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外面乱的一团糟,到处都是弹痕跟血迹,排头的办公大楼更是被炮轰掉……
外面乱的一团糟,到处都是弹痕跟血迹,排头的办公大楼更是被炮轰掉一个角,几乎每一个办公室都锁着人。
和章是自知得罪人太深交接后不敢多留,没跟和冬打个招呼就走了,和冬估计在王室公开为这场内斗背书前,他都不会出来。
普琳心腹接管人员审查,就算门口站的、地上昏的,只要能喘气全都要捋一遍,核查无误才能放心他们投入工作,一时忙到飞起。
和冬这才有机会把治安队员抽出来一部分,她带队设卡,把大厦附近听到枪响胡乱逃窜的人都收拢起来赶回原地。
中间还遇到一场失败的刺杀,那人趁治安队检查车辆证件时开枪,几乎枪响的同时他的精神体便亮出獠牙一个弹射朝和冬飞扑而去,好在治安队眼明手快将其一枪击毙,没了哨兵支撑的精神体也在距离目标三米远处不甘溃散。
死者瞠目仰头躺在驾驶室,和冬被侍从官护在中间想动也动不了,满场都是因为后怕警戒走动的精神体,她只能扬声催促:“看车底,排查炸弹!”
那人不像专业杀手,刺杀计划十分拙劣,虽然攻其不意释放精神体,但特殊人群的精神力只对脑部有用,没了机甲加持破坏力有限,倒不如枪支弹药来的痛快。
整场刺杀从头到尾只死了他一个,车下没藏炸弹,枪法也不行,子弹头挖出来离和冬都有段距离,可侍从官却吓破了胆,千催万请的让她回去。
和冬不作理会,任凭赛普特宫一日三问‘公爵何时回来?’,照旧吃住在军部大厦,只接了一通内勤厅的视频通讯,本打算报个平安让他们滚蛋,但没想到视频另一头安坐着普琳,含在嘴里的话一时卡了壳。
走到这一步,两人的感情已经不能再单纯的用爱与恨来衡量,在帝国生死关头提这些都太轻浮,普琳是动机不纯利用她,她也拿自己当筹码破坏过她的计划。
两方身边人都不能大方坦然的说扯平的时候,和冬认为保持现状就很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论什么原因,她们没有反目成仇还在一起作战都是老天爷开恩了。
现在她只能跟木桩一样任凭对面瞧,她不想抬头跟人对视,也希望普琳不要开口,而普琳似乎也能读懂她传达出来的意思,过了十几分钟,便主动掐断通讯。
和冬放松僵硬的肩背,靠坐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
里奥包袱款款亲自赶到军部大厦后,侍从官们就像被人提起了后颈皮,真觉得跟着和冬不是个好差事,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所以即使军部大厦的军人服从性更好、他们攻占大厦宁可自杀也没人违反禁令用阴招,侍从官们还是不敢赌,分成两班轮流把精神体放出来围在和冬身边充当警卫,自己也瞪大眼睛,祈祷别再有傻逼撞到枪口上。
和冬就像一颗定心丸,她每天换着穿里奥带过来的军装,都是改良版,在普琳登基前后制造,不符合军部形制,但却让摇摇欲坠的军部众人稳了下来,在他们不再担心自己脑袋时,她才抽出时间去荷尔博府邸。
府邸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这群人围庄家都围出了经验,食物供给一概不拦,医疗用品应有尽有,听说荷尔博夫人重病,他们还打开大门让人出来医治,可惜接到的只有枪子跟唾沫。
为首的人知道和冬跟这里关系匪浅,怕真出了什么事,赶忙让人传消息给她。
和冬赶到的时候王宫里的医生早就守在门口,她率先解枪,身后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把腰间的枪支、匕首丢了出来,只有侍从官带着精神体紧紧跟着不作理会。
进门就是一场暴打,拳头跟雨点一样落下来,和冬七闪八躲,本想好好说话,可等脸上挂了彩也开始还击,门外的人听到声音急到鸣枪,易达伦朝她肚子挥出一拳,冷笑:“哟,这是哪儿来的贵客啊,跟着王室那帮鸟人对付我们,真有你的贵族老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诺诺唧唧的算什么好汉!”
侍从官被人揍的头蒙,披着王宫的皮就是和家人跟他们打也收着劲儿呢!一帮贵族子弟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当即掏枪上膛,和冬见状也来不及闪躲,硬吃易达伦一拳,旋身将他手中枪支打落。
“都给我住手!”
易达伦喘着粗气,侍从官也是一脸不忿,和冬的目光一寸寸从他们脸上扫过,熟人敢跟她动手,高级军官只坐在后面看戏,她知道他们心里有气,也不多说,只问:“师母呢?我带的医生。”
师母自从老师被带走后夜夜失眠,血压高到视线模糊,几近失明,就算有府邸养的医生帮着调理,和冬敲门的时候还是发现师母受惊不小,她面容憔悴,区别于以前跟荷尔博叫板时的气势,整个人平白缩小一倍,看的人心痛。
和冬喊了声师母,在她寻声看过来时跪下磕了个头,这才让医生进来检查。
易达伦等一干熟人也跟在身后看着,直到医生说师母是视网膜脱落——“没得救,做手术伤害太大、恢复期长,也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目前广泛运用的克隆培育技术适用不了眼睛这种精密仪器,医生说老夫人如果能接受机械眼的话,可以跟着他去医院做介护,等身体条件达标就可以准备手术。
“机械眼比自己的看着还清楚呢。”
可首都星是出了名的保守行星,上了年纪的人更是固执的要命,荷尔博就是坚定的反义体派……面对师母,在外面逞凶斗狠的一干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和冬蹲下身握着师母的手,想劝她,师母却在她张口前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和冬,”师母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我只问你一句,不要骗我,荷尔博还活着吗?”
和冬保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老师去死!”
师母这才笑了一下,“我信你。”
可笑过之后又是无尽的落寞,她带着一股怅然、一种恼怒说:“我真的过够这种日子了!”
荷尔博本特尼,我真的过够这种日子了!从爱上你的那一秒开始,我的灵魂得不到一刻安宁。
说完师母猛然站起来,她也不顾在外偷听的众人,三两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吼道:“都给我听着!以后那老东西跟我没一丝儿关系,他爱死死爱活活,谁要再跟我提他,生孩子没屁。眼!”
众人瞠目结舌,怔怔看着爆完粗口的师母被医生搀扶着走出大门,那背影瘦小、略微佝偻、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他们想堵不敢堵,想拦不敢拦,心里头乱的连刚才那番话都恨不得瞬间忘记,哪里还有时间跟和冬对峙。
等再回过神来外面已经传来汽车发动声,最后一个筹码也走了,他们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浪费口舌质问、咒骂,只是要求回家、要求官复原职、要求和冬帮他们消除影响,军部大厦遭受围攻的时候,他们被困在府邸,说出去不是惹人耻笑么:“我们可不是怕死的孬种!”
孬种不孬种的另说,和冬建议他们先写报告将自己跟荷尔博撕掳清楚。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荷尔博有不臣之心,别说你们不知道,女王看在他年老功高愿意放他一马,别人可不一定有这种运气。”
众人不以为意,想也知道普琳不可能在短时间提拔那么多军官,军部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体系,跟政府、王宫本就互不统属,在虫族大战的背景下,那两方对他们还诸多仰赖。
——她迟早要请他们回去。
和冬知道谁都无法击溃他们的傲气,她也不愿意拿他们家人威胁,她本来打的就是调虎离山计,这中间哪怕一个当时在军部大厦,她都不能保证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
可现在情势变了。
她有时间。
她稍稍透露一个消息:“老师在监狱。”
易达伦皱眉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他们劫狱?
果然,下一句就是:“他在国王监狱。”
国王监狱宽进严出,没有女王准许,谁也不能离开,执意离开那就是通缉犯。
和冬又说:“我不想把你们放进去,也不愿意这里成为第二个,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谈判,我已经准备好了。”
第132章 把人关进监狱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阴招,说普琳理亏吧——按照那该死……
把人关进监狱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阴招,说普琳理亏吧——按照那该死的法律,国王确实也有这个权力。
易达伦气地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和冬自己没精力跟这群硬骨头耗,她更想将时间花在推动首都星解封上,但那边放着不管也不行,想从手头抓几个人过来临时成立谈判小组,可捋了一遍竟然都不太合适。
侍从官——铁血贵族,早就拉足了仇恨,军部与其对立情绪太严重,挑他们只怕还没进门就要被啐出去。最重要的是和冬对他们没多少信任,军部明显虚弱的情况下,她不能保证这些人坚守品格。
政府——王室跟荷尔博团灭,没人再能阻挡普琳建立属于她的王国,但最后一个拦路石庄立树就是活得好好的,和冬认为普琳应该对他有所安排,在有行动前,她不想给他任何权力。
普琳埋在军部推动军队哗变的暗手倒是合适,但关键是没人知道名单,就算知道了和冬也不能立马把人从审讯室划拉出来,王宫的审讯是针对所有人的一场保护,她前脚把人带出来,后脚这人就能被打成筛子。
排除一系列不能入选的,标准也就出来了:谈判小组成员最好具有贵族、军部两方背景。
这么想来熟识的人中竟然只有连理最合适,他两边都沾,家世给力,军衔不低,为人也算公正,事发时又在一号驻地相对清白,这时候要是再稍稍操作一下,比如驻地传来战役大捷的喜讯什么的,和冬也乐得送他青云直上。
可那是他跟娜塔莎勾结以前。
想起他,就能想起兰伯特、米娅、切尔西……她离开的实在太久了,和冬不想再耽搁,借着军部审讯带来的混乱,成功从普琳心腹手中拿到最高权限,然后直接到控制室查看军部给一号驻地发过的指令。
军部记录里有娜塔莎两次不明进攻的信息,最新一条在和冬攻占军部大厦前,白纸黑字旁被人标红备注上“失联”、“驻地军官疑似叛变”等字样,和冬拿起笔将后半部分划去,续写“尝试联络无应答”,划掉,再写“无反馈信号”,写完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前后笔迹不一,还有涂改痕迹,假的太明显了。
她考虑良久还是把这张记录纸撕下来,从头开始誊抄,最后落笔在失联两字,没有将上一个人的怀疑写上去,只在记录员一栏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和冬很清楚这是一份问题档案,她突兀的签名也会替自己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但背叛不容原谅,不管任何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她愿意搭上自己的前途放连理一马,与此同时这份档案也会永远成为他脚上的镣铐,待人归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拿到权力的最后一步,和冬给一号驻地附近的三批驻军下命围攻娜塔莎,并指派兰伯特的直属上司担任总指挥,她倒不担心联络不上一号驻地那些人会怎么样——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条件,那些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新上任的总指挥是个老滑头,在她清洗军部大厦期间躲过了侍从官跟亨瑞两波攻势,一直闭门不出,连把人投入监狱都费劲,唐索性将人围了起来,给他困成王八。
和冬此时把他拎出来,这人感激万分,说是要来军部亲自谢恩,但侍从官油盐不进,一脚把人踹上军舰,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请侍从官递给她一封表白信。
现在这封表白信就放在手边,收信人没时间细看,直到撕开信封发现里面还包着一层,看见熟悉的笔迹,和冬避开侍从官不着痕迹的将其压下。
唐——挤掉亨瑞一直跟在她身边听候吩咐,有人跟着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瞒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她去控制室做了什么,但敏锐察觉‘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见和冬坐在桌前发怔,几次催促:“公爵,女王还等着您的汇报。”
“我们之前有通讯,陛下没有提及。”
唐心道就是因为没有提所以我们才要提:“您早就应该回去了,赛普特宫一直传讯过来,……我们也很难做。”
和冬抬眼瞥他,直把人看的低下头,这才拿起信起身:“走吧。”
信封没有署名,但亲近的人一看字就知道是荷尔博,信里苦恼重重,只说国王寝殿宫墙深深,君主不信任他,让他无比伤心无比难过,现在只有她这个弟子才能进去在君主面前替他美言,我亲爱的孩子你快点回来吧。发完感叹随后细说自己的功勋与苦衷,最后用一句“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作为结尾,似乎颇为无奈。
这是一封标准的投诚信,就是唐越过她直接把信给普琳都不会让人误解,但和冬却明白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荷尔博已经计划着把普琳弄死了。
她这个老师从来都不是什么软善之辈,宫墙深深是防守严密,伤心难过是无可挽回,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她几乎能从中看到荷尔博眼里闪烁的精光,他是个十足的鹰派,从不赞同帝国跟虫族和谈,两个争夺生存空间的种族有什么好谈?不进便是退,退无可退就只有等死。
他给他们上课时也曾发表过“只有死去的敌人才值得缅怀”的言论,虽然外部多抨击其残忍冷酷,但他毫不在意,总说:“百年之后功过自有后人评判!”
