往间你听他说,“既然是小姐,就不用做这些事情,让下人们来吧。” 你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有点不自在地挠挠手,“我习惯了,您是贵客,用的东西自然要小心些,旁人做我还不放心呢。” 袁基秋水盈盈的眼神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他道:“让淑女这般劳心,是袁基的不是了。” 哎?你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怎么闻到一股淡淡的的茶香。 他做了一个拂袖的手势,你进入他划定的范围,随他一同往宴厅走去。 这几天府里挂了不少花灯,袁夫人喜欢热闹,你们和小竹三个人兴冲冲在街上买了好多回来。袁基赞美:“这样热闹的光景,难得一遇。” 正常人应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你是知晓他大部分过去的非正常人,你“算命”的技能能让你比正常人多了一颗了解他的七窍玲珑心,他在遗憾未曾拥有也不被拥有的东西。 你仰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庭院,天空都被花灯映成彩色,你们三前几天做的灯笼还挂在树下,杨修还笑你们太矮挂不上去。 没人监视你们,没人干涉你们,没人规训你们。 你其实拥有很多很多的自由。 他不加掩饰在羡慕。 对于袁基来说,浮于表面的情绪很奇怪,但不妨碍你心疼。 抓起大灯笼旁边的小灯笼,支架搭好了就差点燃烛芯,你把它小心折好,叠成一朵满天星送给袁基,他有些惊讶地接过。 明知故问:“淑女,为何......” 你随他的意,率先提出了邀请。 “当年皇城外一别,长公子曾许诺一起赏月看花,不知现在还作不作数?” 袁基眼底的波光氤氲,仿佛霎时开出了花。 …… 虽然这辈子没见过袁术,但那个一见到袁基就高喊长兄且隐隐对除长兄以外的所有人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态度的男人,必然是袁术没跑了。 他冲过来差点把你挤出去,你快速躲在一旁避开他,有点幽怨地盯着他不太聪明的背影,袁基暗暗向你投来抱歉的目光。 唯一在席上的妈妈向你招手,你不去管袁术,蹭到了妈妈身边。 袁夫人给你擦脸,“去哪玩了,脸红成这样,喝点茶。” 该说妈妈慧眼如炬还是误打误撞......与袁基的接触带来的心动还在继续,只要他人还在,与你共处一个空间里,你就难以自抑地不被影响,毕竟你又不像左慈那样清心寡欲。 妈妈摸摸你,“回神了大丫头,在问你话呢,给人家回一个.…..” 你回神,看见对面袁术一脸不满,他满眼看不起乡下人的蔑视藏都藏不住,就算是袁基唤一声“公路”也收不回去。 你有那么多爱你的人撑腰,才不怕他。 “公子有何事?” 袁术嘁道,“你这是对本家和客人该有的态度吗?” 你觉得他对你有敌意,你直觉一向很准。 “抱歉,请问袁术公子有何事?” “你和江东孙策还有没有来往?” 他一言出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妈妈下意识四处看了一圈,悄悄松了口气:今天是家宴,没有什么外人。 你满头问号,震惊他能把风月旖旎放到台面上来讲,有点绷不住语气,敷衍地回答。 “袁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与您非亲非故也无多深交情,您这样贸然询问女子的私事是否过于失礼?” 袁基蹙眉:“公路,太失礼了。” “长兄!”他闹脾气,也压不住火,“你知道那条疯狗最近乱咬人吗?以前还能拴绳子牵着,现在根本拉都拉不住!孙坚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就是她。” “简直是疯了,我就该把他剁了喂——” “住口!”“公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你的怒喝完全盖过了袁基的喝止——轻飘飘的阻止管他是不是真情假意,你是真的抑制不住怒火。 “孙氏父子好歹是您的部下,您不该这样侮辱他们。” 袁术见你还敢和他对呛,憋了好久的火气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他讥讽道:“还袒护起来了,你那好男人坑了我多少回,他爹还装得忠君老实,实际背地里不知道在谋划什么,这也叫部下?叫他疯狗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后悔这段时间真的没怎么关心时局,真要你说屁都放不出一个,心里后悔死了,面上依旧得保持冷静。 妈妈有点被吓到,你抱着她,低声道别担心。 “您今日闹这一出是想做什么呢?” 袁术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姊妹被牵连,直接指着你说。 “你若不想杨家遭难的话,我要你今日起入我幕府为我做事,作我牵制孙策的一枚棋子,我要孙家永远站在我这边。” “想清楚再说话,同意的话杨家不会有任何损失,不同意的话,你一个养女算什么东西,杀了你易如反掌。” “你答不答应?” “我不同意,大丫头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姐就好,哪里要参与到你们这些事情中来,她不是养女,她就是我的女儿,我不许你这么样说她!” 怀里的妈妈气到发抖,她从来没见过这般蛮横无理的行为,然而这些已经算是温和的了,至少没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同意。 可哪怕对面是本家的公子,她也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护你。 袁基低叹:“公路,休要咄咄逼人。” 袁术不满:“长兄!我哪有!” “你答不答应?一句话的事磨磨蹭蹭个什么劲!” “吵什么呢?本公子在外面就听到了,这不是家宴吗搞那么严肃干什么?” 杨修扶着袁夫人坐下,安慰她:“娘,别生气,为他生气不值得。” “他、他…...” “我不是来了吗,别急别急。” 安抚好了妈妈,杨修牵过你的手朝对面的袁术道:“知道你们本家厉害,可没想到现在都已经上门欺负人了。” 袁术气上来了,“毛都没长齐就别参与大人们的事,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竟也值得你们这样袒护.…..” 他平日骂袁绍骂习惯了,现在已经脱口而出。 “学不会怎样说话的话不如让长公子来谈,你多喝两盏茶降降火气比较好。” 袁基按住还想再说的袁术,示意他闭嘴。 随即行了大礼,面子上做足了功夫。 “公路愚钝冒犯了诸位,袁基代他向诸位道歉,赔礼也会按时送上,还望诸位能够接受。” 做做面子罢了,没什么意思。 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想好了没?跟了袁氏你必然吃不了亏,荣华富贵什么没有,何必要与我们反着来?” 他自信罗列加入袁氏后有种种好处,越说越上头,到最后坚信你会投入他们,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如何拿捏孙策施展他的宏图霸业...... “不。” 袁术怀疑他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你抬起头,面不改色。 “我说,不。” 条件很好,十分诱人,就算是你也曾有一瞬间想加入他们获得荣华富贵。袁氏很会算计人心,可他算漏了一点。 你绝不会成为孙策的拖累,永远也不会。 第55章 第 51 章 好像受到极大的侮辱,袁术脸色一变,立刻向你冲来,你推开护着你的妈妈和杨修,坚定地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能把你怎么样?就算不做杨家的女儿,原本就是孤身而来,孤身而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是广陵王就不被尊重吗?没有权势就能任人欺负吗?人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是软弱到骨子里的人,也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 何况你并不软弱。 “不识好歹的东西,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你跟了左慈那么久也不只想着谈情说爱,从前和孙策一起时他怕你受伤也倾囊相授了许多,刘辩给了你对敌人要狠下心的勇气,你如今面对一个袁术根本不会怕。 张机说过,捏这个穴位最疼。 袁术爆出高昂的尖叫,你默默捂住了一边耳朵,另一只手更加用力,袁术忍着哭腔叫长兄。 袁基有点着急,上前来劝架,被杨修有意无意地挡住,君子端方的表面快维持不住,一声“请淑女放手”几乎听不出一点点夹的意味。 你看着袁术:“我就一条命我不怕你,大不了不做小姐,我就跟弘农杨氏没有半点关系。你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 袁术愤恨道:“到手的富贵你不要,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你用力一捏,他几乎要哭出声。 “既然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该知道我不会背叛他,要我做卧底,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小看我们之间的感情。” 用力一甩,袁术被你甩到地上,狼狈得很。你想起来了什么,蹲在他面前,扯住他的头发。 从进屋开始被劈头盖脸打压的憋屈此刻控制不住地冒火,你不是圣母也不是善人,惹了你还要笑脸相迎简直是天方夜谭。 “觉得我是女人好欺负是吧?觉得我没人撑腰好拿捏是吧?辟雍学宫没能教你的,我来给袁公子上一课,女人绝不好惹。尤其是我这种无根浮萍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可没什么底线。” 袁术被你突然变脸吓得一愣愣,他无助地望向袁基,你把他的脸掰回来,“看着我,看你哥有什么用?不是你要和我谈吗?谈啊,来好好谈。” 火气全化作捏住他脸颊的手指上,他疼得皱眉,眼里竟然蓄了眼泪,你笑他:“还是个男人呢,男人流血不流泪,我都没哭你哭个屁。” 一只手强硬地把你拽起来,你闻到了那人身上特有的茶香,没忍住轻轻翻了个白眼,纵容他这个时候护短的行为。 袁氏永远一家亲,就算内里闹成什么样,在外人面前总是一致对外。 亲密的接触只是一瞬间,触之即离,他的手离开你的身体,随即向你行礼,你何其有幸居然能受汝南袁氏长公子如此大礼。 他急切又无奈的话语传入你的耳朵,听出了他刻意隐藏又刻意流露的旖旎情愫,他微微低下的身子柔弱如絮,一举一动都好像演练了千百遍,做到了茶艺的完美呈现。 他是懂得怎样消磨人的怒火。 “公路言行无状,冒犯唐突,袁基代胞弟向淑女谢罪,来日定会将赔礼送至府上,望淑女原谅他一次,日后定不再犯。” 话说得好听,袁氏的话信三分都算多的。 你总算意识到权利固然是第一位,可倘若没有权利,武力也能解决很多问题。 怪不得江东喜欢动手,效果确实不错。 杨彪进来了,看你们剑拔弩张又貌似风平浪静的模样,什么话也没说,只招呼着入座开宴,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都没发生过。 你顶着对面仿佛要把你戳穿的视线悠闲自在地干饭,妈妈做了一堆你爱吃的菜,才不要因为某些讨人厌的事情败胃口。 他们在谈战事,在谈时局,在谈你不太感兴趣的话题。 可原本不感兴趣的东西,在听到孙坚战死,尸体被扣不返江东的时候,脑袋是嗡嗡作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乔乔淑女,这是我从隔壁县带回来的水粉胭脂,我看那些贵女们都在用,那我们也不能少!」 「这把宝剑你喜不喜欢?喜欢就拿去,让伯符教你用剑。」 「我年轻时候可比伯符那小子差不了多少,你问问他娘,没准伯符还比不上我哈哈哈.…..」 「和伯符好好的,他遇上你是他的福气,有什么事我和他娘给你撑腰,我们无条件支持淑女!」 嘴里的东西味同嚼蜡,脑袋里突然想起来从前与孙将军仅有的寥寥数语,记忆里那么鲜活,如今却那么可惜。 死死揪住大腿上的肉,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没有谁能听到在意的人的死讯还能无动于衷,何况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 “......他不放,孙策就跟疯了一样,长兄,你给我想想办法。” 你开口:“那就放啊。” 交谈声一停,他们扭过头看你,袁术皱眉:“你说什么?” “人是你派出去的,你不该为部下收尸吗?还是说你不敢?” 他又炸了,又要冲过来,你无视他无能狂怒的样子,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 “你不是要和我做交易吗?我就和你做个交易。” “你有什么资本和我们谈?不过是个女人,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袁术气到炸毛,“还敢说交易?你有哪门子的资格谈…...” “公路,稍安勿躁。” 袁基一出声,袁术就闭了嘴。 “你要什么?” “把孙将军的尸首送回江东。” 袁基不作声,他在思考。 “只要你能同意把孙将军送回江东,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使劲挠着手背,说实在的,你也没有把握他愿意和你做交易,毕竟你的资本实在太少。 “就算我.…..要你,你也愿意吗?” 袁基秋水盈盈的眸光落在你的脸上,明明是严肃的谈判场合,他却好像在廊前赏花一样自在。 你突然笑开了眉眼,袁基神情一滞。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啊,何来这般说法?” 袁基看着你自然地仿佛什么芥蒂都没有的模样,接过你讨好般倒来的一盏茶,他望着你近在咫尺的面容,虚假的笑容里多了一点真实的兴趣。 他微笑着接过你的茶杯。 第56章 第 52 章 他说的太暧昧,你答应的时候并非全然不动心。 作为可攻略对象之一,太仆袁基,长公子袁基,汝南袁基,爱人袁基,无论是哪一个,始终都是袁基。 与你秋湖赏月,冬夜看雪,诉言忧困,做着你带他私奔的美梦,何尝没有哪一个瞬间打动过你。 喜欢就是没有道理,就算他和你玩心眼,你也还是喜欢他。 没有心眼的袁基就不是袁基。 能与他拉扯的你也很厉害。 可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失去了和他的婚约和势均力敌的身份后,他会不会把你利用得一点渣都不剩。 你被迫提起十二分精神和两百个心眼,与他隔着一盏香炉相对而坐。 他不说话,只是笑着望你,目光偶尔柔情偶尔犀利,你掩饰性地喝口茶,然后率先开口。 “您昨天就答应我会帮忙的,孙将军的遗体会运回江东。” 袁基颔首,往你茶杯里添茶。袖口花纹繁复精致又低调奢华,说话慢悠悠,柔柔弱弱,一不小心就会被骗过去。 “既答应了淑女,就不会食言。” “还是淑女,信不过袁基......” 不怪男人喜欢茶里茶气的女人,男人茶起来一样蛊惑,你对袁基低敛的眉眼没什么定力:“我信,自然是信的。” 相顾无言良久,你又忍不住开口:“您要我做什么呢?既然要我肯定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不如给我透个底,让我有个数?” 你万般不想给袁氏打工,就算能和袁基近距离接触也不想。好不容易脱离了打工人队伍,是一点也不想回去。 可是如果能让袁基出手帮忙,你怎么说也愿意。 袁基轻轻眨下眼,笑容让你晃了晃神。 “不会让淑女去做危险的事,只须.…..陪在我身边就好。” “当总裁的秘书?” 袁基疑惑:“总裁,秘书?” 你打哈哈,“就是女官,您要我做女官吗?” 袁基手撑着脸,眼中倒映你的身影,带了点丝丝缕缕的笑意。 “袁基只是小小太仆,没有资格封女官。” 你被他放松的姿态感染,也放松下来,身体趴在桌子上,往他那边靠近了一些,对上他眼里的一汪秋水。 袁基也不躲,就这样看着你慢慢靠近。 “你的眼睛真好看。” 莫名其妙冒出这么句话,袁基挑眉,“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它,淑女是第一个。” “可能碍于你长公子的身份不敢说。” 你把下巴埋在袖间,抬头望他。 “很好看,真的。” 一上一下,却丝毫没有压迫感,袁基安静地注视你,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翻涌着你看不透的东西,你想,看不透就看不透吧。 眼角一弯,你对他露出一个笑。 至少你是真心的,他若能知道你的心意,也能珍惜你,那就最好。 …… 安抚好了炸毛的修猫,你随他们去了汝南。 袁基算是个好上司,没有996不说,对你天天明里暗里催他赶紧帮忙的行为也不生气,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交给你的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琐事。 比如,帮袁基整理公文资料,帮袁氏往外寄信收信,帮袁府打理内院事务,帮袁基制止三天不打架就难受的袁绍袁术。 每次下人惊恐来报公子们又打起来了,袁基的表情永远是淡淡的,温温柔柔地让人带你们去了现场,轻的让你上去把打红眼的俩傻子拉开,重的他自己动手,再一一施以惩戒。 长公子的情绪永远很稳定。 要是你天天书房不见熄灯,睡觉还不能侧身睡,早就暴躁得想打人,袁基好像不是人类,一点正常人该有的负面情绪都没有。 灭人欲终究物极必反。 你偶尔会给他做夜宵,大半夜躲过下人溜进他房间,他惊讶得尚未出声就被你捂住了嘴,素来端方典雅的长公子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你把他拉到里间锁门,然后把篮子里的绿豆汤递给他,“熬夜会上火,来喝点汤。” 意料之中:“袁氏族规,一日…...” “一日二食,过午不食对吧?那你今天吃了多少?那么点!还没我多!” 你朝虚无缥缈又时时刻刻捆绑袁基的族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整天活得那么规矩干什么,现在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又不会去长老那告你晚上吃夜宵,所以快吃快吃,我还做了点小饼干,快吃…...” 袁基犹豫不定,你直接把东西塞他手里,看他还是不动,就把饼干往他嘴里塞,袁基惊恐无助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被你圈在怀里强迫着往嘴里塞饼干就好像被逼迫的良家子,你得有多大的定力才没忍住真上手。 你只是让他吃一口然后就放了他,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足足摆了一桌。 你挠挠头,“好像有点多.…..没事,吃不完等会给袁术送去,他饭量大还在长身体。” 袁基一顿,不动声色地说:“公路屡屡破戒,还是不必给他送了。” 你“哦”一下,然后自顾自吃起来,出于私心你给自己做了很多。 袁基看了手里的饼干很久,最终还是轻轻咬了一口。 你问他:“好吃吗?” 你烤了好久的,要敢说不好吃下次再也不做了! 袁基轻轻点头:“嗯。” 你看他心情好像很好,烛火映照下原本就保养得当的脸更加诱人,没忍住凑近了点,袁基柔柔地望着你,不说话,眼里却好像在问:「在看什么?」 你喃喃道:“真好看…...” 袁基笑起来:“淑女很在意面容呢。” “美貌只是你众多优点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长公子不也很注重保养吗?” 袁基垂眸,“君恩如流水,容色再美也终究短暂,可若是连容貌都难以入眼,袁基还有什么能吸引良人…...” 你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他好像被你大胆的行为吓住一般,定定地望着你,听你对他说。 “没事啊,除开容貌和身份,你还是袁基。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失去了脸和身份就不再爱你,只要你是袁基就好。” 你捂着脸笑望暗暗藏在心尖上的长公子,你一直一直都很想告诉他。 “只要你是袁基,就有人会一直爱你。” 袁基的心一颤,生平第一次感到心慌,运筹帷幄的长公子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抗拒这股陌生的情绪,全然不受掌控。 他干涩地笑着,“是吗?” 为什么你能这么笃定地点头,告诉他:“是的。” 他不明白。 为什么? 第57章 第 53 章 袁基往前走两步,听到身后悉悉簌簌像小动物一样的动静,没忍住回头看看,正好对上你眨巴眨巴的眼睛。 你讨好地对他笑,轻轻拉扯他衣服下摆,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袁基视线拂过你与他衣袖相织的地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打谜语,直接了当的说。 “已经上路了,公路派人护送回去。” 你眉宇间的忧虑霎时消散殆尽,向他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喜悦的情绪丝毫不掩饰。 “多谢长公子,多谢您!” 你看他神色平静,有些试探地开口。 “我能不能一起去?” 袁基暗暗扣紧了食指,面上风平浪静。 “你现在是袁氏的人,汝南与江东关系并不好,为了你的安危,还是…...” 心头一凛,他莫非想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不行!怎么可以! “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孙策不会伤害我,他怎么会伤害我?” 又来了,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笃定。 袁基忍着心头的烦躁,压抑着绝对不该出现的情绪,袖口遮掩下的手指已经攥出印子,他勾起一抹莞然的微笑。 “人心难测,谁又说得准。公路间接让他失了父亲,仇恨必然不会轻易化解,今后只会越来越难。” 长公子拂开你攥紧他衣袖的手,然后轻轻握住它。 “先别走吧,时局动荡,天要变了。” 你看着站在廊下的你们,明明是同样的位置,袁基却站在阴影里,阳光照不到他的身上,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 你不满意,把袁基一扯,平时总在你面前装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被你突然的举动惊到差点显出原形,但他忍住了,任由你把他拉到太阳底下,他看见你张开了双臂,在拥抱太阳。 你把他的手也举起来,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做着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袁基的长老们要是看到了不得活活气死,你想想就忍不住笑。 袁基问你笑什么,你说:“我在想怎么气死他们。” 他一直不明白你对长老们莫名其妙的敌意来自哪里,他不开口,你也不会想起要和他解释,一切态度都体现在行动中,自从你来了,袁基每天都在打破规矩。 按理说他应该制止的,如果是因为杨氏女的身份就放纵你任性,那也未必太小看他,他只是从每日与你相处时不为人知的破例中,获得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由而已。 他不想承认自己贪恋你身上自由的味道。 你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他身上也仔细拍拍,“晒晒太阳杀菌消炎,还能补钙,老得也慢。” 手下的人僵住了,你顿时反应过来,赶紧找补:“我是说,缓解骨质疏松、那个,总之不是说你年纪大!你别多想!” 年纪大的人安慰你,“我没有多想。” 可是看上去要哭了是怎么回事!很没有说服力啊! 你想破了脑袋憋出一句:“没事,年纪大了也有人喜欢你。” “真爱不就那么回事儿,看对眼就行了嘛。” ……提什么不好非提年纪,这下他更是不让你走了。 那怎么办?你不跟去的话,谁知道袁基到底有没有真的帮你,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 纠结了好几天,你还是不放心。 不行,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你拿出揣在怀里的心纸君,轻轻吹一吹,心纸君摇摇晃晃地抖了抖,然后慢悠悠地立起来。 你小声开口:“师尊?你在吗?” 那边静了片刻,熟悉的声音传来。 “吾在。” 你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第一次主动找左慈帮忙,总有种欠人情的感觉。 “我想去江东,您能帮我吗?” 按理说应该有点忐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股莫名的自信,左慈会帮你。 果然,他答应了。 “谢谢师尊!那您......哎?!”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屋内就多了一个仙气飘飘的男人。 你扑到他怀里使劲蹭蹭,左慈脸上染了一层绯红,“胡闹,松手。” 你嗅够了他身上安心的香气,听话地松手。 左慈没有生气,只是好像有点不自在,师尊也会害羞,跟你这城墙似的的脸皮一比可薄多了。 他好像精神不太好,声音很轻,“现在就可以出发。” 你赶紧摸了摸自己,发现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然后乖乖地站在左慈身边,准备看他施阵。 他布阵的手势很漂亮,你没忍住悄悄比划几下,左慈看见了,话语中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日后吾会教你,要好好学。” 你认真点头,眼前一闪,眨眼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你发现师尊不见了,有点慌,“师尊?师尊?” 怀里的心纸君扯了扯你的头发,你低头一看,他摸摸你的脸。 “吾要闭关,不能在俗世久留,暂且送你到这吧。” 你这才想起来刚才左慈的不对劲,顿时担心起来:“您没事吧?受伤了吗?还是、还是.…..莫非是仙——” 左慈温柔地打断你,你听到他镇定的声音就渐渐冷静下来。 “吾没事,一切正常,别担心。” 心纸君两只短短的手一起摸你的脸,左慈隔着千里之外安抚你的情绪。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如遇危险,吾定会出现在你身边,不必害怕。” 你双手捧着心纸君,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你的手心,没忍住亲了亲他,心纸君脸红得好像熟透的樱桃,簌簌落了几瓣花。 “弟子惭愧…...” 左慈笑了:“你今日唤我,我才能在闭关前见你一面,何来惭愧。” 他低低叹道,叹息传入你的心扉。 “分明是,幸运。” …… 寿春,时隔几个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你踏上从前未来得及与他一同走过的街道,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中弥漫的悲伤。 你身上金光闪闪的服饰太显眼,随便找了家店铺换了身衣裳,挑衣服的时候听见掌柜在说话,在惋惜孙将军英年早逝,吴夫人丧夫守寡。 你直接往孙府奔去,门丁认识你的脸,看你跟看鬼一样,赶紧跑进去通报,没人拦你,你往里跑,看到了同样向你奔来的孙策。 “伯符——” 你好想他,你好想他。 拥抱已经不能诠释你的思念,你直直吻了他。 肆意放纵间,感到天上下了几滴小雨,有些碍眼,你想将它们拭去,睁眼却发现,那一滴滴的水滴,是孙策的眼泪。 这个傻子依旧没有学会闭眼。 你稍稍离开他,抵住他追来的亲吻,仔细地注视他的眼睛,然后在他盈满泪的眼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你对他说:“我好想你啊,你想我吗?” 孙策没有说话,热烈绵长的吻就是他的回应。 他把头抵在你的颈窝,那里积攒了一汪银河,爱人的眼睛是珍珠,落下的眼泪都是星星。 那么高大威猛的男人此刻在你怀里脆弱得仿佛一张纸影,轻轻一吹就消散而去。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有默契地离开,给小少主留了一块小小的空地。 在这里他可以脆弱,可以哭,可以悔恨,可以愤怒,怎样都可以。 你抱紧他,抚过他的长生辫,心里有了片刻的庆幸,你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你在想:「幸好不是你。」 幸好,不是你。 第58章 第 54 章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你看这是什么.…..哇,是孙水母的哭哭珍珠!” 你把他的眼泪从眼角抹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然后在他面前哇地一打开,好像施展快乐的魔法,孙策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他吸吸鼻子,再次亲亲你的脸颊,你依赖地抱抱他,然后拍拍他的手,“放我下来。” 他听话,始终牵着你的手,被激动和悲伤感染的喉咙发出不太清晰的响声,带了点嗡嗡的意味。 他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欢迎回来,乔乔。我很想你。” 你看他大张开的双手,银河洗礼过的眼睛透亮清澈,倒映着你的样子,你在他眼里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从前那么那么想要被喜欢,被重视,被偏爱,如今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现实。 你在前几日突然想起来的那个约定,他好像并没有怪你失约。 他还是没忍到你去抱他,自己俯下身,高大的身体把你包围得严严实实,你听见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太好了。” 「太好了,你还爱我。」 你听懂了,体贴地回抱了他。 院子里摆放了一具棺材,你在上面看到了袁氏的族徽。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袁基没有骗你。 你喉咙有些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偏过去,轻轻咳了两下。 你不怕见尸体,也不怕见魂灵,从前见过的,一开始就见过的,不足为惧。 孙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挡住你的眼睛,他把你带到棺材旁,你听见克制到骨子里的咬牙切齿。 今晚月亮好圆,明月明月,千里共婵娟。 孙策抚过棺木,一把把袁氏的印记扯下。 你的视线从月亮落下,看着光秃秃的木棺,突然生出了一点荒唐的念头。 你听见他在说:“父亲早年给自己买了一副棺材,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为什么,我问他‘爹,你为什么要买这种方方正正的东西’,还有…...‘娘为什么在伤心’,我爹跟我说,他希望我永远用不上,一辈子也用不上。” 孙策的嗓音喑哑,月光照在他晦暗的脸上,你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胡子拉碴,半点形象也没有。 “那副棺材现在在爹娘房里,娘给它擦得干净,就等着给爹换套衣服,然后好好下葬。” “原本以为尸体要被扣很久,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送回来,现在天不好,好在没有发臭。” “爹能体体面面地走。” 你安静地听,视线一直落在你们相扣的十指,偶尔他说到动情的时候,你就会轻轻摇一摇。 摇一摇,烦恼都跑掉。 摇一摇,以后都安好。 你听到虚空中无言的叹息,好像有人在注视着你,抬头望,只看见一汪星河。 离开的人都会化成一颗颗星星,其中肯定有一颗是总是笑盈盈的孙将军。 其实,死亡不可怕,你不怕死。 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今夜过后,一切都要靠孙策。 他不再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终究要卷入波诡云谲的漩涡中去了。 父母的绿荫散了,孩子们要长大。 他定定地望着父亲,是否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 时年二十六.…..时年二十六.….. 你对这个数字真是恐惧。 如果能有长命百岁的药,你一定会去求,如果只能退而求其次,你也希望他能走得慢一点,和你一起的时间再久一点。 心头恐惧跳跃了许久,然后渐渐消散成一缕云烟。 你握紧孙策的手。 总有一天都会离开的,死亡不是终点。 而什么是终点,你会找到答案。 …… 吴夫人憔悴了好多,这是你看到她的第一反应。 和妈妈一样的年纪,和妈妈一样喜欢你。 她看见你的一瞬间眼里有了光,被抱进怀里的时候,她身上的馨香酸涩了你的鼻尖,拼命忍住落泪的冲动。 一下下拍你的后背,一点点问你的近况,听到你过得很好,她很开心。 “咱们囡囡长大了,变厉害了。” 你眨眨眼,往她怀里钻。 没多久听到了蹬蹬蹬的脚步声,门哗啦一下跑进来两只小猫,其中一个小点的哇一声就扑过来,抱着你嗷嗷叫。 “嫂嫂!嫂嫂嫂嫂嫂嫂!嫂嫂你怎么才回来啊啊啊啊啊啊” 哭那么伤心,应该不止为你。 吴夫人没有喝她,孙策也安静地看着妹妹,孙权看不清表情,一屋子的人都模糊不清。 只有悲伤那么真切,闭眼也能看到。 …… 袁基的心纸君居然出现在你床头,半夜三更坐在那盯你看。 你与它遥遥相望,绿豆小眼看不出情绪,仗着他本人不在,你戳戳它的脑袋。 绿豆小人说话了。 “淑女可安好?” 他在阴阳怪气,你皱皱鼻子,敷衍着:“很好呀,有吃有喝,还很安全。” “看来袁氏苛待淑女了,是袁基的不是。” 绿豆小人跳到你手上,装模作样伤心起来。 “长公子何出此言,您对我那么好,感激都来不及。” 瞌睡被赶跑了,你干脆躺在床上把心纸君拎起来,看它短短的小腿胡乱蹦哒。 “与心上人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你歪头,“长公子若不和殿下有交情,您的心纸君又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您早就料到我要走,对吗?” 袁基不做否定,就是肯定了,居然这么坦然。 那你也坦然一把。 “长公子,多谢您。” “淑女以什么谢袁基?” 你想了想,“等我回来了,您来定。” 那边安静了很久,心纸君违背了主人的意愿,长长地呼了口气。 “夜深了,淑女休息吧。” 你叫住他,“您别熬夜了,也早点睡。” 要挂断的时候袁基突然叫住你,说了一句有点听不懂的指令。 “淑女莫要在外待太久,下月中旬前务必回来。” 指令是好懂的,只是感觉不太好。 离下月中旬还有二十天。 想做的事情应该都能做好,他还算贴心。 第59章 第 55 章 “啧,没良心的,才几个月就装不熟。” 你看了眼被突然出现的人扰乱到乱飞的头发,无奈无奈又无奈。 “哥走路没声,吓到我了。” 莹白的手指在你头上翩飞,好像把你的头发当做了琴弦,三两下就捋顺。 你等头上的动静结束才回头,对上那双漂亮到让你失神的眼睛。眉眼一弯,你带了点点甜甜的笑意。 “哥哥。” 周瑜面无表情地听到你这声,轻挑下眉,往你脸上捏一把。 “不是我自己上门,你想不到来见我是吧,之前谁说的喜欢,谁天天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我后面,移情别恋了?对我失去兴趣了?” 好难得听他说那么长一串,他叨叨说完后烦躁地又在你脸上捏一下:“还走神?看来是真对我没兴趣了。” “没有,哥哥乱讲。” 你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看见后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环住他的腰暗暗撒娇。 认为自己失去兴趣的哥哥不太满意。 “做贼似的,你抱了又能怎样。” 腰间一紧,你被他拉到胸前,手下意识抵在他肩上,还是被他吓了一跳。 “别!” 下巴被摘起,周瑜如玉容颜近在咫尺,他裹挟住你的视线,目光实在离不开他,你听他嗓音喑哑,估计又抽了不少烟。 还不止。 “......哥,你喝酒了?” 没有立刻回答,他在你耳边吹气,弄得你头痒痒心也痒痒。 你心起歹念,把头一偏,刚好撞上了风花雪月。 他是真的美。 说不清谁碰了谁,只记得视线交缠的瞬间,分不清彼此的呼吸。 你一定是个滥情的女人,同样,你也一定是个深情的女人。 何况好像,揽住你腰间,把你按在桌上吻到差点窒息的周瑜,才是动情更深的那个。 “妖精。” 你承认,“我是。” 周瑜笑了,在你唇边狠狠吻一下,你听到他在骂:“左慈那个老东西,都教了你什么…...” “不要说他。” 肺里艰难呼吸着空气,看似君子的外表下简直就是个流氓,怪不得能成为江东的二把手,什么阴的狠的都他来干。 你喘气的途中还不忘维护师傅,“师尊对我很好,不要说他。” 他啧道,按在你腰上的手渐渐用力,就像砧板上的鱼,你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剥皮抽筋。 酒气有点重,他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实际上不知道醉没醉。你撑起身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把他惹得受不了,一下把你摁在身下。 