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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作者:桑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4章


    宣瑛当机立断,从怀里摸出一大瓶解毒丸,先行服用。


    继而用指甲沾染宣环的毒血。


    他用沾染毒血的指甲刺破自己的手掌,让自己也沾染上这种毒。


    再强的毒毒死人,都需要一定的剂量。


    他沾染这么点毒,可能不会要了他的命。


    他只能赌一把。


    只有他与宣环身中一样的毒,那么宣环的死就无法推到他的身上。


    他做的一切就在刹那。


    雷鸣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宣瑛痛苦俯下身,额头冷汗潺潺,手脚肌肉不停使唤的痛苦抽搐着。


    他震惊扶住宣瑛道:“殿下。”


    宣瑛五脏六腑都疼得没有知觉了,他断断续续道:“快,将我的剑插入那泥潭里。”


    他指的是宣环黑血汇聚的泥潭。


    只要他的剑插入那血洼中,他剑上的毒就有了解释,如此便可混淆视听,否则,他只会百口莫辩。


    雷鸣扶着宣瑛,在人冲过来之前,将宣瑛的剑插入宣环身上黑血汇聚的血洼中。


    剧毒不愧是剧毒。


    只沾染这么一点,宣瑛就痛苦地想要自我了结。


    他终于能感受到宣环刚刚的痛苦了。


    雷鸣慌张道,“殿下,您撑住,御医马上来了……”


    说着,他怒吼冲着人群道:“御医,快点,殿下中毒了,快……”


    宣瑛额头冷汗潺潺,在昏过去之前,咬紧牙关交代道:“是刺客刺杀本王与四哥,明白吗?”


    说完,他就昏厥过去。


    先过来的是一批宗室子弟,这些养尊处优的宗室子弟何曾见过这么血腥残酷的场景。


    地上尸体横七竖八,死状凄惨。


    在看到宣环的尸体后,都吓得面无血色。


    不一会儿,宣帆与南阳郡王急匆匆骑着马飞奔过来。


    他们看到宣环的尸首,与宣瑛昏厥中毒的场景后,顿时三魂去了七魄。


    马背上的御医连滚带爬的扑过来,赶紧为宣瑛诊脉。


    南阳郡王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不住的命人将周遭的御医医生郎中全部叫来。


    如今两个皇子因他之邀出了事,一个看上去死状极惨,一个生死未卜。


    若都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宣帆焦急问雷鸣道:“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雷鸣见到宣环的死状,他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又想到宣瑛的吩咐,带着颤抖哭腔道:“殿下与四殿下遇到刺客,中了埋伏,两人都中了毒,太子殿下,快,命人给殿下解毒,那毒霸道异常,再晚就不行了……”


    宣帆慌乱得连手都在抖,冲着御医怒吼:“快,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治好他。”


    他什么场面都经历过,但看到宣瑛人事不知的躺在那里,他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宣其临终前嘱托他照顾好宣瑛。


    这么多年,他与宣瑛的感情比同母亲兄弟还亲。


    他从未想过宣瑛若出了事,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都是宣瑛替他解决问题,宣瑛从来不会让他担忧。


    他从小就懂事睿智得让人心疼。


    因为他太懂事,让宣帆都忘记了他是比他小十岁的弟弟。


    几个随行的御医连忙慌张检查两个皇子的伤势。


    其中一个御医道:“启禀太子殿下,郡王爷,四殿下毒至心脉,已经身亡多时。”


    另一御医道:“锦王殿下中毒虽浅,但情况不容乐观,得赶快回太医院。”


    宣帆赶紧命人将宣瑛带回去。


    又吩咐侍卫道:“快点封锁燕山,别让刺客漏走一个,抓到一定要留活口。”


    众侍卫只得点头道:“是,殿下。”


    宣瑜从始至终都站在人后。


    他目光冷冷的落在人事不省的宣瑛身上。


    一抹讥讽浮上唇畔。


    在得知宣瑛没有出事,只是中毒后,他就猜到了宣瑛所做的决策。


    他接连设置了三场刺杀。


    他料想到三种结局,唯独没料到宣瑛这么豁得出去,对自己这么狠。


    那种毒,别说宣瑛,就是他这个将毒药研制出来的人,都不敢这么尝试,而宣瑛竟敢赌得这么大。


    就不怕自己一命呜呼?