信中让她回来面君也是杀意森森,听这语气似乎想让她亲手杀了普琳,又像是早有安排,只等她回来便能顺利启动。
几张再普通不过的稿纸看的和冬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距离赛普特宫不过二十公里,前方蜿蜒盘踞的宫殿竟然张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能吞天蔽日。
她忍不住大叫道:“停车!”
汽车紧急制动的刺耳鸣响在旷野回荡,车队停了下来,通讯频道正在询问车辆是否出了故障,后车已经有侍从官下车过来了。
唐解开安全带,侧身扭头问和冬:“您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吗?”
说完良久不见人回话,仔细一看和冬手中的信纸已经捏成一团,她脸色发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看人的眼光都带刀。
唐跟司机对视一眼,车内保持安静,直到侍从官过来敲门,和冬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跟赛普特宫联络,准备一条跟女王的通讯频道。”
和冬不敢低估荷尔博的影响力,如果有他的交代,攻占军部大厦前夕,那些人那么容易就被她蹩脚的借口支开也说得通了。那个新上任的总指挥应该就是他留下的暗棋,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决定弃暗投明。
她猜不到荷尔博计划什么时候动手,现在想来连自己去监狱劝说那天,他那番关于建设的言论也颇有深意,“我等着……”,一想到身为信号的自己去过赛普特宫就汗毛直竖!
万幸军部还有一大堆事情脱不了身,要不然……和冬闭上眼,想起多年前荷尔博绞杀政敌时的场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那张引颈受戮的脸换成普琳,只要这么一想,手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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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普特宫。
来自塞巴斯蒂安公爵的请求很少会被拒绝,里奥收到消息就趁机进入会客厅,一个大贵族正跟女王交谈,随着军部大厦落败,他们再也不复往日逃难般的狼狈,捏腔拿调的要求更多的领土、头衔还有权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您。”他这么说。
女王巍然不动,没人能从她的脸色看出她在想什么,她半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要拒绝。
临门一脚,大贵族再也等不及,频频催促:“您还在等什么?这是最好的时机,军部、政府尽皆俯首,贵族上下一心,属于您的时代即将到来……”
里奥站在一旁看见女王端起茶杯,心中一喜,立马出声:“奥克托伯爵,抱歉,现在是下午茶时间,陛下需要用餐……”大贵族知道这是要中止谈话的意思,不甘心的看了普琳一眼,却也不敢违背,留下一句“但愿您不会让我们久等”这才起身走人。
里奥走到女王身边,见她伸出手指按揉太阳穴,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一时也有些踌躇,但他觉得这个消息可以令人振奋:“公爵想跟您通讯。”
在赛普特宫只有和冬会被简称为公爵。
普琳按揉的动作顿了一下,直起腰背看向他:“什么时候?”
里奥:“现在。”
几乎是他声音落地的下一刻,终端已经弹出通讯请求,在未得女王口头批准前就发起通讯显然十分失礼,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没觉得这是错,里奥悄无声息的退出会客厅,留普琳一人接通。
哨兵的脸被全息影像投映过来,普琳甚至注意不到她在说什么,两眼专注的打量她的一切,直到那头出声喊道:“普琳?”她才收回心神,笑问:“怎么了?”
和冬的目光十分复杂,像是后悔懊恼又藏着点说不出的情绪,这些转变太过细微,如果不是有人盯着根本发现不了,普琳只听她低声道:“安全屋。”
这个词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普琳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是谁?”
和冬停顿片刻,还是开口道:“荷尔博。”这一声有点干涩,却也无可奈何。
“你如果信我,现在就进去,我马上就能赶到,稍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普琳心中一遍遍过着贴身侍从的名字,面上却丝毫不显,说了句“我等着”,便干脆利落地挂断通讯,她坐在桌前沉思一会儿,谁也没讲,随手拿起公文拨弄墙上一个装饰画,地上霍然露出幽深的通道,待她走进又缓缓阖上,室内重新恢复安静,仿若无人来过。
—
和冬不露声色,一边抽调人手赶到赛普特宫,一边按照原计划继续行进,唐忐忑不安,询问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和冬借口自己要为几个旧日的朋友求情:“也只有没到赛普特宫前,我才能跟她谈判成功。”
唐完全没有怀疑,听完舒了口气,回到座位在通讯频道指挥车队行进,司机不小心抬头看后视镜,却发现和冬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惊了一下,忙低下头看手中方向盘,忍不住再看,哨兵已经收回目光,将信纸抚平折好收进信封。
到达赛普特宫的时候正是黄昏,已然恢复活力的宫殿到了送客的时候,身着华服、衣袂飘飘的贵族从宫门深处走出来,见了和冬纷纷行礼致意。
“公爵。”
“上校。”
“公爵……”
他们喊的乱七八糟,好在和冬也不在意,潦草的点点头就被侍从官引着与其擦肩而过,徒留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说什么“和家”、“了不起”、“女王早把塞巴斯蒂安行星送给她了”这种话。
背后讨论别人明显不是个礼貌的行为,引路的侍从官停下脚步说:“唐,陛下就在会客厅,你们先去。”
说完直接过去训斥那些贵族,待人讪讪离去,他也没追上来。
唐惊奇的要命,侍从官只为女王服务,平日一个个眼高于顶,今天竟然帮别人出头,他原本打算腾出手收拾他们呢,现在被人抢了先,不自觉嘀咕道:“这小子……”
里奥早早就在外面等着,见了和冬就将唐挤走,他推开门说:“陛下早就在会客厅等着您呢。”
可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里奥愣了一下,正要四处查看,和冬已经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这个哨兵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和谦逊不一样的品格来,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她将全身重量都放到椅背,脚直接拨开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茶点搭在茶几上,并指挥里奥:“去给我倒杯热可可。”
里奥还有疑问,哨兵已经加重声音,带些不耐烦的样子:“还不去?”
也许是刚才跟女王视频不太愉快,他这么想着,转身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顿时浑身僵硬,想回头看,已经听到和冬冷声道:“我的枪被人偷了,封锁赛普特宫,谁要闯卡直接击毙!”
第133章 赛普特宫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和冬命令来的突然,大多客人来不及走都……
赛普特宫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和冬命令来的突然,大多客人来不及走都被困在宫殿,负责看守的侍卫十分严厉稍一越线就持枪呵斥,这令平日被奉为座上宾的贵族十分难堪。
他们阴冷的眼神从侍卫身上扫过,既愤慨又不安,好多人以为女王故态复萌上位即翻脸,——有贵族拥护是好,但万一道格拉斯这一辈出现了独夫呢?
他们会不会像先王储阿姆斯特朗那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巨大的恐慌让懦夫也生出几分悍勇来,两方毫不退让挤挤压压冲突几次,待治安队大步踏进宫门,贵族的神经更是绷成一根弦,奥克托伯爵脸色阴沉不定被人簇拥着站在最前面,朝着大门步步紧逼,侍卫见状抬高枪口鸣枪:“退后!”
枪声打破僵局,众人惊呼着抱头矮身躲避,几乎是子弹发射后的瞬间,奥克托突然扼住侍卫的胳膊,侍卫苦于不能下手甩脱不开只能呼叫同伴,同伴还没来,贵族们却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像狼一样扑过去将人压在地上。
这动静让后面的侍卫纷纷拿出武器,有人鸣枪制止,有人在通讯频道呼叫:“发现持枪者,请求击毙……”,艾伦匆匆赶到大喝道:“奥克托!住手!”
奥克托已经抢过枪,被夺武器的侍卫满头是血、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他粗喘着,眼神盯着艾伦:“好侄儿,你真跟这群傻子一样以为自己给普琳当侍卫就能逃出生天?她今天要是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一边是盛气凌人的叔叔,一边是因为同伴受伤不断聚集过来的侍卫,艾伦夹在中间头疼不已,他挡住侍卫朝他们举起的枪口,侍卫说:“你要违背女王的命令吗,艾伦?”
贵族立功的途径越来越少,但于此相对的是新贵越来越多,不断挤占权力空间,不往上爬就再也看不到了!这批看守来客的侍卫是后来者,本就不比从卡特琳宫过来的艾伦一行,只不过占着先天优势瓜分到国王身边一个席位,整日仰首期盼天恩,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向女王效忠的好机会!
艾伦背上都被这些目光灼出洞,局势一触即发,他不敢回答,再次呵斥奥克托:“放下枪!”他大声道:“这是王命!持枪者即刻击毙!”
