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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重回

作者:寒寺敲钟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侯家老宅的木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惨淡的晨光和村庄里压抑的窥探。那股在院外就感知到的阴冷死气,此刻如同黏稠的冰水,瞬间包裹了全身,死亡的气息在这里沉淀、发酵。


    院子不大,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长着枯黄的杂草。正对院门是三间堂屋,门窗紧闭,窗纸破败,黑洞洞的。左手边是灶房,门虚掩着。右手边是杂物棚,堆放着农具和一些蒙尘的耍猴行头——褪色的彩衣、磨损的皮鞭、空荡荡的项圈和小锣。


    惨案发生在堂屋。


    陈九示意手下守住门口,亲自推开了堂屋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排泄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甜腻的气味猛地涌出,几乎让人窒息。苏雅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我伸手扶住。


    堂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微光勉强照亮。景象触目惊心。


    四具尸体横陈在地,保持着死亡瞬间扭曲的姿态。侯老爷子倒在靠墙的八仙桌旁,花白的头发散乱,双目圆睁,浑浊的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他的儿子倒在通往里屋的门槛边,身体蜷缩,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


    儿媳趴伏在屋子中央,头歪向一边,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最令人心碎的是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孙子,蜷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猴子,头埋在布偶里,仿佛想躲进一个安全的角落。


    他们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脸、脖子、手——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均匀的乌青色泽,如同被劣质的靛蓝染料浸泡过。皮肤紧绷,肌肉僵硬扭曲,表情凝固在恐惧的顶点。


    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桌椅板凳都规规矩矩地待在原位,桌上的茶碗甚至没有打翻。整个场景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干净”的死寂,仿佛死亡是凭空降临,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


    “门窗确实都是从里面闩好的。”陈九的声音压得极低,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检查过,没有任何破坏痕迹。”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带着职业的审视,但眼底深处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寒意。


    苏雅强忍着不适,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和数码相机,手指微微颤抖着,开始从不同角度拍摄现场照片和细节。她的手电光柱扫过尸体乌青的面容,扫过冰冷的地面,扫过布满灰尘的角落。


    作为考古学者,她习惯性地搜寻着一切可能的信息载体。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那混合着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心口那团已壮大了许多的“气”,在踏入这死地的瞬间,就自发地加速流转起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警惕。此刻,我刻意沉下心神,运转许仙笔记中关于“感知外邪”的基础法门。


    意念如丝,小心翼翼地探出,缠绕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死气。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摸索。冰冷、粘滞、带着强烈的怨毒和一种…原始的、暴戾的贪婪。这是死亡本身的气息,但其中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将意念的“触角”更加凝聚,小心翼翼地避过那浓郁的死亡怨念,如同在黑暗中寻找微弱的磷火。终于,在靠近侯老爷子尸体附近的地面,以及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小孙子紧抱的布偶猴上,捕捉到了极其微弱、几乎快要消散的几缕…异样波动。


    那是一种能量残留!


    极其稀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与刚猛,却又透着一种古老而深沉的野性!这股残留的“气”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其中蕴含的特质,却让我心头猛地一震!


    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我!


    这感觉…这能量残留的特质…虽然微弱,虽然被死亡的气息严重污染,但那股核心的、如同熔炉般灼热又带着桀骜不驯的野性…竟与我在云雾山脉深处滞留时,修炼中感受到的那股磅礴而温和的引导力量,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层次的同源感!


    就像同一棵巨树上的两片叶子,脉络相通,本源相近!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山南!那片浓雾的核心!那个神秘的存在!它的力量残留,竟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豫州,出现在这惨死的耍猴人一家身上?!


    这绝非巧合!


    那些离奇失踪的猴子…它们身上携带的,果然是来自山南核心的东西!是那个存在的印记?还是…某种被它赋予或沾染的力量?