    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反应这般快,如此迅捷的想通其中关窍,并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宣瑛反应慢一点、狠不下心来,此刻等待他的只会是镣铐加身。


    现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也没有再干涉的必要,所以从始至终不曾出声。


    此刻,看到宣瑛昏迷中依旧痛苦拧眉的模样。


    他不由得开怀几分。


    啧啧啧,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吧。


    如果熬不过去,就这样在痛苦中死去吧。


    ==


    锦王府。


    府邸灯火通明,小厮仆从侍卫均守在正院。


    御医换了一拨又一拨为宣瑛施针,从宣瑛指尖滴下的黑血一盆盆端出来。


    炉上的药罐子一炉炉沸腾,水汽顶着盖子咚咚作响,好似一曲激荡的歌舞演奏。


    婢女在炉前不停地扇,速度快得扇子都出现了残影。


    太监婢女在走廊上穿梭来回,谁也不敢懈怠。


    嘉和帝神色凝重的站在宣瑛内寝房门外,两旁跪着一排宫女太监,贤妃被宣帆扶着,咬着手绢念着什么佛经,仿佛在祈求佛祖庇护。


    南阳郡王战战兢兢的站在庭院里。


    祁丹椹与卢骁等站在南阳郡王之后。


    等到黄昏将近之时,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医步履蹒跚从正寝走出来,他们每个人汗流浃背衣衫尽湿。


    嘉和帝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老御医连汗都没来得及搽,颤巍巍道:“回圣上的话,这毒虽霸道,但幸好殿下中毒不深,事先服用过解毒之类的药丸,让毒素没有蔓延至心脉,现在殿下身上的毒已经清理大半,只有余毒未清,但性命无碍。”


    贤妃听罢腿软得快要跌下去,被宣帆扶住,她喜极而泣道:“没事就好。”


    嘉和帝松了口气道:“赏。”


    御医们连忙跪下叩谢圣恩。


    祁丹椹手心里都是汗,听到御医的话,他陡然松开捏紧的手。


    手掌锐痛传来,他这才看到手心不是汗,而是血。


    因捏得太过用力,指甲嵌入掌心血肉,他没有半分察觉。


    来此之前,沈雁行已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给他听。


    那种情况下,如果是他,他也会选择这么做。任何事都要赌一把。


    眼下,宣瑛算是赌赢了。


    只是,他没想到,宣瑛之所以要去燕山峡谷,是为他狩猎白熊做皮褥子。


    这段时日,宣瑛对他好得过分。


    他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让宣瑛如此赤忱相待。


    若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


    他看向紧闭的房门。


    这是他从八岁后,第一次体会到心慌的感觉。


    多年来的磨难,磨砺出他的冷血心肠。


    就连九岁那年,他设计整个龙虎山自相残杀,他在尸横遍野的山上游走,为了善后灭口,都不曾慌乱过半分。


    对任何事不期待,也就没了敬畏,就不会慌乱。


    他想,此刻,他是怕宣瑛出事的。


    他们敌对时间那么长,又患难与共那么久。


    他与这个人的纠葛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就好像他生命整个后半部分都与宣瑛缠绕在一起。


    若是宣瑛出了事,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似乎又少了些色彩。


    得知宣瑛脱离危险后,嘉和帝命宣帆贤妃随他回宫。


    他留下李想,让他等宣瑛醒过来,回宫禀告他。


    祁丹椹恭送嘉和帝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向嘉和帝。


    嘉和帝从始至终平静无波,此刻听到亲生儿子脱离生命危险,也不曾露出多余的开怀之色。


    就好似宣瑛只是他养的一条狗。


    有感情,但不多。


    众人送走嘉和帝与一些闻风而至的大臣。


    整个庭院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他们索性就坐在庭院中,等宣瑛醒过来。


    等到夜半子时,张涛匆匆来到锦王府。


    祁丹椹料想是大理寺有了什么事。


    此刻宣瑛刚脱离危险,大理寺一正卿,两少卿。正卿宣瑛昏迷不醒,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另一位少卿常年出门办差,此刻大理寺主事的人只有祁丹椹。


    沈雁行见状,道:“你先去大理寺看看,殿下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想必无碍了。大理寺的事也不能耽搁,你处理好大理寺的事,也好让殿下安心养病。”