奥克托目光沉沉看起来还是不信,艾伦好言相劝:“叔叔,宫中侍卫哪个不是贵族出身?我敢说在场的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陛下如此聪慧,怎么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怎么可能自断双臂?叔叔你要想清楚,想想妹妹,想想家里,他们都等着你回去呢。”
奥克托犹疑不定,贵族群里也分成两派,嚷嚷吵吵的叫人回头,艾伦捕捉到这个讯号立马扑过去将人压在身下,在奥克托的咒骂中卸了他的胳膊,领头人被捕,贵族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侍卫们不再客气冲过去将人绑成粽子。
侍卫要求将奥克托送往审讯室,艾伦沉沉道:“叔叔,你可害苦我了。”
——
和冬坐在审讯室里,这里身处地下,异常潮湿,因为冲刷频繁并没有长出青苔,只是味道不太好闻。
血腥味儿中掺和着电击的诡异肉香,哀嚎声勾的她头痛欲裂,和冬忍着不适专注翻看眼前的笔录。
治安队有一套完整的刑讯班子,人人都是熟手,从下达命令到现在多线齐头并进,不过半天审讯笔录已经摞了厚厚一沓,她挑拣着看人员档案,非机要人物不阅,跟荷尔博做师生那么久就算装着看不见也很清楚他的手段,她的老师最喜欢从目标人物身边动手,因为这样往往可以事半功倍、一击毙命。
和冬本来是怀疑亨瑞,他在卡特琳宫照顾普琳长大,十分受人尊敬,所有人都知道他、都认识他、不会怀疑他,普琳进入赛普特宫后却没有给他新的职位,在这种落差跟难堪之下愤而投靠荷尔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笔录也说亨瑞积极跟几个侍从官接触,还有人看见亨瑞曾离开卡特琳宫行踪不明,再加上他当时借车给自己逃到庄家的往事,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仿佛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抓到实质性证据了。
被绑在绞刑架上的叛徒——侍从官——七号,似乎有话要讲,刑讯示意取下他的口枷,他嘴巴得到自由冲着行刑人狠狠吐了一口血,见人闪躲不及哈哈大笑。
这里审人的、被审的都有军部背景,都知道规矩,所以没人自杀。
行刑人没躲过血水,恶心的不行,照着七号肚子猛砸一拳,监督员出声警告见他还要上脚迅速上前将人抱走,七号呵呵一笑,喘着粗气看着和冬,怒骂道:“走狗!上了普琳西斯的床就把军部忘到脑后……唔……”新的行刑人堵上他的嘴。
坐在旁边的笔录员不敢记,和冬毫不在意:“我还以为你是要戴罪立功呢。”她从一堆档案里找到七号的,“哦,你结婚了?还有个向导伴侣?”
七号眼睛瞬间瞪大,和冬站起身轻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你放心,向导是帝国最珍贵的资源,更别说还有塔在,没有人会为难他。”她看向七号,见人恨的脖子上都绷出青筋,只觉得自己是个反派:“给他上药剂吧,看看能不能突破精神屏障,特殊人群审起来真比普通人方便……我们只是请你的伴侣配合调查,我相信他看在你的份上会同意的。”
和冬走出审讯室吐出一口郁气,生死存亡之际龟缩的和家军又被她捞了出来,跟在她身边这个叫和鸣,是和家推出来顶包的人,见事情没有进展也是着急,临出门时二叔曾经交代过他速战速决,拖的越久对和家越不利,他指了指另一个路口,道:“要不去看看将军吧?”
“没有被戳破的阴谋才是阴谋,现在大白于天下,将军应该不会吝啬给出名单。”
和冬没有回应,她发现荷尔博这个盘算后除了后怕还有什么呢?愤怒啊,滔天的愤怒,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将他救出来,他又让自己置于死地了!
她不能见他。
她怕自己一见面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但她没有这么说,只反问:“你敢信这个名单?”
和鸣当然不敢!他的眼珠子转啊转,还没想好怎么打个岔,突然视线一凝,出声道:“监狱门口怎么没有守卫?”
和冬闻言心中一沉,瞬间拔腿冲去。
狭窄幽深的过道不见人影,灯光偬偬,和鸣跟在后面刚开始是跑后面几乎是爬,正为自己跟和冬拉开距离心焦,下一刻就听见一声暴喝,待他屁滚尿流赶过去,只见和冬站在栅栏三两米处,一气势不凡的老者拿手头的东西朝她砸去!边砸边说:“欺人太甚!毒妇之心!”
老者自然是荷尔博,他对这里跟他同呼吸的所有人视而不见,只盯着和冬又砸又骂,两只眼睛像铜铃,在昏暗中爆发出无尽的光彩,逼的人不敢直视。
和鸣看着站着挨骂的和冬、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看守,默默无言。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普琳赶在被人发现前转动轮盘走进密道,她知道和冬在那里看见她一定特别惊讶,其实她刚从那个密道出来的时候荷尔博也是不敢置信。
荷尔博这个老狐狸活得太久了,早年还积极跟王室交往,他或许猜出来宫殿地下有些通路,但只以为这是贵族保命的手段没有多想,却不知道这里四通八达,是一个小型地下城。
是的,没有人知道,在未征服这片星海之前星际移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地下生活的,只不过随着科技发展他们生活空间越来越大,这里逐渐被废弃了,道格拉斯就在废弃的地下城遗址上建造了王宫,要不然为什么王室建筑群之间怎么离得那么远呢?
难道真有人相信是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景色吗?
普琳很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比阿姆斯特朗都早,这个本应该由国王传给王储的秘密虽然多了一个人知道,但她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她习惯藏起自己的每一张牌,这样才能在它们打出来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价值。
阿姆斯特朗就是这么死的。
雅各布也是这样从运送他的忠臣手中消失无踪的。
暴露在和冬面前是个意外,但普琳并不介意,她更关心的是她跟荷尔博的谈话。
荷尔博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反攻不成只求速死,她不可能放任想杀自己的人活两次,他也无法接受自己苟活在地下,于是见到她之后非常高兴,见到毒药更开心,仰头一饮而尽:“我知道你肯定会来见我,好了,在死之前我再送你最后一个消息。”
他不知是带着恶意还是惋惜,说:“和冬也会随我而去。”
和冬也会随我而去。
随我而去。
……和冬也会?
荷尔博很痛快地道:“我希望你能阻止她,她是个差劲的学生,但是个好孩子,我虽然想看你痛苦,但她死了钟玲不会饶过我,所以看住她。”
他发觉自己还没死以为剂量不够继续问她要毒药,普琳心神已乱,怎么可能回复,被他骂了半天,这才握着手中的瓶子说:“全都告诉我。”
荷尔博说这是他的错,他一开始只是想缓和跟王室的关系,真的只看重和冬的忠直,教的也是忠君尽道那一套,他想把她放到军部当个逆臣让国王一派安心,但太早让和冬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这个发现击碎了孩子心中的正义化身,他们之间的感情连结却又是真的,他视她如亲子,她无法杀了他又不想服从他,所以坚定的去了前线。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她的念头:要是我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死在战场上就不用再担心老师跟国王的竞争,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但她没死。
“钟玲曾经说她‘坚刚不可夺其志’,我……一直都在后悔,我想把她叫回身边重新教她,但她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以前是我跟爱德华,现在是我跟你。”
“你跟我。”普琳重复道。
荷尔博说:“对,现在我失败了,她太聪明了,无法支持我也无法原谅你,随我而去才得解脱。”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普琳想起庄家一次次送来的头发、指甲、血肉,和冬那时候肯定很痛苦吧?其实有很多可以威胁她的手段,但哨兵都没有用,让一个一直接受忠君教育的人,让她为了那些人对抗自己……她认为只有割肉以还才能稍赎其罪。
她的伴侣早已求死,她却没看出来。
普琳真切的感受到一丝痛苦,像荆棘一样缠绕在她心脏上,她看着眼前的老者,沟壑遍布的脸、磐石不可移的心,她陡然升起一股让自己都惊讶的恶意:“你不是一直提钟玲吗?我喊她来陪你吧。”
荷尔博瞠目:“普琳?”
普琳微笑道:“别想着死了就了结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过道传来声响,普琳回头看了一眼,走进密道,余光瞥见和冬愣了一下,迅速站在那里挡住光线。
第134章 普琳循着密道走回安全屋,这里幽深寂静,最适合思考问题。一切就像是命……
普琳循着密道走回安全屋,这里幽深寂静,最适合思考问题。一切就像是命运的齿轮卡上了最后一环、吻合、咬紧、缓缓转动——种种迹象都可以跟和荷尔博的话相互印证,让人豁然开朗。
但她为什么没发现呢?
她没怀疑过和冬的爱,感情这个东西骗不了人,至少还骗不了她的眼睛,但她也没想过为什么,在她身边,爱跟恨一样多,她从没在意过。
直到荷尔博点醒普琳才突然意识到:她也没在意过和冬,或者说不够在乎。没有办法,需要她在意的事情太多,国王、王储、王后、查理、奥克托、格林、荷尔博、庄立树……在她争夺王位的战争中这些人缺一不可,她没办法不去思考他们,至于和冬,本来就在自己身边,未来也一直会在,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如果一切倒回原点转换立场站在和冬的角度……普琳认为她不可能爱上这样对待自己的人,甚至只有仇恨,这个想法让她的心脏再次抽搐。
她想起和冬一次又一次询问:“殿下,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哨兵仿佛隔着时空凝视着她:“我发现我的不甘痛苦都是执着于你从来没对我付出过真心,现在听到你说爱我,知道我们那时候是相爱的,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已经决定往前走了。”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吗?
普琳又开始感到懊悔,她痛恨玛丽待她如草,却一如既往的忽视哨兵的痛苦、人格和意志,全副心神都被王位吸引过去,等真坐上这个宝座觉得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她与爱人的关系竟然就要走向毁灭。
突然,安全屋上方传来脚步声,构造这个堡垒的特殊矿石可以让主人清楚知道发生在上面房间的一切,这脚步犹豫、拖沓,好似带着一点不安,哨兵在想什么?对啊,一直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的哨兵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她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还是在想她的感情就是一场感动自己的独角戏?
普琳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她在和冬心中的这个形象,虽然她身边的很多人都这么想,她也不在意,但她竟然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在和冬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她站在原地。
安全屋上方的脚步声也停止了。
按照和冬的性格,只要躲过这一次,她就不会再逼迫自己了。
不会追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荷尔博的牢房,不会询问明明密不可分的、讲给她听的安全屋为什么还有其他通道,……甚至也不会触及那颗真心。
上方的脚步声开始转向门口,普琳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一股勇气,猛然跑向台阶。
和冬正在观察房门旁边的花瓶,本想上手试一试,却在下一刻亲眼目睹女王从密道走出来,她似乎走的很急,带着点气喘,但在看见人的那一秒,刻入心肺的宫廷礼仪让她瞬间屏住呼吸,先屏息再放松,一如既往。
和冬不知道说什么,这种你知我知却只能玩沉默的环境她还不太适应,不知道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争取。
但高明的向导并没打算让气氛变的那么差,主动说:“安全屋的按钮在书桌下面,不过想进去还要再转一下这边的花瓶,为了防止误触做了双层保险。”
和冬扯出了一个笑,这个时候应该笑,她不知道自己表情放松没有,但笑了后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结下去,普琳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呢?她直接问:“你想杀了荷尔博吗?”
普琳没有立即回答。
这在和冬看来已经是宣判了,荷尔博本就有不臣之心,普琳能忍他一次,但容不下他一辈子。双方是生死大敌,本就不死不休,放过他一次才是意外。
“我明白了。”和冬的喉间像是哽了一块铁,她想把它吞到胃里去,凉意却顺着食道缓缓爬遍全身,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王残酷的意志,但她知道怎么做,于是转身道:“请你把他交给我。”
“他没有孩子,对自己的下属和学生也不甚在意,只有一个相伴多年的妻子,我想让他们道个别。”说着抬脚便要走。
普琳抢在人走前出声:“你想让我放过他?”
和冬背对着她,看不到人的表情,脑子也混乱到不知道怎么分辨这其中的真假,在她想给出答案的停顿间,却听到普琳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和冬一怔,她迟疑转身,从那美丽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答应过你就会遵守承诺。”
“陛下,”和冬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空白,喜悦过后又从心底生出痛苦和决心,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说了出来:“我无法保证他的忠诚,谢谢你给他机会,我会看住他,如果他再犯我一定跟他同……唔……”
普琳快步上前捂住哨兵的嘴,她不想听见那句话,现在似乎到了听见一个同义词都要发怒的地步,也怪和冬为什么可以把这个词挂在嘴边,更恨她竟然真有这个决心!