    我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再次扫过地上那四具乌青的尸体,扫过那个被小孙子死死抱在怀里的破旧布偶猴。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瞬间缠绕至头顶。事情远比我之前想象的更复杂,更凶险!山南那位的“馈赠”背后,似乎藏着更深、更不可控的因果!


    “老板?”陈九敏锐地察觉到我气息的变化,低声询问。


    我摇摇头,没有解释。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也无法解释清楚。我走到小孙子的尸体旁,蹲下身,强忍着那股浓烈的甜腥味和尸僵的冰冷触感带来的不适,仔细看向他怀里的布偶猴。布偶很旧,一只眼睛的纽扣掉了,露出里面的棉絮。在布偶脏兮兮的脖颈处,似乎缠绕着什么细小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示意苏雅用手电照过来。光线下,看清了——那是一根极细、几乎被污垢覆盖的灰色毛发!非人非兽,质地坚韧,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与现场残留同源的能量波动!


    “收集所有能找到的异常毛发,”我站起身,声音低沉冰冷,“还有这个布偶,小心收好。另外,”我转向陈九,“检查灶房和杂物棚,看有没有猴粮残留,或者…任何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陈九立刻带人行动。


    苏雅忍着不适,用镊子和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收集那根毛发,以及布偶猴。她低声道:“安如,这毛发…不像普通猴子。”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死寂的浓雾方向,心中的疑云如同那雾一般翻滚。那股同源的熟悉感,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敲打在心口。山南的“它”,与这里的惨剧,到底有何关联?


    一个多小时后,陈九回报:灶房有少量猴粮,但已发霉。杂物棚的猴笼锁具完好,无破坏。未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再找到那种特殊毛发。


    “撤。”我果断下令,“通知豫州的人,解除外围封锁,把现场移交给当地治安部门。就说…可能是某种罕见的急性传染病,让他们按程序处理后续,隔离消毒,安抚村民。所有尸体必须严格按最高防护等级处理,接触人员密切观察。”


    “明白!”陈九毫不迟疑。


    离开侯家老宅,坐进车里,那股阴冷的死气仿佛还粘在身上。车子驶离村庄,将那片死寂和恐慌远远抛在身后。


    “你感觉到了,对吗?”苏雅坐在我旁边,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和一丝后怕,“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山里帮你修炼的…”


    “嗯。”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萧瑟冬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探查时感知到的灼热野性,“同源。虽然很弱,很扭曲,但…错不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苏雅如同被卷入一场诡异风暴的中心,在陈九和暗河庞大网络的支持下,马不停蹄地奔赴全国各地爆发的“猴患”现场。每一次行程都如同在揭开地狱画卷的一角:


    帝都,被噩梦逼疯的老人家中: 在那位已昏迷老人的卧室窗台外沿,极其隐蔽的缝隙里,同样提取到了那种特殊的灰色毛发。残留的能量波动极淡,带着一种阴冷的窥视感,与侯家残留的暴戾灼热略有不同,更偏向精神侵扰。


    沪上,精神病院: 隔着厚厚的观察窗,看着那位曾经的精锐交易员在束缚衣中疯狂挣扎,用非人的腔调嘶吼着破碎的音节。在他病房外的通风管道滤网上,暗河的人再次找到了同样的灰色毛发。这一次,毛发上残留的能量带着强烈的混乱和疯狂意念,仅仅是靠近,就让人心生烦躁。


    蓉城,野猴坡屠杀现场: 亲临那片被封锁的、如同地狱般的区域。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虽被山风吹散不少,但那股残存的暴戾、疯狂和撕碎一切的毁灭气息,依旧浓烈得让人窒息。在散落的游客背包碎片和沾满血污的树干上,我们采集到了最多的那种灰色毛发,以及…少量暗红色的、凝固如碎玉般的奇异物质(与山南猴群“贡品”中的矿石碎片极其相似)。毛发上的能量残留最为狂暴、灼热,充满了杀戮的欲望。


