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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作者:桑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5章


    “夫人,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给您请个大夫瞧瞧?”伺候宋慧娘的嬷嬷看她面无血色的脸担忧道。


    宋慧娘脚步虚浮,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体轻飘飘的。


    她知道自己因何如此。


    不过是这么多年异常顺遂,都让她忘记齐云桑母子了。


    今日突然想起,她心里莫名的发慌。


    这种事不是请大夫就能治好的。


    她道:“侯爷寿诞,请个大夫多不吉利?何况满座宾客尽欢,我们作为主人家,怎可扰了宾客雅兴!”


    嬷嬷应声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进入寝室,宋慧娘走到屏风后,脱下被茶水打湿的外衣,嬷嬷为她找出要更换的衣服以及佩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点热。


    像是高热时那种身体由内而外的热,不是天气的缘故。


    看来等宴会后,需要去宫里请个御医为自己调理调理身体。


    想着,她便把中衣也脱去,打算只着外裳去参加宴会。


    内室里熏香袅袅升起,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味。


    宋慧娘刚将外衣与中衣脱下,搭在屏风上,目光不经意间一瞥,只见金檀木的床上摆了一些奠仪。


    奠仪整整齐齐码在床中央,看数量、种类与制作工艺,都是她曾经烧给安昌侯原配夫人的。


    每一张奠仪冥币元宝上被她剪掉毁坏的缺口痕迹都一模一样。


    她恨那个女人。


    所以她不仅在每年清明中元祭奠时,尽量的克扣她的奠仪,甚至将烧给她的每一份奠仪都剪坏。


    她要她在阴曹地府收到一堆破烂。


    她要她成了鬼,在


    如今,对于一位侯府原配夫人来说少的可怜的奠仪,竟原原本本出现在她的床上。


    那堆纸扎的花圈上还有她不小心扎破手指,滴上去的血迹。


    她手指的伤口还未愈合,被她烧掉的带血的花圈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来找她了。


    她吓得惊恐尖叫:“啊!!”


    嬷嬷刚从侧房拿出搭配衣服的玉坠丝绦,就见侯夫人只着里衣,惊恐尖叫逃命似的,跌跌撞撞离开房间。


    她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如此不雅的样子,连忙抱着衣服追上去:“夫人,夫人,您慢点,先将衣服穿好!”


    宋慧娘哪里还听得进去,只觉得原配夫人来报复她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场景都有,异常清晰的片段却是她入府那天给原配夫人敬茶,后来她向安昌侯献计,亲手端给她一碗药……


    那碗药就在她手里晃啊晃!


    脑子里突然闪现华恩寺的得道高僧慧净法师昨夜讲法时,说的一句话。


    他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自有因果。


    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佛就有鬼,无佛就无鬼,佛鬼在心中。


    他见她心神不宁,赐福她,施了她一些华恩寺的宁神香。


    脑子针扎似的疼。


    很快,她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只知道要离某个地方远点。


    她要去哪儿呢?


    她突然想起来了。


    原配夫人索命来了。


    她愤怒她剪掉她的奠仪,所以她将那些东西还给她了。


    对,她要逃走。


    她要找安昌侯救命。


    侯爷那么爱她,一定会救她的,侯爷不怕鬼魂……


    众宾客在前厅宴饮,却见安昌侯夫人身着白色单衣出现在在庭院,丫鬟嬷嬷们乱作一团。


    她慌乱喊着安昌侯。


    丫鬟们见她只身着里衣想要拦住她。


    两方僵持间,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满座宾客。


    安昌侯见此,儒雅有礼的面容再也绷不住。


    他一向最看重家族名誉,宋慧娘却只着单衣出现在众宾客面前,实在是不知廉耻有碍观瞻。


    这无疑于将他侯府尊严荣誉放在脚底践踏。


    他快步走到庭院,厉声呵斥:“怎么回事儿?”


    宋慧娘听到安昌侯的声音,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道:“侯爷,侯爷,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了。我,我不该克扣清明节烧给她的奠仪,我……我不该把奠仪剪坏了,她把那些东西全都还给我们了……”


    她的手不小心触碰到自己腕上手镯,紫色手镯发出玉润的触感,像女人清冷的肌肤。


    她吓得一哆嗦,惊恐将手镯薅下来:“我不要了,你的东西我不要了……”