她几乎咬牙道:“不用再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谁知道下一秒,和冬朝她单膝下跪行骑士礼:“请您放心,即使荷尔博是我的老师,陛下才是这个帝国唯一的主人,我是你的臣子,我将为你献上我的忠诚和生命,至死不渝。”
帝国唯一的主人。
我是你的臣子。
空荡的宫殿回响着这一誓言,普琳犹如万箭穿心。
第135章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普琳再次回神这才发现和冬正站在面前担忧……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普琳再次回神这才发现和冬正站在面前担忧的看着她,“陛下,你需要休息吗?”
普琳发现自己在地下生出来的勇气竟然慢慢散尽了,她不想跟和冬对视,怕人看见自己的懊悔还有怨恨,她胡乱点头吃了点东西,胃里沉甸甸的头脑越发清醒过来,这种掺杂着怨恨的痛苦让她不想再跟哨兵共处一室,于是指挥人去把钟玲叫来。
向导温柔的讲:“荷尔博跟我提了她好几次,想来也是思念夫人了,你索性带她过来让他们见一面吧。”
和冬直觉不对,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普琳滴水不漏,她略带迟疑的走了,在走廊碰见拦路的守卫机器人验证虹膜后将餐盘递给它。
普琳进入安全屋后赛普特宫的智能守卫系统就开始运转了,往日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沉睡的机器人鱼跃而出,牢牢把控整座宫殿,完全挤占了由人担任的工作。
因为王室信任的机器人等级比较低、没有设入互动程序、不联网,治安队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踌躇,生怕遭受攻击,但没想到它们却主动敞开了大门。
如今大家已经习惯这些存在,它们全都在主人控制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这里,没有权限的人寸步难行。
和冬不禁想这是普琳最后的保命手段吗?也许吧,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哨兵走出寝殿大门,外面晴空一片,她得到了普琳的承诺本应轻松,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沉郁,脚下不自觉往监狱走去。监狱旁边就是审讯室,一个有荷尔博,一个血气冲天,无论哪个都没让人进去的欲望,她思虑良久,还是在终端上联系了车,准备亲自去医院接人。
普琳保证不杀荷尔博,她愿意相信这个,只要老师是安全的,那么师母无论在哪里都是安全的。
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荷尔博,所以两人见面毫无意义,只有师母才是那一线生机。
可钟玲的新形象惊的和冬退出舱门!
她一再确认铭牌,直到机器护士转着轮子路过她进去给病人抽血,听到电子女声确认信息:“302号钟玲?”这才走了进去。
“师母……”和冬看着安然伸出手臂任机器人抽血的人,有些艰难地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钟玲摘除眼球做了机械义眼,置换了还能看见接驳口的金属四肢,虽然没做面部整形,但她额头上有脑机接口手术画出的准备线!这任谁看都是机械狂人!
和冬真觉得天旋地转。
但钟玲明显很开心,她告诉和冬:“你都不知道这双腿有多好用,我昨天还偷偷去了健身房,练了五个小时,一点也不累!那些肌肉佬羡慕死了!可惜帝国不允许人为改装,他们也只能看着眼馋。”
对了,帝国对义体使用管理具有严格规范,除不可抗力损伤外,公民不得私自改装肢体。
和冬这才抓回神智,医院又不是不知道钟玲身份,没可能不经过允许私自给她改装,“那你这是?”
“假的呗。”钟玲撇嘴,正好机器人抽完血,她下床站起来,和冬这才发现她比自己都高!
“新技术,我来的时候看见隔壁病房在用就让医生帮我申请了,叫什么肢体外构建,很薄的一层,虽然用我的皮肤组织培育了外皮,但跟真的还是不太一样,你就当我穿了一条硬丝袜。”
“……老师看见绝对会崩溃的。”
提到荷尔博,钟玲原本开心的面庞也淡了不少:“管他么,死老头子也没几天好活了,你怎么来了?要我过去给他收尸吗?”
“没有。”和冬摇头,走近握着她的手,这个肢体外构建的皮肤非常娇嫩,没有一点练习弓道的痕迹,如果面部再做做整形,没有人会认识她,师母完全可以开启新的人生。
和冬知道钟玲一直都不快乐,这种不快乐来自另一半无法满足的野心,她从很早以前就认为师母不应该再跟老师在一起生活,但命运这个东西人类无法琢磨,他们还是在一起。
“女王答应我不会杀他,但他只能留在国王监狱里了。”
和冬说:“我不会让人伤害他,但他永远也不能离开。”
钟玲闻言深深吐出一口气,由衷道:“太好了。”
她第二句是:“带我去见他吧。”
——
荷尔博年轻的时候非常英俊、精力充沛、乐于冒险,他跟钟玲是在一个旅游行星的漂流峡谷相遇的,那时候他们身份天差地别,他除了分化成哨兵别的什么也不是,她却是军部实权人物的独女,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分化。
他年轻的时候还不太成熟,贪婪外露、急功近利,怎么看都不是良人,岳父本来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钟玲从家里搬出来跟他一起生活,他们就结婚了。
然后他顺利接过岳父的职权,在军部占据一席之地,再然后军部成了他的一言堂。
今天这个给予了他家庭和事业的女人,用一种全新的面貌站在他面前,荷尔博哑然:“钟玲?”
钟玲静静打量他,那目光如此平静、如此细致,明明什么也不说,却逼的人不敢直视。
荷尔博闭上眼,听见她说:“和冬一直怕我见到你伤心,可我伤心什么呢?我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我的丈夫会身首异处,也不用害怕你叛国后给我死去的父亲蒙羞……我伤心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看到你在这里,我终于自由了,好好受着吧,这辈子你是出不来了。”
说完,不顾荷尔博呼喊,转身便走。
和冬守在门口,本意是体贴留给两人私人空间,但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出来,钟玲走的风风火火,人没出来声音先到:“咱们走!”新技术新四肢十分给力,可脸没变,外人看着还是心惊胆战。
和冬用手扶门怕她磕着头,等人出来跟在她身后:“我送您回去?”
“回去?回去干什么,树倒猢狲散,你老师一落狱,那里就没人了,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晚上跟鬼说话?”
“那去医院?那里有疗养部,我好多同年都在,你在那里也不孤单。”
钟玲没说同意不同意,只问:“我能见普琳吗?她登基后我还没见过她。”
和冬一愣,她对普琳始终有些防备,并不太想让两人见面,但钟玲坚持两人有旧:“她小时候我还陪她玩儿呢。”她对师母没办法,确认两人不会因为荷尔博龃龉,就试探的用终端打个申请。
“如果她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
没想到钟玲却看她一眼,自信道:“她不见谁也不会不见我。”
终端“嗡”的一声震动,女王同意了!和冬一脸状况外,碰了两人终端,给钟玲录入信息传通行证,目送人朝寝殿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我陪你吧,这里都是机器人,你第一次来,路也不熟……”
谁知道钟玲一把撂开她:“谁第一次来!这条路我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女王只召了我,别蹭我的通行证。”
和冬哽了一下,只觉得师母受了刺激性格大变,再追,好在机器人拦路认证钟玲顿了一会儿没能甩开她。
她一路叮嘱:“这里的机器人都由女王管控,没有允许不要乱走乱动,否则……”
“否则怎么样?”钟玲自负一笑:“她还能杀了我不成?荷尔博她都没杀。还乱走乱动,现在乱走乱动的人是你。”
和冬被她说的停住脚步,会客室大门打开又轻轻合上,她扭头只见数位机器人眼睛闪烁的红光。
——
钟玲走进去只看见坐在书桌后面的金发美人,道格拉斯一家都是美人,没有基因整形的那种,她年轻时见过一次就打消了调整容貌的念头,没有必要,普通人跟他们根本比不了。
现在这个美人说:“夫人,请坐。”
钟玲坐在她面前,开门见山:“你和荷尔博是一类人,你们的欲望无穷无尽,永远都没有满足的一天,每一个生活在你们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痛苦,直到再也无法忍受,那就是你众叛亲离的那一天。”
“我没有孩子,我把和冬当成自己的孩子,按照一个母亲的想法,我并不愿意她出现在你身边。”
普琳终于出声:“夫人想说什么?”
钟玲一笑:“我只说了一句你就不乐意了。”她看着面前年轻的女王,“你应该知道和冬跟你关系一直都不平等,一切都是由你说了算,你以为你给她高官厚禄、无上荣宠、数不尽的财富就是爱她对她好吗?你有没有想过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那是养宠物。”钟玲面色冷淡,“我被人这么糊弄了半辈子再清楚不过了,你要是一直固执己见,你们只会越走越远。”
普琳这才正眼看她。
钟玲继续说:“你跟荷尔博一样狂傲自大,你们都认为价值等于一切,从来都没正视过爱情,轻蔑别人的感情,看见你痛苦,我其实挺痛快的,这就是报应。”
普琳忍着不悦,听她道:“我希望她离开你,但你明显不会同意,所以就由你来收拾残局吧,和冬这个孩子看似刚正不阿其实……非常脆弱。”
钢越硬越脆。
“你要想挽留她,那就命令她,让她看到你的困苦和无助,你若深陷泥潭,她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和冬进门的时候,普琳脑海中还在回想这段话,直到她出声问:“你们都说了什么?”哨兵带着疑惑:“出来就骂我一通,也不让人送,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跟她讲我很寂寞,她大概感同身受吧。”
和冬不可置信:“你们聊这些?”这是能光明正大谈论的东西吗?这是面见女王应该谈及的东西吗?!
普琳面色沉郁:“我跟她说了在你这里受到冷待,无法排解,你一直无视我的需求……”
“陛下!”和冬出声打断:“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
哨兵刚走两步,普琳站起身大声道:“和冬,你要一直这么对我吗?”她好似哽咽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我除了是女王,也是你的向导啊!”
第136章 和冬的脚被钉在原地,她想逃走,但听到普琳的抽泣,她又没办法挪动脚步……
和冬的脚被钉在原地,她想逃走,但听到普琳的抽泣,她又没办法挪动脚步,她的停留仿佛给人一个错误的信号,另一道脚步声传来,然后她就陷入一个如云朵般的拥抱。
普琳把脸贴在哨兵的脊背上,她的手环住和冬的腰,紧紧依偎、体验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军服面料硬挺磨的人皮肤发疼,但没有人在意。
向导低声道:“我不敢奢求我们能回到从前,我知道我伤害了你,看见你痛苦我也很后悔,你拿冷淡惩罚我我也没有怨言,但你现在竟然厌恶到连我的名字都不喊了吗?”
