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混沌中醒来,灵魂似坠了霜的绳带,宛如种子生出四肢,由岁月刻印出木讷的五官。在这段记忆的开端,离得最近的声音正环着她哀叹,另一个声音也低哑,携带出的气息不该属于春天。
“雁儿有福,这番大难不死,说出去都是给爷爷奶奶们带着福。妈,你年纪也大,我哥嫂嫂都没了,往后雁儿可要怎么办?”整个人被抱起,那低哑的声音似沾上雀跃,将她拢过去,仿佛这木讷呆愣的小人忽然如钱子一般得人喜欢。
“我这就把雁儿带走了,妈,等我给雁儿找到好人家——”
两个声音都笑了,只是那个苍老的人依旧把她的手腕攥得很痛。掌心沟壑纵横,像是虬曲的树的骨。可被攥住的人长久无声,她跟着抱她的人摇晃,越过一重肩膀,看着苍老的人和房屋一起变得模糊。耳边的风声隆隆,只看到苍老的嘴唇蠕动,抱着她的人的笑声倒近在耳旁,只是每一次走动,鼻子都能闻到袖口带着烟管的腥臭。
笑的,笑的,她在这样的不同的笑声里,在不同的府邸里来去。积年如一日的木讷呆板,从生下来便活似一座木头打造的钟。
耳边笑声越来越少,牙婆咬牙切齿着说叫人给骗了。
“你这回可要机灵些——”
那时正是三月的扬州,有一户人家要寻新人去帮佣。牙婆对这一个不抱期待,掐住手背的一点皮肉,叫她去做队伍里的‘搭头’。
有点疼,再之后?不太记得,只记得最后反而只有她这个搭头得以留在府中。
端庄的夫人拢着小小的女儿,和气地招她过去。细细摩挲她的颊肉,叹息手腕细瘦,又默不作声听婆子奉承。
“既如此,倒实在是个有福的丫头。”记不清,那个女人声音不似欢喜,她的脸也早已模糊。身后牙婆将她往夫人跟前推去,指头戳得肩膀很痛。夫人叫了住手,将她也拢住。应当是低声说了什么,可那时候春光太好,风与花聊得热闹,轻易压盖人声。到头来回望,只隐约记得夫人言罢便垂首,与怀中的女儿低语着。
“玉儿,你说呢?”她怀里的女儿的脸却清明。
她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那小小的孩子抬起手——
宛如湖面被这一只手搅乱,泛起褶皱,惊起本就不安的睡梦。雪雁的视线又聚拢在一处,记忆中的那对眼瞳正在眼前,只是没在看她,微微皱着,侧脸被曦光勾勒出金灿灿的弧度。
雪雁随着黛玉的目光看去,落目之处,穿金着玉的公子伏低做小,见雪雁也望过来,更是大大鞠一躬。
“好姐姐,你也帮我说说话,叫你家姑娘莫要再捻我的短处。”
捻短,什么捻短?雪雁方才跑神,这会更是稀里糊涂。只好在她平日里便是一副呆板样子,这会不吭声反倒挑不出错处。唯黛玉牵住雪雁手腕,扭头冲宝玉道:“我们好好玩着,你自个撞过来。玩不过我们,又说扫兴话,这会还来欺负我的人了?”
“林妹妹,我哪里是欺负你的人?”宝玉再变一副脸色,上前围着黛玉打转赔罪。左殷勤右仔细,见黛玉不睬他,一时又添些委屈:“你们好端端在一处,偏不叫我,只不叫我,我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惹了你们晦气。”
“什么只不叫你,你这话说得却仿佛是我们存心——”黛玉扭身坐在雪雁身侧,她仍牵着雪雁的手,这会隔着雪雁的肩膀朝宝玉看去:“我问你,我们今日晒茶,是不是早就说好了的?”
“是。”
“今儿二舅舅吩咐你温书,是不是我们要的?”
“自然不是。”
“早说好了的,你自个不来,来了又埋怨我不等你——哼,宝二爷真是好脾气,好客气。”
“好妹妹,你责备我多少句,我是一句都不肯驳斥,唯独这一句不行!我说那话,哪里是埋怨你的意思?我埋怨谁,都不埋怨你!”宝玉见黛玉轻哼一声别过头,登时又求向雪雁:“好姐姐,方才那话你也听着,你评评理,说说我哪儿是埋怨的意思?”