    当时祁丹椹提出苏洛的嫁妆乃是赃物,安昌侯说会写个折子递交给圣上,将原配夫人这笔嫁妆充公,宋慧娘百般不舍,但她无计可施,只想着再戴最后一天。


    这一套首饰头面她珍藏了十几年,平时连摸都舍不得摸,刚戴上就要被充公,她舍不得。


    只想着最后戴一戴。


    此时此刻,这些东西于她而言,是索命的吊绳,是割喉的利刃,是穿肠的毒|药。


    宾客们纷纷好奇看向庭院,安昌侯夫人的话他们听的云里雾里,但像什么“奠仪”“遭报应”,他们听出来了。再结合安昌侯夫人摘首饰的样子,那些知晓安昌侯府旧事的人,多多少少猜出了些什么。


    有些年少懵懂的贵女或公子纷纷好奇,问知晓此事的家族长辈,被家族长辈瞪了一眼,他们虽不敢问,但并未偃旗息鼓,而是纷纷跑到其他桌子问那些愿意说的人……


    并非所有的人都缄默不语。


    有些与安昌侯夫人有龃龉的,或者单纯想看笑话的,就同这些少年人嘀咕道:“大概是安昌侯夫人祭奠原配夫人时不上心,撞了邪祟了呗。”


    “撞什么邪祟?连死人的东西都克扣,还弄坏,这是缺了大德。这不明摆着欺负原配夫人早早亡故,不会说话吗?若不是祁少卿提醒,她怕是连死人的遗物都要昧去。”


    “究竟是怎样的黑心肝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没有原配夫人,她能进侯府吗?”


    “真是不知羞耻,这么多男客,她只着单衣就出来了。”


    “如果知道羞耻,也不会同安昌侯珠胎暗结,挺着大肚子入侯府。她家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她娘就是个下九流走江湖的歌女……”


    祁丹椹无动于衷喝着茶水。


    他没有时间来应付这一家人,但他又不想让这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如此舒坦。


    慧净是做这件事最不会引起怀疑的人。


    所以他同慧净做了交易。


    他帮慧净救一人,慧净帮他害一人。


    他让慧净将他给的药渗透到宁神香里去,他要这位美丽高贵的侯夫人当场发疯,在这场宴会上脱掉她那身所谓侯夫人的皮囊,再砸了安昌侯的宴会。


    他要安昌侯这场宴会办得多大,丢的脸就有多大。


    他要这个女人将端给他娘的那些药物,统统都吸入自己的肺腑间,尝尝被药物控制影响身不由己的滋味。


    他要她知道没有尊严的人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安昌侯见宋慧娘神志不清抖落出这么多事,再见到对方身着单衣的疯癫模样,面色铁青拿过嬷嬷带过来的衣服,披在侯夫人身上。


    他不由分说将人扶起来,带到偏厅。


    偏厅门刚一打开,他脸上的儒雅风度土崩瓦解,将宋慧娘往地上狠狠一掷。


    偏厅是一处书斋,架子上摆放了一盆清洗砚台墨笔的水。


    他端起那盆水,直接泼在宋慧娘脸上。


    啪嗒。


    白玉盆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碎瓷片砸得满地都是。


    一些碎瓷擦着宋慧娘的脸颊而过,在她极有风韵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宋慧娘吓得一哆嗦,不自觉颤抖着身体,呆呆看着安昌侯,伸手捂住自己脸上的血痕。。


    安昌侯看着这个陪他度过四十多年的女人,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怒道:“清醒了吗?”


    齐云星刚跟过来,就看到这幅场面。


    他刚想斥责父亲对母亲太过粗鲁,但一擡眼,就看到安昌侯眼眸被怒火燃烧得赤红,面色也不复往日那般儒雅斯文知礼克制。


    一向克制、不轻易发脾气的人,一旦发怒,比常日凶神恶煞暴怒无度的人更让人心颤。


    他的父亲,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斯文儒雅。


    他的父亲,骨子里装着阴谋诡计血雨腥风。


    此刻,他是真的发火了。


    齐云星不自觉的瑟缩一下,将所有的话吞咽回肚中,上前扶起母亲。


    宋慧娘被凉水一浇,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自己虽披了件衣服,却只着里衣,连忙将衣服拉拢了些。


    安昌侯冷笑嘲道:“现在遮掩有什么用,刚在庭院里,那些勋爵们谁没见过?”


    宋慧娘听到这句话,拉衣服的手一顿,看向安昌侯,安昌侯面色冷厉,挂着怒到极致的冷笑。


    一般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代表着有大事发生。


    她慌忙看向自己的儿子。


    刚刚她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她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下意识的,所以她不记得了。


    齐云星没说话,算是默认自己父亲的话。


    宋慧娘被提醒,脑子里恍惚记起了什么。刚刚的她不受控制的在前院大喊大叫,还不知廉耻的只着单衣出现在宾客面前!