她轻轻抽泣,语气中都带着一股颤抖,好像不能承受任何一个坏消息的娇小姐。
屋里很安静,和冬想说话,社交准则告诉这个时候至少应该做点什么,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安慰,但她发现自己连安慰意义的话也不想说,她到此刻才敢于承认她并没有那么豁达,她竟然一直记着自己受到的伤害,并且没有想过原谅!她没办法说“没关系”。
也不想报复,报复谁呢?是荒唐无度的道格拉斯家不真心教养自己的儿女,让普琳长成这样,可他们也吃了恶果,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是普琳?这个可怜的、刚刚又宽容的赦免了自己犯了死罪的老师的女王?没有这个道理。
和冬想不通,找不到出路,更不愿意再体味自己阴暗的一面,只想离开。握着普琳的手腕要将人推开,但那人却好似察觉到她的想法,更用力的拥抱她,那力度连身强体壮的哨兵都发疼。
“不要推开我,就让我再这么抱你一会儿吧。”
普琳靠着和冬,胸中涌过无数情绪,眼底发红。
巨蟒从黑暗中现身将脑袋贴在另一侧亲昵的磨蹭哨兵的脸,和冬扭头便能看见它的眼睛,那里充满再见的喜悦和依恋,让她想起卡洛夫,精神体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人类至今没有研究出到达那个世界的通路,只说那是个荒芜、沉寂的不眠之地,所以精神体收到召唤就乐意前往主人身边,居住在人类构造的精神世界里,那主人的精神世界崩塌后它们又会去往哪里呢?她的伙伴现在怎么样了?
和冬抬起手,斐就高兴起来,主动把大脑袋往她手上靠,她摸摸它的吻部,看见它乖顺的闭上眼,心中和普琳纠缠的负面情绪竟然减轻不少,动物就是有这种魔力,她想起两人走到一起的时候,她是真的希望这个人能够幸福的。
其实现在想一想,这个幸福是不是她给的也没关系。
“陛……普琳。”
普琳听到她说话,有些忐忑的抬起头来,她不觉得和冬能这么轻松原谅她,但她又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
“你再找一个恋人吧,你现在是女王,要找很容易,塔会向你开放所有权限,帝国这么大,这么多人,肯定有跟你契合度高的哨兵,我们,”和冬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们并没有缔结精神链接,结婚申请也没有递交成功,严格来说我们其实没有关系的,你可以跟一个契合度高的哨兵重新开始。”
“和冬……”普琳想阻止她说下去。
和冬转身看着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精神力等级其实并不太高?我只是A+,虽然有个加号,但跟S级那种怪物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所以精神世界崩溃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我也并不怎么擅长驾驭机甲,只是刚刚够战斗罢了,我的军功也是靠着次数慢慢堆上去的,我一直觉得背后肯定有老师出力……”
“够了!”普琳推开她呵斥道:“不要再说了!”
和冬看见她的眼泪怔了一下,下意识想靠近,但这人却主动远离、别开脸,一个把眼泪当成武器的人现在竟然不愿意让人看见,普琳指着门口:“你滚!”
斐嘶嘶叫着用尾巴卷着哨兵的手腕。
普琳看见直接去打它:“松手!我让你松手听不见吗?她这么侮辱我,你还挽留她,你聋了吗?!”她捶斐的头,虽然不重,却让巨蟒吓的开始哀鸣。
和冬扑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普琳,你冲着它撒气干什么?它一个精神体,什么也不懂。”
普琳想要挣开,一根一根掰着和冬的手指,掰开那人又合拢,她眼泪掉的更凶,突如其来的泪水让沾上的人手足无措,和冬妥协松开手:“你别哭了。”
普琳含泪看着她:“你觉我心机深重,所以连对你的感情也是算计?你觉得我算计你的身份,算计你的军功,算计你的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我活该落到这个下场,我这样你不应该开心吗?”她用力推开哨兵,“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啊!”
和冬:“我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觉得!”普琳大声道。
“我……”
“我让人留下你不肯,我让你滚你也不滚,你就站在这里这么折磨我、侮辱我,看见我崩溃你是不是很开心?”
“普琳……”
普琳捂住脸:“我不想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但我就是要当女王,我就是要坐上王位,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我站在这里我才能拥有一切,要不然我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夺走,包括你!”
“你不要告诉我你会永远陪着、守在我身边,我不信!如果国王不是我,如果荷尔博还把持着军部,一个让你死,一个让你离开,你会怎么做?你都会答应的!!”
和冬无言,听她道:“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像你说的那样找一个新的哨兵,呵呵,你好大度,你好为我着想,你真了不起!”
和冬只能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普琳满脸泪痕:“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今天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合格的向导,她不会成为女王,她是一个人人都可捏一把捅一刀被人踩到脚底下的公主,但我凭什么要过这种日子啊?我做错了什么?”
“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和冬抱住她:“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普琳闭上眼:“但我什么都错了,雅各布恨我,玛丽恨我,你也恨我。”
“你师母说得对,我这种人就是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也难怪你那么说,我这种残暴无情的人确实也不值得你喜欢。”
和冬握紧她的手臂皱眉道:“不要这么说自己。”
普琳爆发之后看起来累极了,微微颤抖着,她泪痕未干、身形消瘦,如同枝上落花,有点了无生趣的意思:“随你怎么想,你走吧,你这么迫不及待摆脱我,那我就送你自由。”
她越是这样,和冬却越是不敢离开了,她抱着人长叹一口气,把本来不打算说的讲出来:“你追到驻地的时候闹的很不愉快,无理又蛮横,米娅也问我为什么,可感情的事情哪里有为什么,你现在倒好口口声声都是指责,你以为我是第一天知道你残酷无情么?”
普琳听的心头一热,再次落下泪来,她本以为手中空无一物,但没想到上天待她不薄,竟然还留下一根稻草。
她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和冬。
但我不会放开你。
第137章 和冬出来时正值深夜,宫殿的主人已经熟睡,机器人在阴影中沉默伫立……
和冬出来时正值深夜,宫殿的主人已经熟睡,机器人在阴影中沉默伫立,她每走动一步,便有一个随之苏醒,直到走出大门,它们才重新恢复静默状态。
因为灯光管控,赛普特宫一片昏暗,离这个建筑物越远,就越是让人觉得沉重。
普琳越来越像她的老师了。
师母钟玲说荷尔博:“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大脑还在运转,他的灵魂就永远不会得到宁静,连带的我也要受刑。”
爱上这样一个人,钟玲也不是一开始就认命的,父亲接纳他们之后,她曾给自己丈夫立下一二三四五几条准则,约定好工作的时间、陪伴自己的时间。她那时候很年轻,天真的要命,自信可以在双方的人生中寻找平衡,还期盼过拥有一个孩子,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守在那个宅院里虚度半生。
和冬每次见到钟玲,不管是大笑、忧伤甚至在人发怒时都会想,师母后悔过吗?她觉得是,所以一直劝钟玲离开,离开老师止损,管它及不及时,开启新的生活不好吗?
帝国这么大,疆域遍布三个星系,除了保守行星,其他地方可以说是日新月异,遥想自己从战场上退下来去疗养院时,护士们已经商讨着假期去地球观光——那个遥远的、存在无数人梦境中的行星,终于在度过漫长的恢复期后重新对人类开放了。
许多曾经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都变成了现实,没道理科技发达到这个程度,人还要困在原地。
但当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后,和冬才明白那些话说起来有多容易。
就像钟玲没办法离开荷尔博,她也没办法离开普琳。
—
好在抛开感情问题,外面的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首先,亨瑞忍受不了加诸在自己身上对女王不忠的怀疑,自愿接受精神审查并成功洗脱罪名。走出审讯室,侍从官先生执意回到女王身边,找到和冬要求她兑现承诺。
可赛普特宫除了普琳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这段日子陆陆续续通过审查的侍从官也没有再靠近的机会。和冬倒是能自由出入,但她认为危机未过,不敢冒险,被亨瑞追着逼问几次,终于作主让侍从官给他办了一场欢迎仪式。
亨瑞怒道:“别想拿这个打发我!”
和冬就让唐透露一下内勤厅对女王的压迫。没错,这个机构在王室创立之初就有了,本意是帮助王室处理内务,可里面的老古董一个比一个能活,连带继承者也分不清主次,她远走后他们最主要任务就是对新王评头论足。
亨瑞听闻内勤厅要求普琳按时佩戴手套——这是遵从贵族习惯,他点头附和;规定女王散步场所跟时间——避免有人冲撞,他也没什么意见。
唐见状眼珠一转就道:“他们还修订了用餐时间,不管陛下吃不吃,到时间就让人收盘子,饿的时候自然也没供应,说这样空一空,可以帮助她建立规律、健康的饮食习惯。”
普琳多思多虑,过度使用脑袋的后果就是食欲不旺,亨瑞一度怀疑她只吃进去勉强维持身体运转的食物,以致一有突发情况就开始消瘦。这样怎么行呢?他近身伺候时恨不能跪下求她多吃一口,哪管时间地点,就是她卧在床上,他也会把餐盘端过去!
到时间收盘子,当喂狗呢!
亨瑞大为光火,骂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不等人认错,脚步一转直接杀去内勤厅。
等和冬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那里闹的天翻地覆了。
亨瑞扎进楼里,成了最严格的教养嬷嬷,盯着内勤厅众人起居,像买牲口一样挑剔牙齿、指甲、头发,当场评论是否洁净、有无异味,一度亲自上手给人修剪头发;日日要求测量三围,不达标就说有碍观瞻,让他们拿水充饥以求迅速减重;轮到吃饭,先挑礼仪,拿叉拿刀不合格就用长尺抽,那尺子是用橡木做的,刷涂过一层油,很有些年头,一抽子下去能疼的人打哆嗦,再拿起刀叉竟然踌躇到不知怎么用了。
唐悄悄朝和冬打小报告:“他们宁愿拿营养液填肚子也不愿意在午餐时间动刀叉。”
可亨瑞并没有放过他们,午餐不动不还有早晚餐吗?有本事你就一直喝营养液。
内勤厅勒紧裤腰带挺了半个月还不见人走,眼看风向不对,有些要投诚,有些则抚着被抽到红肿的手心破口大骂:“自己不能近身伺候就把火撒到我们头上,你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仗着自己年纪大来这里倚老卖老,陛下都不吃你这一套,小爷我是给你脸了!”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一下可真戳中亨瑞心口,他本就因自己被普琳舍弃在卡特琳宫窝火,闻言冷笑道:“我怎么样自有陛下评判,还轮不到你来拍桌子。早年间侍从官一日两餐,近身服侍一天也没见怨言,还是陛下。体恤向老国王求情,你们中午才有一餐。”一日三餐的规矩,距今只有十六年。
“我知道你们在内勤厅捞够了油水,因为服侍王室出去也有些脸面,被人宠着、捧着、哄着长起来,以为自己是贵族了,正好新王上位,还是个向导,这下可以松松土,好好作威作福了。”
他冷眼扫过全场,因其气势凌人,竟无人敢与之对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只要在宫里一天你们就是侍从官,只要陛下还在一日,你们就是道格拉斯家的佣人!”