雪雁却还是木愣愣的样子呆坐,一整个人浑似一座哑山,枉长好些翠绿叶子,却连半点热闹声音都不见。三春并紫鹃、袭人看了许久的热闹,这会见宝玉又求向雪雁,更是接二连三笑出来。
“你说你,林姑娘初来那会就挨了雪雁好一顿数落,怎么这会还不长个记性?”袭人笑上一阵,见二人还是不搭话,又过来打圆场:“你还不晓得雪雁的性子?这会问她,她刚又跑了神,可不是只管向着她家姑娘?好了,你自个过来搅和,快给姑娘们赔个不是,自个寻处坐去。”
听袭人提起黛玉初来荣国府那日的事,宝玉不禁摸摸鼻子。搭眉垂眼,又不甘心离黛玉太远,便径自坐到黛玉对面,抱着一筐花瓣咀嚼旧事。
他还想为自己选的‘颦颦’这一对妙字抱屈,只是眼前几个人已经岔开话题,连雪雁都跟着她家姑娘忙活,这一件事便彻底被按死在这里。
瑟瑟风又起,此时依旧在冬季。乍来的暖热骗得一众花开,如今寒意重归,眼看就要将这一片热闹催折在地,好不可惜。巧是黛玉前面刚与荣国府中人分了自晒的花茶,得了好些喜欢,不忍盛景空落泥淖,便收拢妥当,欲将那些花用去,荣国府的姑娘们也来凑趣。
按理宝玉是最先响应,可惜贾政不知怎么起了兴致,临时叫宝玉到书房考问功课,这才惹起今日一场吵嘴。
黛玉原想考问功课总花费半日光景,欲要问询,但见宝玉神情怏怏,知他最不愿听这个,便改口道:“你还闲着,不妨替我们将那边的花瓣铺开,也省却我们的麻烦。”
她指尖染了花汁,掌心也留了粉的紫的痕迹。裙裾飘摇,整个人定在风里,又恍惚下一刻便乘风欲去。宝玉一听黛玉说话,登时抛却方才不快,高高兴兴又挨到她身边。得了一场吩咐,却好似是什么顶好的差事,摊开面前竹筐,将里面的花瓣一片片铺展整齐。
袭人皱着眉笑一声,摇摇头,又帮衬起紫鹃手里的活计。
“你这妮子,方才困倦躲懒,怎的这会还不尽心?”紫鹃腾出手,也有心逗弄这木愣愣的雪雁,抬手在那张尚稚气的脸上又添一抹红花痕:“还发呆,嗯?昨儿夜里偷吃,这样困。”
“没有。”雪雁这会却回神,捂住嘴,仿佛那里真的沾了点心屑。紫鹃见此笑一场,黛玉自后面牵住雪雁,冲紫鹃眨眼睛:“昨儿是没有,她若偷吃,我保管数落她。”
“好嘛,你俩是一个护一个,我招惹不起。”紫鹃笑得更开心,擦了手,又替黛玉把方才玩闹间翻折的领口理整齐。
笑闹间寒风绊倒一片长云,庭院中曦光锈蚀,满眼都化作清凄的绿。枝叶耸动间投下蓝紫的影子,张牙舞爪争抢着领地。只是顶上冬里花团锦簇,却使下面的影子显得更加孤寂冷清。
宝玉将铺好的一筐花瓣交到小丫头手里,缩手在腕子间搓一下,立刻便有袭人把手炉送过去。
“看来又要冷上许多,待会烘茶的时候可要仔细。”他忧心忡忡地嘱咐着,袭人也随着向天边望去。
“瞧着却是要下雨——”
这一月的天气学了六月的诡计,袭人这一声还未落地,便有蒙蒙的细雨随着雪星飘零。整片天空归了乌青,只管将阴郁投到地下。方才还在院子里打闹的大小丫鬟紧着将花啊瓣啊姑娘啊搬请进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天竟又在一息间放晴。
“瞧瞧,瞧瞧,只管叫咱们躲避不及。”探春看一眼身上的衣裳,拎起裙摆看一阵,又笑道:“倒是二哥好了,方才就在廊下,这会是一丁点也没淋着雨。”