    她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重度打击与一盆凉水的刺激下,她晕了。


    无论是极其讲究的勋贵人家,还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女子穿着单衣被看见,等同不知检点不守妇道。


    有些偏远之地,更是让偷奸的夫人只着单衣游行。


    她是一等贵胄命妇,是安昌侯府的当家主母,让满京都勋爵都瞧见了她如此放浪的模样,她还有何脸面见人?整个安昌侯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齐云星将晕过去的宋慧娘抱上榻,下人连忙出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来了,给宋慧娘施了几针。


    宋慧娘醒过来,悲戚的呜呜哭起来,豆大颗眼泪直往下砸。


    她这一辈子,不曾这般丢过人。


    安昌侯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厉声呵止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


    宋慧娘被吓得一哆嗦,想到自己让安昌侯府丢了大脸,以今日自己所作所为,安昌侯休了她都是理所应当。


    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将事情一一说了。


    安昌侯让人去宋慧娘的院落内室,将那些奠仪带过来。


    他倒要看看是哪些小人敢将主意打到安昌侯府的头上,让他在自己的寿诞宴席上丢尽脸。


    不一会儿,护卫回来了,告诉安昌侯,根本没有奠仪,夫人的院落无人进去过,内室里找不到其他人的痕迹。


    他分开问询过夫人院落的丫鬟嬷嬷,她们统一口径,未曾见过什么奠仪与其他人。


    宋慧娘呜呜哭着,满脸茫然,嘴上却坚持道:“不可能啊,明明……那些奠仪明明就在床中央。”


    那护卫是安昌侯从军营里带出来的,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


    宋慧娘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恍恍惚惚,就连声音也小了下去,呢喃道:“不可能的,我明明看到……明明……呜呜呜!”


    一时之间,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看到奠仪。


    突然,她想到什么,惊恐睁大双眼,喃喃道:“报应,报应,侯爷,这是报应,她来报复我了,怎么办?我会不会死的很惨?我不想死……”


    若她的内室无人进去过。


    她院落的丫鬟都是她精心调教出来的,不可能害她。


    所以那些奠仪不翼而飞,且那些奠仪只有她看到,那是不是说明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只能是她回来报复她了。


    安昌侯脸色难看至极道:“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就算有报应,也应该先报应本侯。当初喂她喝疯药,是本侯同意的,她的死亡,是本侯造成的。”


    他极其心累。


    却不知道该先心累哪一个?


    他怒瞪侯夫人,想斥责她不应该小肚鸡肠,祭奠亡人时,搞些小心思。


    他公务繁忙,每次祭奠都是宋慧娘操办的。


    若不是今日宋慧娘亲口承认,他都不知道她每次祭奠时,如此对待苏洛。


    他真搞不懂这些女人。


    明明人都已经死了,为何还不能消恨,还要如此作践死人。


    作践死人也就罢了,还让这件事抖出去,让安昌侯府沦为笑柄?


    他想去查宋慧娘怎么突然疯癫,大庭广众之下丢尽安昌侯府的脸面?


    可是这一切事情又毫无头绪。


    他不知道宋慧娘哪句是臆想的,哪句是真实的。


    他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安抚那些宾客。


    但他挪不动脚步。


    他耗尽一生,重振了安昌侯府,安昌侯府好不容易凌驾于众勋爵之上,他百年门楣的脸面却在一朝丢尽。


    他能想象往后几个月京都勋爵们的谈资是什么了?


    所有的勋爵人家,千百年来,没有一个当家主母身着里衣在众宾客面前发疯的,更没有一个会去苛待死人的。


    所有的事情砸过来。


    而这些都是他不屑于管理的后宅事物。


    须臾,他理清所有头绪,面容冷毅坚定道:“从今往后,你病了。以后侯府所有的事物交给二弟妹,所有的女眷宴会,你都别再参加。好好待在家里,念几天佛,本侯会向官府递交贬妻为妾的文书……”


    只有对外宣称安昌侯府的当家主母病了,神志不清。她才会在宴会干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这样不仅能挽回安昌侯府的名誉,还能换来京都勋爵高官们对安昌侯府的同情。


    至于宋慧娘对原配夫人的不敬,只能贬妻为妾,让她闭门思过,才能保住安昌侯府家风严谨的名声。


    齐云星慌道:“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娘呢?这么多年,她如何对您的,您难道不知道?您这样让她以后还有何脸面出门见人?您不是要她的命吗?”


    二房夫人向来与他娘不对付,若是让二房夫人掌家,他娘再被贬为妾,日后他娘在侯府的日子就艰难了。


    宋慧娘一下子像是被抽走了灵魂,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男人,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安昌侯转身出门之际,她猛然拉住安昌侯的手,哭喊道:“侯爷,妾身掌管侯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不在乎你有正妻,也不在乎名誉。为了嫁给你,受尽白眼,您怎么能妾身沦为笑柄呢?大琅王朝哪家贵胄的当家主母会被贬为妾呢?”