亨瑞掷地有声,这个卡特琳宫首席侍从官、老的能当他们爷爷的人,表情严肃又苛刻:“你们要是觉得不方便,那就恢复古制,以后一日两餐。”
他口口声声不离古制,内勤厅本就以“规矩”立足不好拆自己的台,能管住他的女王又在赛普特宫闭门不见,他们求告无门,把目光转移到和冬身上,还记得之前怎么折腾过她,拉下脸赔礼递信,和冬不计前嫌,笑眯眯受了、收了,转头就全交到亨瑞手里,她说:“陛下日理万机,不应该被这些小事打搅。”
亨瑞极为赞同。
其次前线传来捷报,指挥官厄姆已于十五日十四时成功收复一号驻地,连理跟老上司里应外合把娜塔莎打的一塌糊涂、落荒而逃,他们收拢残兵乘胜直攻星际海盗总部,誓要给人点颜色看看。
喜讯经过军部递到和冬手里,她看完放在一边愁了半天,犹豫良久还是没让机器人代劳,自己拿着文件走向内殿。
厄姆一去,连理就知道小命保住了,为了脱罪不仅亲自上场冲锋陷阵,还痛快承认当时跟娜塔莎接头是收到荷尔博暗令。
和冬真是毫不意外!连理的困境都存在那么久了,突然爆发肯定有个缘由,强说娜塔莎刺激了他的野心实在站不住脚,因为军部就是荷尔博的一言堂,煞费苦心叛变还不如他一句话管用。打开这个关窍,她那么容易就把人策反也说的通了,连理从头到尾都没选择的权力,而她可以让他活下去。
两大巨头斗法,夹在中间的都是炮灰,和冬没时间心寒‘师徒情不过如此’,她正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
普琳见人进来就把手头公务放下,拿着报告看了半天,一次都没有言语,和冬束手站在一旁,真觉得头越来越重,视线低的只能看见人不时掀页的手。
不知道等了多久,提醒主人吃饭的铃铛响了起来,这才打断一室沉寂。
和冬开口:“陛下……”
普琳合起文件夹却道:“吃了吗?”
和冬没反应过来,普琳又问:“跟我一起吃饭?”
和冬模模糊糊跟普琳吃了一顿饭,期间人说什么她也记不清楚,等再走出宫门,她手里空空,那份报告被留在内殿,也许会被普琳带入地堡,就算留存在系统里,但没有原件,看见过它的人都不开口,它就没存在过。
她突然意识到一切都迎刃而解!
普琳答应留荷尔博一命。
所以哪怕是叛国,哪怕证据已经递送到案前,她也可以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荷尔博安全了,一口气解决隐患,和冬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她真的高兴不起来,一号驻地的风沙、被逼到双眼泛红的连理、逃命地上倒下的尸体……仿佛都在问:凭什么?
就因为荷尔博是你的老师,我们就应该死吗?
和冬无法排解,活着的人尚能补救,死了的可要怎么办?家属领到一份阵亡通知单,也许会有优渥的抚恤金,但这些抚恤金就能取走他们的性命吗?他们走上战场,一条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如果是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可灭于内斗,真是太窝囊了,他们的家人连一份真相都得不到。
易地而处,如果母亲南希也因内斗香消玉殒,和父绝对怒发冲冠,他到现在都没能从失去她的打击中走出来,更别提那些父母了。
和冬沉默了两天,去监狱见荷尔博,恩师看她第一眼就要笑:“你想杀我?”他开心不已,瞧瞧,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啊。
和冬没搭理他,日日去,考虑了枪、匕首、静脉注射,都觉得不太体面,还是荷尔博好心提醒:“普琳那里有毒药。”
他仔细描述:“细颈玻璃瓶,蓝绿色的,很漂亮,尝起来没什么味道,应该是王室给自己家成员珍藏的东西,量到毙命。”
他说:“你上次要是来晚一点,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叹气:“和冬,我真对不起你啊。”
为什么要把她教成这样呢?
第138章 荷尔博跟爱德华父亲是同一辈的人物,他在那个时候耕耘,到了爱德华……
荷尔博跟爱德华父亲是同一辈的人物,他在那个时候耕耘,到了爱德华时代又有岳父扶持势头很猛,支持者跟敌人一样多,像靶子一样立在那里,谁想冒头都拿他试箭,说到底还是底子太薄,他们怎么不针对出身军官世家的呢?可他也不认为自己倒霉,如果没有岳父助力,一个穷小子永远都走不到台前,平民天才当个大尉就走到头了。
岳父去后他的旧部有一部分不太顺从,前面着火,后方还不稳,荷尔博只能去外面寻找支持,他接触政党——*的,这些人下台的速度比搓麻将都快,谁知道今天谈的条件明天还做不做数;接触王室——爱德华父亲是近。亲结合才能搞出来的傻子,曾发过阵前换将的命令,打仗的时候自然无人理会,可等他下了战场就被拉去军事法庭溜了一圈,前前后后打点两年才算清净,有此大仇,双方一直交恶,好在爱德华不在意什么父亲的敌人朋友,这个国王就喜欢享乐!所有阻挡他享乐的人都去死!哄他意外的简单。
荷尔博大喜,跟幕僚筹谋半年决定从军部提个人起来,如果他一定要有敌人,那么他希望这个敌人正直、无私、效忠王室——前面两个还好,最后一个条件真的没办法,进了军部还说自己效忠王室谁他妈信呢,他们只能自己养,挑来挑去就等到了和冬。
军警世家。
哨兵军事学院在读。
最终考核时还背个受伤同伴的傻白甜。
他精心的教养她。
她非常优秀、非常聪明,很快就发现了他的野心,然后用她得到的教育给自己找到一个出路——沙场殉国。
后来看见他失败,她又没死成,她想救他,好孩子,可最后她还是决定送他去死。
我死后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荷尔博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腹部,他曾无数次推演杀死普琳、囚禁女王重夺权力的预案,也无数次预想自己的死亡,当这一刻终于来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不甘,他深知自己跟普琳错的就是那该死的身份,这一切不过成王败寇,他只是在想——他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天,以死做局,再给普琳最后一击?
—
和冬想回绿洲星看看,但她时间不多,在回绿洲星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王宫审查进行的差不多后,她就解除了三个区的封锁。
封锁一解除,网络恢复,各大媒体广播接到命令全天候、不间断、轰炸式报道,记者天天扛着长枪大炮对准街道和景点直播,可预想中的车流人流根本没出现,即使各个建筑灯光点亮、昼夜不歇,路上也是小猫两三只。
就像封锁那天人们不相信太平盛世一去不复返,今天他们也不信任经历王室内斗、爆炸袭击的首都可以恢复如初。
和冬没办法,抓了三十来个游荡在赛普特宫的侍从官装愣头青,他们现在无缘服侍女王倒是乐意接这个任务,纷纷改头换面,有人还扒出宫里库存的重机车,一到深夜就跑去交通要道炸街,引擎的轰鸣呼啸而过,人们拉开窗帘——没有治安警察追。
他们在河边点燃烟火,让首都星亮如白昼;拉起舞台举办派对,鬼哭狼嚎扰民,玩嗨后又让和冬开放空中权限,从飙车正式演变为飙飞行器。
众人瞪大眼睛观望,前后左右都没发现有人抓,于是迅速筹划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游行!
和冬早就示意各部门松松手,申请一打上来便送到她的案头,看见他们的理由是庆祝女王登基,仿佛所有人都在问:肯定会批准的吧?这要是批准了,女王位置就坐稳了吧?
这种歌功颂德的集会没有人会拒绝,和冬也想给他们已经和平的信心,痛快批了,不过组织方换成政府,由治安队拿着名单一个个敲响文体部职员大门,在这些同仁的认真配合、玩命加班后,七月,游行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和冬安插军警保驾护航,普琳也点头允许庄立树、摄政王出来见人。
游行当天,首都星一半张灯结彩,军警前方开道,花车游行队伍紧随其后,还处在封锁区的居民也登上高处和朋友家人庆祝,媒体飞行器捕捉到摘帽致敬的瞬间,立马转向地标公屏上播放。
和冬代表军部,跟另两位重要人物全程观礼,不管之前是不是斗的你死我活,在主席台上,三人手牵手让记者拍照,面带微笑、耐心交谈,仿佛阔别已久的挚友。
游行到最后本来应该到赛普特宫广场前朝女王致敬,但出于安全考虑,和冬把这一环节砍了,只让普琳通过全息投影接受众人欢呼。
昔日的向导公主,在经历无数流血冲突后,又以众人熟悉的温柔面貌回归,普琳耐心讲了这段日子以来政府和军部对王室的帮助:“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以后每一天都是向朝阳前进,我由衷的祝福帝国和人民……”
和冬专注地看着投影的一颦一笑,摄政王被冷了这么久突然得偿所愿越过格林公爵站到台前,心中说是万般思量也不为过,着意恭维新贵,亲热又不失礼貌的跟和冬拉家常:“同属一个阵营,以后我们可要多多合作。”
庄立树闻言不甘落后,说他跟和冬是患难之交,“当初我们困在那里真是惊心动魄,呵呵。”
倏然耳旁礼炮鸣响,主席台撒起漫天彩花,普琳演讲结束了,三人纷纷鼓掌应和,民众游行欢呼,可谓是普天同庆。
旧的已经过去,新的就在眼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
游行成功给了不少人走出家门的勇气,至少明面上的经济、文化活动都放开了,眼见别人这么热闹,还处在封锁区的区长纷纷去军部大厦堵人,堵不到才退而求其次通过终端朝和冬表达祝贺,他们邀请她到自己辖区逛一逛,潜意思就是我们这里绝对老实,也给我们放开吧。
他们的愿望注定落空——她已下定决心将王室建筑群设为静默区,以后所有相邻区域都不得有飞行器、汽车等交通工具出没,按她的意思最好连人也别有,可赶人肯定会摧毁人们脆弱的信心,只有通过时间——忍受不了封锁生活就自己迁往开放区吧。
星网也恢复往常热闹,官方大被一盖今夜好眠的态度并没有影响人们对这场政变的讨论热情,主流的声音更倾向于把普琳塑造成在高塔里等待骑士效忠的娇弱公主,恶龙当然是荷尔博,传说国王爱德华死后荷尔博发动政变,杀了阿姆斯特朗、雅各布、玛丽,囚禁了公主,但他不知自己弟子跟公主早有情愫,和冬受不住公主字字泣血的哀求,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后终于决定联合摄政王大义灭亲、拨乱反正——为什么没有庄立树戏份,因为政府从来不做人事,它就是根墙头草,谁拳头大它就往哪边倒。
下属把舆论报上来,和冬见了轻轻一哂,完美隐藏在幕后的主人公已经恢复正常活动,接连召见庄立树、摄政王,要求前者尽快重组政府、后者则去贵族家里登门安抚,女王已经准备好茶话会了,大家都来玩吧。
至于三巨头之一的和冬,一直来往赛普特宫倒也无所谓召不召见,普琳从坦白心意后便没强迫她,每每都是和冬带着文件过去复命。
她这次特意赶在摄政王出去之后,普琳正在内殿处理公务,虽然侍从官失宠,但顶上来的机器人也不差,防务、园艺、清洁、餐饮井井有条,和冬主动来还空着手,普琳受宠若惊,手头东西全都抛开:“找我吗?”
