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栀踮着脚整理货架顶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接起电话,“醒啦?”
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声从听筒里传来,“嗯……刚睡醒。”
“秦小莎小盆友啊,要向你温栀姐姐学习,早点睡少熬夜。”温栀语重心长地说,细听还有一点隐隐地得意。轻快踱步到收银台,另一只手撑在柜台上,指尖在柜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手机那头的秦莎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温栀甚至能想象得出秦莎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瞪圆了她那双杏眼,嘴巴张得能塞下整个鸡蛋。毕竟,这话是从温栀嘴里说出来的,简直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稀奇。
“等等等……”秦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温小栀你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她是笃定温栀在说笑,毕竟熬夜谁能熬得过她啊,曾经可是创下过连续三天不睡觉的战绩,她都怕她哪天猝死了。
“唉,说个实话咋还不信了呢。”温栀有些苦恼,落在秦莎耳里就是满嘴跑火车,她不由冷哼了声,正准备拿出她祖传的十八般嘴艺,只听温栀又开口道:“真的没与你开玩笑,我在这边遇到了个神医,他给我治好的。”
温栀回忆第一次遇到万昭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又是熬穿了一夜写歌,白天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便醒了。脑袋向灌了铅,可偏偏精神亢奋得厉害。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决定出去走走透透气。
午后的阳光亮得刺眼,温栀眯着眼走在樟镇的石板路上,脚步虚浮,她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上,脚步没有半点落在实处的感觉。一个人影像游魂似的窜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她往左移了一步,那人也跟着往左移,她往右移,那人也跟着右移。温栀微微抬头,睁着那双无神疲惫的眼睛看人,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头发应该是假发,被风吹起了一角,他伸手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长胡须,盯着温栀的脸眼神微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温栀皱了皱眉,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大叔你有什么事吗?”她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挡住自己的路。
万昭明却突然凑近了些,指着她的眼睛大惊小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熬夜可不行,你看你眼下挂着两坨青灰,深的吓人哟,脸色也不好,怕是好久没休息好了吧。”
阳光从侧面照了过来,将温栀眼下的阴影映得更加明显。她下意识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万昭明见状,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试试这个安神茶,我自己配的。”
温栀盯着万昭明手上的东西,警惕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满是怀疑。她不动声色又打量了眼前这个自来熟的中年男人,过分热络的态度,怎么看都像电视里报道那些兜售假药的江湖骗子。
“不用了谢谢。”她语气生硬地拒绝。万昭明应该是看出她的怀疑,他突然笑了,从口袋中掏出个褪色的医师证,“小姑娘我可不是骗子。”他指了指伸手的路,“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有一家叫百顺堂的中医馆。”他指了指自己,“我开的。”他又补了了句:“小姑娘你可以在镇里打听打听我万昭明的名讳,我还是挺有名的。”说着摸了摸自己有些透风的头顶,猛地发现自己的假发好像被掀起了一个角,连忙扒拉了几下,不由尴尬得笑了笑。
回到杂货铺,温栀便向李秀英打听起这个人了,一问倒还真的有名,还被称为“神医”呢,不过神不神医她到不在意,她想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帮她治好她的失眠症。虽然,她在京城已经看了好几个医生都没发根治,但来都来了总得去试试吧,反正试试也不吃亏,万一治好了呢。
她打听完,想起万昭明给她的安神茶便去泡了杯,泡开的茶香萦绕在温栀鼻息间,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喝完后倒是缓解了头疼,晚上居然能在零点来睡意,真是惊喜中的惊喜。
第二天她便去急冲冲得来到了百顺堂,一进去就是一大股苦涩的中药味儿。万昭明见她来了,低头写着什么,“来了啊,这会信我不是骗子了吧。”调侃的语气,他抬头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给她把了把脉,又问了几句她的情况,就开了个药方,去身后的药柜里抓药了。
万昭明将包好的药递给她,“吃完这几服药,你再来这里。你这个症状得慢慢调理。”
回忆到这儿,她倏地想起今天要去找万昭明拿药了。
秦莎见温栀这么说多少信了些,“栀栀你说的那个神医真的这么神?能把你怎么严重的失眠症治好。”
“还没彻底治好,还在慢慢调理,回头我寄些给你。”温栀回道。
“别,你别寄给我,我也不是很严重……”秦莎想起自己上次喝中药的情景,实在是喝不下去啊。温栀也想起她上次喝中药的模样,也是奇了怪了,吃得了大把药丸,喝不了半点中药。
与秦莎挂了电话后,温栀跟李秀英说了声离开了杂货铺,散步到了百顺堂。大门紧闭今天应是没开门,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响了屋门。
等了好一会儿屋门没开,正准备转身回去门却打开了,她抬头对上一双冷峻的眼睛,温栀有些疑惑这个人似乎是来杂货铺躲雨的那两人中的一人,给那个病弱男子撑伞的人。
程弥见门外站着温栀,眼中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激动,他侧身给温栀让出了一个道。
温栀走了进去,对身后的程弥指了指,“万大夫在后院?”程弥点了点头。
温栀得到答复后便往后院去。她是去过后院的,那是万昭明的住处,是个挺大的院子,有两层。
“万大夫在熬药,您先坐一会儿,我帮您去叫他。”他开口声音沉稳冷冽,只有他知道他此刻的疯狂跳动的心跳。转身去房内找万昭明时,步伐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凌厉节奏,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同手同脚的僵硬姿态,像台突然卡壳的精密仪器。
温栀的视线在程弥绷直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忽然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她分明看见了这人红色滴血的耳廓,想来应是认出她了。
温栀似有所感,蓦然抬头,二楼回廊处,周淮桉正倚靠着栏杆。雨后的天际余晖穿过雕花木栏,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瞳孔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像是古玉里封存的日光。
不知是谁碰倒了药罐,清脆的碎裂声在院子里炸开,还伴随着几声猫叫。周淮桉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再抬眸时,他忽然对温栀勾了勾唇角,对她略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