    羊城深夜“猴影”出没的暗巷、金陵古刹被污秽的佛像前、甚至东南亚那个猴子庙宇的周边… 暗河的触角延伸之处,总能在蛛丝马迹中(监控模糊影像的定格、特殊设备捕捉的异常能量峰值、现场遗留的细微痕迹)找到那灰色毛发的踪迹和那种独特而扭曲的能量残留。每一次发现,都像一块拼图,指向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源头。


    线索在堆积,模式在显现。


    “它们在‘吃’人。”一次深夜飞行的航班上,我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汇总的数据和报告,对身旁同样疲惫的苏雅和陈九说道。屏幕的光映着我眼中冰冷的寒芒。


    “侯家是第一次。它们还不熟练,或者…带着被长期奴役鞭打积累的滔天恨意,一次性吸干了那一家人的精气,手段狂暴,导致了明显的乌青尸体和瞬间死亡。这是失控的吞噬。”


    “帝都的老人、沪上的交易员…是更‘精细’的猎食。像蜘蛛往猎物体内注入毒液和消化液,它们将某种东西(可能是那暗红矿石激发的力量)注入目标体内,缓慢地、持续地汲取精神能量和生命本源,制造噩梦、引发幻觉、最终导致精神崩溃或脑死亡。这是有控制的、可持续的‘进食’。”


    “蓉城野猴坡…”我顿了顿,眼前仿佛又闪过那血腥的现场,“那是遭遇反抗后的狂暴发泄。它们的目的可能只是‘进食’,但那几个游客的反抗激怒了它们,或者…它们本身携带的力量就极不稳定,导致了彻底的毁灭。那暗红矿石的物质,是关键。”


    苏雅指着屏幕上放大的毛发显微照片和能量波动图谱:“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些制造混乱、引发恐惧、吞噬生命的‘猴子’,就是从那片云雾山脉里溃散出来的猴群。它们身上沾染了、或者说被赋予了浓雾核心那个存在的力量…或者说,诅咒。那种灰色的毛发,就是它们变异后的标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侯家,”陈九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作为曾经的‘主人’,首当其冲,承受了最直接的、带着恨意的报复性吞噬。它们的‘技术’也是从那里开始‘练习’和‘进化’的。”


    “没错。”我合上笔记本电脑,机舱内陷入昏暗,“它们像一群携带瘟疫的老鼠,从山南跑出来,在人类的世界里散播恐惧,猎食精气,练习着它们新获得的力量。但…”


    我望向舷窗外漆黑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云层,投向南方那遥远的、被浓雾封锁的山脉。


    “它们不会永远留在外面。那种力量…无论对它们意味着什么,它们的根,它们力量的源头,都在那片浓雾里。就像信徒终要回归圣地,野兽终要回到巢穴。”


    “它们吸够了,练熟了…或者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


    我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就一定会回去。回到山南,回到那片云雾的核心。”


    “那里,才是我们最终要面对的‘巢穴’。”


    机舱微微颠簸,引擎的轰鸣是唯一的背景音。苏雅靠在我肩上,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但我知道她没有。陈九在通讯那头沉默着,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下一站,或许就是风暴的中心。山南的雾,从未真正散去。


    飞机降落在距离云雾山脉最近的机场时,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远处的山脊。空气湿冷粘腻,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土腥味。这里的气氛,比离开时更加压抑。


    暗河的车辆早已等候。开车的依旧是林风,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显精悍,也多了几分风霜之色,眼神里沉淀着目睹过多异常后的凝重。车子沉默地驶出机场,一头扎进蜿蜒盘旋、越来越险峻的山路。


    “情况怎么样?”我打破沉默,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被浓雾半遮半掩的墨绿色山峦。心口那团气自发流转,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一丝丝逸散过来的、来自山脉深处的躁动能量。