和冬说外面局势平稳,军部也该论功行赏了,连理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活捉娜塔莎,事情至此告一段落,鉴于其知错就改、一负一正,她打算只处罚主谋,其余人按平,军部随着荷尔博拉下去的人太多,现在有些不够用,她要把和家提起来,除此之外她之前的战友易达伦等等都可用……
普琳试探般握住她的手,和冬一顿,机器人送来热可可,在弥漫着苦涩香气的室内,安静到让人觉得幸福。
两人无言相处一阵,普琳便说:“怎么都好,不要累着自己,我们已经没有敌人了。”
和冬没答。
普琳释放精神体,巨蟒蜿蜒而来,它暗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哨兵的脸,待人看它,立马把大脑袋伏到和冬膝上,果然,没多久和冬另一只手就在抚摸它的脑袋。
普琳冷眼看它舒服到眯起眼睛,又提卡洛夫:“斐一直闹着出来撒欢,卡洛夫呢?我也想见它。”
和冬看着面前这张美人面,在普琳面前她时常有一种是自己在任性的错觉,受伤也要人哄才肯治,——普琳的小心婉转很没有道理,这个帝国都是属于女王的,她口口声声说要效忠女王,最后还要人家低下头求她。
不该是这样的。
普琳还没继续劝,就听和冬说:“好。”她怔了一下抬头,却觉的手背一凉,和冬把额头贴在她的手上讲:“今天可以吗?就这样开始吧,……你要小心。”
这种配合让普琳嗅到一丝异样,不动声色的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发丝,眼神示意斐离开,巨蟒不情愿的让开位置留尾巴缠住哨兵的腰。
两人契合度极高,和冬对她没有防备,再加上她精神力强,几乎一闭眼就能看到哨兵精神世界的通道。
这里上了重重的锁,门也像是受到暴力般冲击扭曲着,普琳想起那句小心真是气的发抖,她把精神力分成头发丝那么细,探进锁眼里寻摸锁舌,刚开始有些困难,锁头似乎也有些融了,但熟练后很快就能听到锁解开的“咔哒”声,她心头一松,等到最后一个锁头落地,大门彻底失去禁制,缓缓向两旁打开。
入眼满目疮痍,和冬构建的精神世界塌陷后成了一个又一个黑洞,大小不一,洞口边缘散落着建筑碎片,到处潦倒混乱,完全不复往日景象。
普琳收回目光,她无法想象和冬是在经历怎样的重创后才让精神世界损伤成这个模样,这甚至比哨兵从战场上退下来时还要严重,她知道军部会对士兵进行特殊训练以保精神世界崩溃后人还能存活——让人对瞬间剥离时的剧痛做好心理准备,可以争取时间等到治疗。
但精神世界之于特殊人群犹如第二大脑,第二大脑损伤后,即使强行封闭切断两者联系,耳旁还是不断出现尖锐噪音,往往导致晕厥头痛,还会短暂失明、失语、丧失行动能力,如此循环往复永无尽头,日日活在恐惧之中,最后他们通通选择自我了结、结束痛苦
普琳翻找卡洛夫的过程中,又开始恨荷尔博,恨他对和冬的训练和无情,其次是自己,最后是和冬,无论说过多少遍,这个人对其自身的漠视还是让人心惊。
这么惨烈的精神世界……
多想无益,普琳在和冬的精神世界搜寻许久,山壁与城市交界地到处都是废料,不见雪豹活动的踪迹。
闹钟响过一回,这代表过了半个小时,和冬紧闭的双眼下眼睫颤抖,似乎就要醒来,她一醒肯定赶自己出去休息,普琳不愿意,路过黑洞时冷静的想:“卡洛夫不会真的消散了吧?”
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努力回想上次进来的场景,雪豹作为哨兵的精神体,意志坚强,她相信它消散前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自救。
普琳转变脚步朝着城市进发,精神力勤勤恳恳的替她轻扫出行进的道路,偶尔有大块建筑垃圾挡道她就转换方向,这么转了半天,过度使用的精神力也开始迟钝下来,一次清扫不及,她踩上碎玻璃!
可原本锋利无比的碎片却在接触脚底的一瞬像水一样逸散,普琳睃一眼,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人轻轻一弹,她无声笑了一下,即使精神世界已经崩塌,这里还是具有构造者的意志,没有东西愿意伤害她。
举目望去,巨大的废墟、被人遗忘的水泥城市,这扭曲、萧瑟、黑暗的地界,无时不刻不散布污染源的地方,却让人感到安全。
普琳不再费力轻扫道路,脚踩之处全都变成柔软的海绵,她脚步轻快,路过一个又一个黑洞,终于走到中心处。趴伏在地的雪豹原本正看着不断扩大的黑洞发愁,看清来人却一下就高兴的跳跃起来,它亲热的走过来用头不断蹭向导的腿,普琳蹲下身的时候就知道和冬醒了,她笑着摸它的头、夸奖:“好宝宝,没忘了我吧?跟我出去。”
卡洛夫瞬间出现在内殿,它甩着尾巴打量四周,看见哨兵便飞扑过来,和冬张开双臂把它抱个满怀,任由雪豹不住的蹭她脸颊,目光跟普琳对视时,那人眉眼露出疲态,却慢慢探身凑过来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普琳低声说:“我会把你治好的。”她冰凉的手抚过眼角,和冬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泪掉下来,那人声音十分温柔:“好了,和冬,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没有敌人了。
一切都结束了。
和冬双眼含泪,心中激荡万千最后只剩遗憾,她又凑过去,黑发和金发纠缠在一起:“我想求你一件事……”
普琳摸到她的扣子。
第139章 普琳醒来发现卡洛夫竟然守在床头,见她醒,摇着尾巴便凑上来,高兴……
普琳醒来发现卡洛夫竟然守在床头,见她醒,摇着尾巴便凑上来,高兴的不得了,她问:“和冬呢?”它半点不懂,只舔她的脸。
普琳被舔的笑了一下,摸摸它的头,和冬已经端着盘子出来,两人在床边吃完早饭,普琳履行承诺带她进入地堡。
这是一个昏暗的世界,狭窄、阴冷、潮湿,被石头分割成无数个小房间,总是走着走着就没路,需要打开一间房才有通道,和冬跟在后面寻思,要是没人带着下来肯定被困。
珠宝、书、鞋袜衣服,掺杂着新兴科技球形机器人,杂乱无章的随意堆放,普琳走在前面:“我来的次数少,这里没人管,以前还有老鼠,好在有个药剂室可以配药。”
药剂室呈灯泡状,越往里面走越开阔,展示柜陈列着历代王室成员珍藏——大多药剂随着时间推移都不再出奇,只是颜色比较漂亮,深蓝、浅绿、水红……色彩斑斓到目不暇接,还有些即使在黑暗里也莹莹发亮,普琳说这种都具有某种放射性元素,所以这一格展示柜都跟别的不同,被特种玻璃严密封存,是真正的装饰品,拿不出来。
和冬就像参观博物馆,饶有兴致一个个看去,解读上面或带着骷髅或描叹号的符号,就在眼睛快被晃花前,普琳从里面拿出来两个瓶子,那种漂亮的蓝绿色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普琳一直在看自己,她问:“这就是那天你拿的那个?”
普琳顿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这是荷尔博的意思吗?”
和冬点头:“老……他是个骄傲的人,没办法这么活下去。”她伸手想接,普琳却躲开:“你确定?”
和冬耐心道:“让他活下去其实一直都是我的奢望,我把生死看的太重,从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自从他到了这里,我见他,次次都是挨骂。现在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只剩一具凡胎存于地下,还不如干干净净的走。我们已经说好了,他的骨灰一半送回老家,另一半要放到师母身边。”
普琳还是没有动,她好像突然有了谈性,又聊钟玲:“她来见过我。”
和冬听到这一句,目光终于舍得从药瓶离开,她不想显得太急切,开始配合普琳回忆:“是我请她来的那一次吧?”
普琳又道:“我见她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可怜人。”
可怜有两个定义,一是生活贫苦,汲汲营营,永远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另一个便是钟玲了,华服美酒,高屋广厦,却被自己囚于方寸之间。
和冬想起钟玲独自一人坐在廊下看落叶的样子,低声道:“师母确实不开怀。”
“所以我不信她。”普琳说:“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说什么我都不信。”
和冬……真实的疑惑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可以看透普琳,她的野心、欲望都毫无遮掩,直白的令人心惊,有时候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她相信她有真心,最后失望远走,认为她对自己只是利用,却又在试探中找到几分感情。
也许事关自身,总会患得患失,和冬疑心普琳知道自己的计划,在这人面前她的演技并不算出众。
但好在普琳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把药剂往她手中一放:“走吧。”
—
和冬带着药剂出去,先不管荷尔博,而是去找亨瑞,首席侍从官大人仍旧致力于跟内勤厅那群人斗智斗勇,把他们揉搓的一个个乖顺极了,那股被女王抛弃的郁气似乎散的差不多,难得给她一个好脸色:“希望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内勤厅的人就像受训学员观察教官一样,偷偷探头窥探动静,和冬带他走到廊下避开耳目,七月首都星已是炎炎夏日,宫殿外围遍布树林,还能听见阵阵蝉鸣:“陛下已经允许庄立树、摄政王出来,殿里那群机器人差不多时候也可以撤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她面容一肃:“亨瑞阁下,我可以信任你吗?你是否始终把女王放在第一位,并愿意为她献出生命?”
这近乎逼问的质疑罕见的没有引起亨瑞的反感,他遥望宫殿,语气坚定:“在我成为侍从官的那一刻就时刻准备着!在这方面……我跟你一样。”
亨瑞自认是女王身边第一人,他看着普琳出生、长大,在她分化出精神体,王后遣人来问,他按下卡特琳宫所有声音,温柔道:“是一条小蛇。”
蛇,来人面露犹豫,和其他向导小猫小鸟的精神体相比确实不太可爱,这种具有攻击性的动物精神体一般出现在哨兵身上,他们疑心宫里分化检测仪器出错,都没想过普琳会是一个黑暗向导,他们问:“你确定?”
亨瑞:“殿下的精神体比较害羞,我也不常见,但大概模样还是清楚的,你要是怀疑我老眼昏花,便让她放出来给你们拍个照?”
来人资历稍浅,不敢在亨瑞头上动土,吃他一顶,悻悻离去。
不多时便传来王后那边的消息,玛丽要普琳看好精神体,不准在外人面前显露。
——他们还是想把普琳卖个好价钱的。
玛丽频繁带普琳出席晚会就是想炒个名气,雅各布作为二王子自然跟母亲坚守同一阵线,年轻人脑袋活络,认为传统的内部兜售方式客户略有不足,便在社交媒体大肆买稿给自己妹妹刷知名度,一度洗到力压娱乐圈成为帝国明星。
普琳的精神体是蛇不算大事,但总归有点瑕疵,母子俩怕卖货前露馅儿反又开始捂着遮着,对外公开表示王室对于媒体曝光成员的不满,说什么“公主身份尊贵不能被大众评头论足”。
什么理都被他们占了。
亨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想帮普琳找一个好归宿,首选肯定是贵族哨兵,最好家族兴盛,但……那个向导公主说:“我以为只有没用的人才要受人摆布。”
亨瑞看着眼前的哨兵,普琳已经吞噎太多委屈,他见不得任何人忤逆她,所以对和冬的不驯颇为不耐,可赛普特宫的侍从官都被挤出殿门,只有和冬才能出入后,他突然明白了。
有用不重要,无用也不重要。
关键的是那一片忠心。
我们是一样的。
真的吗?