还很贴心地护住你的脑袋。 他俯下身,覆在你身上。 不动了。 你与他头发纠结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你与他十指相扣,小指紧紧勾住你的小指。你与他气息交缠,交换着浅浅的呼吸。 他与你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你放任自己在他怀里休憩,和他一起度过一段难熬的醒酒期。 等醒了后,就去厨房做碗醒酒汤吧。 好不容易从他怀里钻出来,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去厨房做好了醒酒汤,端回来才发现原来做少了。 屋里出现了一个阔别已久的身影。 你看着熟悉的红色衣服,不是记忆里的青衫浅绿,也不是那年冬天的绛红贵气,只是一袭官服,附带了江东特有的红色而已。 可是人依旧是那个人,少年依旧意气风发。 只是多了一点难言的落寞。 你紧了紧喉咙,还是开口唤一声。 “伯言。” 站在书桌前的单薄身影闻言一愣,似乎是没听到,你再次喊了一句:“伯言,是伯言吗?” 少年避无可避,终于在你的等待里回了头。还是熟悉的正直,熟悉的目光,熟悉的面孔。 他向你行礼,规矩到挑不出一丝错处。 “吴郡陆逊,见过乔淑女。” 叙旧的想法渐渐消失了,你琢磨着那句带了颤抖的尾音的乔淑女,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他或许不想回头了。 是有些伤心的发现,感觉好像一瞬间被独自抛到了过去,那段闪闪发光的记忆,最后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守护。 「没关系。」你这样想。 没关系。 不是所有人的记忆都那么鲜活漂亮,不是所有人的过往都拥有美好的念想。 所以没关系。 只要他不再那么讨厌你就好。 你鼻尖动了动,嗅到了敏锐的气息。 “你也喝酒了?” 是笃定的问句,陆逊被你问得有些慌乱地解释:“一点点,周中郎将说只喝一点点…...”他咳了两声,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酒香,你毫不留情戳破他拙劣的借口。 其实按照周瑜的性格,未必是借口。 不管怎么说,人多了一位,可醒酒汤只熬了一碗。 少年手里攥着一大叠文书,规规矩矩站在醉倒在塌上的中郎将面前,看样子好像还要进行一番报备。 你叹气,不愧是伯言。 都快倒在周瑜身上了,哥哥会用琴砸人吧。 赶紧醒过来!清醒一点! 你把碗端过去,扣住陆逊的脖子,不顾他红成番茄的脸,把一整碗汤给他灌下去。 公文掉了一地,无处可放的手不敢碰到你的身体,只能无助地悬在空中,最后无力地垂下去。 他望着你,突然有一点想哭的冲动。 也只是一点,当你抬头仰望他,眼里的倒影清澈地映出他的模样的时候,心里蓦地又软得不行。 你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一点脆弱,多了一些快乐。 当年他没法给彼此一个体面的告别,如今久别重逢,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弥补? 这是藏在他心里深深的遗憾。 其实他不怪你,真的。 酒气上来,他吸吸鼻子,难过地想。 只是没来得及和你说。 “伯言.…..伯言啊…...” 你在唤他,他逐渐清醒的大脑不再混沌,顺从地低下头,看到了你认真注视他的眼睛。 姑娘离开他之后,好像过得还不错,长了点肉,脸上也总带着笑容,他其实很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很像那日你们一起看过的梅花,花开的时候,他总是想到你。 可是山里没有梅花,他的世界也没有你。 你发愣地看着无声流泪的好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不哭,能说「别哭啦,久别重逢应该高兴」吗,还是摸摸他的脸,给他擦掉越来越多的眼泪,维护他此刻的尊严? 你做不出最优解,一向都如此。 思考了片刻,你只能从怀里掏半天,无奈发现没有想要的东西,然后想用干净的袖子去擦眼泪的时候,哭泣的少年身形一动,一张轻飘飘的物件翩翩落入掌心,你和他瞬间呆住了。 他也不哭了,和你一样看着它发呆,盈盈的眼眶干涩地瞪了柔软的布件许久,始终不敢面对你的眼神,你也没有注视他。 只死死盯着那块曾从你心口落入尘泥里的手帕,此去经年,又被人仔细珍藏着,再次落到了你的手上。 你还能说什么,你什么也说不出。 造化弄人。 你突然也想哭。 第60章 第 56 章 人应该拥有很多自由。 有肆意在阳光下奔跑的自由,有选择人生该走哪条路的自由,有勇敢追求所爱的人的自由,有痛苦后能够逃避喘气的自由,而现在情绪上来的时候,也有允许流泪的自由。 几滴眼泪,就已经包含了无法解释的所有。 莫名其妙闯进你房里的两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在小心翼翼地给你擦眼泪,看上去比你还要痛苦。 他用比从前粗糙许多的袖口轻轻点去你的眼泪之后,局促不安地等待你的发落——当年亲手打落的手帕,现在又被你亲眼目睹,他愤怒之下使出的浑身力气一定把你的手打得生疼,你也一点没说。 他的心思如今全暴露了。 你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办.…..陆逊想。 说话,陆伯言,说话。 你突然笑了一下,含着眼底的泪,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的滑稽。 五指合拢,又张开,把布料揉皱了一角。 当然要物归原主。 “还你。” 他呆滞地接过,看着你蹲下收拾了一地的文书,然后起身还给他,你越过他往身后走去,那里开始有了一点动静。 慵懒的嗓音带了些许喑哑,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怎么了?” 你说:“被烟熏了,眼疼。” “给你吹吹。” “哥你快起来,你压了我的书。” 哥哥?妹妹? 你对上那双震惊的双眼,有点疑惑:周瑜没解释? 你疑惑地想回头,突然觉得耳边一热。 睡散了头发的男人在你耳边吹气。 “兄妹游戏私下玩玩得了,我哪突然蹦出来一个妹妹。” 什么意思?咯噔一下,他当着陆逊面捧住你的脸一下子覆盖,视线有意无意朝石化的陆逊看去。 「看什么看?」 「有伤风化!」 「哦,那就别看。」 你哪知道他俩眼神交流了这么多,费力挣脱后头也不回地下榻冲出门,还不忘把碗顺走。 怎么在人前还这么、这么…...! 周瑜站起来,比陆逊还要高一点。 他几乎是俯视地,带了一点毫不掩饰的不满:“好喝吗?” 陆逊原本想赶快离开,当他的手指碰到重新回到怀里的手帕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他突然不想了。 直视自己的上级,永远是他的不卑不亢。 “回中郎将,她在里面添了糖。” 他说:“很好喝。” 周瑜气得想笑。 厨房一向不是你喜欢的地方,但是不可避免经常要待在这里。 把洗过的碗放到一旁,拿抹布擦手,突然发现手上有一道口子,很浅的红色。 也不疼,准备就这么不管了,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攥着手腕,强硬地拉到来人眼底下。 他看得仔细,你也看得仔细。 “仲谋,好久不见。” 孙权没有表情,只翻眼看了你一下。 你突然想起来:“你的小马.…..对不起哦。” 手腕紧了一下,他淡淡地说。 “没关系。” 你盯着他盯了好久,久到他有点不耐烦,不自在地问:“你在看什么?” 你说:“你好像长高了。” 孙权一愣:“什么?” “真的,长高了,比我都高了。” 你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垫脚用手比了比你和他的身高,在你这是头顶的高度,在孙权那就抵到了他的额头。“你看,就是长高了。” 两只手举在头顶,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他的表情,看不见的东西总让人心慌,所以你想把手放下来,可正当这么做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抱了过来。 他张开了双手,把你的腰揽入怀中。 下意识挣扎,抱你的人命令你。 “不许动。” 你想:怎么占便宜还不许人动? 就要动! 你使劲挣扎。 他一动不动。 说话也四平八稳的,一点也没有登徒子的心虚。 要是你没看到他通红的耳朵你就要信了。 别人都无所谓,孙权是他的弟弟,你实在不敢想要是被人看到了会是什么样子。 “放手,你也不想你哥看到吧?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我吗,干嘛突然这样…...” 腰间的手僵了一下,你抓紧机会就要溜出去,结果又被抓回来,后腰死死抵在灶台上。 眼前一黑,他有些冰凉的手覆盖住你的视野,这下子真的什么也看不见,温热的气息和手里的温度成对比,一下下轻轻扑在你脸上,有点痒,但更多的是背德的心虚和不安。 为什么和周瑜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却止也止不住地想要逃走.…..这要是被人看见小叔子和大嫂厮混在一处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天呐你不要活了。 因为不是亲兄妹所以谈不上骨科,可这是实打实的亲小叔! “你赶紧放手,趁没人看到我可以当今天什么事都没…...” ......唔? 小巧的柔软灵巧地钻了缝隙,在你最后一个字落地之前堵住了言语的出口。少年青涩的动作和他的年纪一样,看似再怎么成熟稳重,实际上一戳就破防。 你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就立马放开了你。 视线突然得到了解放,还没适应完暂时的光亮,睁眼时人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 抬手摸了摸嘴唇,红肿得有些发热。 这下连口脂也不用上了。 他为什么要吻你?刚才和先前种种进行对比,怎么也不能支撑他的行为动机。 横冲直撞,还咬了一下舌头。 属什么的.….. 舌尖触碰到牙齿,发出嘶的一声。 疼。 第61章 第 57 章 “你和他以前怎么认识的?都说来听听。” 周瑜淡淡地问,手不安分地搂着你,捧着公文看得认真。 被禁锢在榻上的感觉不好受,你试着挪一挪,跟看你笑话似的,总当你摸到案角的刹那又被一把拖了回去。 “我们以前是同窗。” 周瑜挑眉:“庐江那个学堂?” 听他丝毫瞧不上的语气,你想起来他曾是辟雍学宫的学子,就好比哥哥是985,而你是普通本科。 你不乐意起来,怎么还搞歧视?普通本科又怎么了?你的校友陆逊可是优秀得不能再优秀! 好歹也是认认真真正儿八经入的学,要不是没有机会,你没准也能考进辟雍!不乐意地动来动去,腰上被轻轻拍了一巴掌。 “好了,别乱动,起了反应你负责。” 你一听这话立马不敢再动。 嗫嚅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你可是哥哥…...” “我是个男人。” 噎住,想半天,再说一句。 “可我在外面都说你是我…...” “别天真了,乔儿。” 被打断了。 “你在我眼里从来就不是妹妹。” ...... 天可怜见最开始真的只是想当妹妹。 哪里让他有了错觉啊! “看哪呢,看我。” 脸颊被温热的指腹捏着,对上了周瑜微蹙的眉眼。 你觉得他在引诱你。 “不当哥哥,当情哥哥,好不好?” 你眨眨眼。 “乔儿,我买了房。” 再眨眨眼。 周瑜忍无可忍,在你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蠢。” 摸脑袋,又有一只手给你轻轻揉着,你嘟囔。 “脾气好差。” 脑袋被摁了一下,喑哑的嗓音变得更为低沉,夹杂着隐隐的情绪,但并不觉得危险。 像**一样。 “那就得有一个脾气好的来治我,你说是不是?” 你靠在他肩上,有点逃避地闭上眼。 “现在说后悔是不是有点晚?” 紧贴的胸膛传来闷闷的笑声,听起来竟也像悠韵的琴音。 男人一锤定音,堵死了你微弱的念想。 “没错,太晚了。所以回头什么的,千万别想。” …… “乔乔,你在干什么呀?” 你把剪好的纸花放进袋子里,把它系在孙策的腰封上。 孙策左看看右看看,硬是舍不得放手。 “这是你亲手做的.…..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是吗?你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突然觉得有些亏欠他,人家对你是掏心掏肺的好,却连一点东西也没送过。 你对他说:“这里面是我做的护身符,戴在身上,希望护你平安。” 孙策真不打算把它放下了,感动得一塌糊涂。 “乔乔,你真好。” 你把他拉到院里的秋千上坐下,孙策儿时给弟弟妹妹做的秋千,做工精良,两个人坐上去都没有问题。 孙策脚一蹬,你被他揽着,随着秋千的晃动翩飞起来。 他还捧着那个小香囊不放。 你感受风拂过脸颊的温柔,伸手抱住他。 秋千颤抖了一下,你刚被吓得想睁眼,孙策就在你耳边道:“别怕,我抱着你呢。” 你闻言便缩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总能让你安心。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很快乐。 太多的没必要去想,纠结再多也不如他在你身边停留一刻。 享受每一寸时光就好了。 没准明天就.….. 呸呸呸,晦气。 “乔乔,你什么时候要走呀?走之前一定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 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一声“嗯?”,被阳光晒得迷迷糊糊的脑袋有点没反应过来。 孙策在你额心亲吻了一下,像抱小孩一样把你抱着,絮絮叨叨的声音像从天边飘来的摇篮曲,你听得只想睡。 “其实,不止袁术在江东做埋伏,我们这边也有对面的卧底。” “你为我做的事,爹的事,我都知道。” “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啊,袁氏吃人不吐骨头,普通人避都来不及,怎么会往里跳。” “我什么都做不了,连保护你的机会也没有。” 你好像听到了什么不想听的话,皱眉在他怀里动了几下。 孙策适时停下,在你后背轻轻拍着,等你慢慢放松下来,他才搂紧了你继续道。 声音很轻,又好像怕你听到。 可他希望你知道。 “你是乔乔还是其他什么人,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我只认和我一起在王母庙许愿的姑娘,我只爱说爱我,说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姑娘。” “我只爱现在在我怀里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姑娘。” “你那么喜欢我,为我做了那么多,希望我长寿,为我的生死担惊受怕,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我怎么舍得让你不快乐。” 粗人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喜欢一个人的示好就是陪她打架,送她喜欢的东西,随叫随到,天晴了一起约着上山打猎,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东西,到了心爱的姑娘这里都不适用。 身子弱不爱打猎,性格平和不好斗,不喜欢使唤人,偶尔还有点被人使唤的不良习惯。 刚见面的时候,对你的印象就总是在菟丝花和蒲柳丝之间不断转换,柔柔弱弱刀都不喜欢提的姑娘,惹急了也会龇牙咬人。 你情绪化的时候,他总能想起当初毫不留情咬下的那一口。 其实他一直觉得不应该把你当成菟丝花。 你明明那么坚强。 他见过大乔了,就在你消失后不久,在广陵见到了她。 从水里捞起她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你所有的恐惧来源于哪里。 命中注定是很难改变的东西。 有一瞬间他真的生出了一见钟情的念头。 她快要呛死了。 要救吗? 死了的话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救呢。 他不知道,他迟疑了,他没有动手。 自然也没有赶尽杀绝。 于是她活了。 她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充满戒备地盯着他,而他只是在她对面生起火,盯着跃动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换衣服的动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过了一会儿,视线里出现了汉室服装。 「你为何不趁机杀了我?」 他终于再次望向那张摄人心魄的脸,脑海里却浮现了另一张面孔,那张脸哭得让人心痛,一想起来心就扯得生疼。 鬼使神差地,他对面前的女人说。 「你长得,像我初恋。」 广陵王:? 第62章 第 58 章 “几点了,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舍不得。” 抱你的人收紧了披在你身上的衣服,你闻到了衣服上残留的梅香。孙策鼻子动了动,展出一点点欢喜的笑。 “你换皂角了?好香。” 深秋时节昼夜温差大,身旁的男人身子始终暖暖的,像炉火一样燃烧。 嗓子有点痒,你忍了又忍,还是轻轻咳了两下。 他立刻紧张起来。 “冷不冷啊?身上难受吗?是不是着凉了?” 额头覆上他的掌心,他抱紧你在测温度。 你扯住他的袖口,轻轻摇摇头。 “我很好。” “你别紧张。” 你浑身说不出的乏力,大抵是吹了风,最近也是生理期,这个时候每一寸肌肉都泛酸泛疼。 你无力地把头抵在他肩上,说话有气无力,努力地提着气说话。 “肚子有点疼…...” 话音刚落,裙摆就腾飞而起,腿弯被牢牢抱着,他贴心地让你靠在他的胸前。 轻盈翻转间,他带你回了卧室,把你放到了床上,盖上被子。 他不见了,转身走了。 经期绵绵密密的疼痛消磨人的意志,神经撕扯而辗转反侧间,你努力睁眼寻找他的身影。 去哪儿了.….. 垂下的手被接住,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他捧起你的手吻了一下,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气息,心都暖起来好多。 “我在呢。” “乔乔,靠着我,坐起来一点。” 腰上温柔地受到一股温暖,他把手搓热了扶着你起来,唇边抵住了温热的白瓷碗,你闻到了红糖的味道。 心间某一块地方塌陷了。 “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回答,专注地让你喝完大半碗后擦干净你的嘴角,碗放到一旁,他把你抱着靠在床头,手捂着你的小腹,像施魔法的魔法师,一下子疼痛好像消失了好多。 “小的时候,尚香第一次来,吓得抓着我哭。” “爹娘都不在家,仲谋也出去上学了,家里就我俩,我被她吓得要死,差点以为妹妹要没了。” 你扯扯嘴角,往他身上蹭了蹭,示意他: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忍着想哭,把尚香背着跑到了爹娘那里,我爹一看我俩哭成那个样子,尚香身上还有血,以为谁趁他不在欺负了我们,差点没拿刀直接杀回去,还好我娘拦下了。” 你闷笑,扯得身上疼,孙策也在笑,用温热的大手暖你的肚子。 “我们后来就懂了,前几年妹妹的布锦还是我去买的,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就开始避嫌。不过该懂的我都记得,你看,这就派上用场了。” 你看他把玩你的手指,他的大拇指一点点在你每根指头上划过,所过之处留下了他的痕迹,所有痕迹汇聚成了他的眼睛。 他专注地望你,你也回望他。 然后,你歪了歪脑袋。 他噗嗤一笑,凑近你,闭眼。 你脑袋里突然回想起自己的话。 ——亲吻,是要闭眼的。 故意不动,故意看他憋不住气,直到他委屈睁眼的刹那,终于如愿以偿。 你流血的这几天,自然不好长途跋涉。 整天就缩在屋里,天气好就去晒太阳。 长公子偶尔会来催。 「身子不适的话,就先休息吧。」 长公子那边传来茶盏碰撞的声响。 「我等你。」 他说。 你挂断了心纸君,有点心戚戚。 袁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但是压迫感一点没少。 门边传来脚步声,你把心纸君藏进衣服里,袁基的小手还在外面,你小心翼翼地给他塞进去。 没有进来,来人站在廊下,轻声的问候好像怕惊扰到你,和你藏心纸君一样小心翼翼。 你笑了一下。 “伯言,你可以进来的,不用站在外面。” 那边局促了好久,还在纠结应不应该进,就撞上了回来的孙策。 鸦雀无声,你心提了起来。 外面两个,里面一个,留在你们记忆里的画面实在说不上美好。 你怕他俩打起来,顾不上小腹依旧撕扯的疼痛,费力穿上鞋,一点点往外面挪动。 挪到门边,没有看到想象中惊心动魄的修罗场,只看到抱臂冷笑的孙策和不惧回视的陆逊。 “......别打架,不许打架。” 孙策表演了一个当场变脸,他揽过你,话却对着陆逊:“怎么会呢,我最爱和平了。” “只要他不动手,我就不动。” 陆逊脸色有点发白,握书的指骨也在用力,你轻轻拍下孙策的手,把他推进屋里。 “哥哥说有公文要我带给你,你快去看。” 委屈的叫唤从身后传来,你狠下心不去管。 “快看哦,等会我要给哥哥回复。” 你牵过陆逊的手,他颤抖了一瞬,你顿了顿,还是继续牵着他走远。 走到太阳底下,身上顿时暖洋洋的,不适感消散了好多。 你松开了陆逊,他的手下意识有回握的动作,你装作没看到。 欲言又止,他还是主动开了口。 “我听说你.…..如今还好吗?” 听说?这种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陆逊有点躲避你的视线,他轻轻咳了咳。 “我见孙策熬了红糖。我曾也有妹妹,我知道。” 家人......说到了敏感的话题,你谨慎地保持沉默。 你盯着太阳映照下的两道影子,有点无话可说的无措。 他是来关心你的,作为朋友的话,应该要感谢。 不管怎么说,先道谢吧。 “谢谢.…..” “我…...” 同时开口,你和他都止住了话。 你示意他先说。 他歉疚地望你一眼,然后鼓起勇气拉过你的手,把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放进你手心,然后像被烫到了般立刻缩回去。 你看着手心的小金鱼,眼睛倏地发光。 “哇…...” 琉璃质地细腻,在太阳底下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边角不是很细腻,看得出来有很努力地打磨过。 “这是伯言做的吗?我好喜欢。” 陆逊点点头,他一直都在很紧张地观察你,直到亲耳听到你说喜欢,才暗暗长舒一口气。 “喜欢就好。” 他要走了,来见你本来就是忙里偷闲,硬挤出来的时间。 你挥手送别他,回去就看到孙策没个正形地坐在案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公文,眼睛一直往外面瞅。 直到你进来了才眉开眼笑地迎上来。 你把公文打包好,回应了黏黏糊糊的爱人。随后敲响了哥哥的房门,把东西往他桌上一放,不小心就看见了一旁显眼的古琴。 “居然还在?” 周瑜往旁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你把琴抱起来,轻轻抚了一下,断琴的声音还是让你这个外行听得皱眉。 “这琴应该不能用了,哥哥换一把吧。” 怀里一空,琴被他抢走了。 “谁说用不了,别乱讲。” 你看他像抱宝贝一样抱着已经被断过一遍的旧琴,抚摸琴身的样子仿佛手指下是他最爱的那把绿绮琴。 “可它就是坏了啊.…..不如给我回去弹着玩。” 被哥哥白了一眼。 “送我的就是我的,你还想拿回去?” 你小声抱怨。 “当初又不珍惜,这琴老贵了…...” 周瑜一怔,抚琴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扯扯他的袖子,“哥哥?” 眼前一晃,突然被紧紧抱住。 你听见压抑着情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压抑得嗓子发紧,听起来喑哑得有点难受。 你听见他在道歉。 他说。 “当时对你不好,对不起。” “对不起。” “现在有点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你安静地听着哥哥一遍遍的道歉,心头泛着一圈圈的涟漪。他抱得你很紧,悔意都化作拥抱传递给你。 等他说累了,声音小下来的时候,你用双手回抱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我很记仇的,一般人我不原谅。” 拥抱紧得让人窒息。 为了你岌岌可危的腰,你要坚持把话说完。 “但是哥哥不是一般人,所以我大方地不计较啦。” 你努力地与他拉开距离,发现他定定地望着你,他眼中的你笑得又傻又憨,明明如他所愿地原谅了他,他却觉得你是全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这么容易就对男人心软,他可还忘不掉当初你在他面前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 想起来就心疼。 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在你唇上轻轻抿了一下。 旖旎间他听见你衣襟间珠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响,他低头一看,发出了一声冷笑。 “献殷勤的人还真多。” 你哼哼着:“我魅力大呀。” 唇角被咬了一道,坏男人颇有些咬牙切齿。 “一个穿衣服露肚脐眼,一个死读书的死脑筋,一群庸人你喜欢个什么劲?真没眼光。” 第63章 周瑜·买房 他问你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我觉得,这个装修风格非常漂亮。” 周瑜往你手里塞了一把小钥匙,随口道。 “拿好了,以后这就是你家。” 周瑜新买的房子,花了他好多好多钱。 他初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你并没有把它当回事。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带你去了一栋新宅,推开大门后看到了映入眼帘的奢华景象,你才意识到他没有在开玩笑。 “买房对于公瑾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他可是月光狂热爱好者,贷款买琴恨不得贷个500期!” 鲁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夸张得让你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不是随随便便笑两下就能忽略的东西。 你被他拉进去,他给你介绍搭建了半年多时间才搭成的亭台楼阁,一石一木,一砖一瓦他都能说出名堂,每一寸土地都是他心血的产物。 “乔儿。” “我们有家了。” 你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神情落在他眼底,难得纵容你一会儿,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你额角的点点伤疤,好像是想起了从前眼巴巴跟在他后面,在鲁肃家里待一天也不走的那段时光。 「买房了。」他想。 你嫁给他也就不吃亏了吧。 一个男人该有的房和车他都有了,媒人也没资格说他哪里礼数不周,而且地契署的你的名字,今后要是没地方去,他这里会永远给你留一个家。 他摸摸你的脸,手下的肌肤有些发烫。 你嗡嗡的脑子里一直循环着一句。 「他一定卖了不少琴。」 你有些难受地想,这下亏欠他太多了。 这种想法要是让周瑜知道,他没准会气得吐血,但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天降之物砸得你措手不及,你只能顶着周瑜绵绵的注视,把钥匙仔细慎重地揣入怀中。 “哥哥放心,我会好好保管的,谢谢哥哥。” 他罕见地犹豫了一秒,然后试探着牵过你的手,用只有你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 “喜欢我吗?” “喜欢…...” “爱我吗?” “…...哥。” 他居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看得你心刺痛不已。 “爱、爱的。” 被抱着了,又被抱了。 他最近很喜欢抱你。 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拥抱是周瑜最无奈的选择。只有紧紧相依的一瞬触碰,他才能真正感受到你在他身边。 没有被冷言冷语赶跑的姑娘,一直把心掏给他的妹妹。一直坚持着,忍着眼泪和痛苦,终于等到他看清自己内心的妹妹。 早就不是妹妹了。 他爱着从始至终没有理由爱着他的你。 他爱着对他心软到三两句道歉就能原谅他所有的你。 他爱你,他罕见地不敢言明。 歉意悔恨束手束脚,唯有行动施予他底气,故作镇定的忙活后,终于从你那里再次听到了魂牵梦萦的回应。 混迹江湖的聪明狐狸,平生第一次生出把心给爱人看一眼的念头。 “乔儿。” “嗯?” “我也爱你。” 第64章 孙策·小猫 孙策一直都知道你有心事。 你不说,他就不问。 他的贴心难得又罕见,对你予取予求,还嫌不够多。 姑娘谈起旧梦,不再恐惧,不再患得患失,不再质疑他的真心,只是把桌上的葡萄轻轻摘下一颗送进嘴里,然后再眯着眼笑,餍足得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这只小猫赖在他怀里,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予了他。 是很漂亮的小猫。 是他最爱的小猫。 偶尔幸福得想要落泪,但小猫总是先他一步察觉到他波澜涟漪的情绪,不说话,也不做其他事,把小脸轻轻靠在他胸前,一点点听着用力跳动的心跳。 听得认真,听得安静。 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想要去抱抱她,伸出的手愕然地悬在半空。 胸前濡湿了一片。 温热的感觉烫伤了他心口的每一寸。 小猫比他先一步在哭。 哭得安安静静,哭得肝肠寸断。 他疼得要命。 ——怎么了? ——哭成小花猫了。 他沉下来的时候,声音是有魔力的。 将士会听令,弟妹会安静,兄弟们会认真起来,公瑾会吐出最后一团烟圈。 他不知道你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吓到,和那场雨夜里一样。 吻着你的侧脸,吻去欺负到脸上的泪迹,压抑久了就应该释放,他想让你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环过你的肩膀,把你整个圈在怀里。 小小一团,还没大半个他大。 ——我在这呢,孙策在这呢。 ——你抬头就能看到我哦。 姑娘听到这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没有安慰的效果,哭得更加难过。手一点点拽着他的衣领,把脸埋在他颈窝,他看不到爱人悲伤的模样。 他的心一沉,无声地抱紧你。 这怎么行。 不行。 他一下下轻拍着你单薄脆弱的脊背,嘴里笨拙地唱着儿时母亲曾唱过的歌谣,他唱得不好听,很青涩,好几次差点跑了调。 但是怀里的小猫肩头渐渐不再颤抖。 他记得你说过,喜欢听他唱歌。 姑娘眼睛莹润,好似揽了一弯明月,他从小到大见过最美的月光,都在你的眼底盛放。 姑娘羞怯地笑着,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把脸贴了上去,幸福好像抬手就能触碰到。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何止唱歌啊,他做什么你都喜欢不是吗。 在这段感情中,真正没有安全感的人,一直处于弱势中的人,都是你啊。 他一个被满腔爱意几近宠坏的人,生出的几分有恃无恐,不就是他在广陵一瞬心动的报应吗。 他对不起你。 他对不起小猫。 倘若今天就是清算的日子,他不会再生任何怨言。 什么结果他都接受。 他的眼眸晦暗阴郁,里面没有小猫最喜欢的明媚绚烂,这样可不行,他要讨小猫喜欢。 于是他抹一把脸,撑起一个灿烂的笑。 忍了又忍,被砍数十刀也不乱一丝气息的嗓音,还是没忍住那一点点的颤抖。 ——乔乔,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听了后,不管恨我怨我,我都认。 ——我啊,我,我...... 吐气呼吸,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小时候磕磕绊绊第一次撒谎,长大后面不改色欺骗袁术,前方无路可走,后面无法回头,一腔孤勇的道路,他从不害怕一个人走。 江东猛虎,江东霸王,战功赫赫,年少轻狂。 抵不过心上人眼角悬挂的一滴泪珠。 他猛地抱紧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做,他认,他悔,他恨。 他爱。 荣华富贵,战功军荣,他都不要了。 只要庐江来的小姑娘。 只要一直爱他,一直爱他的小姑娘。 以至于口不择言。 ——我们成亲吧,你嫁给我。 ——成亲吧,好不好? 成亲了就有家了,道德伦理压迫着,娘亲弟妹看管着,他就没有心思再去看别人了。 他只有一个妻子,唯一的妻。 他只有你一个爱人。 命运又能把他怎样,他从来不认命。 「你是真霸王,我是假虞姬,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谁说的屁话,如若爱人就是假虞姬,他也不稀罕什么真霸王。 小猫呆呆地望着他,通红的鼻子偶尔吸一吸,听起来有点堵。 声音也哑哑的。 ——伯符。 他低头吻下。 ——我都知道。 他苦涩地说。 ——是吗。 他问。 ——那你还要我吗? 他哽咽地问。 ——你还要我吗? 一瞬的心念,足够让他亏欠一辈子。 你还要他吗?你那么决绝的人,还会再爱他吗?还会再爱他吗? 如果不爱了,他能不能继续爱,能不能来看看你呢? 能不能做一个和你长相厮守的梦。 他不想哭,但他忍不住。 抱得太紧,他还在想你会不会痛。 以后还有机会吗?还能再抱你吗? 他不敢想,索性不再去想。 等着神女的审判,等着虞姬的回应,等着小猫的去留,他在想,孙策啊孙策,如果命运一定要你们分开,他痛过这一阵之后,一定要骑着高头大马把你迎回来。 他的人生不能没有你的踪影,就像,长江之水一定会环绕江东乔木,他这头猛虎一定会永生永世护你身侧。 怀里的小猫动了动,孙策的眼眶蓦地热了。 他被纳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女子与生俱来的馨香掺着他们一起去选的皂角梅香,化作一双柔柔的小手,一下下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 他的姑娘对他说。 ——很早以前就说过了,现在再说一遍。 ——我很爱你,我相信你也爱我。 ——就算不成为孙策的妻子,也是被孙策深深爱着的存在。 ——已经很满足了。 ——你不要怕,我爱你,所以你不要怕。 好像乌云拨开了浓雾,皓盈的月光投下救赎的光线,驱散了他心头的恐慌,牢牢又霸道地盖上了姑娘灵巧生动的印章。 印章只有三个字,却是孙策一辈子的印记,轮回千万遍也洗脱不掉的念想。 ——我爱你。 第65章 第 59 章 “所以你真打算回到袁基那听他差遣?” 你看见小广的心纸君跳到桌上挨着你的手,探头探脑看你手里的纸花。 你剪刀一转,一个小小版的周瑜就完成了。 心纸君把小纸人抱着,好奇地左看右看。 它的主人还在等你的回应。 “殿下,你其实有个哥哥。” 那边愣了片刻,有些不明白你突如其来的话,你摸了摸呆呆的心纸君。 “江东周瑜是你的哥哥,亲哥哥。” “这是我的情报,请楼主知晓。” 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你把心纸君放在手里,用鼻子碰碰,它把小手覆上了你的眼睛。 “当真?” 你睫毛掀起的风吹动了心纸君薄薄的身体,它紧紧抱住你的鼻尖,差一点就要掉下去。 “千真万确,他知道您是他的妹妹。” “您若想亲自见一见,我会为您好好安排。” 助力越来越多,小广的路也能越走越好。 哥哥一直没有认亲的倾向,至少你看不出来。偶尔在他面前提一下,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带过去。 为什么不认呢,难道因为你吗? 不自量力的念头一直缠绕着你,生出的愧疚与日俱增。 纠结了好久,你还是主动告诉她了。 “最近形势不好,前些时候孙策夜袭广陵,倘若现在离开,会生出许多是非。” 你点点头,想到她看不到,就"嗯"了一声。 “.…..我从来没想过。” 你在三千宇宙开启前也没想过。 “记载上说,我是独子。” 你听懂了,你理解。 还是广陵王的时候,得知活了近二十年自己还有一个亲人,而当年王府大火,被带走的竟不是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溺毙感。 小白为什么不带走你,为什么只带走哥哥? 重男轻女?她更喜欢哥哥?你不讨喜? 现实中的委屈混杂着虚无缥缈的猜忌,你偏激到不能接受,一时间差点退游。 每次打开游戏,都是一次折磨。 直到他与你站在对立面,主动放下了刀剑,落寞千年的神情,一丝一毫都在告诉你:他很爱你,母亲很在乎你。 白女士一直都在努力改变结局。 只是她尽了力,周瑜接过了她的使命。 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的拯救,终于在今生今世得到了一个结果。 你释怀了。 你也希望她知道。 有点自作主张了,你抿抿唇角。 “这样吧,三天后我会在广陵到江东的水路上置一条船,我与他见一面。至于理由…...” 你积极举手:“我来想,您安心会面就是!” 那边好像有了笑意,你仿佛看到面若好女的广陵殿下对你莞尔一笑。 “好,交给你了。” …… “出息了,敢先斩后奏。” 