    “很糟,老板。”林风的声音透过引擎的噪音传来,带着紧绷,“猴群…或者说那些‘东西’,它们回来了。但不是像以前那样分散溃逃。它们…在集结。”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那难以理解的景象:“它们像一支军队!有前锋,有侧翼,甚至…有斥候!行动极其诡秘迅速,利用地形和浓雾做掩护。我们外围的观察点损失了好几个兄弟…不是被袭击,是设备突然被强力干扰烧毁,人就像被无形的重锤砸中,瞬间昏迷,醒来后精神萎靡,像是被抽走了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后怕和愤怒。


    “是那种力量。”苏雅低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后颈,那里似乎有些隐隐发痒,“吸取精气。”


    “不止如此。”林风继续说道,脸色难看,“它们变得…更聪明了,也更凶残。有兄弟用高倍望远镜远远看到,几只体型明显大了一圈、毛色更深(接近灰黑)的‘头猴’,指挥着其他猴子,在雾区边缘布置着什么…像是在埋设陷阱。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它们开始有目的地攻击携带现代电子设备的人,尤其是…靠近雾区的。”


    “它们在清扫外围,保护‘巢穴’。”我冷冷地说出结论。那些溃散的“瘟疫鼠”在人间饱食精魄、练习爪牙之后,果然如我所料,带着更强大的力量和更明确的敌意,回归了它们的源头。它们不再是单纯的野兽,而是被某种力量武装、指挥的怪物军团。


    “项目组和官方的队伍呢?”苏雅问。


    “撤了。”林风嗤笑一声,“蓉城和各地的事件闹得太大,加上我们外围观察点的诡异损失,上面下了死命令,所有官方科考和救援活动无限期暂停。现在那片山区,除了我们暗河还在硬顶,就只剩下不知死活想找新闻的零星记者和主播…不过,这些人进去的,基本都没再出来。” 他的话语带着残酷的现实。


    车子最终停在了上次项目组营地下方更隐蔽的一处山坳里。这里已经被暗河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前哨基地。几顶经过伪装的帐篷,简易的通讯天线,甚至架设了简易的太阳能板和储电设备。十几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暗河成员正在忙碌,看到我和苏雅下车,都无声地行注目礼。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淡淡的血腥味——是受伤成员刚处理完伤口留下的。


    “老板,苏小姐。”陈九迎了上来,他比我们早到一会儿,负责协调。他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情况林风路上应该汇报了。最新消息,一个半小时前,雾区边缘的磁场和次声波干扰强度突然暴增了三倍!持续时间约十分钟。我们的远程设备全部瘫痪,现在只能靠最原始的人力观察和信号弹传递信息。里面…恐怕有大动作。”


    我点点头,走到营地边缘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岩石上,眺望那片死寂翻滚的浓雾。它像一头沉睡的、被惊扰的巨兽,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息。心口的气团异常活跃,仿佛在呼应着雾中某种同源的、却更加狂躁暴戾的存在。


    “安排一下,我和苏雅需要靠近观察。”我沉声道,“不需要进入雾区,但要足够近,能让我感知到里面的变化。”


    “太危险了,老板!”陈九和林风几乎同时出声反对。


    “我知道危险。”我打断他们,语气不容置疑,“但只有我的‘感觉’,才能分辨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主导这一切。是那些猴子?还是…别的?” 我没有说出“山南核心存在”的猜测,但陈九和林风显然明白。暗河的情报汇总,早已让他们知道侯家惨案与山南力量同源的结论。


    陈九脸色变幻,最终咬牙点头:“是!我亲自带一队人护送你们!林风,你坐镇营地,保持最高警戒!”


    靠近雾区的路异常艰难。参天古木遮蔽了本就阴沉的天光,浓密的藤蔓和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崎岖的山石。空气中那股躁动的能量越来越浓,如同无形的压力,挤压着人的神经。普通的暗河成员虽然精锐,此刻也显得呼吸粗重,脸色发白,需要不时停下来调整。他们身上携带的电子设备,包括对讲机和战术手表,屏幕都闪烁着乱码,或者干脆黑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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