和冬微笑,她说不插手普琳身边人员的调度不是假话,但能把首席侍从官的身份还给亨瑞也是真的,只要带人进内殿,亨瑞看见普琳脚就生根扎在那里不动弹,和冬说:“以后,他就是我的侍从官。”普琳没有拒绝。
亨瑞浸淫宫廷生活大半辈子,重返权位宝座后自然要排除异己、做出成绩。
后者还好说,赛普特宫多的是工作要做。
至于前者,过气红人里奥,还没能从审讯室走出来,封锁那天赛普特宫来去上百人,个个都有大佬护身,让他们主动讲清楚来龙去脉实在强人所难,审讯想出成绩,采用的方法也十分简单粗暴——关着。
要吃要喝绝不亏待,排泄换洗实在恕我无能,囚犯大怒,他们也大惊,你们是要放走奸细吗?
上边传的命令是“查精、查细”,对效率反倒没什么要求,审讯员稳坐钓鱼台,谁受不了就劝他们“主动申请”精神审查,放心,到这里来的精神审查员都是专业的,事关王室隐秘,精神审查报告只有长官跟女王才能看。
什么?不接受精神审查?那就继续关着吧。要关多久?我们怎么知道?
你要告状啊,——你先出去再说。
迫于此淫-威,审讯进行的很顺利,里奥在同伴慢慢出去后再也藏不住了。
和冬亲自会见囚犯,审讯员见她便行了一个军礼,他们想退出去,却被示意留下。
和冬:“我跟他讲几句话就走。”
那个被锁链拴着、不成。人形的东西,正耷拉着脑袋绑在架子上,为了防止自杀,医生还对他使用了肌肉松懈剂和镇定药物,和冬一瞄就知道他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审讯员正要进行下一轮。
她盯着这人看了半晌,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不太记得里奥的样子,她看他一会儿像学院里的同学,一会儿又像战场上牺牲的战友,死在她手上的同伴不少,但这次回来后实在太多了,和冬想结束这场闹剧,低声道:“荷尔博已于昨日服毒自杀。”
里奥唰的睁大眼睛,哀哀待死的人突然暴起,那目光仇恨、愤怒、茫然,最终定格在和冬脸上,他狠狠唾道,“狗杂种!”
审讯员吓的魂飞魄散,喝道:“上刑!”
和冬摆摆手,拿着刑具的人才站在原地,“我本想你还可以回去跟家人见上一面,但现在看也没这个必要了,跟他一起走吧。”
荷尔博的“遗产”应该跟他同眠。
她下令让审讯员对他进行精神审查,外力强制突破精神屏障进入特殊人群精神世界,轻者精神力崩溃,重者致残致死,所以不到最后没人会用这一招。
和冬临走前说:“给他一个痛快。”
第140章 和章到军部大厦见和冬第一眼就说:“我还以为你会压着和家呢。”
……
和章到军部大厦见和冬第一眼就说:“我还以为你会压着和家呢。”
和家因为出了个和冬,这段日子简直风光极了!无数的人想跟他们攀关系,亲友、同事、邻居……所有人都变得热情无比!家里适龄的哨兵、向导在相亲市场上大受欢迎,甚至有些老牌贵族都悄悄示好,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们所有人都很高兴,为前途、为家人、为自己。
和章已经答应跟三家结亲,他还算清醒,知道和家势力在军警系统,跟贵族吃的不是一锅饭,前两桩婚事都是政变前就商量好的,孩子们相处的也不错,就算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也不曾改变。只有他的小女儿,虽然分化成向导但聪明机灵仍有大志向,他不愿意埋没她,就从贵族家里挑了一个哨兵入赘——小夫妻以后以和家的身份活动,跟贵族没关系,但两家是亲家,逢年过节正常走动。
贵族家里也很乐意,和章跟和冬说:“他姓奥克托,是公爵弟弟的小儿子。”
和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这是艾伦的弟弟……贵族姻亲频繁,关系盘根错节,动一发而牵全身,是王室天然的基本盘,普琳上台后对他们不假辞色,一向是又用又打,也许是女王行事手段太过冷酷,他们开始朝她使劲儿了。
放在以前,她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发火,让他跟奥克托分割清楚,所以和章才先斩后奏,但现在,和冬只是复杂的看他一眼,说:“这样也好。”
好什么呢?
和章看到任命报告就愣住了,他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经军委会研究决定,升军事研究室二部上尉和馨为少校,升后勤管理部准尉和咏为少尉,升……此任命自签发之日生效’,和家人历任军警系统任职的有26位,除来老死的、退下的,和冬提了五个!每个人都在现有军衔上升了一阶,晋升平均的像分发大白菜,更像是一个低劣的恶作剧,可和冬把任命书从他手中抽走,当着他的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章全身的血都冲上头,他抖着声音说:“你这是、你这是……”
“二叔,”和冬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毕竟是自己家,和冬不想做绝,除了和家,那日围攻军部大厦出力的人人有功,治安警察头子都在军部大厦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明示他军警两部都能插一手,易达伦的军衔也升到了少校。
这些由她提拔的人会在军部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就算不是她的亲信,也会受到同样的反抗、打压。
他们会紧紧围绕在她身边,成为女王在军部的屏障!
—
和冬一口气签发任命,在一定程度上构架了荷尔博想要促成的势力划分,她把治安官和治安警察重新归入军部,让军权扩张,风头盖过政府,星网上有声音说她成为继荷尔博之后的第二个大魔王,她登上高位后权欲正在不断膨胀,整个首都星都将处于“军管”之下,彻底侵犯王权。
但赛普特宫并没有理会这种声音,也不对她的安排发表意见,于是他们想起她跟女王的二三事,愈发愤怒,声音更大。
外面吵吵嚷嚷,和冬等不下去——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但她觉得这件事才最重要的,她在某一天,也许是女王诞辰,拒绝普琳共同乘坐飞行器出游共襄盛举的邀请,在赛普特宫安静下来的时候,提着灯去了地下城堡。
她的记性很好,得益于被向导缓慢修复的精神世界,精神体也能出来游走,卡洛夫在前面迈着轻盈的步子,一步一回头的引导她前进,然后成功取得毒药。
荷尔博听到她的脚步声便从床上坐起来,和冬挥退守卫,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她今天特意穿的军装朝荷尔博行礼,军靴碰到一起发出清脆、有序的撞击声,只不过口令不伦不类:“将军,你好。”
将军要她松开电子镣铐,他本来不必上这个,但监狱的人怕他自杀,荷尔博十分恼火:“我可不愿意带着这玩意儿上路!”
和冬顺从的输入密钥,电子镣铐“嗡——”的一下应声解除,电磁压制消失,荷尔博的存在感更强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也把精神体放出来,巨大的乌龟砰的一下砸到雪豹头上,卡洛夫闪躲不及,被压的动弹不得,又咬又吼。
两个主人倒是气定神闲,荷尔博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想好怎么跟钟玲解释了吗?”
和冬说:“我给她留了一封信。”
荷尔博:“哦,遗书,这样好,她看到心痛你都来不及,也没心思计较了。”又问:“没回家里看看?”
和冬:“想回啊。”但回不了,回去怕露馅,更怕自己舍不得,她叹口气:“我对不起他们。”
荷尔博冷笑:“你更对不起我。”
和冬没有反驳,她要怎么反驳呢?父母给了她生命,庇佑她的童年,但她的教育确实是在首都星完成的,军事学院考试结束那天,她拿了个B,看到教官大怒,不是不后悔,不是不委屈,可那个名誉总教官、军部大佬,站在一边,慈眉善目的招她走到自己身边:“你这样上战场肯定是个死,孩子,跟着我吧。”
她就这样越过所有评优者真正成了他的学生。
他的学生很多,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比不上易达伦——这个同僚上了战场真的不要命,在他面前所有人的表现都可以被评为懦弱。他对荷尔博的忠诚也不容人质疑。
但她军衔升的最快。
军部内部倾轧的时候,没有人会找到她头上,也许是和家人足够多,可在那片权欲之海,那点人又算什么?她每次抬头都会看到一把比和家更大的伞。
和冬说:“老师,对不起。”她一直都想说这个,如果荷尔博当初选择易达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她相信他会赢的。
荷尔博瞥她一眼,和冬勇敢地跟他对视:“我很后悔,那个时候我懦弱、胆小、优柔寡断,看到你的野心,我无法面对你,所以选择逃跑,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提前跟你说‘这是不对的’‘你不可以这么做’,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荷尔博哼了一下:“到现在都在做梦。”他拿起毒药一口喝下,回答道:“那你早死在我手上了,放在以前,我可不会心软。”
他痛快喝了两瓶,也不管和冬,自顾自躺到床上:“等我死了你再喝。”
和冬便坐在地上,把手枪解开放在一旁,监狱非常潮湿,底层空气浑浊,让人喘不过来气,她不想忍受这种安静,于是说自己的安排,荷尔博一系的人其实都是老油条,对他忠心不改的她杀了个干净,其他改换门庭的都有用,他的势力还是在的,只不过成了一盘散沙,如果师母改了主意,登高一呼估计能给普琳造成不少麻烦。
“不过我们死后,师母应该也没这个心情了。”
和冬觉得师母也会跟着走,所以她在遗书上恳求她帮忙安慰和父,“如果她去绿洲星,我爸他们会照顾好她的。”
卡洛夫还是没能从巨龟身下爬出来,咬也咬累了,安静团成一团头埋在身子里自闭。
巨龟探长脑袋,猛然出击!
叼住和冬的袖子往自己身边扯,和冬靠近发现它不是想吞她,高兴道:“我还以为你要帮他教训我呢。”
巨龟瞪着绿豆眼睛,荷尔博从沉默中出声:“我对不起她。”
和冬接不住这句话,她真切的感受到一股痛苦,它沿着经脉在她身体里穿行,缓慢而又猛烈,让人无法承受,她把手枪勾过来,让子弹上膛,如果……她比荷尔博先死……毒药是不是能排出去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毫无立场!但她还是拿起枪,对准太阳穴。
“和冬。”
“和冬!”
第二道声音竟然从入口处传来,和冬迟疑转身,普琳正在那里看着她,盯着手枪,那种眼神让人无法形容,她像是触电一样松开手,手枪“啪嗒”一声掉落地上,她看到女王的眼泪也在同时掉落。
普琳走上前,她今天打扮的很华丽,有蓬松的裙摆、宽阔的袖子,她抱住她的时候袖子几乎要把人埋起来,和冬听到她说:“我恨你。”
她一怔。
下一瞬,普琳的矛头直指荷尔博:“老秃驴,你今天就是死了也是下地狱!我要把你拖出去碎尸万段!!”
荷尔博无声,和冬却反应过来,轻轻推她,想要站起来。但普琳却抱的更紧,声音和缓而又哀伤:“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蓝紫色的药瓶在一旁闪闪发亮。
“你从来都不问我那天为什么出现,也不问我这是什么药,……你在心里给我判了死刑,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你还想着跟他一起去死!”
普琳的怒火几乎可以化为实质:“他算什么东西?!”
和冬忍不住道:“我……”
普琳却恨的啪的一下打在她腰下。
……和冬目瞪口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