    祁丹椹点点头。


    他走到门口,看到南星与秋风。


    今日他听到宣瑛遇刺后,行色匆匆赶往锦王府。


    这两人想必是怕他出事,所以跟来了。


    他看向两人道:“你们两人留在锦王府,若是锦王殿下醒过来,你们就来大理寺通知我一声。”


    两人应了声是。


    锦王府长史见两人是祁丹椹的小厮与好友,便将两人请到锦王府的偏殿等候。


    =


    天色有些阴沉,似乎有风雨欲来之势。


    祁丹椹到天工门时,恰巧碰到宣瑜正好出宫。


    他们两人相对而行。


    他对宣瑜行了礼,神色并无半分不妥,道:“参见肃王殿下。”


    宣瑜饶有兴趣打量着祁丹椹:“看你这模样,想必本王那亲爱的七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吧?”


    他神色淡淡,并无任何失望,也无任何不甘。


    就仿佛不是他设计刺杀宣瑛,也不是他想要宣瑛的命一般。


    若是沈雁行与雷鸣等人在此,必定对宣瑜这番话嗤之以鼻阴阳怪气。


    但祁丹椹不曾对宣瑜这句话有半分质疑。


    仿佛在他眼里,宣瑜与宣瑛是相亲相爱的亲兄弟。


    他神色平和,态度恭谨:“锦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逢凶化吉。”


    宣瑜嗤笑道:“是你希望他吉人天相吧。”


    祁丹椹就是祁丹椹。


    他将他的心上人害成这样,祁丹椹却能平心静气同他说话。


    这人的心性耐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不知为何,他想看到祁丹椹的情绪因他而动。


    他啧啧感叹道:“中那种毒,可不好受。可惜死的是宣环那个废物,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药。你知道吗?这毒|药从你说你喜欢宣瑛的那一刻开始,本王就找人研制了。”


    祁丹椹捕捉到关键词,错愕看着宣瑜:“你说什么?”


    宣瑜终于在祁丹椹脸上找到些因他而有的情绪。


    他前所未有的开心:“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本王不光要他死,还要他死得痛苦万分,所以这个毒药是几类剧毒混合制成的,中毒的人必定死得痛苦万分,只是可惜了,被宣环那废物享用了。”


    祁丹椹喃喃出声:“只是因为我吗?”


    他知道宣瑛宣瑜素有冤仇,且党派对立。


    宣瑜要杀宣瑛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好似在龚州时,宣瑛趁乱派人刺杀宣瑜,就如他们说,那些冤仇从娘胎里带来的。


    但倘若宣瑜因为他杀宣瑛。


    那么就是他的错。


    是他害了宣瑛。


    宣瑜见祁丹椹震惊错愕,眼眸里闪过自责。


    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祁丹椹竟然因他的话,接连失态。


    他不由得露出几丝窃喜:“不然呢?本王得不到,他也不许得到,所以本王要杀了他。”


    祁丹椹哑然道:“可我那个时候是骗你的。”


    宣瑜眼眸中开怀窃喜被不满怨怒替代:“你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让本王放了宣瑛一马?不可能的,他该死,他必须死。因为他若不死,死的只能是本王。”


    祁丹椹没想到宣瑜这般失心疯,他道:“无论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我当时不想被你纠缠,又无法说出实际的理由,只能将锦王殿下作为挡箭牌拿来搪塞你。你如果因我要害他,大可不必,但倘若他死于你手,我会为他报仇。”


    当时他不能自暴身份,又不想宣瑜纠缠他。


    所以他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刚巧那时,他伪装断袖,恶心宣瑛。


    他万万没想到,因那一句话,宣瑜就要宣瑛的命。


    他说完,看到宣瑜定神看着他。


    准确来说,是看他的身后。


    祁丹椹猛然回过头去,只见宣瑛站在他身后。


    天工门城墙上幽暗灯火投射在宣瑛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脸色苍白如纸,身形飘零似深秋枯叶。整个人看上去那般单薄脆弱,如同一根蛛丝,轻微呼吸都能要了他的命。


    轰隆隆——


    天空响起闷声惊雷。


    闪电乍然撕破天穹,一束光从天幕劈下来,正好将宣瑛毫无血色的脸映照得惨白几分。


    他眸子里黑沉如水,尽是难以置信,以及一些掩饰不住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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