周瑜往你头上轻轻一敲,趁机又摸了摸你的额角,好像再摸两下,那个小疤就能消失一样。 “你不想和妹妹相认吗?我不信。” 他笑了:“看来你很了解我?” 你脸有点红,原本自作主张的行为就有点心虚,他现在直直望着你,你反而有点下意识打退堂鼓起来。 没有底气是这样的。 但他不是说爱你吗? 你又有了一点底气。 “我不管,你去不去嘛,你不去我自己去。” 抓过桌上的水果,一点点地啃起来,眼角偷偷瞟他,被他看得越来越红。 那里被他用手指轻轻捻过,真的留下点点红痕。 你好像看到他喉结动了动。 水果被拿开,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舔舐。 “唔唔.…..唔” 汁水都滴到衣服上了!! 与孙氏兄弟横冲直撞完全相反的接触,他的动作轻重合宜,甚至还给你留了喘息的机会,然后纠缠着继续。 相接的肩膀被挪开,你抵住他看似轻薄实则健壮的胸前,有点不太开心。 他低低地问:“怎么了?我去就是了,开心点。” 你还是不说话,他意识到不对,认真起来。 “不说话就继续。” 你赶紧捂住他凑过来的脸,轻轻的呼吸扑到你的手心,激得你想缩手,他眼疾手快扣住你的手腕。 “乔儿。” 低沉喑哑的呼唤,每一个字都含着情。 你最受不了这个。 “你这么会.…..应该有人教过你吧。” 他一愣,然后低低笑起来。 你抬眼看一眼他,有点懊恼,就不该问。 古代男人风流韵事多,会这些很正常啊。 都穿越了,怎么还纠结这个。 你叹一声,决定把之前的水果拿去洗洗,吃一半不吃可惜。 刚起身,腰间就有了一股力量,一下把你拉回一个温热的怀中。 风流倜傥,仙气飘飘,曲误惹人顾,惊才绝艳的翩翩公子此刻露出一点不符合世俗眼光,但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态度。 他抱着你,轻轻晃了晃。 好像在耍赖。 “无凭无据冤枉我,小心我去告你。” “追人之前不应该看看书么,你那些书没什么用,但有一点,它能帮我知道你会想什么。” “这些,都是从里面学的。我可不是某些人,一点功课也不做,只会让你不舒服。” 你红着脸听他解释,手指无意识扒拉他横在你身前的衣袖。 “我的表现你满意吗?” 你感到他的呼吸变得愈发炽热,打在你的脖颈上,就差直接吻下去。 有种被咬住命脉的局促感。 “嗯、嗯…...” 你用尽力气挣开他,回头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提起裙摆跑出了房间。 周瑜浅淡的瞳眸温柔注视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拿起桌上的苹果,就着缺掉的小半月牙咬下。 还挺甜,不错。 等下叫人多买一点。 第66章 第 60 章 船头不大,足够容纳一个你。 把裙摆挽起来,在船板上铺一张宣纸,小心翼翼地坐下。两脚悬空,裙角随着晚风飘荡,你靠在伫立的船杆边,目光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浮向了远方。 夜晚的微风吹得你有些恍惚,睫毛低垂,揽紧了他给你披的衣服,想起来他对你的嘱咐,浅浅的笑容浮在表面。 “不要乱跑,等我出来。衣服披好了,晚上会冷。” 你微微扬起头让他给你系披风,灵巧纤长的十指给你打了一个蝴蝶结,你觉得很好看,他答应回去就教你。 坐在船头只是因为想坐,偶尔的任性上来,想坐便坐了。 总是规规矩矩的,活着也难受。 偶尔看见美好的东西,会生出不敢触碰的念头,柔软的棉花会滋生心底的不安,再极端一点,要是能死在最美好的一刻,人生估计也不会有憾,但其实能在短暂的生命中与茫茫苍生中的它相逢一面,已经是万分幸运。 已经很幸运了。 真的。 回想当年,差点被流民吃掉的女孩,被万般嫌弃厌恶的女孩,什么也不能奢想,什么也奢求不到的女孩,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能被人当成宝贝,珍而重之地放在心里。 长呼一口气,把过去三年所有的是非都驱散掉,不一定有用,但你想试试。 做完后,心情好起来,带动身体都轻盈好多。 你听到甲板传来极细的脚步声,回头,英姿飒爽的女侠就站在你身后。 你有些恍惚,看着三年前的姑娘跨越时空出现在你身边。 “蝉女官。” 阿蝉淡漠的眼神掠过你的面容,微微点了头,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还是一身朴素黑衣,裹在玲珑有致的身体上,隐藏了底下强悍不屈的力量。 她的脸依旧素净,漂亮得不像凡人,你知道她会成为美人貂蝉,她实在是有这个资本。 视线一凝,你看到了她发髻上的金叶。 小小的,在湖光倒映下散发璀璨的金光,一下子晃疼了你的心,你慢慢把自己蜷成一团,有点难过地把脸埋起。 呼出的气不再平稳,带了微微的颤抖。 有些东西不是不去想就能消失的。 被选择的时候,不被偏爱的时候,不被善待的时候,被天差地别的现实击打的时候,不在意是最好的镇痛剂。 不是不委屈,不是不难过。 就像五岁时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成年后就算手里溢满,心里还是会因那年的求而不得而痛苦。 不过没关系,给你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就好,你能控制好情绪,你能让眼泪会流,变回那个坚韧顽强,怎么也打不死的小强。 也就是会痛一点,没关系,你早就习惯了。 阿蝉递给你一块布,两脚一蹬,坐到了你身边。 你看着这块明显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忍住没笑出来,装模作样拿利落飒爽的边角擦眼。 “多谢蝉女官。” 她有点木,只嗯道,然后不再说话。 你们就这么并排坐着,挤在一个人宽敞、两个人狭窄的船头,看着映着明月的湖面发呆。 沉默的陪伴是她的安慰,你完全能领会。 可最终,也是她打破了沉默。你有被她突然的开口吓到,更是被她话语中的笃定惊得发愣。 “三年前,我在西凉见过你。” 你愣愣地扭头去看她,她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话语的音调也没有丝毫变化。 她没有停,接着在说。 “文远叔以为你死了。” 你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也不知道该回她什么话。 “我没死。” “我还活着。” 这些话,说出口也干巴巴的,喉咙都在发紧。 阿蝉点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又是一片寂静的沉默,这次染上了局促的情绪,你有点坐立不安,无意识地频频回头,惹来了阿蝉的回应。 “楼主快结束了,我听见拍桌的声音。” 你眼睛睁大,迅速眨了几下,确定了阿蝉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反问句,被你问成陈述句,阿蝉没有否认。 身上暖烘烘的,方才情绪上来了也燥热得难受,你扶着船栏起身,想活动一下腰酸背痛的身体,这时船头突然一晃,你直直往前扑去。 扑面而来的冷冽寒香,你此刻像只小鸟一样被阿蝉护着。 “多谢,多谢…...” 被吓到有点不太会说话,磕磕巴巴道完谢,你慢慢退出她的怀抱。 阿蝉进船里去了,独留你一个站在原地。 反正他们也要出来的,你不着急,就想着在四处转转,今天带的人也不多,总共就你们四个,秘密出行,知道的人很少。 闲逛到船尾的时候,你抬头的一瞬间,眼角突然闪过几道银光,没等你反应过来,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就被削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你看着它发愣,瞳孔骤然紧缩,几乎连滚带爬毫不体面地跑到了船舱,手刚要推开那扇舱门,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人影,鼻尖盈满了刺鼻的香气,你拽着那人的手,被紧紧捂着的嘴艰难地发出唔唔唔的呼救。 “楼.…..哥哥.…..有…...” 意识很快消失,你没能让他们知晓。 第67章 第 61 章 你好像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熄屏的屏幕,开了不知道多久的床头灯,关掉的时候还能听见清脆的灯芯声。 头很痛,痛到眉目忍不住狰狞,床头的布洛芬狼吞虎咽下去,躺了好久也没能缓过来一点。 充电的手机就在耳边,一天都没有响过。太阳东升,太阳西落,光芒吝啬地来了又去,没有什么东西去而复返。 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终于迟钝地想。 手机的光亮霎时照开了整个房间,你轻轻划了道屏幕,里面温柔的人声让你一愣。 “您今天没有按时就诊,是有什么原因吗?” 是你的心理医生,偶尔会去看一看,这个月刚好约了一天。 揉揉鼻根,你有气无力地解释。 “生病了,抱歉。” 那边很体贴,职业素养一贯保持良好。没有多问一句,只和你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然后体贴地挂断了电话。 你把手机一扔,趴在床上想睡觉。 五分钟后,你踢开被子。 睡不着。 拿回手机,习惯性打开那个app,听到熟悉的bgm,看到熟悉的界面,是熟悉的世界。 你笑了一下,游戏里的书房没有广陵王府的精致,公司也没想到有人能亲眼目睹。 那个书桌,那几只鸢,倒是和那个世界的一模一样。 习惯性地做完日常,清完体力,星星已经挂在天幕,夜晚不算温柔地笼罩在你头顶,压得你有点喘不过气。 你打开密探列表,习惯性给每个人都送礼物,伍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你挺后悔没和她打好关系,你很想抱抱亲亲她。 你是广陵王,阿蝉对你的好态度,你在那个世界不敢想。你送了她好多好多发簪,得了她好多好多含着喜爱的感谢。 哥哥的琴弦送了两三捆,他给你唱了歌。你看着他美若天仙的面容,有一点小骄傲和小欣喜,这样的美人你前几天还亲过,即使是在梦中。 你相信自己是做了个梦,不算美好的梦,现在梦醒了,你回到真实的现实中。 毕竟穿越什么的,实在是太扯。 洗完澡躺回床上,定好第二天的闹钟,你准备睡下了,还有班要上,为了每个月那么点支撑爱好的工资,即使疲惫也还是要认真对待。 累了的话,看看恋念,谈谈恋爱,是打工人为数不多的爱好。 比如今天,就和孙策一起“水母碰碰!” “碰碰!” “碰碰!” 呲着大牙,屏幕里外都笑得像傻瓜一样。 “碰碰!” 你把笑得爽朗又有点傻里傻气的少年定格,屏幕靠近单薄的胸口,企图把那份快乐和喜悦通过虚无的连接传递给他,希望让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感谢他带给你的快乐。 闭上眼,希望今晚不会做梦。 可天不遂人愿,你也不知道该怨谁。 好像回到现实是老天给你的最后一次拯救,睁眼醒来的时候,目之所及说是身处地狱也不为过。 断肢残臂,内脏组织,有被分离得利落的切片,还有糊成一团的说不出的部位。 你被关在笼子里,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这里类似一个大仓库,有许多和你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人,或醒或睡,男女老少都有,唯一相同的可能都是负着严重的伤,有些脖子和脑袋相连的地方几乎只有一层皮肤连接,有些眼睛只剩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仓库中心有一口沸腾的大锅,绛红血液把锅染得戾气冲天,不出意外的话,里面熬着人。 原本应该感到恐惧,然后想办法逃出去,你一点也不想被做成肉汤,你不应该在这里。 是的,你不应该在这里。 那你该在哪? 让剧烈跳动的心脏被恐惧牢牢勒紧的,是对茫然一片的空白一无所知的恐慌。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恐惧勒紧了你的喉咙,被捆绑的双手都在颤抖,试着用肩膀去撞铁栏,只能得到以卵击石的疼痛,给疲惫的身体雪上加霜。 这都不算什么,都不算什么。 你是谁,你想知道你是谁。 这又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 一用力想,脑袋就疼得像要炸开,你忍着眼底的眼泪,努力地找着出路,你的笼子离锅很近,你很怕下一个就是你。 漆黑一片,只有寥寥几把火光照亮着这个空间,久而久之你的眼睛开始发疼。没忍住用肩膀去揉,就没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等疼痛闷痒缓解过后,你的头发被人拽在手里,隔着铁栏把你拖了过去。 闷哼着抬头,你看到了一张漂亮得要命的脸,雌雄莫辨,好像女人,又不像女人,她的眼睛很危险,和她的笑容一样危险,你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歪着头,笑得很假。 “费那么大劲,就抓个这种货色。” “想不通他们在想什么。” 她手一挥,笼子打开了,她把你直直拖出来,抬脚就往你背上一踩,你眼泪瞬间落下,好像听到了脊椎的断裂声音。 有几个人把你扛在背上,像扛一件死物一样把你带到了一个荒芜的院子里,随手把你扔到地上,你没忍住拽紧了地上的枯草,才不至于哭喊出声。 痛死了,痛死了。 那个女人只见过一面,之后每天见到的都是把你绑来这间院子的男人们。 你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问也不说,还一副多嘴就抹脖子的态度,把你吓回院子里。 你只能进到唯一一个装修比较好的房间,在看着像床的地方躺下。 头皮好痛,她真的没有收力。 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他们,他们是谁?讨债的人吗? 委屈和恐惧耗尽了你的心神,你努力忽略身上的疼,洗脑自己不要睡。 可是意识还是抵不过不可抗力,你还是靠着墙蜷缩着身体,不甘心地睡了过去。 然后被一盆冷水泼醒。 你还没把呛进气管里的水咳出去,那个女人又来了,抬手就要抓你的头发,你赶紧说:“我自己走!” 她给你一耳光,然后让人把你扛去了又一个地方,你简直想大哭,但是身下那人抵着你的腹部,你只想吐。 生不如死的路程结束后,你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比你昨晚那个要奢华低调到不知多少倍。外面有重重守卫,门边站着两个侍女,里面没有人,只有你一个,带你来的都不见了。 整个氛围跟墓地一样死寂。 你紧张地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位置发怵。 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会不会三两句不开心了就要杀你? 你拽着裙角的手心冒出冷汗,黏腻的感觉你不喜欢,但是也没有办法。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来人。 被恭恭敬敬的侍女拉开帷幕,迈着轻盈而贵气的步伐徐徐进来,优雅地在你对面坐下,温柔地开口。 “这里有茶,淑女不必紧张。” 你感觉他在观察你,小心翼翼地抬眼一看,被他出尘的气质和长相稍微看呆了。他对你微微一笑。 “初次见面,应自我介绍。” “我是里八华现任家主,陈宫。” 你怯怯地点头,谨慎打招呼,“你好。” 男人温和一笑,声音带了蛊惑的温柔,他给你倒了一杯茶,慢慢推到你面前,你赶紧接过,却不敢喝。 他不介意,只笑得更加温柔。 “淑女呢,可有幸知晓?” 你略略低头,声音也小。 “你说,你忘了自己的名字?” 你点点头,他轻叹了一口气,好像对你的遭遇抱以淡淡的同情。 “那么。”他温柔地说。 “给你一个新的名字,有一个新的开始,如何?” 好像你说不,他就真的不会勉强你,在这个一来就对你施予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地方,他就像一束浅淡的光,很少,但神奇地弥补了一点你破烂的心脏。 你一直以来都这么天真吗? 你不想拒绝。 你说好。 “缘梦,是你的新名字。” 他温柔地注视你,所有的话都在说给你听。 “你会在里八华,获得你的新生。” 你被他轻柔而笃定的话语所震撼到不能动弹,呆滞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在看到他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人影的时候,仿佛平静的镜面被绸缎打碎,你好像看到了一朵绽放的朱栾花。 “嗒。” 那是谁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第 61 章 第68章 第 62 章 “......少主,等等我!” 他步伐一顿,微微侧过身来看你,你头上挂着冷汗,脸色苍白。 你忍住想吐的**,快步跑到他身边,撑着膝盖喘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望,还是忍不住脸红,泛红的皮肤让脸色好了些。 “我......腰有点疼,走不快......” 你仰望新的上司,总觉得自己笨笨的。 一见倾心的眼神怎么藏也藏不住。 冷面上司没有说话,只无言回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有一点心虚,大胆发言。 “大人说要给我上户口,不然我是黑户。” 他眼里泛起茫然,你觉得怎么这么可爱! 真是疯掉了!这么快就喜欢上司真的好吗! 你往背后使劲擦手,擦干净后观察他的表情,一点点地扯扯他的衣袖,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你脸上,你好开心。 “缘梦。” 他在唤你,你突然对这个陌生的名字生出了无限欣喜,因为从他口中听到,就非常开心。 “跟我来。” 他走了,薄薄的衣袖从手心轻轻溜走,毫不留情。 你看着手心发了一会呆,慢慢蜷紧手心,朝他离开的背影追去。 拿到那张薄薄的纸,你莫名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应该是张纸,应该是张小卡片。 奇怪的想法被甩出脑袋,你回头看沉默寡言的少主,他在等你消化你的情绪,你觉得他好贴心。 喜欢! 屋内进人了,你看到她时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 默默往少主身后躲。 还是被一把拎出来。 你很抗拒她的触碰,她拽着你的衣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你委屈地瞪她。 给她瞪爽了。 她摩挲你的下巴,嘲讽。 “到底谁才是关系户?” 你哪知道! 她手劲很大,你掰不动分毫,她扫了一眼你手里的纸。 “卖身契办好了?那行,跟我走。” 什么!你不要! 你求助地望向少主,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大人明明让他照顾你的...... 你眼里暗淡无光,默默垂首。 也可以表面答应背后不做呀,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大人了还要人照顾什么,能有身份已经是很好了。 奢求太多会被讨厌哦。 你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弱,任由她把你拽出去。 “春梦,等等。” 你睁大眼睛,听着扰乱心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滚烫呼吸,你的呼吸也逐渐加快,快到呼吸不畅。 被春梦打了一巴掌:“花痴,醒醒!” 你瞪她,为了不让她爽到瞪完就跑,她居然这么听话,说让等等就等等。 他们凑近说话,你听不清,这就是不会武功的结果。 你什么也不会,筋骨一捏就是毫无杀伤力的凡人,给你盖章的人听说你叫缘梦,震惊的眼神你到现在都记得。 这个名字好像应该很厉害,可是你一点也不厉害。 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德不配位,会不会被质疑能力不配这个称号,会不会被说是凭关系...... 真成关系户了!! 你会被好多人讨厌吧......哭唧唧。 头顶传开温热的触感,是摸摸。 少主在安慰你。 “别怕,春梦会帮你的,跟着做就好。” 他好像要走了,在摸摸你乱糟糟的脑袋后,他对你浅浅一笑,惊艳得仿佛全世界的花都怦然怒放。 妈妈你恋爱了!!! “还有......” 还有,你掩饰不住眼里的桃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声音很低,但你听清了。 “别唤我少主,我名司马懿。” …… “把你那身破衣服扔了,小乞丐似的,我们华胥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你。” 你朝春梦的背影吐舌头,把来时破破烂烂的衣服折好放在床头,盯着它发呆。 一件看不出原本式样的斗篷,不知怎么的就是舍不得丢掉。 摸上脖子上挂着的绳子,垂悬着一把小小的钥匙,那是你从内衬里发现的,旁边还放着一只琉璃小金鱼。 都好喜欢,不扔。 春梦看你久久不应,又是蛮横地砸门而入,气得你捶床。 “你有没有礼貌!现在这是我房间,你进来要敲门!” 她哼,一把拿过你的东西,你急得扑到她身上,她举得好高,长得也好高! “还给我!” “杀手怎么能留这种东西,都给我扔了。” 你跳起来抢,心里升起一阵慌乱,好像不拿回来就不行,你一定要拿回来。 “啧,哭什么,废物。” 她俯视眼眶通红的你,委屈到抬手擦眼泪也不吭声,有点像她自己养的几只小猫。 啧一声,她把东西扔下,冷眼瞧你紧张去接。 她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扔到你身上,听见你小声地痛呼,心情好了一点。 “这是我哥亲自让我给你的武器,今后的训练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做好准备。” 你扯着手里生着骨刺的长鞭,生怕不小心被扎到手,这幅模样看得春梦额角突突。 “怕这怕那,贪生怕死,你还来什么华胥!不如转行去绣衣楼跟那三个叛徒当队友!” 她突然那么凶干嘛啊! 要疯掉了! “你哥是谁啊?” 她冷静下来了,似笑非笑地看得你发毛。 “傅融是我哥。” 你奇怪地看她一眼,没听说过。 她怎么还是这幅看你笑话的表情! 第69章 第 63 章 最近几天被春梦从床上撕下来集训的时候,总是意料之中被骂得很惨。 “蠢货”、“笨蛋”、“废物小狗”。 不限于此,她总是骂得五花八门。 老喜欢挑刺,一百个人里好像只能盯着你,手抬低了一点都要被打一下。 很痛唉,好气。 哭能解决问题的话,干嘛还要动手。 这是春梦的原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指名道姓,但大家好像已经心知肚明般认定是在点你,因为你在整个团体里好像真的是眼泪掉得最多的那个。 被毫不留情殴打的时候,被狗血淋头辱骂的时候,被春梦故意安排和目前最厉害的杀手对练的时候,眼泪总是忍不住哗啦啦地掉。 有人看不下去,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在以为春梦看不到的地方有善良的人给你递过温凉的药膏,结果被春梦罚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差点褪掉层皮,最终这盒药还是用到了他身上。 你好想少主。 越是痛苦难熬的时候就越想他。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要直接倒下的时候,被刻意针对的时候,委屈到爆炸的时候,一想到他离开时给你的摸摸,以及他温柔好看的笑脸,你就有了坚持下去见他一面的动力。 好想再见一面,哪怕一点点也好。 春梦在骂其他人,骂那个人是潦草的玉米小狗。 她好像不太喜欢狗。 没品。 眼睛快要闭上了,眼底都是红血丝。 最近老是做梦,偶尔还会失眠。 梦里的东西都不太能记得清,醒来时脑袋就像塞满了浆糊,偶尔还挺疼。 「死孩子,谁是你叔叔?」 你还有叔叔?你哪有这么凶的叔叔! 「你不许,也不能干涉本公子的世界。」 谁要干涉谁啊,态度这么拽你欠了他几百万嘛?! 「你知道我厌恶别人骗我。」 真巧,你也是!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为什么要用她的身份?」 谁的名字?谁的身份?你现在叫缘梦,是华胥的杀手,谁还能嘴你的名字和身份?干嘛那种冷冰冰又凶巴巴的语气啊,好好说话不可以嘛? 「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为了你向自己挥刀?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那副狼狈的模样?你能告诉我吗?」 首先,他怎么做是他的选择,你不觉得你会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他做出选择。其次,这个说话者的语气非常不好,你察觉到一丝暴戾和威胁,出于安全和个性考虑,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几个梦都莫名其妙,而且都没有脸,你连人都对不上。 是不是以前看过的话本入梦了啊.…..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隔壁小姑娘说最近上市的书很多都很狗血虐恋,你寻思这个月发工钱了下去买几本来看看,有机会再找个懂行的算算命,看有没有恢复记忆的方法。 “缘缘,想什么呢?” 你激灵一抖,手里的鞭子差点没握住掉到地上,还好你反应快捞了一把,轻轻拍着胸脯回头,眼里霎时有了微光。 “阿懿哥哥!” 这个称呼一出口,脸颊忍不住地发热。 他好像很满意这个称呼,抬头摸了摸你的碎发。 不让叫少主的话,司马先生又太疏远...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这么唤的,可是你有藏不住的私心,以及他无言的默许,在只有你们独处的时候就直接这么喊了。 “你练得如何?” 你那拼死拼活二十岁从头开始的三脚猫功夫早已被这里所有人定义为铁板钉钉的关系户,要不是你真诚待人早就被霸凌致死。 想到开头几天床上总是被泼冷水,吃饭总是只留干面饼,就连洗澡也没有柴火可以烧,他们都用光了,你只能哭着洗冷水澡。 想想就好委屈。 想哭。 你努力地憋气想把眼泪憋回去,就要成功的时候听到头顶幽幽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就是在虚无缥缈的梦里了,周公约你下棋怎么还不提醒一声,搞得你分不清究竟是转瞬即逝的现实还是你臆想出来的梦境。 你不敢动,阿懿哥哥在抱着你。 抱着。 拥抱。 拥抱! 妈妈,你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妈妈这就是天堂吗?你不要醒过来了! 他好听得仿佛从天上飘落凡间的声音传到你的耳朵,温柔的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你的肩膀,明明比你高的身体毫不吝啬地俯下身,披散的长发与你的交缠在一起,像水墨画般泼墨在你身上。 他用的什么洗头发?好香! 他在说什么?啊、走神了! 总觉得他会翻个白眼...... 可是他没有,依旧很耐心。 “好好训练,等你过了考核,我会把你要过来,到时候待在我身边。” 你坚信即使是失忆了的过去二十年你也没有这么有动力,点头点出残影的速度让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不愧是你的心上人,全世界最好看了! 眼睫毛被轻轻点了一下,他带着笑意和调侃的语气让你想找个地方赶紧钻进去。 “杀手不能情绪外露,你要好好学。” “全都被看出来的话,会很危险。” 他好像有点难过,他在想什么? 你握紧了手里的骨鞭,似懂非懂地点头。 第70章 第 64 章 司马懿看着窗檐下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身影,不动声色地合上纸张,轻声道。 “春梦的小猫怎么跑我这了?看来今天要吃红烧小猫......” 一声急促的“汪”从墙角出来,他拿手抵住了扬起的唇角。 “原来不是小猫,是小狗。” “快过来。” 停留着浮光的窗边出现了一颗小脑袋,头上顶着一片绿叶,弯着两只大眼睛朝他憨憨地笑。 他朝你招手,你从窗边翻进来,三两下跑到他身边坐下,兴冲冲地挨着他。 身上带了什么?他多看了两眼,惹得你惊呼:“哎呀,快化了......” 他皱眉看着你把有些粘糊的冰品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女孩秀气的眉眼纠结成团,声音都开始沮丧。 “我已经很努力赶回来,还是化掉了。” 你原本要递给他的手往回缩。 “阿懿哥哥,这个给我吧,等下次我再给你买新......” “哎?” 手上的勺子被拿走,轻轻在山顶的碎冰挖了一勺,形状优美的唇畔染了霞光,微微滚动的喉结性感无比。 你好热......要命! “还不错,缘缘。” 你很喜欢他唤你的名字。 你大胆地靠在他身上,闭眼耍赖。 “我好困哦,我要睡着啦。” 装模作样打个大大的哈欠,还没合上的嘴突然被两根手指紧紧夹住,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你眼睛眨得像小鸟扑闪的翅膀,再怎么委屈,也没想过要反抗。 他又不会伤害你,不会的。 阿懿哥哥最好了。 他对你最好了。 司马懿眉毛轻挑,“陈宫不好吗?” “大人当然好了,可是在我心里阿懿哥哥最好。” 他不太明白,他在你身边的时间不见得比陈宫多多少,为什么能得你毫不掩饰的一份偏爱? 偏爱?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东西。 小时候不曾有,以后也没有过。 他对你明明是在...... “阿懿哥哥,你困了吗?”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关心。 从前在绣衣楼怎么没见你这么殷勤? 你在玩什么把戏? 失忆?骗人的吧,这种东西谁会信? 要是你在骗他,这些好都是为了逃离里八华而装出来的表象,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懿哥哥?” 即使掩在暗处的手已经青筋爆起,面上仍旧风平浪静,在外做卧底那么多年,从小到大被教养的第一个字就是:忍。 他可比你想象得还要能忍。 他忍住心里燃起的窸窣火焰,将它泼向那片朱栾花,冷眼听它们惨烈的呻吟,心里没有一点畅快。 他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果不其然收获了你仰慕的目光,明明太阳很烈,你的喜欢很炙热,可他心里的冰原却没有丝毫消融的迹象。摸索着你光滑干净的皮肤,他低沉道。 “里八华的人都要刺字。” 你立刻坐好,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可以刺小狗吗?” “那太复杂了,你会疼。” 你哦着,歪着脑袋看他。阿懿哥哥想了想,给了你一个小建议。 “朱栾素瓣,春风无言。” 你的心跳声是不是太大了,他是不是也能听到? “就这个?” “好。” 第一个任务很快下来了,你被春梦点出来,要一个人去执行。 一个人,一个人? “为什么她们都能组队?” 春梦吹吹指甲盖上根本没有的灰,看不到你的无措和紧张。 “你的任务又死不了人,莫非你这么快就想实操?” 你拼命摇头:“我接!” 王允是谁?为什么要去听墙角? 春梦表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赶紧滚去执行! 你就这么被她三两下打包踢出了里八华。 好气...... 你从这里走到长安要走好久。 路上抢了匹从外面回来的同事的马,假装听不见人家的破口大骂,不然怎么办,你又不可能用脚走过去,回来再给钱好啦。 途经洛阳的时候满目疮痍,西凉军烧杀劫掠,血染红了残阳,刺得眼疼。 你身上没有多少钱,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路上遇到的流民看到你还眼馋得恨不得一口咬下去,不被吃掉已经很幸运了,哪里做得了善事。 有些东西不看不代表没有,但有的时候不看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快马加鞭,三天就到了长安。 听说这里是新都,一片空白的脑袋在一路听到对董卓的怒骂诅咒也塞满了足够的信息,看来这个人干了很多天怒人怨的坏事。 以你浅薄的见识来分析,这个人多半会被杀掉。坏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话本里都这么写。 应该吧? 长安最近守卫森严,进出的人都要里里外外搜个干干净净。 你的骨鞭没办法带进去,有点着急,怎么办怎么办......白天进不去,晚上没人的时候翻墙?反正过去几个月都是偷偷翻墙见的心上人,区区小事。 你等到日薄西山,等到皓月当空,等到星河璀璨,等到夜深人静。 被仓鼠扔下的石头砸醒。 揉揉困倦的眼睛,你悄悄找到了城墙边一块人少的区域,有点费劲地爬上去,然后赶紧一跳,发出咚的声响,霎时引来了一些目光。 你急得要死,赶紧学两声猫叫,“喵喵......嗷~” “什么啊,哪里来的野猫。” 直到听不见丁点动静,你才偷感十足地摸出来。 王允家在哪栋宅院啊......在长安应该有私宅吧。 大晚上街上半个人也看不到,只有密密麻麻巡视的西凉军,你一举一动都得万般小心,一般来说戒备森严的时候,收留人的可能性越低,白天才能混进去吧,那么问题来了。 你今晚在哪过夜? 总是躲在角落也不是办法,被发现是迟早的事,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你必须找到过夜的地方。 不愧是新都,连个院子都没有。 去马棚藏匿的想法被打碎了,你疲于应付随时出没的西凉军,猫抓耗子的游戏玩得一点也不开心。 在你想着要不干脆装作失足少女往唯一灯火通明的勾栏瓦舍走去时,一只温凉的手突然从身后拽住了你的手腕,你反手一个回肘,来人的手劲比你大出了多少倍,你被他牢牢禁锢住,你闻到来人身上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茶? “......这位朋友,男女授受不亲,你离这么近不太好吧。” 这里的动静惹来了意料之中的巡视,你看见出现在你面前的西凉军,听见小兵们对他恭恭敬敬的态度,你就知道你惹到了不该惹的麻烦,条件反射想跑,身后那人轻言道:“别怕。” “李傕将军。” 将军,果然是个大官。 “太仆大人,深夜不待在府邸,在这种地方和女人私会?” 太仆?他是太仆?太仆是什么?也是个官? 还有什么叫私会!不要坏你名节! 在你没注意到的地方,身后人的禁锢逐渐变成了暧昧的环抱,他近乎搂着你,你在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一瞬间,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你是什么见色起意的女人吗。 他的声音温和轻缓、和陈宫大人很像,但比大人更柔软,更能让你觉得心痒。 “不过是子时赏月,观月色清妍,花开长安,前来一寻。” “李傕将军权当袁基附庸风雅,文人心事罢。” 他带你往前走,走出了李傕的包围圈,你不太敢回头,此时他在耳边轻轻地说。 “莫回头,随我走。” 你没法有二选,只能乖乖地随他走到街上,穿越几个拐角,到了一间低调奢华的宅院,这个叫袁基的男人才停下,你赶紧脱离他的怀抱。 “多谢,袁公子......太仆大人?今日之恩日后定会报答。” 袁基久久地凝望你的脸,眼里流转着你看不懂的情绪,你总是这样,很多东西都看不懂,春梦骂你笨属实有些道理。 察言观色什么的,也需要天赋吧。 你好好努力就是啦。 “就算是太仆大人,这么看一个女孩子的脸也很不礼貌哦。” 袁基仿若如梦初醒,拱手道歉。 “是袁基唐突了,实在抱歉。” 他微微抬眼,你觉得他的眼底是一汪秋水,很好看的眼睛。 “今夜淑女若不嫌弃,袁基宅中有空房些许,望供淑女一夜歇息,以示歉意。” 你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是标准的公子式样,还是那种面上不显实际很挑剔讲究的那种,用的东西一般都不会差,住一晚上是没问题啦,但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们明明都不认识。 “我不认识你,你对谁都那么好心吗?” 或许春梦对你的判断有误,你并非真的全然不晓,譬如此刻听见你言语的袁基眼底,就浮现出你看得清清楚楚的怔愣和笑意。 这两种情绪混在一起,是你不能理解的奇怪。 他手轻轻一挥,身后的门旋然而启,里面挂满了盏亮灯花,比那闻名遐迩的花楼还要漂亮上几许,热闹是别人的,而你在这一刻突然有一种莫名奇妙的预感,说出来可能会被人嘲笑自作多情,可袁基眼里的柔光不似作假。 好像万家灯火中,独独这一盏灯,为你而亮。 第71章 第 65 章 综合考量,袁基是个很细心的人呢。 细心到你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 “你怎么知道......专门做个这么软的榻,我走路姿势很奇怪吗?” 被他瞧出来了? 袁基微微侧过脸,望着跳跃的烛火轻言细语,他总是给你一阵风的错觉,在指尖缭绕,在心间奔跑。 他说:“有的时候,有意也好,刻意也罢,遇上了,就是好的。” 说完,他定定地望你。 这话头不对尾,你不是很懂。 阿懿哥哥在临走之前叮嘱过不要随便对人心软,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袁基才帮过你,虽然如果不是他,你或许也不会被西凉军发现,这笔帐真算起来是算不清的,你不打算纠结。 “那谢谢你啊,真是巧了,我很需要。” 当初春梦那一脚毫不留情,事后也没有得到一点医治,不到疼得万不得已的时候,你都强忍着装作正常人,笑着说没事。 那点逞强的毅力能用在训练中该多好。 你左右仰着脑袋打量庭院,突然发出一声好奇的询问。 “人好少哦,几乎看不到下人,太仆大人不需要人伺候吗?” 袁基抬手轻抚了长发,捻着细碎的发尾,把一缕青丝拨到身前,整个动作顺滑自然,月光洒在他的发间,像细细碎碎的银河淋了满身,蝉娟婵娟,原也这般偏爱他。 “人多眼杂,如今局势混乱,还是少点好。” 他抬眸望你,还是一汪盈盈秋水,荡漾着你一开始就有些难以承受的笑意,话语柔和轻盈好像生怕吓着你的小心翼翼,却也不失温情。 “如今你叫什么名字?” 纵使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怪,你还是回答了他。 “我叫缘梦。” 袁基眼里有了浮光。 “是姓,还是......” “缘分的缘,没有姓。” 他眼里的光暗淡了些许,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萧簌了一刹,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不该有的情绪,乍然又听到你含着期待的声音。 “如果能有姓,司马就不错,司马缘梦?司马缘?司马梦?不太好听啊......” 你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太仆大人,体贴地问他是不是累了,你能自己收拾歇息,他也快去休息吧,可是他听着你的关心并没有多高兴。 管理层的心思你哪猜得准,就像陈宫大人一贯温柔的目光下偶尔闪过的冰冷你也不知道从何而起。而袁基一看就是不简单的男人,即使他的外表再怎么温和,你也能察觉出他的本质。 他如今对你挺好的,其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多想也是浪费精力。 早起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很热烈。 袁基早早坐在主客厅,面前摆放了一堆精致的点心,这么多式样繁复的作品一定需要人手来完成,可和昨天一样,太仆府邸里的人少的可怜。 精致的翩翩公子举杯茶饮,遥遥见你来了,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顺他的意坐到了他对面。 “哇。”你好馋。 他笑:“吃吧,都是给你准备的。” 你擦擦本就洗了一遍的手,兴致勃勃地挑哪一块先吃,在一堆精致繁复的点心中,你一眼就看到了几块格格不入的小饼干,烤得不算很好,但是能看出有在很努力,即使饼身有着裂开的趋势,一口下去也有焦糊的味道。 你还是对隐隐期待着的袁基竖大拇指。 “好吃!” 袁基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睛是很亮的。 “我做了好几遍,还合胃口吗?” 你一口水还没把饼干咽下去,费劲咽完后你有点惊讶:“你亲手做的?” 袁基轻轻地点头,肩上的头发有一两根垂落至胸前,他好像往你这边靠近了一点,近得能看见他脸上毫无痕迹的用妆。 贵公子洗手作羹汤,真是闻所未闻。你想了想,大方地给予夸夸。 “你喜欢吗?” 他这话问得好像不是“你喜欢这些饼干吗”,反倒像在问“你喜欢......”,喜欢什么就不用你多说了,都是成年人这点不至于不懂。 可你只能装作不懂,笑着点头,作出飒爽的模样,极力忽略他仿佛破碎了的表情。 有句话你一直没来得及说,袁基这个男人,总能在某些时候莫名其妙惹你生出一股怜惜,那双莹莹双眸专注地凝望你,带着一丝机不可闻的脆弱和辜负,你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可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杀手怎么能有感情呢,这是阿懿哥哥教你的,即使有,也应该给他。 你与这位太仆大人的缘分,今日一别些许就不复存在,缘梦缘梦,缘才是噩梦。 离开太仆府的时候,你向他郑重告别,袁基扶起你俯下的身体,流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你的脸,你也说不出“盯着女孩子的脸是不礼貌”的话了。 “我们还会再见的,在不久后的某一刻,缘分会指引我来到你的身边。” 你看着即使是一夜的短短相处,已经展露出世家公子典范的袁基,说出这番突破身份禁锢的话,你总是觉得他能自由一点,你希望他能自由一些。 扫兴的话说多了惹人厌,你自然不会这么做。你回望他温润的目光,口不对心地做出了回应。 “那我期待着。” …… 司徒王允,朝廷重臣。 用脚想也很难溜进去。 里八华在长安的眼线和杀手你都不清楚在哪,有哪些,一点忙也帮不上。 在人来人往的茶馆耳听八方的时候,听见隔壁桌在聊,为了彰显对董太师恩义的重视,司徒府如今大规模招收歌舞伎。 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你去街上买来了一套长安女子常穿的服饰,扮成家道中落的伶仃孤女,挤进了并不多的申请行列。 听说近来司徒府上离奇死亡的歌女舞姬越来越多,起先人们还愿意送女儿进去谋个营生,死亡率升高后人是越来越少,能在长安居住的女子,家里普遍不会差到哪里去,反之,你这种沦落尘埃的孤女,自然能让人相信为了活着什么也不惧。 她只问了你两个问题:会唱歌吗?怕死吗? 你回答:会。不怕。 就过了。 顺利得难以置信。 经过几天的集中培训,你正式成为了司徒府的歌女。 每天需要练琴练歌,大清早就要爬起来和鸡比音高。 教习姑姑很严厉,和春梦有的一比。 她总是容不下一点差错,差一个音一条弦都不行,你时常在想她是不是代表了司徒府的标准,权贵总是要求很高。 大约一个月后,你和一起来的姑娘们结束了训练,姑姑在你们第一次出演府上的宴席时破天荒把你们都叫进了房间里,你第一次在那张严肃板正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忍和柔情。 她说:“来这之前你们都应该知道了,我们这样的身份,生死都在贵人的一念之间,所以,千万不要出错,不要把自己的脑袋白白送给别人。” 她的眼里泛起麻木的悲伤,无法开花的朽木用年轮作出最后的警告,出了这扇门,生死就不再由得了自己。 女孩们有的已经吓得失声,有的尽是茫然的恐慌,有的毫不在意,仿佛生来就由不得自己,哪里还怕这一次。 你轻轻抚摸着左眼温热的眼皮,那里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每当想他的时候,你都会隔着那里触碰他。 好像通过触碰,对他所有的爱和思念都会化作无言的陪伴和鼓励,你答应过他会好好完成任务,一定会早点回到他身边。 你答应过他的,你绝不食言。 第72章 第 66 章 在血淋淋的人头落在你端着的盘子上的那一刻,你才有了生死一刹的实感。 你不敢动,身前这个手握长戟的男人,刀刃上还滴着血,孤狼般的眼神直直盯着你,你被他看得呼吸急促,拼命忍着恶心和害怕,把手中的人头稳稳放下,顺势合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你俯下身,恭恭敬敬,他的眼神很冷,你不敢多看。 “抬头。” 下巴被勾起,你迅速闪过的不情愿被他尽收眼底,冷漠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过多停留在你的脸和手腕,突然发问:“你不跟袁基,投奔了王允?” 你愕然,他在说什么? 宴席的主人在你们身后幽幽开口:“够了,留几个好的,下旬太师莅临,不至于没人奏唱。” 你感觉被放开,下意识就要退场,他猛地拽紧你的手腕,你被他直接拉到坐席上,命令简单粗暴:“倒酒。” 你照做,被刺客惊扰的宴席继续进行,中央躺着的四五具尸体,除了断头的那几个刺客,其余都是被连坐的歌女,有一个昨天还和你说笑,今天就死在了吕中郎将的长戟下。 这个一看到你的脸就停了手的男人,叫吕布,是个大官,是个武将。 你才不敢硬碰硬。 “我有一女原想引与中郎将,小女不说琴棋书画技艺精通,面容在长安也排得上名号,与中郎将可谓郎才女貌美人英雄,只可惜性格顽劣,最近离家尚未回来。” 王允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可惜,你对他口中绝世美人生出一点好奇,来之前你做了功课,他女儿好像叫什么......貂? 冷月一般的中郎将没有表现出惋惜,只是微微颔首,放下一饮而尽的烈酒,你赶紧给他添上,倒惹来了他的注视。 他怎么老喜欢看你啊......你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 “将军......将军?” 吕布终于移开了眼,“司徒大人请讲。” 王允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早就看出了端倪,他浸淫官场数十年,男人那点心思无非就两种:权和欲。 他不动声色地一笑,缓缓道。 “若是喜欢,这个歌女就归将军。” 你就像一件物品被人送出去了。 吕布把你连拖带拽地扯出大厅时,你死命掐了自己一把,眼泪不要钱地落下,他成功地停下脚步,那张冷漠的俊脸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你哭,然后没多久,他抬手给你擦眼泪,一看就没哄过人,语气和动作跟块铁板一样硬。 “别哭了,又不杀你。” 你哽咽着:“我不想离开......” 他不理解,“为什么?你留在这里更危险。” 走了就听不了墙角了啊! “我……才来长安,才找到稳定工作,我不想跳槽……” “因为我是武人,你害怕?” 你小心翼翼地抬头,刚随手杀人的男人在注视你,你心底是真的发怵,死亡离你太近,近到吕布粗粝的手指擦去溅到你脸上的血迹,你才意识到这点。 “跟我来。” 他拉你去了一处湖心亭,那里没有人,只有一轮落在湖底的明月。他把长戟放在离你较远的地方,刻意显得不那么肃杀。他让你坐下,他坐在你对面。 “宫门一别已是三年,你近来如何?” “为何会在王允府中?” “袁基待你不好?” 你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脑袋嗡响,清澈茫然的眼神惹得吕布皱眉,指尖不耐烦地点了两下石桌,你突然觉得左眼发热。 “我,我都不记得了,前段时间摔坏了脑子,都不记得了。” 吕布动作一顿,眉心痕迹更深。 “你说什么?” 好强的压迫感!他以为没有武器就不吓人了吗...... “我说我记不清了,都忘了......” 他不会要生气吧,他一只手都能捏死你还不用担心谁会知道......你短暂的职业生涯就要划上句号了吗?不要啊...还没有和阿懿哥哥表白,还没能和他约一次会看一次花,他说好和你养一只小狗的愿望还没实现,你不想死啊呜呜呜哇...... “你还记得张文远和阿蝉吗?” 你乖乖摇头,他眼里的微渺期望消失殆尽,转眼又是一望无际的冰川,冷得人打颤。他站起身,依旧一言不发地把你拽了就走,你紧紧抱着湖心的栏杆,小声又倔强地抗议。 “我不走!不走不走!” “听话!” “不要!” “别犯蠢!阿蝉一直在找你,失忆了就更应该离这远点,那个亲王好歹能护着你。” 你才不管什么阿蝉阿貂亲王郡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你调离司徒府!你使劲掰开吕布的大掌,跟焊在你手上一样怎么也掰不动,自己倒疼得龇牙咧嘴,用牙去咬,牙都快掉了,他半点反应也没有,一直都在看你如砧板上的鱼一样无效挣扎,等你累了,他才一把揽过你的腰将你扛在肩上,任凭你对他拳打脚踢也岿然不动。 好气啊!!会武功了不起啊!! 你眼睁睁看着费劲混进来的司徒府大门越来越近,急得简直要哭,他听见你急促的抽泣声,默默拍了拍你的背,作出无效安慰。 “别哭。” “你放我下来!” “别想。” 脸也不要了,你嗷嗷大哭,吸引了一路的窃窃私语。 “我就说男人好色,就连吕中郎将也不例外。” “之前那么多贵女都爱慕中郎将,人将军硬是当看不见,还以为将军好男色,原来只是没遇见喜欢的。” “不过哭成那样还能喜欢,是真爱了。” 说话的那个,他要是你也忍不住想哭啊!哪有人这么不讲理啊! 你和吕布在大门处上演了一出拉扯大戏,他刚把你死命拽门的手扯下,你就听到了一声无疑是天籁的救命之音。 “许久未见,吕中郎将竟也如寻常英雄般,为红颜倾倒吗?” 袁基!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清风朗月的贵公子从里面出来,在侍从的牵引中下了马车,走到你们面前。 他对上你汪汪的泪眼,展颜一笑。 “缘梦淑女是袁基的好友,可否请中郎将将她放下,袁基看她更想自己走。” 吕布跟没听到似的直接越过袁基往外走,情急之下你一把拽住袁基的手,一时间你们三个都停下了动作。 你有些嘶哑的可怜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响起,你成功感受到身下霎时的紧绷以及袁基紧紧反握的珍重。 “我不想走,太仆大人……袁基,你救救我。” 第73章 第 67 章 “吕中郎将,请放下她。” 你身下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一声冷笑,腰间的禁锢瞬间大了数倍,你顿时手都在颤抖,袁基能清清楚楚感受得到。 “你住手……很疼啊!” 你咬着下唇,那里被咬得发白,袁基眼里的心疼你看得见,他安抚地摸摸你的手心,然后一只手搭上了吕布的肩膀,指尖用了点力,吕布的力度逐渐散去,你顺势像条鱼一样拼命挣扎,他忍无可忍地拍了一掌你的屁股。 你:!!! “你干嘛啊!!!登徒子!!!流氓!!!” “吵死了,给我闭嘴!” 还凶你!占你便宜还凶你!啊啊啊啊啊!! “我讨厌你!” 你憋不住委屈,嚎啕大哭,开始口不择言。 “一见面就要杀我!什么也不说就要带我走!我凭什么要走!你凭什么占我便宜!你凭什么凶我!” 你被铁甲顶着的腹部又酸又痛,还泛着阵阵恶心,一想到今天一点饭都没吃眼泪就止也止不住,好不容易混进来的卧底凭什么被人轻而易举连根拔起啊!凭什么啊! “我还没有吃饭……呜呜呜我好饿……呜呜呜!” 你哭得忘我,哭得整条街都在默默注视着你,没有人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掉脑袋,王允的司徒府依旧莺歌燕舞,围绕在你身边的依旧是袁基和吕布,只是都没有说话。 他们等你哭累了,一个抬手拍你的背给你打嗝,一个怕你岔气给你擦鼻涕,一塌糊涂的脸已经被人看光了,你突然觉得自己受了工伤。 “你……你放我下来……咳咳……” 你听见一道世界上最冷酷的回答。 “不。” 袁基眼睁睁看着你差点背过气,手下的动作渐渐狠戾,你听见他在说:“我们的交易涉面很广,你现在应该听我的。” 吕布听见了这话,你敏锐地感觉到他犹豫了一秒,赶紧做出一副被唾沫呛到差点要死的吓人模样,成功把自己从吕布的手中解救出来,腰间禁锢消失的下一秒,你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被一晚上惊吓折磨的胃开始收缩,你不情愿地在袁基怀里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他胸前,吕布看不到的地方,你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个粗人! 背上被轻轻拍了拍,他把你抱得稳稳,和吕布规矩地告辞后,他带你回到了他的马车上。 车帘一落,他道:“回府。” 马车缓缓驶动,你身上被披了一层轻盈的衣裳,上面带了袁基的茶香,他靠近了你,拨开你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轻轻说着。 “很快就有吃的了,很疼吗?” 你无奈地点头,一点话也不想说。 可还是要说。 “谢谢你,你又帮了我…...” 袁基原本放在膝上的手动了一下,轻轻握住你同样发着冷汗的手,他用袖子擦去它,用他的体温去暖你。 你疼得迷迷糊糊,疲惫地闭眼,等着袁基口中的很快何时到来,也在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允府里是去不了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接近他,只是接近王允吗,比王允更权倾朝野的太师董卓,是不是也是隐藏的任务对象...... “你比以前要,真实很多。” 你看着模糊视野里如月般皎洁的袁基,他那双秋水伊人的眼睛你看不清,他坐在你身边,你却突然觉得他离你很远,即使你们十指相接,即使你们目光相望,即使......他柔情的爱恋,从你们第一次相见便抵达到你的心间。 你不是感觉不到。 你只是觉得......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许久,他微微俯身,月亮不见了,星星也藏在了云中,高洁的小鹤扇动着无力的翅膀,被紧紧缠绕的腾蛇温柔地衔住了喉咙。 你的世界回荡着他的呼吸声。 月亮不见了,星星藏在了云中。 …… 早上醒来,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带着清晨难免的慵懒,他含着笑意在问。 “醒了吗?来试试我刚做的点心,新学的,看看喜不喜欢。” 许久,发现没人应他,他也不生气,把新买的软鞋放在门口,柔声细语地嘱咐:“出来的时候换一双鞋,昨天那双磨脚,不适合穿了,累了就多睡会儿,过段时间我再来。” 他对着看不见的紧闭房门背后的床榻温柔一笑,慢慢转身离开了。 铺得规规整整的豪华大床上的棉被里,逐渐冒出了一颗杂草丛生的脑袋,两只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不知何处的虚空,干涸的嘴唇里是被咬得泛红发白的手指,你发着不知从何而起的颤抖,脑袋空空地发呆。 许久,你轻轻抚摸着干燥得裂口的唇瓣,一寸寸抚摸过去,直到摸到一处明显有异的伤口,茫然的眼里突然有了神采,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原来他也是个登徒子!原来他早有预谋!” 从你进长安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了谋划,你与他的每一次巧遇都不是巧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亏你还傻乎乎地觉得你们缘分匪浅,他是个大大大好人!你看错他了! ......虽然他的的确确帮了你,但也不是他那样做的理由啊!他、他...... 你从床上一跃而下,四处找鞋赶紧穿上,这个地方也不能待了,长安到处是龙潭虎穴,一直都在套路你这个乡下人!把你耍得团团转!你要离开,去哪里都好,给人家当刷碗的扫地的都行,总比在这里强!你的初、初……啊啊啊啊啊你是要留给阿懿哥哥的啊啊啊啊! 鞋呢?鞋呢! 在门外! 你冲出层层叠叠的屏风一把把门打开,一双精致漂亮的鞋就在你的脚下,你赶紧把它套上,顾不上略显凌乱的衣裳就往外跑,人依旧那么少,府里也很大,你现在跑了他不一定会发现,随便去哪,大门?啊,大门在那! “是袁基做错了什么事,待客不周,还是缘梦淑女厌恶了袁基,昨日情难自已,在淑女心中而是冒犯,都是袁基的错。” 门不开,身后突然响起破碎感十足的自省,你不敢回头,固执地使劲掰门把手,人影逐渐爬上你的手背,温热的身体覆上你的身后,帮你轻轻一扭,门开了。 他的声音击打着你的心脏,使劲戳着柔软的地方。 “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那一吻并非刻意,也非谋计,我只想让缘梦淑女知晓,初日相见时袁基深夜要寻的长安花,昨夜终于开在了袁基的怀里。” “我对你,皆是真心。” 身前的手轻轻一推,门缓缓打开。 “强求的缘分是恶缘,袁基不愿强人所难。” 清晨的长安街很热闹,叫卖声带起一片喧嚣,有商贩带着妻女一起出摊,你听见了女儿在问父亲什么时候能买对面的糖葫芦,她的父母应声而笑。 “只愿淑女知晓,袁基对淑女的心,如这长安城一般,一直等待着花开。” 你愣愣地回头,对上他俯视凝望你的视线,他的眼睛离你很近,这下你看清了,昨夜在他眼里旖旎的,和现在一样,是让你心惊的情愫,彼时你还不知道,原来这种情绪,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全然狠心对他的阻挠。 你又是下意识地咬唇,在袁基想抚去你唇角的血迹时你后退了一步,他眼里的伤痛你看得清清楚楚,在他还没来得及垂眸之前,不广的视野里乍然又出现了你的面容,带了一丝纠结,但是在笑。 始终都在拒绝他的姑娘第一次,向他伸出了手,笑得比四月芳菲还要漂亮,嘶哑的嗓音透着泉水一般的生命力,在他听来像杜鹃一样悠扬。 你带了一丝羞涩的笑容,在朝阳的赐福下深深震撼了袁基的心,他听见你说。 “谢、谢谢你喜欢我,我第一次被人喜欢,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讨厌你。” 你笑着说:“谢谢你,袁基。” “谢谢你喜欢我。” 第74章 第 68 章 血液从来都是冰冷的,流动在他身体里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寒冷入骨,自母亲离开他后,自婚约过期作废后,自属于"袁基"的人格被看不见、摸不着,却时时刻刻攥紧咽喉的族规折磨吞噬后,他的世界里好像就没有了光。 喜欢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唯一心动的时刻,心脏被微微推动震颤的那一瞬间,仅仅只存在,也只给予了那位仅此一个的女子,而初次见面,他竟没认出来。 哪有人能强大成那样,毫不畏惧,毫不退让,前一秒与他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能和他吟风弄月,刀光剑影可以窥见风花雪月,旖旎风情仿佛越过血色残垣。 他的心脏在沉静覆灭的雪山底下,仿若闻到了春天的第一缕馨香,蛇不再冬眠了,他开始渐渐醒过来。 而在就要跃出冰面的那一刹那,有一缕自由的阳光悄悄照耀在了他眼前的坚冰上,小小的阳光一点点地触碰冰面,执着又雀跃地在上面凿开了一个小洞,冰化了,微不足道的可笑,但袁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陌生的悸动。 他还没想明白,那个阳光努力后通透的小小洞口,一只瘦弱的手从那里伸出来,一把拽住了沉溺在冰面下的旷野里的他,和执着又雀跃的阳光一样,执着又雀跃地把他拉着。 他沉溺在黑暗里久了,本能地排斥自由的温暖,他冷眼旁观那只小手的执着,看它被刺骨的冰山冷得发抖,看它拽着他的力气逐渐变小,他嘲笑,他不屑,他想,也不过如此。 「袁基。」 谁在唤他。 「袁基。」 秋月静水的袁长公子,世人眼里端方有礼的世家典仪,家族优秀的后继者,弟妹可靠强大的长兄,官居二品的权臣,他生来就被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长公子,袁长公子,袁基,长兄,太仆,士纪......恭维,畏惧,敬佩,嫉妒,仇恨,谄媚......他习惯了,这就是他的人生。 他的自由,他的救赎,他的爱恋,他曾期盼的那个人没有办法给他,即使他求得一个私奔的承诺,即使他得了她一个栖霞山的梦。 他不放手,她更不可能,彼此心知肚明,却还是要笑着说:好,我等你圆我的梦。 梦不会有了,她也不会来了。 他注定孤独的一生,本就不配奢求太多。 ...... 「袁基。」 ......是谁。 「谢谢你喜欢我。」 ......在说笑么,他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袁基。袁基。」 他死寂的心脏已经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好奇,虽然他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吵,但是他不打算让她闭嘴。他有点想,有点想听她说下去。她会说什么呢? 「袁基。袁基。」 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我在。」 执着又雀跃的声音高高扬起,可爱的尾音透过厚厚的冰面上荡漾传递,颤颤巍巍到了他的耳边,只留下一圈圈吻痕似的余韵。 「你快醒来。」 「快醒来。」 他的手腕动了动,那只小手发紫发红,却依旧没有挪动一点。 他盯着它在想什么。 那边有点不满了,不高兴的嗓音不甚悦耳,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动听,可他听清楚可爱的嘟囔的那一刻,突然很想看一眼闹脾气的她的脸。 「袁基,你再不醒过来,我就不陪你去栖霞山啦。」 「我做了好多攻略,不会被发现,那群长老气死他们。」 「我们到的时候,枫叶已经红了,山连成一片。」 手腕的力气突然回来了。 「袁基,快醒来,我想和你一起去。」 「我们去栖霞山。」 ......去哪里? 「我们去栖霞山。」 冰面碎成了星星的倒影,执着又可爱的小手终于把他拉出了冰川,他落入了太阳的怀抱,太阳紧紧地拥抱着他,他苍白的手臂被太阳灼伤,却依然撑着一口气抚上那张看不见的脸,轻轻一转,他停住了呼吸。 「......是你啊。」 “袁基,太阳晒屁股啦,你怎么还不起床?” 鸡毛掸子凑到了他的鼻息里,执着又雀跃的可爱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朝阳刺得眼睛睁不开,他用手无意义地挡住了它们,执着地睁开了雾蒙蒙的双眼。 他最吸引你的地方被他大方地展露,自然招来了姑娘的亲昵,鸡毛掸子横在你们中间,你脸上的红晕清晰可见。 “你是不是做梦了呀?怎么叫都不醒。” 他浅浅一笑,轻轻抬手,轻而易举就把你揽入了怀中,月亮是他的,太阳也在他怀里。 “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你动了动脑袋:“是怎么样的?” 袁基想了想,慢慢梳理着你的长发,他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你喜欢他说话。 “梦里的我,在一望无际的冰川下,被藏匿了很久、很久。” “那一定很冷。你会冷吗?” “最开始会,后来就习惯了。” 你抱紧了袁基。 “那我抱抱你就不冷了。” 梳头的手顿了一刻,带着机不可闻的颤抖,你抱得认真,并没有察觉到。 “然后呢?” “然后,有一颗善良的太阳,它可怜我,怜悯我,将我从海里救了出来。” “太阳好善良。” “嗯,她很善良。” 没有人说话了,只有屋外风铃的叮铃声,以及太仆府外偶尔几个吆喝叫卖的小摊在呼喊。 袁基习惯沉默时谋算,可他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他言行一致,他心口不一,他不亲手剖开血淋淋的胸膛,这个世上谁敢说他在撒谎。 这个道理早该明白的,不是吗。 天下如棋盘,人人都是棋子,舍弃了谁,都不需要可惜。 早该明白的。 “袁基,袁基。” 他收敛冷漠的目光,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冷漠地注视你的发旋。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我希望你下次可以梦到我。” “如果我在的话,一定舍不得你在里面待那么久。” “冰山一定很冷吧,被禁锢那么久一定很难受吧。” 你抬头,执着又真挚地拥抱他眼里的怔愣,你认真地告诉他。 “为了你的话,我会很勇敢,我不会哭。” 他的眼眶突然泛起跨越经年的酸涩。 “我会一直一直努力,直到把你救出来。” 你深深望着他,伸手抱住了他。 “冰山不能困住你。” “袁基应该自由。” 第75章 第 69 章 【两个月了,一份情报也不上报,你是想我亲自过来指导你怎么做吗?废物,赶紧给我回信!否则眼睛给你挖掉!】 末尾跟了四个字:阅后即焚。 好凶。 你皱着脸读完信,转手把它点燃,扔进烛火堆积的地方。叹气,抠手指思考。 袁基对你很好,连你撒谎说你是乡下来的野丫头都不做他想,“你这么相信我?” 袁基反问你:“为何要怀疑心上人?” ......好犯规。 一举一动都想着你,什么都以你为先,请了长安最好的大夫看你的旧疾,脊椎好了很多,袁基买了一张软椅,他很喜欢抱着你躺在上面,在院子里看星星。 你发现他懂得实在是太多。 “你看,这个是荧惑,这个是璇玑,月亮是太阴,那边那个,是参,与之相应的是商。” “商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抱着你的人紧了紧手臂,袁基在笑,可听起来情绪有点低落。 “人生不相见......” 许久,你等得回头,眨眼逗他。 “你在考我吗?袁夫子,弟子是文盲,弟子接不了。” 袁基柔和的眉眼渐渐变得柔软,他缓缓低头,轻盈的额发与你的轻轻一碰,好像发丝缠绕间接了一个吻,他轻声说:“不是什么好意象,接不上没关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什么意思呀?” 袁基笑着说:“两个人的缘分,就像参商一样浅,一辈子相见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太浅了。” 他叹息,“太浅了。” 他没来由心里发乱,除了感受怀里真实的温度,他好像一时什么也做不了,他能做什么呢,他的谋略,心思,权位,家世,能帮他什么呢?你会喜欢他什么?权利,地位,财富,袁氏不是好归宿,他也许一辈子也逃离不了,你口中的自由,你理所当然认为他生来就该有的自由,何时会到来,何时会有? 他还能谋算多久,一辈子,一辈子够不够? “一辈子太短啦,眨眼就过去了。” 他的睫毛狠狠一颤。 “一辈子再怎么努力也见不到的话,是很痛苦的事情吧。那,那就放下好了,执着不可能的东西很痛苦,执着一辈子更痛苦,人生那么短,为什么要那么痛苦?” 他哑口无言,能言善辩的袁基第一次,哑口无言。 说什么都很苍白,反而将真相暴露得更快,他不想说。 “袁基,太仆大人。” 怀里的你转过身来面对他,把脸靠近了他的脸庞,面上的敷粉或许会被你看到,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点,却被你靠得更近,出于难以启齿的心理,他甚至想蒙上你的眼睛,或者挡住自己的脸。 他不习惯被你认认真真地注视,他会被你眼里的真诚灼伤。 “袁基。” 他缓缓抬眼,竟有一丝小心翼翼,真是可笑,他这一生何曾怕过什么...... “果然和话本里写得一样,男人谈了恋爱就会变得反常。” 曾经感慨话本里的女主人公在热恋的时候说话总那么直白,酸得人掉牙,可轮到自己才发现,这些话其实说出口是那么轻而易举,对喜欢的人的真心话,是说不完的。 “我们又不是参与商,不会有见不到的那一天。” “要真有那一天,你会怎么做?” 你只是想安慰他,他反常的追问让你有些结巴,你一个劲说“不会的怎么会”,一直以来都不曾勉强过你的袁基,第一次那么反常地固执,“你会怎么做?” 你有点急,但你不能展现出来。 里八华这个身份,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闷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开,任务总是有时限的,你不可能在长安待一辈子。 而且你说实话,虽然现在普遍世俗讲究门当户对,但你穷尽八辈子家产也配不上袁基,他是袁氏长公子,他的背后是你不敢小觑的势力,和这样的人谈恋爱,说实话,哪里敢想太长远。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总是要一拍两散,好歹相恋的时候彼此的心都真诚以待,除了身份之外别的都出自真心,喜欢是真的,爱也不作假,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你说喜欢的男人,拨开那晚月夜的青纱帐,其实你也很喜欢他。 不然怎么会在他府里待到被春梦寄信来骂。 “我……” 还没说完的回答被追问的人温柔打断,他抱紧了你,嗅着你身上馥郁的馨香,仿佛怎么闻也闻不够一样,你能感受到他巨大的不安和焦虑,你摸摸他的背无声安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会来找你,会和你把事情说清楚。我觉得,只要两个人想在一起,那么最终怎么也不会分开。” “比起虚无缥缈的将来,我更在意当下。” 看花赏月的好时光,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了。良辰美景,切莫辜负。院子里的花开了,一簇簇像绯红灿烂的烟花,在只有你和他的世界绽放。 …… 手里的糖人刚刚放下,就有人在你旁边开口,一出声,你不自觉地往旁一看,这一眼不得了,你看到了一个绝世美人。 该怎么形容呢?你文化水平不高,文人的泼墨赞美你说不出来,你看着她精致秀丽的褥裙和倾城绝艳的小脸,只能小声感叹一句:“好漂亮。” 她琉璃一般的双眸秋水荡漾,是和袁基不一样的美,她看向你时,被美震撼到的心脏开始收缩,不争气地跳动,她开口说话,你眼里只有眼眸微弯的那抹微笑。 “我是阿蝉。” 阿蝉。 “受人所托,带给你一件东西。” 你被她托举着右手,掌心向上,那里忽地一沉,阿蝉白皙的指尖留下了一抹亮眼的光。 旭日当空,朝阳的余晖放肆地照耀在你们身上,有什么场景一闪而过,一瞬间头痛欲裂的幻觉里,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没有存在,没有她的身影,但你却觉得她很重要。 视线在触及到手心物件的那一刻,心脏猛烈地疼痛起来,这个叫阿蝉的姑娘无言地望着你,有一个男人的手替她擦去了你脸上汹涌流淌的眼泪。 你不知道为什么,一枚普普通通的金叶子,为什么能让你那么痛。 你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身前这个穿着怪异的男人的时候,手和身体都在发抖。 你突然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出门。 “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想这么说。 哪怕不知道他是谁,哪怕他看起来和你一样难过。 这话矫情了,但你不想管。 你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 第76章 第 70 章 你觉得你好像早在很久以前的一个雪夜就已经死掉了,埋藏在雪原下的尸体冰冷成块,大地不收它,风雨不要它,饥荒的流民看不见,一下下踩在它身上。冬天过去,种子没有发芽。 一望无际的雪地里,有人骑在高高的骏马上。 虚影与现实重叠,这次没有谁挡了谁的路。 明明不认识他,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他,音容笑貌那么陌生,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往外冒。 “......你从前没有那么爱哭。” 你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了。 “那我从前是什么样?” ...... “都过去了。” “我不能知道吗?” 他安静了,垂眸望着你的眼睛。 “不是。”他说。 “只是有点遗憾。”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很多遗憾。” ……. 阿蝉是王允之女。 和吕布对上视线的那一秒,你回想起来绝对称不上美好的那一晚。 你没有提关于袁基的任何事,你不能保证他们是友非敌。沉默着走进阔别一月的司徒府。无法判断当下的处境是不是隶属被劫持一栏,没有半句威胁,甚至有点谨慎。 像担心说错什么话。 吕布想说什么,被那个叫张辽的男人瞪了回去。 稀奇,这世上还有管得住他的。 你摩挲着手里的小金叶,在不知道等谁的过程中看着它出神。 怎么就哭了呢? 这点东西难道买不起吗? 里八华给你的工资,袁基赠予的珍宝,就算比不上贵女小姐,佩戴的也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劣品。 平心而论,虽然活得不够好,但其实也不算差。 人不能对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看见烟香缭绕屏风后现身的男人,把金叶放回了衣袖。 很俊。 他走向你,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的声音和泉水一样好听。 “缘梦淑女。” 你看了一眼吕布,他正在擦戟。 武器反射出耀眼的寒光,和那夜宴上一样冷。 这是在干什么。 审讯? …… 里八华有一项特训。 把人锁进密不透风的屋子,七天七夜待在里面,人要蒙上眼,除了定时定点的投食外,一丝光亮都不会放进来。 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总会有人撑不住而失败。 你出来的时候春梦略微高看了你一眼。 “还行,不是废物。” 阿懿哥哥也夸你 。 “真厉害。” 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偶尔会想你怎么不经常来找他。 他在一个晚上路过你房门,在一声声细细的啜泣中得到了答案。 从那天起到你离开里八华执行任务,他整整陪了你一个月的夜晚。 他会在你睁得滚圆,看着不知道那处发呆时隔着被子抱着你,给你轻声唱起断断续续的儿歌。 他唱得好听,儿歌也多情。 他会在你神思恍惚时在你耳边轻声问。 “谁是华胥最勇敢的杀手?” “......不是我。” “错。就是你。” 你涣散的视线在他脸上聚焦。 “......最勇敢的杀手不是我这样的。” 他搭在肩上的手紧了一瞬,想了一会,开口。 “我很小的时候,这一关也过不了。” “那个时候家主对我很失望,他们都很失望。” “我比你差远了。” “无能,弱小,幼稚,单纯得可笑。喜欢的东西守护不了,长大了有能力了,也还是守护不了。” 你眨眨眼,“阿懿哥哥......” 他陷入了自顾自的碎碎念,低沉的声音悦耳动听,你凑近了去听。 “......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它很乖,很......爱我。” “爱我爱到,信任我给的一切。” “......呵,一切。” 你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 “你和它很像。” 有些话脱口而出轻而易举。 “我......” 他抬手抵住了欲启的唇瓣。 他的眼神很悲伤。 他轻声制止:“别说,别说出来。” 他的手在颤抖。 “别说。” 他闭上眼,不再看你。 月亮藏匿在了云间。 它不敢探头。 ...... 你不再追寻那道熟悉的身影,把注意力集中在与广陵王的交谈中。 “淑女对本王的副官感兴趣?” 你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他一声“傅融”,日夜思念的人就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的对面。 