    前朝有犯了重大大错的当家主母被贬妻为妾,但大琅朝没有。


    她将是大琅朝第一个被贬妻为妾的当家主母。


    这简直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还有二房。


    二房那个贱人向来看不惯她,现在让她掌家,岂不是她要成为她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她捏扁搓圆?


    但她知道,安昌侯下定的决心,绝不可更改。


    这个男人固执、精明、冷血……


    他想牺牲她挽回侯府的名誉。


    他将安昌侯府的名誉荣耀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


    可她呢,陪了他四十多年,那么多年,竟然换不来一点情谊!


    安昌侯无情冷漠看着女人拉扯住他的衣袖,他没有甩开,也不曾对女人恶语相向,而是冷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平淡道:“难道你还想整个侯府跟你一起丢人吗?明日就有弹劾你的折子递到圣前,痛斥你对原配夫人的所作所为,贤妃与魏妃会让宫人来收回你的诰命封赏。”


    “看看你做的蠢事,人死烟云散,你却始终揪住当年的事情不放。你觉得是苏洛抢走了本侯,你难道不是比谁都明白,你那低贱的出身只能入府为妾吗?”


    “本侯不介意你低贱的出身,不介意你的小家子气,更不介意你贪婪愚蠢、上不得台面,甚至不介意你干的一系列蠢事,本侯将你扶正,给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你自己关起房门自己默默犯蠢就好了,为什么当着众宾客的面,让本侯与安昌侯府的脸面丢尽,不是本侯要贬妻为妾,是你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宋慧娘拉扯着安昌侯的衣袖,抓得紧紧的,声嘶力竭道:“那敢问侯爷,如果姐姐在,她也只能入府为妾吗?侯爷也会指责她的鼻子骂她出身低贱、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吗?”


    要不说人的境遇真是可笑?


    安昌侯府乃大琅王朝开国功勋,开国初期显赫一时,到了后来竟没落得同一个次五品的员外郎比邻而居。


    两家的小院子对着小院子,就在那时,她们姐妹遇到了安昌侯。


    她们的母亲只是个走南闯北的歌女,她虽出身低微,却向往自由,不想给大户人家做妾。


    她生下一对双生女儿,长女取名为宋婉华,次女取名为宋慧娘。


    她留下一个给宋府,另一个随着她走南闯北。


    在她去世后,随着她走南闯北的女儿也回到宋府。


    也就在那时,她们姐妹遇到了那个才华横溢却郁郁不得志的安昌侯世子齐镇。


    宋慧娘从一开始就知道,齐镇更喜欢活泼灵动自由自在的姐姐。


    他会认真听她讲述走南闯北发生的趣事。


    他会将这些趣事画下来。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自由。


    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


    后来,宋婉华离开京都,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至死,她都是自由的。


    而她因为与姐姐一模一样的脸,成了他睹物思人的那个物。


    她一直觉得,安昌侯对她是不同的。


    他们一起长大,相伴四十多年,他们陪伴彼此时间最长。


    她想,他是爱她的,因为他会尽量给她她想要的。


    现在看来,她与其他女人的不同就是,她有了这张酷似故人的脸。


    安昌侯盯着宋慧娘的脸看了半晌,这张脸依旧是故人的那张脸,却没有半分故人的灵动漂亮。


    他唏嘘一声,道:“别提她。”


    宋慧娘泪如雨下,我见犹怜。


    安昌侯久久凝视着那张脸,眼泪是那样的真切。


    他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声音变得温和,道:“现今,只有对外说你患上疯病,才能保住侯府,只有将你贬妻为妾,才能让云星没有一个道德败坏的母亲,他才能顺利继承安昌侯府的爵位,你懂吗?”


    宋慧娘被一提醒,目光落在齐云星身上。


    她的儿子因为她遭受了多少白眼,上次也是因为她无法请封为世子。


    他已经受她连累。


    她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齐云星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想要为母亲说句话,但父亲所说的话,他不是不明白。


    牺牲母亲,保全了侯府的脸面,也保全了他的世子之位。


    终于,宋慧娘松了安昌侯的衣袖,明明心死如灰的眼眸中,却又有那么一抹光亮。


    至少,她的期望能实现。


    她的儿子是安昌侯府世子,将来会成为安昌侯。


    届时,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安昌侯出门前,交代齐云星道:“从今往后,安昌侯府,你只有姨娘,没有娘,明白了吗?”


    齐云星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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