久别重逢竟是现在,不禁感慨当下非良辰。 原来阿懿哥哥也有任务。 那你要懂事,不能当面戳穿他。 你摆出一副冷淡的态度,微微点了个头。 穿着普通的阿懿哥哥掩盖了身上的贵气,在广陵王身边真就像个普普通通的下属。 他好像脸色不好。 被苛待了吗?广陵王克扣底下工资? 怎么能这样! “淑女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不太好。” 你听见阿蝉关切的询问才有些慌乱地收拾起脸上的表情。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 你看了看天,已经下午了。 袁基没等到你回去,会不会担心? “只是结识的话,现下都已认识。我出来也久,就想回去了。” 你向他们一一道别,走过张辽身边时,感受到了灼热的视线。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看你。 又不说话。 真是,莫名其妙。 ...... 出去后在街边买了点零嘴,晚上听袁基讲故事可以解馋。你最近一直在吃,他也免不了被你喂两下,长公子的腰腹软了些许,他偶尔会有些为难。 “......躺腿上吧,我也好喂你。” 你笑着说:“袁基,你现在可软了,我特别喜欢。” 他就会一边不知所措不看你,一边往你嘴里塞葡萄。 长点肉才好,都瘦成什么样了。 手被人从身后拽住,宛如那夜初到长安,你被推到了一堵墙上,细碎的绿柳挡住了你们的身影,你被来人的怀抱遮了个严严实实。 抬头一看,是郎君。 是心上人。 是他。 忍不住就眼角微弯,卸下了外人面前所有伪装,剥掉葡萄寡淡外皮,把柔软、馥郁的地方全露给他。 “阿懿哥哥。” 你不用在别人面前演戏了,你不再克制心底最深的想念。 你把自己送进他的怀抱。 第77章 第 71 章 高高束起的长马尾不像往日披散,还是有一两下轻轻扫在了脸上。 他捏了捏你的鼻子。 “装不认识我?” “认识才麻烦啊......别捏了,好痒......” 呼吸得以顺畅,你轻轻吸着气,把脸往他胸前慢慢靠过去,细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音。 心突然安定下来,没有无措的感觉了。 在一上午的莫名其妙里,他是唯一熟悉的过往。 “阿懿哥哥,我好想你。” 心跳声好像快了一点。 他抱住你,没有说话。 “阿懿哥哥想我吗?” 你抬头望着他,阳光从碎叶缝隙间挤进来,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发。 他眼神柔软下来,亲吻你的脸颊。 “缘缘。” ...... 久别重逢是谁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也想你”这种话没有必要再讲,紧触的唇瓣就是一切的一切,你爱他的心思不必再讲,我爱你的话不必再说。 阿懿哥哥懂你,他不舍得你伤心。 他抱紧你,他想你。 那就想吧。 谁也不是无情的顽石。 爱总会得到回应。 ...... “缘缘,这两个月有受委屈吗?” 你用力抱紧他,摇摇头。 “没有哦,我很好。” 人生安全得到保障,吃得好,睡得好,除了任务一筹莫展之外,一切都好。 “阿懿哥哥现在叫傅融?好熟悉的名字,我在哪里听过......” 他摸摸你的脑袋。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你感到他的在意。 “我是别的什么人,缘缘在意吗?” “我是谁,叫什么,缘缘很在意吗?” 你在不在意不要紧,阿懿哥哥好像很在意。 他要是有芥蒂,你怎么能说有呢。 自然是不会的。 你抱紧他。 声音从他心间传过来。 “不会哦,阿懿哥哥是谁都不重要。” 你微微踮起脚,往他下巴处轻轻点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又轻又快。 “缘缘永远喜欢阿懿哥哥。” 那晚没说出口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这次没遭到谁的阻挠。 “我永远喜欢你。” “我喜欢你。” 你羞赧地望了他一眼,把通红的脸埋进他的胸前。 闷闷的声音从那里传出。 “这次不许拦着我啦......我就是喜欢你。” 他的心跳轰如雷鸣。 你的耳朵敏感地动了一下。 你听见最想听见的声音从天边飘落,你无意识地闭上眼,准备迎接那阵连绵而过的微风。 风会一如既往地温柔吗? 你想它亲吻一下你的脸庞。 ...... 可你听见了另一道声响。 紧抱的手猛地颤抖,柔弱的手腕被心上人牢牢握住。 他和你在一瞬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比他更甚。 “这位,广陵殿下的副官,可否将缘缘放开,男女之间应有界限,缘缘容不得半点......沾染僭越。” 明明是你抱着他不放,你却心虚地渐渐松手,想回头解释的前一秒,司马懿拽住你的手,将它放在了原来的地方。 你听见他的嘲讽。 “缘缘?尊贵的长公子也会叫得这么亲呢?” 你扯扯他的衣袖。 “别吵架......” “回去再收拾你,先闭嘴。” 他把你的头往怀里按了按,手动闭嘴。 袁基不疾不徐,缓缓而至。 “傅副官或许是与在下有些误会,以后有机会再解开就好。现下日头正盛,缘缘晒得难受,应随我回去乘凉才好。” “缘缘,过来。” 手腕一紧。 “不许过去。” 可是袁基...... “别管。” 不管......? “......缘缘。” “是厌烦我了,要弃了我么。” 你瞳孔扩大。 “不是!” 过了很久,久到你以为袁基失望离开了,久到你在司马懿怀里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对上一双落寞眼眸,你看不得这个。走了才好,走了就不会回头看,走了就不会让你为难......走了才...... “我......会吃东西,让缘缘躺,会早点睡觉,缘缘就寝我就睡,会学缘缘喜欢的歌赋,缘缘想看的鼓上舞......我也会给缘缘跳。” “莫言弃,可好?” 你抓着司马懿衣袖的手猛地爆出青筋。 ...... 袁基何曾求过人呐。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那个高贵优雅的袁长公子,三言两语间,只有别人求他的份。 他何曾求过人。 「缘缘,我今日做了冰沙,加了你喜欢的葡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来试试看?」 「缘缘,我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有你,虽说有点难为情,可你想不想听一听?」 「缘缘,每日酉时我都会在门外等候,等候你归来,你若是找不到路了,沿着种满花草的小径走,走到尽头就能看到我,我会一直等着缘缘归来。」 「缘缘,我等你回来。」 ...... “袁基,我买了冰葡萄。” 袁基的眼睛轻轻抬起。 “等下可以做葡萄冰沙。” 袁基的眼睛逐渐有了光。 “你想吃吗?” 阳光冲破碎叶的束缚,尽情拥抱苦苦等候的人。 “......你喜欢他?” 也有人落寞孤单。 “不是......” 袁基一瞬的眼神看得你心脏酸涩。 “......傅副官,袁基是我的朋友。” 肩膀忽地一痛。 “他是袁氏的人!他坑起你来眼都不会眨一下,你有几个脑袋瓜和他较量?” 心上人低头平视你的眼睛,你在里面看到了紧张。 “缘缘,你喜欢......” 恳切的询问从对面传来,打断了你们的两两相望。 “......缘缘,你用心待我,我亦如是。袁基究竟心意如何,你最能知晓的,是不是?” “缘缘......” “若要离开,也请给我一个离别的时间,骤然变化,对我实在......太残忍……” ...... 受不了了! 阿懿哥哥对不起!!! “缘缘、别......!” “袁基,家里的冰不多,日头晒,早点回去不会化光。” 你认真对他说。 “我们回去吧。” “回去了,我们做葡萄冰沙。” 第78章 第 72 章 从来没有这样为难过。 想和袁基回去的心在路上,手腕却被心上人僵硬地抓着。 袁基。 阿懿哥哥。 谁都不想辜负。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魅力,你怎么不知道...... “傅副官,你先放开我......” 手腕上的触碰一僵,你撞进他受伤的目光里,心脏随着他的呼吸同样急促起来,你慌张地挪开了视线。 袁基贴近你耳边的喃喃细语一直不停,平日柔如微风的声音此刻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轻丝细网,你觉得你就像那只拼命挣扎的猎物,被猎手貌似温柔地对待,实际上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个个的都在或轻或重地逼你。 好烦啊! 都很喜欢啊! 不说袁基,阿懿哥哥认识你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你有一点选择困难...... 又不是简单地在葡萄和橘子之间做出选择,这可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两个人,怎么选...... 而且、而且为什么你要选呢,为什么要逼你,你一直真诚对待每一个人,你从来不想让人难过,为什么、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啊,喜欢难道还有错吗...... 喜欢袁基的心,和喜欢阿懿哥哥的是一样的啊…… 喜欢还能控制得了吗?心动又不听你的话...... 手腕上的桎梏突然松了,耳边的呢喃顿时消散,你眼前突然有点模糊,窗户上被雨雾笼罩了一层水珠,使劲擦着眼睛,有点赌气地躲开了试探的拥抱,躲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谁也碰不到你。 先前有些生气的声音此刻全然充斥着小心翼翼,喜欢了好久好久的阿懿哥哥试探地往前走一步,他从来没有这样哄着你,即使你现在很莫名其妙,即使你现在像在闹脾气,他都空前地有耐心。 他轻声地说:“缘缘,我不是那个意思,弄疼你了吗?我道歉,我不该......” 看到你的摇头,道歉戛然而止。 你从来没有这样,从来没有。 永远情绪稳定,永远面带微笑,永远活力满满,就算被春梦骂、被同僚欺负,也笑两下就过去了,有什么话都直接说,想法或多或少都能在脸上看到,他印象里,你永远都是一张笑脸,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突然就这般...... 反常? 不,不是。 这是正常的,焦躁、烦闷、纠结、为难,都是正常的情绪,别人能有,人人能有,是个人都能有,凭什么你不能有? 而且...... 他突然如梦初醒。 他这般逼问你,而同样抱有二心的他,对你是不是太不公平。 他瞬间流露出紧张的情绪,不安地等待你的回应,以往对他一点一滴都敏感细腻的你,现在就像一只被戳了软软身体的蜗牛,把自己严严实实锁在壳里。 对面到底站的是谁,谁又想在他眼下挖墙脚,他都不在意了。 你努力又真诚,对谁都那么好,喜欢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为什么要逼你? 他惊出一身冷汗。 再回神,巷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你跑开了。 袁基向你追去。 他这个心怀他想的人,此刻竟傻愣地站在原地,望着你的去路发愣。 袁基并没有追上你。 受制于层层叠叠的衣服,身份的象征都成了束缚,他没能比你快,眼睁睁看着你钻进了午后赶集的人群中。 任凭他不顾形象地高声呼唤,也得不到你的半点回应。 死死攥着衣角的手发颤发白,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下人走到他身边不自觉身体俯得更低,恭恭敬敬地按照长公子的吩咐做事,整条街的人都被迅速暗暗排查了一遍,袁氏的暗卫没有发现你的踪迹,袁基柔声道:继续找。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只是他逼得太紧。 他不该这样。 缘缘......快回来。 操之过急酿成苦果,这下心里酸涩难受。 时间还长,他慢一点,努力一点。 你终究是他的。 孙策也好,傅融也罢。 不足为惧。 毫无保留的爱,他得到了,就不会放手。 偶尔,你喜欢蹲着玩。 不为练功,不为解压,不为扮丑取悦别人,纯粹是这个姿势很适合发呆。 脑袋空空,看小鸟飞上枝头,看白云聚聚散散,看蒲柳旖旎摇晃,看街上人来人往,没人认识你,没人对你有莫名其妙的期待,没人露出伤心的神情,也就不会觉得难过。 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哪里都不出众,哪里都很一般。 普通得人群里都找不到的人,怎么有勇气承担那么大的期望。 就是没有。 没有...... 袁基不出现的话,你还能骗骗自己沉溺在阿懿哥哥的爱中。 就像梦被打碎了一样。 天平的两端有了摇摆。 你就是个花心的女人! 双臂猛地抱紧自己,把脸埋在里面,狠狠拒绝外面的一切。 最难堪的一面被揭开,别人怎么想你不知道,你自己也接受不了。 这样不太对,爱那么多人不太对,可是...... “哎呀呀,谁家的淑女受了委屈,一个人在这里伤心难过?” 猛地抬头,一张美艳至极的脸映入眼帘。 这话用在男人身上有点怪,可于他简直是量身定制。 好艳。 该死的心脏又开始跳了...... 你都说了管不了它! 你哭丧着脸的模样居然让对面这个男人正经起来。他轻轻蹲下与你平视,契而不舍捕捉到你的视线过后,对你展开一个温柔的笑。 他这张明显容易情绪化的脸露出这种表情,就算你是第一次见他,也生出一点不自在。 靠着墙,脚蹲得有点麻。 起来的时候脚一瞬间没知觉,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羞得你连声道歉,扶着他站稳,突然冒出一点杂念。 他的身材很棒。 ...... 你在想什么啊!!! 你听见一道轻笑,笑声很性感,他的脸也离你很近,你得以近距离观赏这样一张绝美的容颜。 他说,他叫刘辩。 他说,他知道你失忆。 他说,他是你的夫君。 ...... 一脸温柔地说出这么吓人的消息,你第一反应就是骗子,如果是骗子,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你那么年轻!哪来的夫君! 胡说!!! 骗子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情爱如漩涡般汹涌,缠绕你沦陷,他的演技是不是太好了点…… “你骗我有什么用,我又没钱!” 他呆愣了片刻,眼里迸发更深的笑意。 “小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骗子呢。” “现在颠倒过来了。” 他好像极力克制着想过来的念头,很有风度地往旁站,表示他不会做什么。 目光却是一直不离开你。 你听见他消散在风中的轻呢。 “小的时候,你也爱我。” “现在也颠倒过来了。” 第79章 第 73 章 纠缠了好久,终于甩掉了那个怪人。 长得那么好看,脑子可惜不太灵光。 他这副样子,好像很想很想他的妻子。 美人难过你看着也难过,可是,你能做什么嘛!你真的不是他妻子啊! 哎呀!这也是个不听人话的,说了不是还跟跟跟! 他只是笑,轻轻摇头,缱绻的目光温柔地缠绕在你身上,你只觉得这股心疼来得莫名其妙。 你又不是圣母。 你不认识什么刘辩。 「你认错人啦。」 没有意料之中的放手。 「我从小就认识你,又怎么会认错。」 他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一点想笑的意味都没有。 他的手动了一下,许久,又动一下。 一点点往前探,轻轻碰了一下你的小指。 他飞快地看你一眼。 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然后更加莫名其妙。 他低头浅浅在笑。 「你笑什么?」 他的回答也很莫名其妙。 「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你都会摸摸我。你最喜欢摸我的手了,你夸它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 「我一直都很爱惜它,我一直都想......你再碰一碰我。可你大概是不想的,所以我......我......」 看样子是跟媳妇吵架了,才不被媳妇待见。 明明同样被感情卷进漩涡里的你,也还是决定好心地安慰安慰他。 你拍拍他的肩。 看着他漂亮的眼睛。 「她还活着吗?」 他愣了半天,磕磕巴巴地答。 「活、活着的。」 你拍肩的手多了分力气。 「那就把她追回来!」 「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话本里怎么说来着,人要学会张嘴,有误会的话开口解释就好了,做错事的话负荆请罪就好了,只要你不是出轨偷情谋财害命,只要她还爱你,追回来是迟早的事。」 「你别太担心,正常点。」 真好笑,自身都难保了,还去安慰别人。 所以你真是个大大大好人! 在他听完你的话愣神的档口,你抓住机会跑出了他的视线。 挤进人来人往的人群里,躲开了暗处向你伸来的几双手,你把显眼的外衣脱掉,顺手扔给了这几天经常关顾的小姑娘。 你暂时不想回去。 一连几天遇到各种各样的怪事,你很烦。 所有人都在提醒你失忆这件事。 对你的好,对你的关照,总会扯起几分从前。 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你能怎么办。 你找块石头往脑袋上砸一下? 说干就干。 有时候你较真到可怕。 不就是想不起来吗? 砸一下就好了。 丝人心太太书里都这么写的。 随手摸来一块和头一样大的石块,对准了脑袋,手渐渐用力,你决定只往头上砸一下。 就一下。 一局定胜负! 如果这一下能让你恢复记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袁基还是小看了你。 每次含情脉脉的目光中,你一直都能看见几分别样的情绪。 他眼里的柔情,偶尔会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在洋溢着爱意的秋水里,实在是过于显眼。 他的很多话,很多事,很多举动,很多想法,都仿佛在另一个人那得到了实践,最后自然而然地用在你身上。 你在他的梦呢里听过那个名字。 他念得太深情,你捂着耳朵也听得清。 这几天不自觉的疏远,也都是没办法释怀的结果。 其实稍稍想一想就知道了,你真的不是傻瓜。 天下还有谁为女子,比他尊贵。 还是殿下。 ......人太聪明还是不好呀,灵机一动已经耗费了半辈子的智慧。 这几天不让他抱,也都是难以忍受的情绪。 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你哪有资格说别人。 委屈堆积到顶峰时,手心的力气不会骗人,蕴含着难过和伤心,以及那么一点自以为是的解脱,石头猛地往脑袋砸去,凌空破开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砰——」 “你在做什么!!” 突然冒出来的身影把你撞到了一边,手臂被狠狠击打,石头滚落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你的脑袋避开了锋利的顽石,却没避开坚硬的地表。 「砰——」 有人发出比你更惨烈的惨叫。 “别......别死......我是想救人,救人......我想救人......我不是故意的......” 你被人握住手腕,他在感受你微弱的脉搏。 连绵的跳动好像并不能让他放下恐慌,他拼命念着男女大防绝非歹念,颤抖着去翻你的眼皮。 你忍不住打掉他的手指。 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到一张苦不堪言的脸。 ...... 你头一次看到苦难如此具像化。 怎么有人年纪轻轻就一脸苦相? 他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头发一绺绺粘在脸上,发饰和佩玉七零八落,衣服不知道是被刮破还是质量不好,看上去皱巴巴。 最重要的是。 你凑近去看,他慌张地挡住脸,动作很快,可是于事无补,你已经看到了他脸上斑驳的痕迹。 卡粉了。 男人会化妆,你与袁基同床共枕那么久,自然对其见怪不怪,平日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看见现下这一幕,你才惊觉不对劲的地方隐藏得何其深奥。 袁基那些世家公子,不会用这么劣质的香粉。 你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给眼前这个快要崩溃的男人一点喘息的空间。 “抱歉,我其实眼神不好,刚才只是想看清公子的长相,如有冒犯,我向公子道歉。” 你给他行了一个很规矩的歉礼,把地上碎掉的玉佩拾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抬头说。 “我知晓城内有家修玉的好店铺,这玉能修好。” 他没有放下袖子,模糊的声音从破口的广袖对面传来。 “不必了,本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你敏锐察觉出平静底下的轻颤。 现下天气虽说不冷,但也不能就这么晾着。 没多久,河边传来男人的尖叫。 “男女有别!淑女这般是做、啊!” “给你披件衣服而已、话怎么这么多!” 今天一共穿了三层衣裳,转眼递出去两层。 被霸王硬上弓的男人简直不敢往你这边看一眼。 你不是很在意,又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打扮,你不理解他的执着在哪。 你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撞我?” 久久等不来回应,你直接模仿他的古板,依葫芦画瓢。 “让淑女等那么久,也是圣贤书里教的吗?” 尽管这般狼狈,也改不了他骨子里贵族的气质。 可能是哪家落魄了的贵族吧。 怪可怜的。 这话从一个打工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幽默。 你自嘲地笑笑,听到了他疲惫不堪的回应。 明明面上心里都是颓败,脊背依旧笔挺而立。 这般倾颓,你突然对他产生无限好奇。 “在下琅琊阳城......诸葛瑾。” “落魄小户,穷酸模样,让淑女见笑了。” 你有点紧张:“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生怕他张口继续自我奚落,你的视线飘到了他冷得发颤的手指上。 相比贵公子的细腻柔软,满是划痕的粗粝触目惊心,不小心看向他的脸,更是被隐蔽其中的白发震住不敢再说话。 这个人比你还敏感。 说什么他都会伤心。 怎么办、怎么办? 他浑身湿透,身上飘来河水的味道,他怕是...... 诸葛瑾的手突然被人拽住,麻木的瞳孔突然睁大,被昔日同窗兼当朝权贵狠狠碾磨的心猛地震颤一瞬,他感受到了荒凉太久的心脏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有人着急忙慌拽住他,用急切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你在做什么? 他茫然地开口,声音轻得和鸿毛一样。 “你叫我不要死,你自己干嘛想不开!人生那么长,好长很长!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你凑近他的脸,他这次没有躲开。 你认真地说:“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他像是看透了一般。 “没有的,活着才痛苦。” 他低头回应你的注视,眼中全是心惊的麻木。 声音很轻。 “没有希望,活着才痛苦。” 第80章 第 74 章 他轻轻扯开你的手,拒绝的动作他做得很温柔。你听见他在说。 “我没有寻死。” “只是不小心踩到了青苔。” “家里那么多人要靠我,我死了......呵,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护城河里有一群跟着妈妈的小鸭,嘎嘎叫着从你们面前游过。 诸葛瑾看见这一幕,悲从中来。 万物有灵,连野鸭也有母亲庇护,不懂事了,游不动了,还可以在母亲背上休息。他能靠谁? 同窗只不过是个笑话,真正天真的只有他。 一死了之好像也不错。 解脱了也不错。 就不会那么累了。 “......那我要报恩找谁报去?” 他一愣。 “你刚刚不是说在救人吗?你不是救了我吗?我要报恩的呀!” 你的笑脸出现在他心里。 “诸葛公子,你好人做到底,就当是为了我有恩可报,好好活着。” 你牵住他被石子划破口子的双手。 “我叫缘梦,你可以叫我缘缘,我们可以做朋友。” “你长得那么好看,心又善良,一定会被上天眷顾。” “我送你回家吧,快回去换衣服,不然要着凉了。” 他垂眸。 “我们在长安没有宅邸,住的旅店。” 你脑筋转得飞快。 “那就回旅店,总之一定要洗个热热的澡。” “再吃点好吃的,好好睡一觉,烦心事明天再想。” 你绕开他手上的伤口,小心地、牢牢地牵着。 “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家。” “缘梦护送诸葛公子回家~” 他脸还没从惨白中漫上血色,脚步已经随你逐渐轻快,他被你带过先前奚落他的世家门口,正好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上。 他慌忙低头,牵你的手紧了紧,看你根本没看他们,他才没那么紧张。 有人认出了他,大声喊他的名字。 “丧家之犬,怎么还成了落水狗?” 他闭眼只当听不见,这种话在求学时就听得太多,只不过相比残酷的现实,学宫还是保护了他幼稚的幻想。 他早已麻木,不痛不痒。只是...... 他看了一眼身前的你,紧紧相牵的手心传来让他想哭的力量。 原来心还是会痛。 他不想...... “你说谁?” 和寥寥几个同伴一齐奚落旧日同窗的男人回头,看到你走到他面前,认真发问。 “你说谁是狗?” “你再说一遍?” 他笑了两声,不安分的手甚至想往你身上摸两下,你身后的人要挡在你面前,被你拦了回去。 你听见他着急的呼喊,带着一丝气愤和委屈,他甚至急得喊出了你的名字。 “缘缘!” 你有点高兴地回头,对上他惨白的脸,伴随着纨绔难听的尖叫,你把扭曲的手举起来给他看。 “解气吗?” 他呆住了,看见你微微皱了皱眉,下一秒纨绔迸发更惨的尖叫。 “不解气就继续。” 他生出害怕,小心地扯住你的衣袖。 “我们走吧,别把事闹大。” 你不怕他抓到你,纨绔要报复大概率会报复到他身上,这可不行...... 有了。 你对纨绔展开一个甜甜的笑,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袁基,我就利用你一次,反正你身居高位,人也聪明,一定比诸葛瑾厉害。 “你要是不服,就来太仆府上找我。” “你要是敢报复他,我就屠你满门。” “我没什么底线的,你可以试试看。” 你拉着诸葛瑾飞快跑开,转过几个狭窄的巷口,听到身后没动静了,你才松开他,撑着墙喘气。 “还好他就几个人,还不会武。” 你念叨着“还好”,然后听到了久不出声的诸葛瑾的声音。 他问得很轻,方才隐隐约约的真情此刻荡然无存,你只感到实实在在的防备。 “太仆......你是袁基的什么人。” 他认识袁基,看样子是不是有过节? “我和袁基是朋友。” “我住在他家。” 他微微敛眉,你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呀?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你抬眼看见不远处的旅店,把诸葛瑾推进去,本该来人招呼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这家店规格也不大。 长安寸土寸金,也不是谁都住得起好的。 你装作看不见他的窘迫,帮他从后院烧了几桶水,勤于锻炼的身体比以前强健很多,你把浴桶倒满了热水。 接下来就不能看了。 你向刚放下木桶的他告别。 “你好好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可以的话再吃点好吃的,把烦心事抛开,明天一定会更好。” “诸葛公子,往前看。” …… 推门的时候,头上飘来一片落叶。 枫叶红艳如血,有人说,它是绵绵情意的象征,枫叶越红,情意越深。 飘零过后,流水会把它带去想见的人面前。 「流水怎么知道她在哪?」 「本不知道,人日日祈求,夜夜祷告,将心意说给它,将思念诉与它,时间久了,它就知道了。」 「那多麻烦啊,不如......」 门户敞开,掀起满天飞叶。 天空染成了红色,风好似有着方向,在空中飘荡一圈又一圈,倾城一舞,零落片羽,纷洒在两个人身上。 落花散去。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 秋水泛出阵阵涟漪,连带着落叶轻颤。 「那多麻烦啊。」 「不如直接说,我想你。」 “缘缘。” “只是离开那么短的一个上午,我就很想你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 “欢迎回家。” “你没有离开,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0章 第 74 章 第81章 第 75 章 “近来总有人在外面游荡,有点扰人。” 他落下一子,抬眸笑望。 好像在等你下子,又好像在等着回答。 你眼观地地观天,就是不看他,棋子下得乱七八糟,你有点紧张地瞄他一眼,生怕他觉得你笨的心来得莫名其妙。 “缘缘,下得很妙。” 你不信的眼神实实在在,他轻轻弯了弯眼,衣袖间动了动,不久还是有一只手轻轻将你牵住。 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好像小鸟在唱歌。 “好想一直陪在缘缘身边。” 你回他:“说得好像你要走了似的。” 你只是随口一说,袁基手心越来越紧的触碰让你不自觉认真起来。 “去哪里?” “不久后须进宫,宫内重兵把守,出来估计不易。” “缘缘,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我想,让我的家人来照顾你,你愿意吗?长安会迎来一场大雪,我怕你冷,怕你饿,怕你难受,怕你睡不好......好怕好怕。” “那你别走,或者带我一起去。” 你注视他盈盈的眼睛,努力把自己挤进去,袁基的眼里究竟是不是你,是哪个你,你现在都不想纠结,真到离别的时候,好多东西都不那么重要。 你在最纠结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和他分开。 离别是注定的,可不该那么快。 一阵风吹过,袁基一愣。 他怅然地问:“.......什么” 你问了第二次。 “殿下是谁?” 你想:赶紧说,说完就考虑原不原谅。 你有点着急了,倾身向前拽住袁基的衣袖,向来对他的言行不甚在意的脸露出异样的神情,你有点难过地低头,然后很快抬头,紧紧盯着他无言的面容。 “袁基,你说了梦话。“ 你说出口的时候眼前有点花,轻轻闭了闭眼,但也没有错过袁基脸上惊愕的表情。 “殿下是谁?” “你是不是喜欢她?” 你静默许久,轻吐一口气,稳定跳得有点快的心跳。 其实,只要不是太笨的人,见到她的时候就会知道她的性别,阿懿哥哥在漂亮姐姐身边。 男人时候英姿飒爽,英气十足,做女人也一定不差。 华胥资料里没说有女性亲王。 猜也猜得出来。 猜错了的话......没关系。 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袁基喜不喜欢。 所以他沉默许久后握紧你的手就是他的答案? 你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喜欢好像也不奇怪,人都会喜欢上吸引自己的人,那位殿下一定有你没有的东西。 你想把手抽出来,瞬间被牵制得很紧。 “喜欢很正常,我不介意你喜欢别人。” 你看着桌上新采的小花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晃,你不自觉身体也跟它一起摇。 “自由,自由,早就和你说过了,袁基要得到自由。” “喜欢这种事,也应该很自由。” 一辈子守着一个人过,可能你还是有点年轻,不太能想象出那种场景。 袁基看不出年龄,勤于保养,身体素质也好,喜欢别人或者别人喜欢他不要太正常。 你和他有过一段就够了。 “我若是说,我甘愿留在你的牢笼里,甘愿被你困一辈子,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 出息两字被他呢喃得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听清了,又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坚持他有自由的前提是,你也是自由的。 被牢笼束缚一生的决定,对你而言有点过于......沉重。 你复杂地凝望他,突然生出一点不符合场景的感觉。 袁基近乎哀求地望着你,手紧紧攥着你的手,一只不够,两只都被他贪婪地抓住,你好像已经从温热的掌心里感受到他紧张地心脏跳动。 你突然想,他是不是压抑得太久了。 人有点不正常? 你指的是情感。 他太稳定了,稳定得压抑,压抑久了必出事,平日里和风细雨春风拂面说话都轻飘飘,现在果然露出一点不正常的疯狂,虽然在笑,但一点笑意也没有。 很假,别笑了。 你手动不了,就用额头去蹭他,在他闪烁的目光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有些颤抖地唤你的名字,你回他一个嗯。 他想抱着你,又突然觉得放开你你就会跑,所以还是不放手,只学着你用脸颊轻轻蹭回去。 你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会忍不住更怜爱他。 虽然丝人心太太为数不多写世俗爱情里有写过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你还是心太软。 突然好想唱歌。 停止小猫一样的贴贴,你坐直了身体,直视袁基有些迷离的眼睛,听他微微喘气的声音,感受气流在空中心痒的浮动。 柔顺的头发方才拂过你的眉梢,你还是难以克制对他产生信任和好感。 其实你也不自由吧。 于是你对袁基笑了笑。 踏进宫门的时候,总觉得以前好像来过相似的地方。 看到站在门口的吕布的时候,即视感更强。 宫门紧闭,里面也重重封锁,偌大个皇城,竟然不允许车马进入。 靠两条腿要走多久啊! 你不情愿的样子惹得袁基笑道,“缘缘若是累了,我背你走。” 你见过他层层叠叠下的身体,这人可没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背是可以背,“可是你太仆的身份背我,不会惹人非议吗?” 他还是喜欢牵住你,走哪都牵着。 “不会的,他们就算看到了,想到了,也只能看不到,烂在肚子里。” “不愧是权臣。” “对外如此,对内,缘缘知道的。” 你想起来总是喜欢趴在他身上睡觉,他一点脾气也没有,脸不禁有点烧,催促他赶紧走。 吕布跟个门神一样看着你俩说说笑笑,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死死盯着你的背影,你觉得身后总是刺挠。 在袁基看不见的地方,你对吕布做了个鬼脸,不知道是不是过于难看,他的嘴角罕见地微微扬起,仿佛是被你逗笑。 ......什么啊,你是想气他。 袁基轻声道:“缘缘。” “嗯?” “你喜欢武将吗?” 你想了想,“他们是粗人,下手没轻没重,经常弄疼人了都不知道,还好吧,说不上很喜欢。” 袁基有点执着这个问题,他平视前方,话语没有断掉。 “若是遇上心上人,再嗜血的男人也会变得柔软,心疼所爱之人这种事,其实都一样。” 他的手紧了紧。 “我不曾见过,可我想象得到。” 你好奇:“你都没见过怎么还能这么肯定?“ 太阳很好,阳光很亮,袁基垂眸时眼里的脆弱,你看得眉头紧锁。 “因为以前有个人很笃定地告诉我,她爱的人不会伤害她,会保护她一辈子。” 你看见袁基眼里的自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声音。 「......不会伤害我。」 「我不会背叛他。」 你被一双手牢牢抓住,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你的人好像很没有安全感,来来往往的宫人仿佛什么也看不到。 你觉得这个怀抱还可以更紧一点,更暖和一些,抱你的人会摸摸你的头发,还会把你的手放在头顶哄你开心。眼睛亮亮的,声音有点大,很好听,很朝气,他抱着你转圈圈,他吻着你诉说思念,他的所有情绪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说他永远爱你。 他是谁? 是袁基吗? 你懵懵懂懂地抱紧了他,感受同样强烈的爱意,只是这个,温和了很多。 第82章 第 76 章 “这位?” 袁基把你揽了揽,你轻轻往他身上靠了一下。 “是袁基的族亲。” 你扭头看他。 “在下妹妹远嫁弘农,除一子外还有一女,女儿养在深闺,不常见外人。” ...... 高座上的人悠悠开口。 “杨彪藏得倒好。” 精明蛰伏在风平浪静下,好像下一口就要把猎物剥皮抽筋。 身上的力道重了一点。 “缘缘,来回话。” 你回过神。 “缘梦见过董大人。” 被他盯着很不舒服,有些如芒在背的难受。 袁基的身影从那时起就一直在你身前,似有若无地挡住董卓的视线。 好不舒服,袁基的官位没有他大,不能任性。 你安静等在袁基身后,看着他层层衣服下的身体发呆。 今天来见董卓,特意做到了礼数周全。 看着就热。 大殿上肃穆安静,和死寂差不了多少。 小腹有些闷闷的疼。 今天好像还没吃饱饭。 有点委屈。 袁基能不能快......算了,本就是你跟来的,没道理这样。 “她入宫了就......再说吧,先告辞了。” 原想着还能再坚持几下,但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袁基带你出了大殿,往安排的地方走去。 本来路上在膳房顺了几个小点心,被袁基拦下了,他含着笑的眼睛温柔说道:“回去我给你做,宫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吃。” 饿得发晕的脑袋昏昏沉沉,随口说着:“难不成会毒死我。” 你被袁基一瞬严肃的表情吓到,乖乖放下快要进嘴的点心。 “缘缘,外面的人各怀心思,我不会伤害你,你信我。” 你应道:“好啦好啦,我信。” 路上遇到个奇怪的人。 穿着普普通通的宫装,面容也普普通通,身姿优雅,虽说宫廷御用是不一样,可是这也太不一样了。 走过你身边的时候,你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的清香,很淡,好像是...... 这个季节槐花开了吗? 宫里怎会有不祥之花。 “缘缘......” “怎么啦?” 风吹起袁基的长发,有几缕抚摸了你的脸颊。 “在宫里玩几天,就出去吧。我护送你到弘农,有人会照顾你。”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要一起吗?你为什么又反悔?” 你冲到袁基身前挡住他前行的路,他漂浮的视线没有落在你脸上,你紊乱的情绪难以控制,声音大了一点。 “总是什么都替我做决定,总是什么都不和我商量,你提前问我好不好,实则根本没给我选的权利......” 你气得眼花:“你以为你是袁氏长公子你就很厉害,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安排我,说话莫名其妙,你和他们一样都在欺负我!你、你!” 他眼角眉梢染上淡淡的的笑,胸膛轻轻起伏了几下,往前走一步,在光洁的额心留下一个小小的吻。 很轻,和鸿毛一样。 你突然生出一点委屈。 “你耍我?” 袁基抱紧你,轻轻抚着你的手。 “是真这么想过。” “不可以这么想!” 他亲亲你的脸。 “好,以后再不说了。” “我最近老是做梦。” “梦见什么好吃的?” “梦见一座山,山里有个小竹屋。” “我坐在里面,好像在等谁。” 袁基一愣。 “那是谁呢......你在等谁呢。” “不知道,可能是你吧。” 你回想着:“那里挺好看的,山花烂漫,小鸟自由地在飞,云和风都很温柔,我很喜欢,我觉得你也可能会喜欢。” 你被突然增大的力道压向他跳动的胸膛,听见他震颤的心跳。 “我喜欢,很喜欢。” “那里是栖霞山。” “哎,你知道?” “我一直等着缘缘带我去。” 你笑开了:“好呀,我带你去。” “袁基,等待是没有意义的。” “你如果爱我,你应该拉着我,你应该和我一起走。” “求有什么用,爱又不是求来的。” 他猛地抱紧你。 翩翩公子丧失了理智,隐隐紧绷的弦突然断了,皇城溜进来一阵风,他竟开始痛恨它的存在。 一直以来都十分自由的你再一次快要逃出他的手掌心。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觉得我很不自在。” 他瞳孔骤缩。 你的视线从脚下的石头往上,不远的小树上有一只小鸟,扑扇着翅膀飞出了高耸的宫墙。 “......小鸟都比我自由,人才最不自由。” “我总劝你要自由一点,原来我也被囚在笼中飞不出去。我还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缘缘,你不要这样说,我……我也曾幻想过自由的那天,憧憬你口中的自由,可我……我努力过了……” “我想象不出来……缘缘……我想象不出来……”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拼尽全力,半生阅历也无法碰触到你内心自由的袁基,表面无比光鲜,实际上只是一个无能的庸人。” 你下意识就要开口安慰他,可抬到一半的手悬了好久,还是放了下去。 “如果可以,我会抱抱小时候的袁基,然后把你们家那群长老套麻袋揍一顿。” “好好一个孩子迫害成什么样了。” 袁基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你最终还是摸摸他的背。 “好啦,我会带你去的,你一定会自由的。” “你知道我的人生不会对谁抱有责任和期待,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只顾得上我自己。” “那天晚上的初见,其实是你算来的吧。” 你捧着袁基小成巴掌的漂亮小脸,垫脚在柔软的唇上轻轻摩擦一下。 “说什么偶遇、巧遇,如果是你,就一点也不巧。“ “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我喜欢喜欢我的袁基。” “在分开之前,我们好好相处吧。” “缘缘......我......” “我现在还不想离开你,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如果厌烦我了,也一定要和我说哦。” “我不会......” 你夸张地伸了个大中午的懒腰,顺势擦去了眼角泛出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眼泪。 “我饿啦,我要吃你做的小饼干。” “......好,我给缘缘做。” “要加葡萄!” “好。” 他牵住你的手,往重重的深宫走去。 不远处的树下,不久站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宽大的高帽压不住蜷曲的长发,有几根从鬓角悄悄溜了出来。 平凡的面容隐隐透出神秘的色彩,一举一动都带有雍容的气质。 鎏金的眼眸死死盯着双双离去的背影,手心被尖锐的指甲刺出血迹,有一滴啪嗒砸在了地上。 第83章 第 77 章 “缘缘,还以为你会疏远我。” “一疏远你就赶我走,我才不。” 这几天袁基把宫门看得很紧,你也没有和他争执的心情。 出去还是进来,谁来谁往,都不重要。 “袁基,亲亲。” 他羞涩地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连连往你身上看,在你脸上点了又点,最后轻轻凑过来。 你揪着他的衣领就亲上去。 唇齿呢喃着含混不清的声音。 “活在当下,袁基,活在当下......” “没准我明天就死了。” 他捂住你的嘴。 “不要这样说。” 你眨巴眨巴眼睛,下一秒袁基猛地收回了手,整个人可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舌尖还停留着些微的感觉,你凑过去扑倒在袁基身上,逮住他就使劲亲。 你虽没什么经验,但总比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好太多。 意乱情迷的时候腰上有了情不自禁的触感,他环住了你的腰,试图反客为主,可还是被你压倒在地上,帷幔被风卷起,留下了袁基好听的喘//息。 “你起来了。” 袁基听见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欲盖弥彰又无济于事地试图遮挡,长公子柔柔弱弱,那里可一点也不弱。 “别看、别看.......” 血色从脸颊延伸至脖子,骨节分明的手也透露出迷人的性感,整个诱人又魅惑。 你的喉咙动了动。 你也来劲了,但是你比他好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在这方面好像经验......丰富。 拿捏他绰绰有余。 白鸟冲破了云层,飞向了远方的山脚。 桃树下有两个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花瓣落在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心。 过了几天,外面来人了。 他进来的时候你正和袁基画画。 袁基的画功怎么说呢。 你没文化。 好看。 “太仆大人,缘姑娘。” 来人掀起眼帘盯着你们,你望过去倒被他吓一跳。 那是什么眼神? 你看着袁基上前,沟通的事交给他了,你继续在未完成的画布上点梅花。 往袁基画好的枝桠上使劲点点点。 远方飘来袁基的呼唤。 “缘缘,轻一点,太过了纸会透。” 你哦一声,把毛笔往上提了一点。 点点点点点,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你在做什么呀,怎么还不过来?” 你搂住袁基,当着外人的面撒娇。 他第一反应是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你的脸,但是听见你哼哼两下,他转而摸摸你的脑袋。 摘走了飘来你发间的碎花。 “在看上面送来的请柬。“ 你发现那个奇奇怪怪的人还在前面杵着,低着头不知道在看还是在听。 你不是很喜欢他。 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怪人。 “请柬?去哪儿玩?” 袁基道:“大人物的席宴,谈不上好玩。” 你哦,“那什么时候去,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他对你温柔地笑,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两眼一旁身体颤抖的宫人,轻轻点头。 “好啊,缘缘就作为家眷一起吧。” 你听见空气中隐隐飘来淡淡的血气,正四处寻找哪里来的,谁又受了伤,被袁基牵过往里走,把其他人都抛在了脑后。 说是要收拾好作完的画,你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可鬼使神差地,你回头看了一眼。 一双悲伤的眼睛正对你难过。 你的心抽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第84章 第 78 章 “戴歪啦,袁基笨。” 他耐着性子道歉,把歪掉的发簪移到你想要的位置,温柔地问:“可以吗?” 你转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朝镜子里的袁基眨了下眼。 “孺子可教也,你读书一定很厉害吧。” 他垂眸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 “读书的时候没有遇见你,只得过几次第一。” “嚯,感情还是我害你得不了第一?那我得好好补偿下袁大人......” 你猛地回头扑倒在他身上,他倒地的时候还贴心地护住他的脑袋,反正下面铺满了厚厚的绒毯,伤不了谁。 袁基的手不也环上来了。 男人呀,都一样。 你不是情场高手,你只是很喜欢他。 只要他有心,只要他懂你,只要他感受得到你的心意。 你就不怕说爱他。 “袁基。” 你盯着他的眼睛。 里面是你的倒影。 “袁基啊。” 他抱着你,在你眼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呢喃着你的名字。 “缘缘......” 你的眼眶忽然好热。 “缘缘......” 你抱紧他,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们什么时候,去栖霞山......” 你勾着他的腰带,在他敏感的地方画圈圈。 “你要是想,我们现在就能去。” 你抬头,放下袁基的心跳,看向他的眼睛。 伸手摸摸他的脸,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你不要难过......”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快乐?”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你的手,弧度很大,但是你一点也不疼。 他松开了手中握着的玉佩,任它碎在了地上。 他亲吻你的脸,你看不见他的模样。 “我若是没有你,我怎么能活下去......” “你若是没了我,更要好好活下去。“ 你忍着突如其来的失落,温柔地在袁基心里埋下一颗又一颗的种子,这些今日亲手埋下的种子,日后一定会长成参天郁郁的大树,代替你,陪在他身边。 爱着他,护着他,罩着他,庇着他。 希望他在这棵树下,长长久久,永生永世,快快乐乐,自由安康。 “你答应我。” “......做不到。” “......袁基啊。” 袁基啊…… 袁基啊…… 唉。 其实不该戴那只簪子。 你闹着笑着要袁基笨拙戴上的金簪,是上位者处心积虑的一次算计。 不只是你,在场的所有人,在听见董卓一声令下要你入宫,都露出了震惊的面容。 袁基立刻站起来。 “袁氏女眷从未有过入宫先例,缘缘直率天真,与宫闺相悖,还请大人收回辞令,让缘缘留在袁基身边好好教导,将来可为大人分忧解困。” 一大段话又快又急,你破天荒地觉得袁基此时失了风度,至少不再冷静,即使他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董卓静静地听他说完,眼神一点也没施舍给他。 这人怎么这么高傲。 你替袁基打抱不平。 好吧,你人微言轻的有什么资格。 你只能站起来和袁基一起,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交锋。 董卓话不多,但很精炼。 袁基话也不多,温润中带着锋刃。 你夹在中间听得晕晕乎乎。 厉害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哈。 我看见董卓身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哎?那不是! 他怎么今天长得好像不一样了? 站在董卓身边,也能沾上一点贵气? 可是董卓好像也没多贵呀,背还有点驼。 你身体僵住了。 那人对你笑了一下。 鎏金的眼眸看得你心下发慌。 袁基握住了你的手,关切地问。 “缘缘?” 你这才意识到你拽着袁基的衣袖。 你摇摇头,没什么。 袁基安抚地摸摸你,把你送到座位上坐下,接着和人继续争论。 入宫也没什么的。 你还没忘了你的身份。 你是要刺探消息的华胥杀手。 你的任务还没结束。 只是袁基如果不想的话,你也可以换种方式。 倒不是因为袁基而不去。 只是入宫,还是那么大架势。 不是为官,就是为妃。 谁不知道董卓想称帝啊。 那么大把年纪了,当人嫔妃,简直...... 你接受不了。 即使他是个帅老头,你也接受不了。 你的任务里可不包含这项牺牲。 这可是工伤,里八华补偿不了的那种。 把阿懿哥哥赔给你都不行。 加个陈宫大人也不行。 你紧张地关注袁基的辩论,在心里为他拼命加油。 突然叫到你的名字。 “缘梦。” 你赶紧抬头,“是。” 一把年纪依旧精明如鹰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你,时时刻刻给你一种被死死盯上的错觉。 “你的想法。” 你的想法就是不想去。 不想...... 啊、那是...... 他的手里一直在把玩的东西终于露出了一角,你看见它的那一眼,眼睛就难以克制地瞪大。 下意识摸摸空荡荡的手腕,你的心里好像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呼呼地灌着寒凉的风。 「大丫头......哎呀,成大姑娘了。」 「要记得回家啊。」 「来,叫声......」 你喃喃地唤出声。 遥远得仿佛天边的声音。 是不是也有人在回应你? 袁基身体一晃,他清清楚楚地听得到。 你唤的是—— “......娘?” 第85章 第 79 章 「那只是个普通的镯子,缘缘的娘好好的在弘农,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你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嗓子疼得几乎说不出话,可还是要说。 「......她还记得我吗?她有没有生我的气?她有没有气我——」 温热的手抚上疼痛的脑袋,温暖的怀抱馨香萦绕,安全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可颠簸了那么久,他是主动抱你的人。 ...... 眼眶更酸了。 「缘缘。」 同样哑的嗓音。 「听我说......」 他贴上你的脸,慢慢触碰泛红的眼角。 心疼从那里翻涌,止不住。 你气乱了,被他温柔地吻住。 「你是杨家女儿,你是袁氏族人,你是我的......我的......」 眼泪已经氤湿了他的衣襟,你应该替他擦一擦。 可他又怎会在意。 他只在意你。 「我的爱人,我只爱你。」 “缘缘,我们出宫吧。” “我们回弘农去。” “不去栖霞山吗?” 心之所向无法与现实相抗。 “以后再去吧。” 当夜宫人强行打开大门,他面不改色,来人诧异的多看他几眼,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轰轰烈烈地走,带走了他的所有,心口空荡剧痛。 他终于在此刻无法忍受地意识到。 没有人希望你们在一起。 在栖霞山一起看花的美梦,携手同行赏月的美梦,相拥相伴一生的美梦,他和你在一起的美梦,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梦。 弹琴的手指血迹斑斑,莹润的血珠也和主人一个样,蜿蜒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在安静地感受愤怒。 视线遥遥飘过窗棂,落在前几日你和他一起作的画上。 微红的眼睛寸寸抚过你胡乱点上的朵朵梅花,突然一怔。 钟鼓敲响了,和画上的小鸟一起飞向了远方。 再也不回来了。 你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张口就喊:“袁基?” 鸦雀无声的世界突然有人砸杯子,你被吓得浑身一抖,柔软的丝被正好滑过肩头,你赶紧摸摸身上,眼睛眨了眨,慢慢呼了口气。 还好,衣服还在。 “袁基,你在哪里?” 有人笑了一声。 你浑身的毛都要炸了,“谁?” 幕帘吹开,隐隐约约的身影浮现,你看不清,只觉得身型很大,靠的越近就越来越大。 ......一只,猫? 不,是一个人。 ......是他。 他在对你笑,手就要抚上你的脸。 你偏过头去。 他的笑容不变,眼神愈发温柔,你居然从这个不认识的美人眼里,看到了那么那么深的爱恋。 他沙哑的嗓音很好听,“别怕。” 他苍白的手背轻轻抚摸你的脸颊,一厢情愿地小心翼翼,一点点试探着,你这次没有躲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你现在叫什么,缘缘。” 刘辩轻轻地唤,“缘缘。” 你突然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地移开视线。 他这么叫你,你好不习惯。 明明没见过几次面。 他的呼吸一瞬间紊乱,然后酒香飘过,一袭红衣来到了眼前,你被他面对面抱紧。 下意识推开他,推不动。 他几乎在求:“别怕我......” 他一声声的哽咽太让人难受,你受不了。 “别怕我......我爱你,你不要怕......” 可你心里不舒服。 你不太想看他。 “你放开我。” 他咳了两声,胸膛闷闷地响。 身体不好吗? 喝酒伤身,袁基就很少喝。 你轻轻拍拍他的背,他停了一下,没忍住继续咳,咳着咳着渐渐把头往你肩上靠。 等你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缩进你怀里了。 那么大个人靠在你怀中,一点也不违和。 他好像很脆弱。 你这该死的同情心。 “抱抱我。” 他轻声地说。 你没动,过了一会儿,再次响起他哽咽的笑,他居然在笑。 “抱抱我吧,我好想你。” “求你了......” 你这该死的同情心。 心软一定会害死你。 他满足地笑起来,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长长的睫毛,乌黑的额发,健康的唇色,他好想亲一下。 他把这个愿望藏在心里,不让执念发疯发狂。 他不想吓你。 他学会了好多,明白了好多。 什么都不是的自己,也曾有人真真切切地爱过。 「那你愿意重走一遍吗,这次我陪你,你不会再孤单。」 他不再孤单了。 槐花树下,七月流火,流萤翩飞,你和他交换了名字。 「我陪你看花,陪你望月,陪你走过每一块路砖,陪你度过每一个长夜。」 你来后的每一个清晨,你走后的每一个深夜。 他爱着你清醒,又爱着你入眠。 「日升月落,云卷云舒,这世间人来人往,曲终人散后,总有一个会留在你身边。」 所以他知道错了,遗憾终究是遗憾,他还有没有机会让你回来? 「总有一朵花生来就属于你。」 这朵之死靡他的红蓼,终于向往了人间的朝阳。 “我爱你。” 他抱紧你,终于说出了折磨至深的思念。 “我们从头来过吧。” 第86章 第 80 章 如果人死了,还能再来吗? 如果爱没了,还会再有吗? 如果谁问你,你给不出答案,张了半天的口,最终还是安静地闭上。 你有点累了。 好像一直以来都很累。 明明什么都记不起来,明明前尘如烟,明明所有人都把你蒙在鼓里,明明以为自己无父无母没有牵绊,却被告知母亲就在远方。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爱......很重要吗。” 你看着怔愣的他,终于卸下了防备和伪装,说出了心底最想说的话。 他的眼里泛起恐慌。 他颤抖的手轻轻捂住你的嘴,漂亮的眼睛哀求你:不要说...... 闷闷的声音响起,很轻,重重砸在他的心上,他一瞬间落下了泪。 “我不爱你,你就要去死吗。” 他重重地喘气,把头埋在你的心上,困兽拼命汲取一丝生机,朝阳不再留恋他了,他不信、他不信! “生命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你不被爱,就不能活吗。” 「辩儿,你在看什么?」 当初被他踩碎的蚂蚁,原来就是今日的他。 他急促地喘息着,脸色不正常地泛红,眼里的血气冒涌,他吐出一口血。 你心猛地一揪,“刘辩?刘辩!你怎么了?” 好奇怪,你此刻心里升起的害怕不是假的。 你不想任何人死。 你从来都不想谁死。 “不要吓我……我……我去叫人来!” 苍白的手无力垂下,又猛地拽紧你的衣袖,他同样苍白的脸上沾了血,白纸染梅花,他眼角还带着泪。 “别走……别走……” “我不想再……不想再看到你的……背影了……” “我怕……” 你疼得要命的脑袋嗡嗡作响,你也好想哭。 你能不能哭? 两个人都崩溃的话,就没有人能冷静了吧。 你不能哭。 你使劲将眼泪憋回去。 哭不丢人,你也总是哭。 有什么难过的,通通哭出来就好了。 你拍拍他的肩,用袖子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血,一点点地擦干净,没多久,又是干干净净的了。 他蜷缩着,轻轻地咳。 你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声音遥远得仿佛在天边。 “我记不清了,你和我的过往,你说的从头再来,我都记不清了。” “偶尔头会痛,眼睛也会痛,身上哪哪都痛,明明我还很年轻,却总觉得老了很多。” “你和那个我之间,或许真的有无法分割的缘分,你现在才会这样放不下,才会这样……狼狈。” 你疲惫地把脑袋轻轻靠在刘辩发间,闻到浓浓的槐花香。 “其实放下不难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爱一个人也很简单,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痛。”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所以我也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也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分,不是所有的缘分都能有结果。” 好累...... 最近总是觉得很累。 月事好像...... 你摇摇头,把混沌的想法都甩出去。 “你能让我回去吗?” 他没有动,你问他。 “你能让我回家吗?” “我想回家。” 想看看从没见过的娘,想回袁基回忆里,冬日大雪,夏季炎热,秋风细雨,春暖花开的故乡。 无根浮萍飘荡的人生,竟然也有那样好的家乡。 你忍着眼泪,第三次问他。 “你能让我回家吗?” “我不想在这里。” “我不喜欢……我害怕……” “我想回家……” 他摸摸你的脸,艳丽的脸依旧灰败,他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溢着血。 弯弯的眼睛很好看,像小孩子一样。 他轻轻地说:“好。” 他握着你的手,指尖细细抚摸一条条掌心纹路,在生命线上轻轻摩挲,无声胜有声。 “我不愿你难过。” “我要你幸福。” 刘辩笑着呢喃:“你受了那么多苦,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不让你幸福?” “我这样的人都有人至死不渝地爱过,为什么你一直以来都不快乐?” 他擦去嘴角的血泪,一点点试探着、试探着靠近,漂亮的眸光一直注视着你,看你没有闪躲,他笑得更开心。 啪嗒,他在你侧脸吻了一下。 你没有被吓到,反而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当他再次靠近,月光已经跃过轻纱,温柔地洒在你们身上,其实你一直觉得,月亮见证了一切的一切。 夜晚降临,人的心思就都不再掩饰。 爱也好,恨也罢,**,权力,生老病死,怨憎会、念嗔痴、爱别离、求不得,都是人间的一盘棋,执棋的人有的时候,未免太偏心。 柔软的薄唇即将覆上的刹那,你突然一把推开他,俯身到床边无力地干呕。 背上有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与温热安抚相悖的,是寒凉到鬼魅的嗓音。 “......我去叫人来。” 你头晕眼花,手无意识地垂下,轻轻揪着身下的丝缎,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连带着小腹也开始绵延细密的疼。 月事终于来了? 你迷迷糊糊地想,余光不久就看到了一两个高大的人影,其中一个怎么还有些驼背。 手腕被搭上的时候,你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好冷。 第87章 第 81 章 “......什么叫,巫血渗入骨髓,命不久矣?” 沉重的眼皮抬不起来,小腹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呼吸都泛苦。 “你瞪我也没用,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你不是……不是能救人吗,你救了那么多人,你再救一个不可以吗?” “......要不是身怀之物吸了大量的巫血,她早就疯了。不是我不救,干吉用得太多,能清醒着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刘辩眼里骇人的血红,他下意识捂着心口,拼命忍着、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血从嘴角缓缓淌下。 张角看了他一眼,习惯关心道,“心绪起伏过大,当心你自己。” 刘辩刚要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小小的声音,在唤他,“......刘辩” 他快步走回床边,轻轻握住你探到床外的手,他一愣,然后拼命将它揉搓,妄图在同样冷的触碰里把几近没有的温暖带给你。 你的声音很小,“你们在说什么......” 他刚要张嘴,身后那人突然开口,“已经开始化髓,留不住了。” 刘辩听见这,不知道该说什么。 “化了啊……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小鸟要飞走了。” 你点点头,“不回来了是吗......” 他俯身抵住你的额头,在你眉间轻轻抚摸,从未有过的轻柔,怕吓着你一样。 “还年轻呢,你还小,才二十不到,成亲都算早的,还怕以后不会再有吗。” 你半闭了眼,又慢慢抬起,这个动作很累,你好像已经说不出话了。 目光飘忽地在半空看了看,虚无的世界里逐渐出现了一个小鬼,青面獠牙,面目可憎,它趴在你身上,尖利的爪子抚过你盖着厚厚棉被的小腹。 「你救了我吗......」 「你救了我。」 它桀桀地笑,发出尖锐的笑声,你有些恍惚,被巫血沾染的生灵,都是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好累啊。 是你的错吗...... 嘴里又被灌了一碗血,难喝得直呛。 连绵一夜的疼痛渐渐消散了,没有东西出来。 没有东西离开,没有东西消失...... 张角淡然地收回手。 “保住了。” …… “还是疼。” 刘辩趴在床褥玩你的头发,懒散自在,丝毫听不见外面起起伏伏的尖叫,太过刺耳,厚重的红木门都抵挡不住。 你问,“外面怎么了?” 火光映照了他的背影,刺眼的红光被他挡在身后,热浪也变得温柔,驱散了经久不消的阴霾。 “宫变罢了,吵吵嚷嚷的,没多大意思。” “闹着了?我给你捂耳朵。” 打掉他探来的手,慢慢往里挪着,直到你和他之间空出一个人的距离,你才看清了火光冲天的世界。 “烧到这来了怎么办?” 刘辩笑得魅惑,“那就能死在一起,做一对亡命鸳......” 他表情一下子僵硬,硬生生止住了顺口的话。 过了好久,才听到他说,“死不好,不要死,你要活着,好好地活。” 你看着他蜷曲的长发,一绺绺保养得比你还好,“张角去哪了?” “赴宴。” 你轻轻咳了两下,刘辩替你揉揉肚子,他的手不再冰冷了,源源不断的热量从那里传来,小家伙安静得很。 “这么听话,在心疼你呢。” 你一直都是恹恹的,听着这话也不太开心,闷闷地开口,“躺着也不舒服,你扶我起来吧。” 刘辩上了床到你身边,从腿弯把你横抱起来,他总是一副精神状态不好的样子,力气却一点也不少。 “带你去屋顶看星星。” 你扯住他的头发,摇摇头,“去赴宴。” 他低头看你,没忍住在你额心轻吻了一下,你往回缩了缩,他轻笑了几声。 “今天很热闹,带你去看场大戏。” “袁基也在,是不是。” 他眼角一瞬间抽动了一下,你没看到。 “不止,不止。” 他把你抱紧,让你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出好戏。” 他没有骗你。 一进去就看见难以忘怀的一幕。 血溅了满堂,有两滴差点落在你身上,刘辩给你挡了去,头咕噜咕噜滚到地上,被一脚踢到了墙角。 吟吟琴声响起,钟鼓齐鸣,唱响了漠野的哀歌,你想见的人就在最前面,你伸长了脖子去够,却怎么也看不见。 刘辩抱你藏到了角落边,脚下就是董卓的人头,不知道是否是你眼花,他的下巴处有着细细的裂纹,不像是正常的人脸。 泼洒声,质问声,刀剑铮鸣声,铁骑轰踏声全都闹哄哄涌进脑子里,惹了一股焦躁反胃,你难受得捂脸干呕。 烟太呛了,胃里烧着疼,你只是想找到他,可却连话也没能说完,“袁基……你没事……” “说起来,很久没有赏花了。再过不久,是低光荷盛放的初夏。” ......什么? “生于汉宫的低光荷,不必担心被淤泥污染。” “惜花之人愿意为了它涉足污泥,为她担下所有的罪孽。” 琴音掠过,殿内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挺拔的身影变得模糊,连同不疾不徐的低吟,构成了一曲掩耳盗铃的悲歌。 “......殿下在流泪,是因为在下吗?” 摸着眼角莫名的湿润,你听见他轻轻的呼唤。 “花好月圆,良辰美景。” 曲终人散。 “殿下,巧遇。” 第88章 第 82 章 “哎呀呀,它爹不要它,真狠心。” “我做你孩子的父亲,好不好?” 刘辩低头看见沉默不语的姑娘,伸手一探,一手的泪,他放在唇部轻舐,苦得他皱眉。 心脏滞涩地疼,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 “不哭了,不哭了......哭成小花猫了……” 他亲吻你的脸,低低地呢喃,“小猫小猫,别哭了……心都碎了……拼起来可麻烦……” 怀里的姑娘没有反应,眼神呆呆地望着前方,长公子与亲王的风华绝代,平庸的她插不进一分一毫,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忽地失了力气,黯然地垂下。 灰白的脸色隐隐泛青,细细的罥烟眉下双目无神,往日的光彩都不在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以往会拉着他蹦蹦跳跳扑流萤的姑娘,竟成了这幅景象。 他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爱你。” 他拼命掩盖眼里的恐惧,在你冰冷的面容轻轻抚摸,吻细细密密地落下,在干裂的唇畔流连久久,他说,“你还有我呀……我永远陪着你……” 太轻了……太轻了…… 与死寂的此刻相对的,是陡然变化的局势。 刘辩一直关注着。此刻也不免发出一声嗤笑,“哎呀,聪明反被聪明误,总是运筹帷幄的人,也会有算不准的一天。” 他哄着怀里的人,轻轻抱起来,往里面走了几步,艳丽的面容笑起来愈发绝色,他向来爱看热闹,对被贾诩算计的袁基,更是乐得看他碰壁,一直以来都在争夺他的位置,总是算计他和她,把人耍得团团转的长公子,靠智谋闻名天下的长公子,比他聪明,比他会演,比他还能装可怜的长公子,终于、终于—— 为什么会有血的味道。 刘辩低头,眼前一片血红色,像小时候史君亲手扎的灯笼,红艳艳的一片,红得眼睛发烫...... 他的手很稳,把怀里安静得不像话的人往上抱了抱,把一直垂着的脸轻轻抬起,小心翼翼的呼吸在看到汩汩血涌的眼睛的那一刻,散得不成人形。 他飞快地点了你身上的几个穴位,立刻将你放在地上,身上带的止血的药一大把的全用上了,还是止不住眼睛的腐烂溃败,你的左眼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刘辩贴着你湿透了的额发,轻声哄着你,用手轻轻掀开了霎时烂得不像样的左眼——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在柔软的地方溃烂发烫的,是一朵盛开得格外绚丽的花。 血肉灌溉,精神温养,养出来的一朵...... 蚕食生命的......花。 你在说话,他俯下身去,企图在你毫无意识的呢语中听清你想说的话,你在说什么?他会帮你的,你要什么,你想要哪个人,你想去什么地方,他都会帮你实现的......不要走……不要走…… 充满血气的呢喃,一声声都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阿懿哥哥……阿……懿……哥哥……” “想……回家……” “......回家” 声音越来越轻,他把耳朵贴近你的唇边,拼命捕捉你干裂唇纹下随风飘散的生息,广陵王神通广大,她那么厉害,她能救你,她能救—— “娘……弘农……” “……回……去” 宫闱坍塌,城墙破损,战旗倒地,都听不见了。 世界安静得和死了一样。 呆呆地看着怀里的人,小巧的脸本就普通,被毒素侵染得发青,更是难看。 他怎么也看不够。 他要看一辈子的。 “刘辩!?你怎么会在这!” 有人发现他们了,他勾出一抹笑,对躺在怀里的姑娘说,“他来了,看样子很担心呢。” 他躲开袁基伸来的手,在地上往后慢慢挪动,失去了仪态,除了脸上的面无表情,谁看了不叹一句:疯癫。 袁基攥紧了拳,稳着颤抖的声音,柔声道:“把缘缘交给我,我带她去医......治......” 他死死盯着那道拖拽而出的血痕,源源不断地从姑娘的裙摆之下渗出。 太刺眼了……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生病了?吃坏东西了?缘缘……不要吓他…… 他拽住刘辩的领子,低声一句得罪,但没能撼动得了他。 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自然是乐得见他自作自受的笑话,本该笑得灿烂的他,此刻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打掉袁基的手,看着上面青筋暴起,突然就笑出来了。 “缘缘应该会感谢你,你至少让她知道家在哪,不然小笨蛋还傻乎乎觉得自己是华胥杀手呢。” 广陵王忙着止血,掀开裙子的时候也愣了半天,颤抖的手抚摸看不清起伏的小腹,轻轻一揉,血染了满手,她做了个在场都看不懂的手势,然后药跟不要钱一样往你嘴里灌。 “广陵王,你的那位副官呢,他在哪?” “傅融……他在后方安排我们撤退的路线。” 刘辩抱紧了你,反复揉搓逐渐冰冷的身躯,他冷静地对她说:“之前就和你说过,如果这次再出意外,不要再糊弄我是巧合。” 他抱着你起身,下摆已经被你的血染成了绛色,被火光映染,像翩飞的红蝴蝶,王朝的更迭需要这样艳的颜色,他和你何尝不是权欲的牺牲品。 “我带你去见他,你不要睡。” “我会实现你所有愿望,我会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我会让你幸福,我不要你伤心,所以,你不要那么狠心,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陪你一起,我陪你一起。” “我陪你。” 第89章 第 83 章 「......扫把星!贱货!给我滚出去!」 「......什么钱?我帮你存过吗?你记错了吧。」 「......帮妈妈最后一次好不好?啊?最后一次,帮妈妈贷个款而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没良心!废物!」 「......饿了自己找,锅里有剩饭,别来找我要钱,老娘没有。」 「......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把门锁好,明天我没回的话,你也不要来找我。」 「......不要你?我就该在你出生那天把你丢掉,不,应该在你两个月的时候就把你打了,扫把星,把我牌运全哭没了,我过得不好都赖你!贱人!」 ...... 我不是......不是...... 「我恨不得你早夭,死了就好了。」 ......这样啊,这样啊。 我的存在,没有人期待过啊...... 妈妈……我也想你带我去一次游乐园……游乐园太贵了,去一次公园就好…… 你抱着我,我们坐免费的秋千,秋千带着我们晃啊晃……晃啊晃……晃到星星上…… 星星不要我们的钱,我们可以看很久...... 我可以少吃一顿饭,再也不要生日礼物...... 我可以去捡瓶子,给你攒一块普普通通的粉饼,让你终日喜怒无常的脸上,对我露出一点快快乐乐的笑……哪怕是假的也好...... 妈妈,我只想你爱我……妈妈,你一直都在骗我……爱也好,恨也好……我分不清了…… 是不是我太贪心,所以我的孩子也不想要我这个贪心的妈妈...... 妈妈,你要是在路上看见了它,你要是认出了它,我们母女一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你让它等等我。 「好孩子,醒一醒……好孩子,快睁眼……」 「囡囡……伯符在外面捉夏蝉,我把他叫进来陪你呀……」 「大丫头,我又往你户上添了许多,想买什么就买……娘还给你做了件秋衣,看看合不合身,来……」 「乖乖……乖乖……受委屈啦,我们乖乖受委屈了......娘在呢,娘永远都在......」 「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乖乖,就像,就像你当初保护娘一样,你可是我的宝贝,是老天送给我的珍宝,娘爱你,娘永远爱你......」 ......你被爱过吗? 「大丫头,该睁眼了,该起来了,在外面别睡太沉,回家再睡懒觉啊。」 「别人我不在意,我只要你全须全尾地回家,娘在家等你,给你做好喝的鲫鱼汤。」 「那几个人都快等不及了,虽然没有我们德祖好,但是好歹是真心,不原谅就不原谅,娘给你撑腰,管他什么长公子末次子的,通通都走,等他们把你带回来了,娘就把他们赶出去,实在不行,娘自己来找你。」 「快醒来了,快回家,大丫头......」 你听见忍着眼泪的声音,眼角瞬间滑下泪来。 「我想你。」 “......缘缘...缘缘!” 急切的呼唤失了风度,他终于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反应了很久,迟钝的脑袋带动失去知觉的眼睛,才看清了现下的处境:抱着你不撒手的是刘辩,坐得离你很近的是袁基,在你对面的是女扮男装的广陵王,她看着你的时候,你对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可怕的脸上露出一点善意的笑,知道现在这副样子很吓人,你也只是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垂下了脑袋。 被袁基紧紧攥住了手。 你忍不住想笑,笑又扯动嘴角,嘴角牵动眼睛,最终蔓延到全身,身下的血没有停过,你知道他们尽力了。 巫血,毒药,体弱,旧疾。 它活不了,是它的命。 你动了动,手动不了。你轻轻叹了口气,执拗地动起来,他没办法视而不见,只能慢慢松开手,僵硬地垂下—— 你复而牵起他,轻轻放在它上面。 你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累,可每一句话都没有停下来过。 你看着他染血的侧脸,依旧风华绝代,端方优雅,贵气十足。 你突然就想问,于是你问他了。 “我还是,与你,不相配吗?” 他怔愣的双眸失去了神色,整个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我大概错了吧......” 明明平生,前世,最恨的,就是赌了。 可你还是...... “杨修曾说,愿赌服输......我输了。” 一缕碎发飘落,抚过袁基侧脸的,不再是你干干净净的双手了。 “输了就……输了吧。” 你睁着血肉模糊的眼睛看着广陵王,她很认真地注视你,你看着她,忽然有种前世今生的错觉。 你和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可她曾经,就是你想成为的那个人。 “我真的,很羡慕你......” 她握住了你的另一只手,握得很紧,你也感觉不到疼,自顾自的说: “羡慕你……嫉妒你……仰望你……祝福你……” “我在意的东西,你一开始就有了,我会不舒服...很正常吧……对不起……” 你笑起来,两眼涌出血泪,没有手擦眼泪了,你努力吸了吸鼻子,接着说下去: “本该属于你的爱情,我占了三分去,现在这幅光景,都是我的报应。” “华胥刺青的毒解不了的,阿懿哥哥……他认定我背叛了,毒发也正常。” “我知道你不缺,你也不要,可我累了。” 广陵王还在发愣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刘辩。 他头一偏,广陵王的喝止就在其后,当嘴里灌满一汩汩混着酒香的鲜血的时候,你也终于明白了。 傻不傻......眼眶就算红了,在血泪里也看不出来。 可你的泪落在了他身上,烫伤了他的每一寸心口,那里已经千疮百孔,他仍要把它捧过来,让你当成不值钱的东西一遍遍忽略,扔远了就捡回来,让你再扔一遍。 手腕被牙咬穿的伤口看上去也很吓人,刘辩还有闲心和你开玩笑,他推开如纸苍白的袁基,往你身上沾满他的气息,好像绝望的困兽一遍遍地宣誓着什么,你的脸上被画了奇异的血纹,刘辩还夸你: “好看。” 广陵王瞪他,他不以为然,反而问她: “师尊还要多久?”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 空气中弥漫了昙香的气息。 “......来了。” 第90章 第 84 章 “左慈。” 掀起一半的帘子停在了空中。 被拽的死死的手终于传来了一点痛感,你很感激这一点疼,至少能证明你还有有时间,还能吐出足够多的秘密。 其实已经不算秘密了。 马车外的白衣裳,曾经有很短的一刹那,你的所念所想,所求所望,只是他的一刻怜悯,一丝念想。 愿望实现了吗?你不知道。 念想还在吗?你不知道。 你是说给他的。知晓也好,不晓也罢。 都没有意义了。 是谁也好,叫谁也好,顶替了谁的位置,夺走了谁的命运,自有天罚来降。 无所谓。 活着有什么意思。 狭窄的马车里挤不进多一个人,你也不要在这样的地方溺毙。 挣不脱的怀抱,扯不回的手,逃不开的视线,走不出的心魔,就像一根根细而韧的丝线,牢牢把你束缚,无根浮萍比之别的最不缺,就是自由。 生的自由,死的自由,活的自由。 “师尊会救你,你能活的。” 广陵王......她不该这般善良。 从来不生你的气,从来都向着你,你这个夺走人气运的坏人,她从来都在善待你。 你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总不能不让将死之人说话吧。 不要这样。 你蓦地笑弯了眼,眼角的闪光很漂亮,血泪交织的珍珠,你想把它送给她。 “祝殿下,早日登基。礼物就……不送了。” 广陵王惊诧间回神,她低低唤了声师尊,马车帘子彻底掀开,梦里很爱很爱你的人出现在了眼前,你对他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文汉天女,承载天命……我和你说过的,没有骗你。” 悲悯的目光落在你身上,跨越了千年万年,拂开了人群山海,他要把你抱过来,你对他笑了笑,然后轻轻摇摇头。 于是他停住了。 “师尊……左慈……姬晋。” “我好累啊。” 左慈忽地眨了眼睛。 “好痛……好累……比不上你当初,但是我怕疼……左慈,左慈。” 在弥留之际的最后关头,你突然想看看星星。 “左慈啊……你神通广大,我很少求过你……我今天求你一次,我们师徒一场,你答应我吧。” 左慈眼里居然有除漠然外的别的情绪。 即使曾经你最贴近他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难过。 你没有看错是吗,就算只剩下一只眼睛,你也天生有着极度敏感的能力,这曾经让你痛苦,也让你在酸涩中珍惜每一次似有若无的感动。 他要是早些爱你就好了。 他要是早些爱你...要是早些在意你……哪怕只言片语,哪怕只说一句在意,哪怕...... 可他不爱你这件事,他并没有错。 想通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你作出最天真无邪的孩子模样,血肉仿佛完好如初,一切都像新的,璞玉没有染血,石头也没有裂痕,爱入骨髓的人几乎都在这了,你没有什么遗憾。 “其实我只骗了你一件事。” 你迎上他失神的碧眼,仿佛看见了颤抖的睫羽,被血染得通红,几乎与千年前的太子重叠,罢了,罢了。 “我不会算命,我只是个普通人。” “天女是憧憬,登基是宏愿,我没能见到她的结局,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觉得,女人也可以......” “有权力,有财富,有支持的朋友,有衷心的下属,女人就不会像我一样,被情爱所困,一生纠结到底,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我很羡慕你......” 你笑着对她道:“我要是和你一样......” 大风吹过,寂静的夜里响起风铃的轻响,叮叮铃铃,像儿时床边摇晃的铃铛,伴随着低低轻吟的歌谣,哄着闹腾的孩子睡觉。 孩子玩累了,就睡了。 ?? 遥远的银河边有两颗璀璨的星星,一闪一闪,在退场的落幕中悄然发亮。 来时无言,去时无声。 除了怀里冰冷的身体,只有不再鲜活的记忆证明了谁曾来过。 凉风拂过心口,往破开的大洞残忍地灌着风。 死寂一片的黑暗里,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不要吵醒她,她睡着了。 刘辩低头,在你干涸了血迹的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用袖子仔细擦着你的脸颊,一遍遍地擦过,轻轻地,好怕重了惹你生气,睡醒了要闹脾气。 他蓦地笑了一下,干涩的笑声忍着悲痛,混成了四不像的诡异声响,在笑,仔细听,又在哭。 星星闪耀着,群山环抱它。 袁基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听不见刘辩的诡笑,世界安静得可怕,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是不是受凉了......没关系的,像以前一样,怕冷了就躲到怀里来,抱抱,抱抱就好了...... 他一伸手,苍白的手就垂了下去,在马车上碰出不小的声响。 袁基呆呆地看着它,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有人在哭? 砸到了手,为什么缘缘不说疼? 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跑来怀里耍赖,要他抱抱? 他的手上怎么会有血……谁的? 他怔愣的视线从那一动不动的手往上走,浸在血泊里的人,是谁? 几乎看不出面容的,失去了一只眼睛的人,是谁? 半阖着眼,已经没有了神采的人,是谁? ......缘缘?睡着了吗。 袁基扯了一下嘴角,习惯性露出习以为常的微笑,慢慢靠近熟睡的姑娘,想要盖上她的眼睛,可是手一直在抖,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戴歪啦,袁基笨。」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你的嗔怪,视野失去的前一秒,他喃喃地道。 “......错了。” 第91章 第 85 章 被一连套夺走了性命,应该算是很不幸。 但意识还存在,还能碰得到花花草草,不小心被大蜜蜂蛰了疼得要命,想哭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被当宠物一样放在膝上顺毛安抚,不知道算幸还是不幸。 你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你看着眼前肿大的小胖爪沉默。 背上的安抚愈发温柔,生怕你的注意力回到了可怜兮兮的爪爪上,她食指和拇指揉着你的脑袋,你的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等等,你不是狗哇! 嗷呜叫着,你想从她身上下来,可是太小了,在即将四脚落地的前一刻被拦腰截住,软软的肚皮弹弹的,还被人隐晦地戳了一下。 谁欺负狗狗! 做不出呲牙的动作,你轻轻用还没长齐的小乳牙咬了下来人的手,白白嫩嫩的手上顿时出现了两个浅浅的牙印,泛着淡淡的红色。 “......嗷呜” 你不是故意的。 “哟,小家伙这么有劲,可以可以,很精神。” 这是抱着你的人的声音,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身体被翻过去了,四脚朝天露出软软嫩嫩的肚皮,一张风华绝代又英姿飒爽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好美! 她对你笑哎...... 你讨好地舔舔她的手,欲盖弥彰。 美人一笑,晃得你花了眼。 “真活泼,待会儿给伯符送去,他没准也喜欢。” 专注舔手的你悄悄抬眼,“嗷呜?” 美人怎么不开心? 一定是狗狗不够努力! 你更加卖力地舔,直接扑到她怀里去。 把美人逗得笑出声,得来了一阵爱的抚摸,你幸福得闭上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一群人的说话声音。 “你哥现下状态不好,孙氏全仰公瑾撑着,你也勤快些,去帮帮公瑾,处理些杂事也是好的,家里还有我,还有你妹妹,不用天天待在家。” “是,母亲。” “......你最近睡得也不好,有什么心事?给娘说说。” “课业有些多罢了,我没事的母亲。” “小崽儿埋了吗?叫什么名字?是乔乔送你的那只?” “没有名字,埋了。” “乔乔没取?” “她没来得及取就走了。” “......唉……别和你哥说这个,这是新出生的小崽儿,抱给伯符吧。” 嗷,怎么美人不要你了? “嗷嗷——”这是谁啊,好吓人! “嗷嗷!” 美人忙着伤心,不理你。 “呜......” 背上落下一只冰冷的手,激得你抖了两下,等了好半天没等来疼,他就只是把手放在上面。 小狗的脑袋转起来好费劲。 看不见他的表情。 好吓人...... 被丢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脑袋从大大的爪爪里抬起来,焦虑的心里顿时涌入了一阵沁凉的甘泉。面前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很累的样子,看你的时候很敷衍。你就和他大眼对小眼,后爪不自觉翘起来。 “仲谋,我现在没心思养狗,你带回去吧。” “好。”怎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啊! 不要不要!你使劲一蹬,脑袋没刹住车直直撞上了坚硬的胸膛,“嗷呜”地头晕脑花,委屈地叫唤。 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脑袋,好温柔好温柔。 他好帅啊。 和美人一样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嗷呜” “哦,忘了你不会说话,我也真是......仲谋,走了?......算了。” 他摸摸你的脑袋,挠着你的下巴,好舒服,怀疑他没少摸过。 “乔乔在的话......一定很喜欢你,她会给你取什么名字?我问问她。” 你一直舔着爪子,突然听见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差点没给你吓死:他神神叨叨什么!他在和谁说话? “......你觉得这个好听对不对?好,听你的,嗯嗯,还有衣服,我们还要买衣服,上次带你看的那家铺子,我给你买下来了,我做了好多好多,就等你回来穿呢......太多了?不喜欢扔了就是,别心疼这点,你又瘦了,那边没好好吃饭吗?是不是吃得不好,没有好吃的?那你回来吧,我学着做,我做给你,你想吃什么我都做,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我能去找你吗?你上次让我等的一个月我等了,我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有不要命地打仗,你气消了吗?消了我来找你好不好?乔乔......” 好吓人! 一点点地往后退,小眼睛盯着他温柔的眼神警惕起来,这种跟空气说话的人要么有病,要么不正常,总之很危险! 四只爪爪一点点往后挪,挪到了桌子的边缘,在掉下去和差点掉下去之间疯狂试探,好高啊……好可怕...... 用力一点的话应该可以不摔吧?你只是一只奶香都还在的刚出生半个月的狗狗啊! “嗷嗷——” 救命!!! “嗷!!......嗷?” 漂亮的大眼睛恢复了神智,琉璃般的瞳眸印出了你憨憨的小脸,眼睛缓缓地弯起来,他轻轻把你放在手心,手好大,你坐得超稳。 “差点摔了,我的错。小家伙,你姐姐给你取了个好名字,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顿了顿,“不喜欢也得喜欢。” “嗷!” 他摸摸你,笑得好像在哭,你听见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努力了好久,才发现原来是他的心脏在颤抖:“你叫盼盼。” “盼盼,盼盼。” 他好像在哭...... 第92章 第 86 章 照顾你的人叫孙策,是个大将军。 老帅了,杀人狠,话也不多。 听说他以前是很活泼的性格,你怀疑他们在骗你。他一天天除了带兵打仗就是在窗边坐着发呆,不是你饿了叫唤两声,他可以一天话也不讲。 他拿来特别特别香的饭饭,撑着脸坐在一旁,看你一头扎进比你还大的碗里。他摸着你毛绒绒的身子,看似专注,其实根本没在看你。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捏捏耳朵,揉揉脑袋,忍无可忍忍无可忍,你终于不满地咬了他一口:“嗷!” 好烦啊他!明明一直就在捣乱! “噗嗤.…..” 还笑?你咬咬咬! 他嘲笑你,“没吃饭啊,劲都使不上。” 铜墙铁壁厚的手本来就不可能被你咬伤,那点刚长出的牙连印子都留不下,你只是虚张声势,省得他觉得你没脾气,可是咬着咬着发现不对劲,他为什么不动了? ......又发呆。 要不是他提供你的一日三天衣食住行,把你算是当宝贝一样养,你才不会待在这种人身边,动不动就灵魂出窍吓死狗了...... 呸呸呸,吓死人了! 僵硬了好久,背上才重新有了触感。“就是没吃饭啊......她那时候脸都烧红了,人也瘦得很,一定给我吓着了。” “你说我怎么就打了她......” 干饭的脑袋抬起来了,眼前这个如此痛苦的男人,真的是别人口中的少年英雄吗? 听起来他喜欢的人好像不在了。 有些事情只有你知道,其实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会睁着眼到月亮升起,等月亮快要落下的时候才在床上躺一躺,迷迷糊糊中好像被他抱着,当枕头来枕。 白天醒来的时候身上总是湿湿的。 狗狗不喜欢湿毛,可是他很难过。 唉,谁叫你是只有良心的狗狗。 知恩图报,当给小家伙积福了。 不知道转世没有,会不会也成了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奶狗? 碗被推到一旁,你慢慢挨着他。 你只是一只狗狗,你又能做什么。 孙策就是个大笨蛋! 嗅觉比从前灵敏了太多,血的味道几乎要把你熏晕,世界都是红色的,和记忆里最恐怖的那天一模一样,比之更甚。 美人妈妈绷着脸眼里有泪,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响得你耳朵抖了抖。你蹬蹬跑上去,在他们脚下晃荡,“嗷嗷呜”。 你扑到美人妈妈鞋上咬着她的裙摆,妄图吸引她的目光,可惜她直直盯着孙策,好吓人的表情......别打别打!“嗷!” 孙策胸前的口子更大了,能看见骨头...... 救命你一只狗狗干嘛要看这个! 他打仗真的好不要命…… “盼盼不怕。” 他抱着你,刻意避开了骇人的地方,让你窝得舒服。“刀剑不长眼,常有的事。” 可是他会死呀! 你舍不得咬他,就在他刀口处舔舔。 “我有点累了。” 你猛地抬头,惊愕地看向他。 奇怪,怎么这么难受。 “乔乔又走了。我留不住她,又走了。” “是不是因为我没本事,我让她患得患失,让她担惊受怕,她终于受不了我了。” 美人妈妈呼吸一瞬间颤抖,你听见她的声音,“伯符。” 她走上前想要触碰他,他轻轻摇头,美人妈妈的手停在了空中。 “是我没有用,是我没有用......乔乔走的时候一定很害怕,我去晚了,没能接她和宝宝回家......” 美人妈妈叹道,“你已经把她接回家了,你孙策的妻子,你孙策的长子,都是乔乔的。” 底下传来一阵闷笑,像暮晚铮鸣的丧钟。 “乔乔不在乎这些,她从来就不在乎。” 他把脸埋在你身上,保养很好的毛绒绒抚慰了他的心,他闭上眼,开始想着夜夜入梦的那个人。 “你这样让乔乔如何放心。” 嘶哑得难听的嗓音让人心口撕扯着疼。 “不放心的话,我去找她就行了。” 美人妈妈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你的背上也晕染了温热的气息。 悲伤笼罩着整个房间,天下之大,那里都那么空茫。 混沌的夜里,响起了他绝望的声音。 “我不想再战战兢兢地数着日子等着被拆穿的那一天。” 美人妈妈攥紧手。 “我不想再德不配位地拥有不属于我的东西。” 她唤,“伯符。” “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一切。” 「你是真霸王,我是假玄女。」 “我是假霸王,你是假玄女。” 「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你的头好痛。 “我们注定会死在一起。” 你的头好痛。 第93章 第 87 章 今天去了好远的地方,孙策脸绷了一路,他走得又快又急,你还没来得及跟街角的花花告别,花花是你新交的朋友,一只特别漂亮的猫猫。 就算成了狗狗,你也是一只招人喜欢的狗狗。花花爱舔你的毛,总是把你舔的干干净净。还好花花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能贴贴。 孙策胡乱抓挠的手把你的毛都抓乱了。 他眨了下眼,笑出了点点涟漪。“广陵可不惯你,今天乖一点。” 广陵啊,你知道,上辈子见的最后一面就是她。 记忆不像潮水般涌来,断断续续的,像浪花一样打在海面上,时常混沌的脑子并没有因为变成狗狗而得以轻松。 你是谁,你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 你上辈子好像死于小产,血太多,现在连杀鸡也看不得。 你只记得一个人,她就坐在你对面,和抱着你的孙策争吵。被捂住的耳朵一抖一抖,孙策的贴心其实没有起什么作用,好多东西都听得一清二楚。 “孙将军的一把火可谓焰势滔天,半壁江山都给你烧了去,畅快。” 孙策把你往前推了推,让你离漂亮姐姐近了些,“新得的小家伙,和飞云交个朋友。” 酒杯碰盏的轻响,有谁生气了。 “傅融,今日汇报先放着,把它.......” “盼盼。” 广陵王神色未改,接下话,“带到后院去。” 你咬着孙策的衣服不放,就是不想让那个阴翳着表情的男人靠近。 “盼盼不喜欢你,还是我带着吧。” 傅融不理孙策的轻笑,他也不是很想碰你。你转过身子,留给他一个毛绒绒的背影。 白白的毛发很干净,头埋在孙策怀里睡得很香,偶尔能听见几句压着声音的争执,被捂着耳朵,倒也没有吓得睁眼。 梦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幽幽而宁静的琴音。 哪里来的熏香? 迷糊转醒,面前一双纤细莹白的手翩飞起舞,一曲曲悠扬的弦音缓缓落地,如看不见的霓裳羽衣,温柔地披在你身上。 底下不是熟悉的铁甲,变成了轻柔的锦衣。 一缕长发拂过你的脸颊,带出一个小小的喷嚏,“啾!” 抚琴的手停下了,他落到了你的脸上。 声音哑哑的,不是孙策那般清朗。 “你真是让我好找。” “竟然变成了这样,是我的错。” 你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着举起,一张美到失声的脸出现在你面前。 怎么会有男人长这么好看...... 但又很硬朗,他的指节可有力了,抓着你胳膊酸疼。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别想再跑了。” 美人的怀抱也好窒息。 一个好像是吻的东西落在了头顶,正想往上看清楚,被一滴水打湿了眉心。 下雨了? 低头擦脸的刹那,灵魂深处传来了深深的呼唤,你无措地捂上耳朵,依旧挡不住刻骨的情感,这份感情太重,你一只小狗哪里能承受得住。 “乔儿,听话些吧。” “听哥哥的话……别再跑了。” 你哪来的哥哥...... 他抱的好紧啊......难受,在他手上轻轻咬了一口,让他松了手。四肢着地的瞬间,身上的束缚也没有消失,无形之中压着你,你烦躁地嗷呜叫。 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你,怕吓着你一样小心翼翼,带了些莫名其妙的讨好,在你嘴角轻轻抚摸,眼里的神色让人心颤,再不敢多看一眼。 他就这么坐着,和你坐在地上,你看着夜里静谧的月光,他看着月光里静谧的你。 “你不记得我,哥哥很伤心。” 你装听不见,和一只狗狗诉衷情,他脑袋也不正常。 乔儿? “乔儿是你,是妹妹,是我的心上人。” 爪爪被揉着,才意识到又被抱着了。 他用鼻子碰碰你的脸,在你粉粉的小嘴边亲了一下,“在下周瑜,字公瑾,是你前世的兄长。” 你半信半疑,他说着“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没气了,袁基拦着不让见,我原想送他提前去见董卓,他命大居然还活着,没了一双眼又算什么。” 他声音沉沉,又很轻:“比不上你一条命。” 周瑜是个心事很重的男人。 和他待在一起总是有压力。 虽然他已经尽力不让你难受了,非必要时刻他都不会碰你,只是在你睡着的时候会感觉到指尖轻轻的颤抖。 醒来了又什么也没有。 广陵王有回开口问道:“哥哥怎么不抽了,战事顺利,江东有好事发生?” 周瑜把手里的茶盏递给她,“她嗅觉灵,会难受。” 你看见广陵王的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地看了你一眼。 你很喜欢她,马上跑过去贴贴。 她摸着你的脑袋,缕着你打结的几簇毛,“哥哥忧思过度,莫要和孙策一般疯狂。” 周瑜挑眉:“若说疯,谁比得上你的青梅竹马。” 广陵王把你抱在怀里,你闻着美女姐姐身上的香香,和一般贵女的不一样,和尚香小姐的很像。 “我已许久不见他,不知他在做什么,师尊应该会看着他的。” “老贼空有一身术法,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广陵王蹙眉:“哥。” 周瑜把手中撑作烟杆的细笔一扔,在明净的窗沿边靠倒,撑着头懒散地望咬广陵王吊坠的你,低低念了几声你的名字,几个月来第一次安心地合眼。 这一觉睡了好久,可直到惊醒过来,也才过了一个时辰。 下意识寻找着,眼里的仓惶还没能收回,被人看见了会很麻烦,但是他顾不上了。过去的几年在短短而漫长的岁月里,实在是刻骨铭心。 太累了,太累了。 噩梦还在。 短暂休憩反而适得其反,被桌角磕到顾不上疼,他顶着暂时的漆黑摸索,神经质地在地上寻着,他突然就想到了当年那个蜷缩在门口,被拒之门外的女孩。 太累了,太累了。 “乔儿……快出来吧。” “再也不会赶你了,再也不会了......” 柔顺的长发杂乱无章,昔日风光霁月的江东周郎为情人消磨成这样,说出去没谁会信。 “乔儿……乔儿……” 他捂着嘴干呕,记忆里的血色蔓延,运筹帷幄的人终于无措地张望,绝望地呼唤。 “乔……乔儿……” “嗷?”叫你干啥? 周瑜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打在你头上好疼。 这个哭得克制压抑又痛苦的男人,你不介意他拿你的毛垫眼泪了。 被人看到的话不太好吧,没关系,你借他躲一下吧。 只有你知道他哭了。 只有你知道。 第94章 第 88 章 “哎呀呀,小仙才下山就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来让小仙抱抱,来来。” 被转移到别的怀抱,动物的直觉让你有点想咬,你忍住了。 这个好像是兔子...... 兔子好像很好吃! “小仙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野兔,姑娘可不要误伤好人。” 哎?他知道你是人? “左慈仙人,您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兔子转过身,露出了背后的人影。 人影清瘦,华发近白,风送来他的视线,飘飘落在你身上,你觉得他好温柔。 “难得见左君眉目松泛,看来今天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呀。” 兔子摸摸你的脸,手指温热,“小仙可是一见如故,一直以来未得机会亲近,今日便......哎呀、怎么跑了?” 你跳到地上,抬头。 “到吾这里来。” 他蹲了下来,你没有犹豫,跑到了他的怀中。 你好想说话,「你是谁?我们曾经是不是见过?」 「我觉得你好温柔啊,你看起来很喜欢我?」 他碧绿的眸子闪烁着盈盈的光,把你抱近一点,轻轻用脸贴了你一下。 莹润,宽厚,像无尽的湖面,清澈的潭流,任你翻腾流浪,他都不会皱眉头。 他缓缓开口,“不是看起来。” 耳朵猛地竖起,你眨眨眼,他道:“我喜欢你,从前没能让你知晓,我很遗憾。” 「你是谁?」 “我是左慈。” 「那是谁?」 “从前是你的师傅。” 「那你应该喜欢我。」 他摇摇头,白发和你的绒毛蜷在一起,你好像看到了混迹其中的乌黑,他的手心是一只白白净净的小手,脸上不再有绒绒的痕迹,平滑的表面是上辈子的模样,你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我原就喜欢你。” 他的术法短暂,被横贯其中的声音惊扰,下一刻怀里的女孩又变回了此世的样子。你还没能适应从人到动物的转变,就被隐藏着怒气的质问吓到。 “随随便便拐走别人家的孩子,仙人就是这般做派?” 你乖乖叫了一声,是哥哥。 哥哥看上去不高兴。 但是对你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温柔,“乔儿,离他远一点。” “乔儿过来,哥哥带你去赏花,椿花开了,特别好看。” 你只是往外多看了一眼的事情,周瑜居然放在了心上。 你好烦自己不能说话,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不能为自己和别人争点什么,想给周瑜解释:左慈是好人,看上去就不会害我,你不要这么紧张。 心声好像能被听见,左慈眼里的笑意渐深。 他不拘束你的自由,他把你小心放下,离开他手心的时候,手指都露着不舍。 怎么不挽留呢? 虽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势就是了。 你回头咬着他的衣角,他担心你疼,轻轻扯开了衣服,心疼地抚摸你的嘴角。 「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恢复人形,我要说话!」 他笑意淡了一些,有点悲伤。 “我在想办法,会变回来的。” “人有几条命给你折腾。” 左慈抬眼,眼里有点冷,“吾看不见她的命格。逆天者亡,莫要勉强。” 周瑜忍着烦躁,“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我活得够久了。” “我可不像你们,长生于我是诅咒。” 你被这些话吓到,赶紧摇头,「别别别、我不变人了,别说这些话......」 周瑜蹲下把你抱起,心疼地轻声道:“别怕,哥哥会陪你的,要和乔儿去划船,去看春天,去弹琴唱歌,哥哥都会陪你做的,不要怕。” 「笨蛋周瑜,我怕你出事呀。」 如果这辈子变不回来的话,当狗狗也挺好的,虽然寿命短,生命弱,可是也能过很好的一生。 你的生命里再也不要有牺牲了,无论是你的,还是别人的,都不要再有了。 左慈看着你们相偎的身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你的声音。 「......师尊呀,什么时候你能出来见我呢?或者我进去见你一面也好呀。」 「我喜欢师尊呢,很喜欢很喜欢。」 上辈子你弥留之际哀求的话回荡在心里,时时刻刻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将他的心搅得血肉模糊,痛苦不堪。 「左慈,我求你,倘若有来世,你......说一句喜欢我,好不好......」 他随着心动,借着这声承诺,道出了两世的真心。 他喜欢你是真的,他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最初,月亮高悬皎洁的那夜,你和他相伴而行的那晚,他就已经交出了他的心。 心随风动,情不知所起。 你没听见他的那声“好”,颤抖得不像话,血色弥漫的夜晚,只有他知道。 一往情深。 左慈怔愣凝望远去的身影,直到影子消失的时候,贴心的旁观者才悠悠开口。 “小仙与您共事千年,总算等到了今天。” 葛洪清妍的眉眼舒展,脸上的笑容浮夸而真诚。“仙人左慈,也等到了自己的缘分,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啊。” “言之过早。” 葛洪笑盈盈地说:“小仙曾看过几册话本,凡人的感情复杂麻烦,属实拖累,可有句话小仙记了很久,今日倒适合说上一说。” 左慈听见他的声音缥缈而虚无,就像曾经触手可及的爱情,至今仍是无法触摸。 “爱恨离别,生老病死,人生短短,总是逃不过现实和命运。黄泉之路漫长孤寂,孟婆的汤苦涩无味,美好爱恋转瞬即逝,岁月匆匆,可惜,可惜。” “我与你之时光短暂,你与我之爱恨交缠,苦短悲伤,寂寞消愁,人约黄昏,花落无痕。倘若注定离别,笨拙之人不善言语,巧言之物恐作难堪,愿君且耐,只此一言,你我再叹离别。” “你走的时候暂且慢些,等我追上你的步伐,让我再牵一次你的手。” “有我和你的地方,我们都不会寂寞。” 第95章 第 89 章 鱼怎么这么难抓。 从来没有下水玩过,兴致来了周瑜也拦不住,你扑腾扑腾撒欢的时候,他就靠在河岸的石壁上,浅笑着看你。 你好不容易抓住一条,叼着回头想邀功,哼哧哼哧跑到他身边,才发现哥哥眼睛合上了。 额前垂落几缕青丝,轻快地搭在身前,随着温柔的呼吸轻轻拂动,不只一次听到周郎的美名,名满江东,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坐在厨娘的篮子里上街买菜都能听见女孩们叽叽喳喳兴奋的笑声,闹着说要去周府一睹芳容,“你去吗?你去我就去!” “人家周郎还没成亲呢,咱姐妹们都有机会哈哈哈…...” “我前些日子有幸遇见周公子,他抱着一只小狗在琴坊,低头那模样简直了,老娘——我这辈子都没过这么温柔的男人,眼神和我爹看我娘一模一样,这就叫见狗也深情。” “周郎好狗?那咱们也去买一只!最近狗狗价钱都低,赶紧去抢几只好看的,走走走!” 托姑娘们的福,江东狗价飙升。 你成了全城最贵的那只,江东偷狗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个叫陆逊的男人天天焦头烂额。 你轻轻趴着他的衣服爬上去,在他的怀里卧下。叼来的鱼送回了河里,摇摇尾巴游走了。 今晚的鱼汤没了着落,哥哥喝不到了。 小溪潺潺,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 哥哥身上总是香香的。 他轻抿的唇有点发白,最近总没有睡好。晚上偶尔睁眼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在工作。 他的唇软软的,有点薄,但是不薄幸。 一天恨不得把你抱着的人怎么可能薄幸。 做人的时候不知道和他感情怎么样,应该是挺好的吧。眼里的爱不算做假,也做不得假。要说爱是假的,只怕他比谁都着急。 毫无保留的爱,毫无疑问的爱,不容置疑的爱,爱从何处起,又从何处来,你和他的前世今生究竟是何模样,只有你不知道。 哥哥不想说,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都郁郁寡欢。 周瑜,江东最想嫁男人榜上第一第二的男人,乱世里难得谁都知晓、都能说上一二赞扬的男人,挥斥方裘运筹帷幄的男人,扰乱全城琴音的人只爱一个你。 好神奇。 做了个梦,梦见了哥哥。 他握着你的手。 “不神奇。” 神明睁开了他漂亮的双眸,浅色的眸光流转温柔,抱得你好暖和。 “我爱乔儿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就是为了和你相认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恍惚飘渺,好像要消失不见的人是他一样。 “乔儿,不必再害怕了,我爱你,我爱你就好了。” 爱,这个你一直都在执着的东西。 上辈子死得那么可怜,就是因为这个。 坏东西。 眼睛有点酸,怎么揉也揉不够,心里的苦还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气愤地把手一甩,突然就愣在了原地。 你的手回来了。 眼睛猛地瞪大,你往下看,短短的四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细长线条,只是失去得太久,一时竟感到无比陌生。 “......乔.…..儿?” 你抬头看见哥哥惊愕的目光,在他浅淡的瞳眸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和他一样的茫然,一样的震惊。 “乔儿?你,你......” “啊.…..哥…...” 话一出口你们都愣住了。 你能说话了?啊.…..你能说话了! 你变回来了! 你兴奋得要昏过去,站起来的一瞬间腰上突然出现一道力气,猛地把你压过去,你贴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之上,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声,很快,很急。 抱着你的人在颤抖,你觉得他在害怕。 ......害怕?怎么会害怕? “你心跳得好快。” 他抱得很紧,“是吗,它大概很高兴。” 你摇摇头,“不是高兴。” 他说,“怎么会,就是。” 你费力挣扎了一下,坐起来直视他,他好奇怪,明明自己说在高兴,竟然头也不抬起来看你。 你凑近去瞧他,从下面探过去,原本以为会看到往常一样淡然好看的一张脸,没想到被他满脸的泪给吓到失声。 “......哥、哥,你别哭啊......别哭......” 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只能一遍遍苍白地重复着“别哭”,一遍遍试图用干净的手背去给他擦眼泪,“哥哥你别哭……” 男人的眼泪也会源源不断吗? 不是流血不流泪吗,怎么会擦也擦不完。 无声无息,沉默的悲伤在心中蔓延开来,带出你心里的惆怅,你眼角也忍不住红了一片。 “哥,我好难过。” 眼泪停下了,悲伤没有止住。 他那晚没流尽的悔恨,在这个平凡的下午宣泄了出来。 平凡的日子,平凡的人生,平凡的生命,吃的饱饱,穿得暖暖,无聊了有玩具玩,犯困了有小窝躺,时时刻刻被护着爱着的感觉,仿佛是罕见得如同做梦一般的画面。 其实他不说你也能猜到的。 上辈子一定过得很艰难。 幸福的时侯莫名其妙出现的不配感,被爱时偶尔浮现的怀疑,挥之不去的忐忑不安,都是爱恨刻在心底的痕迹。 人真的要为爱孤注一掷吗? 你不知道,你没有答案。 没有人给你答案。 你能做的只是伸出双手拥抱他,明明他是世人眼里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你却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你又何尝不可怜。 “别哭啦.…..我陪着哥哥,哥哥不要怕。” 他靠在你肩上,听见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天旋地转,滴落成泥,他吻住了你。 爱恨都成回忆,等待似乎有了结局。 明明抱得很紧,明明吻得动情,明明眼泪分不清彼此,呼吸纠缠仿佛一生,没有人说离开。 可你还是觉得很孤单。 第96章 第 90 章 “坏家伙。” 周瑜轻叹,泪划过眼角,在你的心上烫成了花,疼得你心悸,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了些。 口不择言,尽说些刺痛他的话,不能你一个人痛。“哥哥才坏,不爱我的时候最坏。” 纤细的手指怜惜地抚摸你的脸,他低低道:“怎么办呢,我以后只能当一个好人了。” 他说,“不爱你的话,活着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他握住你要捂嘴的小手,把它牵到唇边,落下吻痕,爱在那传来: “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都让我来当吧。我要我的乔儿,我的妹妹,我的爱人一世无虞,一生幸福,罪与罚,哥哥来挡。” 你眼眶湿透,妥协般地点头。 “好。” 周瑜贴近你的耳边,轻言细语仿若春雨,绵绵无声,情意难消。 “你把我的心弄走了,无心之人怎能活,乔儿,我离不开你......” “你的心那么大,那么自由,里面有我的位置吗?” “你若想要离开,能带上我吗?” “真怕你不要我。” “乔儿.…..说说话.…..和我说说话.…..” 你咬紧牙,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再也不想听那些肝肠寸断的伤心话。久别重逢,应该高兴呀,怎么好像只有悲伤,没有喜悦呢...... 他的吻炙热,深沉,寒冰之下是千年的火种,被冻得伤痕累累的时候,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火焰包裹所有,爱就在眼前。 原来只要坚持.…..坚持下去就好了.….. 抵死纠缠,分不清了。 前世的你一定很难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得到这份追求了一生的爱,它不是无望的存在,他来了,只是有点晚。 只是有点晚。 坐船回去的。 你坐在船头,周瑜在一旁划桨,船夫的动作他做起来赏心悦目,秤杆摇臂的时候仿佛不是在干活,而是行六艺。 你撑着脸望着他发呆,偶尔看着澄澈的湖水,夕阳红映,染红了江面,一片枫叶飘荡在空中,泛起了一阵涟漪。 没有人说话,自那吻过后,各自享受着安静的时候,你坐累了便靠在他身上,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揽过你的肩,让你免受船的颠簸,靠得更稳。 “我还是想不起来。” 他手紧了些,轻声道:“没关系。” “不必勉强,忘了也不是坏事。” 你问道,“是吗......” ......可是记忆很重要。 没有了记忆,你还是你吗? 他或许懂了,或许不愿懂,即便心中天人交战,万般不情愿,他也应诺你。“若准备好了,我会将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还没有准备好。 船速匀称,一点也不颠簸,稳当得仿佛平地,如他的怀抱般温柔。 “哥哥。” “嗯。” 你抬手轻轻抚摸他的眉心,“你看起来好累。” 他柔柔蹭着你的手,像围绕蒹葭环抱的蜻蜓,用翅膀小心翼翼地碰碰你。“不累。” “骗人。” 他眼里是笑,在你侧脸亲了一下,碎发扰得你心痒,你抬眼看见他的眼睛,和梦里一样好看,和传闻中一样惑人,你亲了上去。 在你下意识闭眼而看不到的地方,余晖映在你们身上,他的半张脸落在残阳里,半边身子陷在不知归途的过去,他轻轻闭上那双眼,拥抱独一无二的月亮,你才是他心中的月亮。 你带他走出了孤寂的黑暗,遍体鳞伤地拥抱他,他那句“疼不疼”,其实是“傻不傻”。 爱上他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他总是惹你哭。 阖上的眼缓缓睁开,他眼里的雾沉沉,望着紧张闭眼的你,心痛得难以自抑,你太傻了,太傻了,为何还要再相信他,为何什么都不问就相信他? 他由衷地希望回去的路可以再长一点。 他和你的爱就能停留得久一些。 你是自由无拘束的小鸟,哪怕只留在他肩上一刻,那短短的一刻是一生的甘霖,他干涸的心便得以拯救。 小鸟闭着眼笑说:“哥哥在干嘛,是不是在抢我的小饼干?” 抢小饼干的坏人摘去你头上的落叶,把那一片红得惊艳的枫叶放入你手心,他抱着你轻轻摇晃,哼起了遥远的民歌。 你就在他怀里听着,任轻舟载着你们,流水把你们送去何方。只要和他在一起,哪里也不怕。 陌生的旋律悦耳动听,渐渐听久了,竟勾起了记忆里虚无缥缈的模糊记忆,不能说是回忆,你听见有人在哼歌,然后有人在叹,“琴音太美,我入迷了。” 是哥哥? 你窝得舒服,不想再动,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怀里,枫叶挡住一只眼睛,视线揽去了一半,最后一缕残阳落入了江面,夜色如画,星河为被,他怕你冷,把外衣盖在了你身上,里里外外都很暖和。 周瑜收回眺望的视线,听见怀中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低头看见你熟睡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笑。 “晚安。”他说。 “希望你的梦里允许我在。”他说。 第97章 第 91 章 “孙策!” 你猛地推开门,他惊诧地回头,沉沉的眼睛猛地瞪大,迷茫地问一声:“你是谁?” 然后你快跑两步跳到他身上,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身上赖赖撒娇:“我是盼盼!笨蛋孙策,你认不出我啦?” 他震惊的表情你可以记一辈子,时不时拿出来调侃他,得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又不能把你怎样。 摸摸头,摸摸脸,然后捏捏爪,最后抱抱,这就是他的回应。 这些都是幻想。 你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问哥哥:“孙策去哪了?” “战事告急,在忙吧。” 你“哦”,“那我不该来找他。” 周瑜摇摇头,“他会很高兴。” 你在寻常最爱趴着的案桌旁坐下,扯着桌上开得漂亮的小花,一片一片地摘落,脚随意地晃悠在空中。“哥哥,孙策经常念叨的乔乔……是不是我呀。” 他方坐下,浑身肉眼可见地一愣,只是一刻又随意自然,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挑拣着花束,递给你一只更好看的让你摘。 “是的。” 你叹了口气,有些头疼。“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吃了我的小饼干?半夜抢我的被子?还是更过分的,背着我喜欢上了别的人?” 周瑜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他忍不住用手遮掩了几下,聊胜于无。 “我宝宝的爹难道就是他?” 笑意消失,他的眼神瞬间可怕得要命。 “不是。” “是哥哥?” 他拳头攥紧,忍着没有发怒,安静地摇头。 你咬着手指细细回想,还有谁能接近你?还有谁会让你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被强迫的?不能吧......依你的个性,强迫产生的结果怎么可能被你惦记,宝宝消失时撕心裂肺的疼如今想起来呼吸都困难。 “......莫非是我移情别恋?” 你抖了个激灵,赶紧搓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心虚止也止不住,抱紧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无助地望向周瑜,他的眼神好可怕! “哥哥......哥哥你说说话......” 他回神,立刻起身过来抱你,温暖席卷身心,他轻轻拍着你的背道:“没有,是坏人拐走了你。” 你追问:“他是谁?” 周瑜不想说,眉心拧得紧,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抱住他,学着他的样子拍拍背,有样学样:“不生气不生气,烦恼飞飞,哥哥不要皱眉啦,容易长皱纹哦,会老的。” 美名江东的周郎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向来惊艳他才华的人有之,嫉妒他权势的人有之,诅咒羡慕不胜枚举,却从来没有人质疑他荣华不再,他也有一天会老。 他怀里的小鸟还在叽叽喳喳:“哥哥老了的话,那些不喜欢哥哥的又有话说了,什么靠山山会跑,靠脸脸会老,周瑜不帅了以后江东女孩子谁会喜欢......好讨厌!” 他笑着听你抱怨,顺带骂了一圈平时看他不顺眼的人:“以前就想咬他们两口,每次都被赶,下次我要套麻袋打一顿!” 他有私心,但他还是尊重你的命运,他没有能力了,再也不能把你从黄泉路上拽回来,你死后的回溯之路中,他看见了你和孙策手中紧紧牵引的红线。 那是条奇怪的线,在你手上缠绕得很紧,线的另一头却相反,虚虚缠绕在孙策手腕,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扯下。 周瑜只看一眼便明白了。 你和孙策的缘分是强求的。 是你近乎偏执的执念强求而来的缘分。 所以他护不住你。 他另一只手上同样缠绕着一根红线,线的那头看不清楚,绕得很紧,是他原本的命运。 被你扯住了一端,留下了或真或假的一段孽缘。 吉凶占卜,是大凶。 可最初在孙府遇见你的时候,眼里明明全是光。 怎么会是大凶。 他斩不断那条线,也没有资格断你的念想。既然你爱他,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会让你如愿,只要你开心,他怎样都可以。 活着就好了,活着就好了。 “哎、真的吗?哥哥要带我去找孙策?” 你激动得坐起来,“他会想见我吗?他会不会很惊讶?我可不可以吓他一下?” 周瑜听着一个一个鬼点子从你嘴里冒出来,无奈地望向窗外,看着今日皎洁明亮的圆月,努力忽视心中的怅然。 人都是有私心的。 谁能眼睁睁看着所爱奔向别人的怀抱。 可是。他回过头,看见你脸上期待又兴奋的神情,心又蓦地软成一团。 罢了,只要你高兴,只要你高兴。 可是还是要提醒一下,“你这般高兴,哥哥会吃醋的。” “嗷?”你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捏捏你的脸,压低了声音,平静之下是特别的委屈:“伯符傻得很,怕是见了你也只会当做梦,要是说了什么傻话,你别难过,我永远在你身后,你可以回来抱抱我。” 他说得一本正经,你耳朵早就红到了脸面上。“知道啦......我也不是这般花心的女人......” 他轻笑一声,露出来今晚最为轻松的笑,靠近你的耳朵,吹了一口气:“乔儿只是多情,我知道。” 你捂着耳朵,好痒。 “能有幸成为乔儿的裙下之臣,是哥哥的荣幸。” 他还是没有放过你! 第98章 第 92 章 孙策给你买的小被子,你要带着。 孙策给你买的小玩具,你要带着。 孙策给你买的小点心,你要带着。 这个要,那个要,什么都要,最后满满一包裹都是乱七八糟的杂七杂八。 你就是怕他认不出你嘛......大变活人谁又敢一下子就相信?你体贴地准备好了一切。 认不出来就咬他一下,疼了就认出来了。 把包裹一背,急匆匆从大门出去,哥哥在外边等你,最近广陵和江东有事合作,哥哥先去了一趟广陵王殿下的书房。 如果你先到了,等他就好。你乖乖地坐在王府外的石狮背上,随意地晃悠着身子,看着湛蓝的天空出神,广陵的天是真好看。 眼前的地上突然出现一道阴影,你刚想回头看是谁,被一个力道大得发疼的拥抱吓得心脏骤停。“啊!你干什么!” 哪里来的流氓! “......缘缘.…..缘缘.…..缘缘…...” 叫魂呢!快放开你!你往后一个肘击,打得那人闷哼,应该是挺疼的了,可还是不松手。 他箍着你的腰好用力。 你忍不住叫唤:“疼......” 他立刻松了手。 你飞快地从石狮子背上跳下,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谁知道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你惊讶道:“傅.…..副官?” 往常跟在广陵王身边一丝不苟严肃的傅副官,现在一脸的失魂落魄,本就憔悴的黑眼圈更加明显。 班味太重,帅哥都不帅了。 他眼睁得大大的,瞳孔在颤抖,想拉住你,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他眼神支离破碎,和羽毛一样轻,却如山一般沉重,你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心里总是不好受,于是你避开了他的灼灼目光,“傅副官,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也非亲非故,你还是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听了这话,突然笑得轻快,让你发毛:“......授受不亲,非亲非故?” 他逼近你,你往后退,靠到了石狮上,退无可退,眼睁睁看他离你的脸越来越近,眼中的挣扎、痛楚、狠戾都看得清清楚楚,声音仿佛含了一抔碎石,磨得鲜血淋漓:“你是故意的?你是在惩罚我......你一定恨我,恨我没能救你,恨我......缘缘,不是我......” 这人疯魔了,一个劲说着胡话。 什么不是他,什么家主,什么忌惮,什么没有背叛,什么阿懿? 你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脑袋突突发疼,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你张口想唤谁,想唤哥哥,想让他带你离开,却一不小心脱口而出:“阿懿哥哥?” 你和他都愣住了。 长长的寂静下,是慢慢盈满的眼眶。 你不知道为什么,心痛得就像要死掉一样。 这个名字仿佛有诅咒,是绝对不能碰的伤口,一碰就鲜血淋漓,一碰就万箭穿心。 你不想哭,这几日已经哭得够多了,你要省着眼泪,前几天梦里孙策还笑你:「女人都和你一样爱哭吗?」 你回他:「才没有。」 哭不代表软弱,只是这个道理好多人都不认可。 你憋住涌出的眼泪,使劲用袖子去擦,薄薄的眼角擦得通红,你冷静下来对他说:“我不管你是谁,傅融也好......司马懿也罢,与我无关。” 你远远看见了哥哥,临走前的手腕被他抓住,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你猜得到,就是因为能猜到,所以才不忍回头。 “缘缘......你不会原谅我了吗......” 你咬着牙,正要狠下心甩掉他,他轻声地问,“我们回不去了吗......” 你和他有什么过去?你终于回头,对上他泛红的眼睛。 他轻声道:“我们两个人的过去。” “缘缘,我很想你。” “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想啊想,想到......” 他蓦地笑起来,你只觉得瘆人:“想到......快疯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脑袋被人轻轻敲了敲,不疼,就是有点嗡嗡响。“周瑜,过分。” 哥哥挑眉,“愈发大胆。” 你躲开他不安分的大手,直接趴到他身上装睡:“我要休息了,到营了叫我。” 周瑜抱住你,轻轻拍打着你的背:“睡吧,还早呢。” 你闭了眼,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画面,心烦意乱极了,你猛地坐起来,差点没撞到哥哥下巴,他被你吓一大跳。 “乔儿?”他揽住你的肩,轻声问道:“不舒服?” “哥哥,傅融是谁?” 他那么聪明,怎么猜不到你在问什么,“不是个好人。” 你怒目:“哥!能不能客观点!” 周瑜投降:“好好,别气,告诉你就是了。” 他捏捏你的手,哄着说:“你见过他了?你从前和他,算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隐鸢阁?” 周瑜摇摇头,“里八华。” “篱.…..篱笆.…..篱笆花?” 周瑜笑开了:“也不知道我这辟雍被退学的身份,能不能写封信推荐你去读书。” 你听了会儿,反应过来:“好哇你,嫌弃我?” 你扑倒他,书简毛笔丢了一地,使劲在他身上作乱,你就不信他不怕痒,他求饶地笑:“好了好了.…..我错了.…..快住手…...” “我是不是你最最最聪明的妹妹?” “……是…...乔儿,啊…...别碰那…...” “我是不是你最最最喜欢的人?” “......是” “我是不是最最最聪明的人?” “......昧良心.…..遭天…...” “......!我生气了!” “公瑾,早知你要来我就来接你了,你在做什……么…...” 你听见声音,和底下的周瑜顿时一僵,头猛地埋在他胸口,没有人说话。 “......乔乔?” 他小心翼翼靠近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很轻很轻地唤道:“乔乔,是不是你?” “你让我看一看你,看看你......” 他视线下移,竟然好脾气地和周瑜商量:“你先松手,让我看看她。” 他唤你:“乔乔,我是孙策,我是孙策。” 他认出你的速度只需一眼。 比你想象的还要快,快太多。 你带的被子玩具点心都没用了。 笨蛋孙策,好像也没有那么笨。 第99章 第 93 章 那双手太暖,旭日朝阳,肆意东升,你的耳边仿佛传来了熟悉的歌声,花开荼蘼,人影翩翩。“乔乔,我好想你。” 你早已回头拥抱他,无论人生如何起伏,无论记忆如何模糊,挥之不去的,最最深刻的,是梦中的呼唤,有个大傻子对你发誓:「乔乔,我一见钟情的人是你,喜欢的人是你,九天玄女,江东乔木,我孙策愿意皈依的,都是你。」 这让人怎么摇头呢,除了垂眸接受,你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爱坦坦荡荡,你为什么要怀疑。 “我若说我忘记了很多事,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孙策把脸死死埋进你的颈窝,笨笨的呼吸落在脆弱的肌肤上,泛起了一片片涟漪。 “我陪你想,有我呢。” 你吸着鼻子想着他曾挑眉调侃「女人都像你一样爱哭吗?」,硬生生憋着要掉不掉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过的那么多话中,你竟然对这句印象深刻。 “......你!?”脚下腾空,他一把把你抱下马车,你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众军士,听他们齐刷刷大声喊:“恭迎少夫人!” 沉默是今晚的月亮。 你愣了三秒,猛地把脸捂住,脸朝里埋进去,“干什么啊......” 孙策脸上和你一样的尴尬,他眼神询问最前方的大汉:「搞什么?」 扛着武器的男人拍拍饱满的胸脯冲他抛了个难以言喻的媚眼:「兄弟办事,你尽管放心!」 你听见一道清朗的哭声,呜呜咽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来人正扯着哥哥的袖子擦脸:“肃真的......好可怜呜......” 哥哥一脸麻木,只盯着孙策环扣着你的腰的手,他的琴呢? 孙策恍然大悟地点头,接受了兄弟的盛情,但也顾及现实,低头轻轻哄着快埋进土里的心上人:“吕蒙,我的好兄弟,他向来胆大心不细,等我回头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他轻轻用手指触碰你的手背,感受到手下软软的触感,心都化开了一团,他拿刀拿枪的手除了小时候的尚香,就再也没碰过这般软的事物,他戳戳,又戳戳,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你的手动了动,慢慢打开手掌心,露出了那张红红的脸。 他情不自禁俯首,被你一巴掌挡了回去,“不许!” 孙策的军队军纪严明,隐隐只听见憋笑的声音,只有吕蒙没忍住真笑了出来。 战马开路,你和他坐在马上,视野宽广开阔,身后是温暖强大的倚靠,你盯着他始终环绕你腰间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爱和不安。 可回头,永远只看到傻呵呵的笑。两只大眼睛清清楚楚地映着你的眉眼,仿佛你还是曾经那个一门心思只爱他的姑娘。 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 你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离开孙策,或者孙策离开你,你都会难过得要哭。 肩上冒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在你脸旁蹭蹭,声音软软的,轻飘飘: “这次要待多久?” 你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见你不做声,他将你抱得更紧,习武之人身体一年四季都是大火炉,可你却仿佛身临腊月寒冬一般冷,你无助地想挣脱,换来的只是更为温柔的禁锢。 “乔乔,我好久没见这么逼真的你......逼真到,吕蒙愿意陪我演,公瑾不再戳穿我,子敬.…..真的很羡慕…...” “孙策。” “乔乔……他们说,今晚有萤火,特别特别好看,我想带你去,我想和你一起看,能不能晚点再走,我们在一起久一点……久一点好不好……” “孙策。” 一双小手捧住了他的脸,他沉溺于温柔乡中,怀里的人朝思暮想,他一瞬间变得飘飘然,有些不知所以,直到脸颊微微变形,他才后知后觉:“哎、疼疼…...” “疼吗?” 使劲点头:“嗯嗯......” 再用一把力:“疼吗?” 疯狂水汪汪:“嗯……” 傻瓜,疼了也不动两下。 你怜惜地吻吻他的脸,安抚他。 唇刚离开刹那,他猛地把你拽住,死死抵住你的呼吸,温柔而强横地爱你。 孙策这人,原来接吻也会闭眼。 还以为会像个愣头青。 好不容易结束纠缠,你简直不敢想周围人的视线往哪搁,你往孙策肩上锤了一下,小声蛐蛐:“吻技好差。” ......水母爆哭。 给他耳朵一下,猛虎低下头来,你亲亲他的嘴角。 “可我喜欢。” 由悲转喜也就一句话的事。 看在他那么伤心又那么激动的样子,你舍不得再拒绝他,慢慢闭上眼,接受他再一次的爱恋。 好像不服气一样,这次温柔了许多,虽然依旧霸道。你悄悄笑了笑。 可是,还不错。 第100章 第 94 章 篝火连天的校场人影憧憧,前些日子捷报频传,江东与广陵谈成了好几桩生意,让利虽没有很多,但江东没有盈亏,也多亏了广陵,袁术的几个城池被尽数攻下。 推杯换盏,迎来送往,一群人喝得摇头晃脑,玩起来推搡的无聊游戏,偏偏乐在其中,一口下去酣畅淋漓,喝多了才有人问:“将军呢?” 吕蒙挡住脸色不好的都督,把那个发问的小子灌得找不着北:“问问问,喝你的酒,比我还不会看脸色。” 他眼疾手快拉住了周瑜的衣袖,不太敢拽他的手,怕脑袋开花:“公瑾,别打扰人家好事,在这陪兄弟们喝酒啊。” “什么好事?” 这短短四个字问得吕蒙心里发毛,装作看不见杀人的眼神,他左看右看,眼神一亮,远远招来救兵:“伯言!这呢!” 闹闹腾腾的校场,后面是刻意安静的营帐,只有几个人把守,除了忍不住去庆贺外,还心有灵犀不敢听里面传来的撩人声音。 宽广的大床上猛地伸出一只小手,无力地拽了几下被褥,被另一只大手拽住手腕,怜惜地抚摸红红的印子,一下一下,惹得人燥热难耐,求饶道:“......够了” “三次了......你怎么不会累......” 精力过于旺盛,这下你才清楚意识到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没到深夜就已经折腾得你心率加速,有些发抖的手抚上汗涔涔的胸脯,那里甚至还有一个吻痕。 又来了,吻过你的心还不够,他来吻你的唇,交换呼吸了许久,他终于放过了要窒息的你,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装无辜:“再来一次好不好,乔乔……” 你好累好累,和他睡觉就是好累好累,虽然很快乐,但是好累。 “我让你舒服吗?” 舒服。 “你满意吗?” 你点点头,扬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被猛虎温柔地擒住,利爪一遍遍爱抚。 “乔乔,都交给我吧,都交给我。” 你相信他,都交给他了,细眉时不时微蹙,被时刻关注的他吻展,压抑着**的嗓音问:“难受?” 你摇摇头,随着他不断起伏,在又一次到达极乐之时忍不住攀住他宽阔的肩膀,一口咬下。难忍欢愉的心情无法形容,你有多快乐,就咬得有多重。 他抱着你,同样的难耐,但他尚存一分理智,稳稳地托着你,等你累晕过去后带你去备好的浴室清洗。 脸虽然发烫,眼睛也不乱飘。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或许是很爱很爱的人,多看几眼都怕是亵渎。 手下的肌肤青青紫紫,他没忍住扇自己一巴掌,暗骂出生,没轻没重。 他和你的第一次怎么就这么猴急。 骂过了,又眼泪汪汪地盯着熟睡的你瘪嘴,趴在浴桶边上,轻轻摸你的脸,嘴角好像也有青印,你自己咬出来的。 他把你抱起来,擦干净换上舒服的衣服,把你抱进春风一度的那张床上,不着急上去,他就趴在床边盯着你的脸看。 安静得只听得见遥遥传来的篝火噼啪,以及吕蒙走调的歌声,还有姓陆的恨铁不成钢的管束。 谁又叫动了公瑾抚琴? 他小声地说:“还以为是假的呢。” 他紧紧拽住你的手,怕你疼又不敢用力,可也不敢松手,患得患失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幻影常伴身侧,这些日子吃药也没用,从来都不信神佛的娘还叫了道士来解梦,一堆堆的人进来,一堆堆的人出去,娘的身体越来越差,终于一次会议上倒下了,他才终于知道害怕。 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会打他。 他把你的手贴在脸上,委屈地问:“我是不是很不孝......是不是很没用......” 「笨蛋孙策,你让娘伤心了。」 他拼命忍住想哭,把脸埋进你手心:“那我怎么办呢......你教教我......” “我把你的尸身带回家,没有下葬......用冰棺盖着,请了好多人做法,你知道我不信这些......可我”他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下去:“我舍不得你......我不想你走......” “那个孩子......生父我打听到了,袁术他哥……原本想杀了他,但袁术护得紧,里三层外三层的,我想干脆同归于尽好了,公瑾拦下我,说你魂魄还在,别把命和不值当的人丢在一起。” “对不起乔乔……我没能杀了他。” “你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杀了他你会伤心,但是你死了我更伤心,乔乔,你的命更重要......我才不想管别人......” 他上来环住你,埋进你的心口,听着耳下微弱传来的心跳,他怀里是他的宝藏。 “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从此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好累啊.…..乔乔.…..我好累啊…...” “今晚的萤火你也喜欢是不是?” “等你醒了,我们再去一次王母庙吧。” 第101章 第 95 章 梦里其实并不安稳。 会冷,会热,会疼,会难受。 上一刻在雪原,下一刻在火海,小腹胀疼难耐像有小刀在割,发不了声音,只能无助地挠着喉咙,染了一手血。 “乔乔……醒醒” 被抱起来,身体变得暖暖,轻柔细腻的呼唤在耳边回荡,一点点将你从噩梦里唤醒过来。 他擦去你额角的冷汗,低声哄着:“不怕不怕,夫君在这呢。” 你闷着喉咙:“......梦到了宝宝。” “嗯,如果能生下来,一定是很水很水的女孩。” 他把你往怀里抱紧,在你眉心落下吻:“像你一样漂亮。” 他低低地说:“没关系的乔乔,以后我们收养一个,像你、像我,无论男孩女孩我都带他们打猎带军,你教她们读书认字,孩子们大了让他们自己闯去,咱们找个安静地方逍遥自在,白头偕老。” 你问他:“为什么要收养,那就不是我们亲生的了。” 他眸光闪烁了几下,企图三言两语解释他的心慌和恐惧,却只能胡言乱语:“......会死啊,会死的......” ...... 笨蛋孙策。 你抱住他僵硬的身体,在他袒露的心口吻了一下,脸和热浪一般烫,可情急之下所作所为都是下意识的真情实感: “......有你这么好的男人......我才舍不得死” 柔软的身子被强壮的手臂包裹,他环住你的这双手昨晚还压着你的腰,在你身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印记,看得你脸红心跳。 这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代价是他的患得患失,你的背靠着他的胸膛,他把头埋进你的颈窝,“有你这么好的妻子,我也舍不得死......” “以前从来不怕的.…..生死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是我怕我死了,娘怎么办.…..阿香阿权怎么办.…..江东底下那么多叛党.…..公瑾未必.…..未必顾得过来……” “乔乔......我死了公瑾吕蒙他们会保护你,娘、阿香阿权是你的家人.…..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你先别生气!把你写进孙家族谱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可我太难过了,我不这么做我、我怕你和我从此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乔乔,别生我的气......” 你捏住他越说越急的嘴,无视他“呜呜”的可怜样,直视他很认真很认真地问:“我以前脾气很大吗?” 他一愣,眼里浮现遥遥的怀念,他摇头,疼惜仿若具象化,他眼神变得悲伤,难过得你缩回手。 “你以前小心翼翼,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鸟,怕这怕那,又不让人知道你害怕,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受了委屈从来不说。” “其实你不说,我未必能懂......我不懂你,我其实一直都不懂你......” “乔乔,我是个不称职的夫君。” 你掐他一把,又开始妄自菲薄。 “闭嘴。” 他呜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闭上嘴。 这人在你跟前的性格和外表真的相去甚远,成天嘤嘤嘤,哪里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听人说孙策威名能止小儿夜啼,难以置信。 腰酸酸的,他估计是第一次,尽管已经很克制,但难掩青涩的横冲直撞,累了你一夜,想到这你就没好气:“腰疼,揉揉。” 话音刚落手就上来了,他不断变化着位置,时不时问你:“舒服吗?这呢,舒服吗?” 有点舒服,你诚实地点头,回头缩进他的怀抱,准备睡一个小小的回笼觉,“半个时辰后叫我。” 他刻意等你睡熟了,才附身亲亲你的耳朵。 “睡吧,我守着你。” 你皱着鼻子翻了个身。 一箭射出,一只兔子蹦哒着跑远。 “很棒,乔乔准头很好。” 你忍着上扬的嘴角,从一开始他就在夸你,上马夸,拉弓夸,搭箭夸,射不中也夸,孙策的情绪价值一直给得很足。 你从一开始就没一只猎物。 有点沮丧。 “乔乔第一次打猎打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仲谋以前跟我们出来,打不到猎物还回家悄悄哭呢哈哈哈……” 你心气不算高,猎不到就算了。今天林间空气很好,心胸的烦闷都净化了许多,你干脆下了马,沿着一路的荼蘼花漫步,“孙策你看,是红的耶。” 他下马来快走几步牵住你的手,闻之点头:“真的耶,是很少见的红荼蘼,母亲家里也养着许多,竟然在这有这么多。” 他蹲下去捣鼓着什么,你回头的时候脑袋上突然一重,一个漂亮的花环就戴在了头上,你摸着它有些高兴:“好看吗?” 他在你脸上亲亲:“好看。” 他视线落到你空空的手腕,突然提议:“乔乔,我陪你回家一趟好不好?” 你看向他:“我家?” 孙策嗯道:“我想去你家提亲。” 心中复杂,或许空白得说不出什么话,问他:“我家在哪呢?” “我想不起来了。” 他揽过你的肩膀,轻轻揉揉你的手:“你是弘农杨氏的女儿。” “你以前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是你母家的信物。” 你摸着空荡荡的手腕,有些出神:“不见了......” 他安慰你:“可能不小心丢掉了,杨氏那边经常来找我讨要你的冰棺,不需要信物也没关系。” “你的娘亲,她很爱你的。” 你尽力去回想记忆中模模糊糊的画面,无奈什么也想不起来:“回家......” 他抱着你像哄小孩子一样:“等这一仗打完,我就和乔乔一起回家,我还没见过岳母呢,我要向她保证你和我在一起会幸福,让她同意你嫁给我。” 你偏头瞧他,孙策眼里全是期待的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迎娶披上华服的新娘,你突然就有了一点着霞帔的**。 “我同意还不行吗?” 他呆愣的模样真的很傻,又帅又可爱的脸只剩下傻了,你趁他灵魂出窍之际偷偷挣脱他的怀抱,往前奋力跑了跑,果不其然身后传来遥遥的风声,他不疾不徐地跟在你身后,想牵你的手,你偏不让。 “笨蛋孙策,你好呆。” 他哼道:“笨就笨,不让我牵手的乔乔和我一样笨!” 你嘿嘿笑,落花洒了满身,你随着林风转圈圈,脑袋有些飘飘然地轻摇,很久没这么放松了,这样自在的时光,仿若隔世。 孙策靠在树上看你,眼里都是你的身影,你看得清清楚楚,他手里拽着一朵荼蘼花,他要戴在爱人的发上。 你享尽了阳光、朝露、清晨那么一点的彩虹,心中的抑郁得到释放,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光,你要奔赴爱人的怀抱,你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也好,长厢厮守也好,如果能在一起,你愿意拿一切去换。 你一直都很爱他,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都一定很爱他。 埋在他颈窝的眼睛像猫一样眯起来,绕了绕短短的爪子,做狗狗的习性还在,你呜呜地撒娇,他抱得太紧了,有点窒息。 “乔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说了一声又一声,一生又一生。 你突然就想哭,灵魂深处被深深震颤,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你拼命忍住,嗓子憋得难受,只一个劲点头。 他在你发间戴上那朵荼蘼,顺势摸了摸你的脸,“真好看。” 你刚想自信地承认,余光突然瞥见一道亮光,心下一惊,身体比脑子还要快,你飞快把他推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那只淬了毒的箭擦过了他的脸。 你被他拉到身后牢牢护住,看不见对面有多少人,孙策今天带的武器不够多,你们身上只有猎弓和剑,今天怎么会有刺客呢? 你不敢乱跑,随着孙策的指示而动,他说什么你做什么,生怕哪一步乱了他的阵脚,害他受伤。 他不能受伤,你会心疼。 你听见利刃破空的声音,听见闷哼忍痛的声音,你咬着牙探头,提着的心猛地松下来。 还好,还好。不是孙策,是刺客。 他身上没有挂彩,脸上染了血,血气还没散去,眼睛直直盯着你笑:“我没事呢,区区几个人,不怕。” “他们是谁?” 他皱眉:“得查查,看不出来。” 你说:“我们回去吧,叫哥哥来探,万一后面还有刺客,我们不一定能打过。” 他揽过你,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你走:“好。” 你刚往前走了几步,当过狗狗的耳朵突然发挥了作用,声音很小,不是剑,不是匕首,不是飞镖,是...... “......乔乔?” “......你别逗我玩,不好玩......不好玩不好玩!你快起来!乔乔......” 他颤颤地拔去你背上的针,看见上头乌黑的血神色更加慌张,他把地上的尸体砍成了三节,悔恨恐惧丝毫没有消减,他抱着你往回飞奔,马早不知道跑到了哪去。 你没忍住颠簸,吐了一口血。 朦朦睁眼,说话昏昏沉沉地: “下雨了?” 他凑近了你,你才看清。 “笨蛋孙策......别哭……” 他说着“对不起”,一辈子没跟谁说过的人,此刻的“对不起”跟不要钱一样。 你很痛,那针是有毒的,你也很怕,你不想死。 他崩溃地问你:“是不是我杀业太重,老天才惩罚我们不能在一起,老天才、才......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我死了的话,你是不是能一辈子平安......” “啪”。 你用尽了所有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没能打偏他,可打醒了他。 你说话断断续续,血不断涌出,你咬破了舌尖拼命保持着清醒,你死死揪着他的长生辫,恨道:“难道你就要向天道低头吗!” 笨蛋孙策…… “我都没有低过头,你怎么能......屈服......” 他像个孩子一样哭着问:“我怎么办呢乔乔……我怎么才能救你......” 你眼里是不甘的泪水,你不能死,你才和他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怎么能死! “带我回去.…..我撑.…..得住,回去找.…..大夫” 他差点站不起来,膝盖嘭地砸在地上,你心疼地想摸摸他,难过地发现这点小事也做不到了。 你把泪埋在他的心口,不让他看见你害怕的表情。 秋风萧瑟,清晨美景现在看来尽是虚无。 偌大的林间,只有狼狈相拥的你们。 你发了热,开始说着胡话。 胡话而已,听过就忘了。 可是......为什么会引来这样大的雨...... 耳边的风声呜咽,像是谁在哭。 哭得这样伤心。 ...... 「娘娘在上.…..慈悲.…..为怀.…..愿信女之所求,皆能如愿……」 「愿孙策长命百岁。」 「愿信女得偿所愿。」 「愿江水长流,乔木相伴,我与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