“好妹妹,只消你一句话,我这就听你号令,上你那里给你跑腿拿干净衣裳去。”宝玉嘴上这样说,脚却朝廊下去。黛玉方才正在院当中,亦是躲避不及,这会往回走,还要拖着一只死心眼的小雁。她没有听到宝玉的话,只冲着同样淋了雨的三春道:“怎么都在门口挤着,快到屋里暖暖。你们好心来帮我晒茶,若再着了寒,可实在叫我过意不去。”
“这样一点蒙蒙雨,只将外衫淋了半层,连头发都没湿几寸哩。”惜春倒笑,瞅一眼外面的天光,低声道:“只可惜难得不用在屋里闷着,偏叫这场雨淋个扫兴。”
“反正花儿都救得,等下个晴好天,我再邀你。”
“林妹妹,你这回可不能再把我落下了。”宝玉好不容易得了插话的机会,更不肯叫自己的名字在黛玉嘴里遗漏。只是这会黛玉也管不及他,忙着叫人去各自屋里取干净衣裳,又吩咐备上热水帕子擦拭。
外面又飘起雨,姑娘们热热闹闹围坐一处,屋里炭火暖着,热茶喝着,那一点扫兴便也抛到脑后。
各人的失落,各人的欢喜,雪雁看不懂,她扭着头往窗外看去。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冷清里,再朦胧的雨也掺着刺骨的寒意,而现如今坐在暖炉边,这一份清冷便没有几人惦记。
本没什么紧要的事,屋子里众人热闹,更不急着离去。三春房里的人送来新外衣,几人也不多离开座位,只管吃茶用点心。直到隐约瞧着青云散去,夜幕却低,这才纷纷告辞离去。
这时候天象也奇异,先是飘雨,中途又多是雪星。再到后来竟冷在一起,还未将灰黑的枝丫堆白便已冻个干净。原说这携带雨水的雪存续不住,可当黛玉再一次启开窗户,却见庭院中一片素紫,连雕刻的梅花也冻出宿醉一般的红晕。
她伏在窗边望着,一片暖色中框出极幼小的影子,闪烁着投在雪里。这烛光盛,映照在雪堆却出了水痕,荡漾着,无端作了浓绿。
一刹那叫黛玉想起登船时的长风,印象最深却不是船,而是父亲脖颈处的衣裳竟系错一枚扣子。
“姑娘,你瞧什么呢?外面哪有什么好东西?”
“嘘——”黛玉阖上窗户,扭脸见雪雁自矮几对面探过身子,两手各拿一块桃花糕,一时又笑出声。
“你笑什么呀?”雪雁不知缘故,索性将剩下的团糕一股脑填进嘴巴。脖子抻长,浑似戏角展开水袖,只是传出的不是戏词,而是糕点入腹的‘咕嘟’一声。
“我是想着,明儿紫鹃再说你夜里偷吃,可就没道理辩驳了。”
“还没熄灯,怎么就算偷吃啦?”
回答她的是一方帕子,黛玉把擦下来的点心屑给雪雁看。眼见这雁儿要用翅膀把脑袋埋住,黛玉眼疾手快揪住她,笑道:“好啦,把蜡烛吹了,咱们晚上还有差事做。”
“偏是这时候?”雪雁苦着脸,叽着鞋去吹灯,又叽着鞋回来。两脚一甩,鞋子各作飞鸽,怨愤地藏匿起来,打算明早起床时候再叫她吃点苦头。但此时雪雁还不知晓,她躺回床上,没盖被子也不觉得冷,周身热火得像披着一层羽绒,嘴上还抱怨不休。
“那城隍爷自己不在京城,错过时候,该他来见咱们才对。”
此时屋里只余半盏月光,黛玉催促,见雪雁还想躲,又故意皱起眉眼,连鼻子也跟着皱。
“好吧,你睡吧,我一人去见城隍也足够。你替我拿件衣裳,只念着外面风正冷,夜鸟的声音也吓人......”
“好嘛,好嘛,我去!我去还不成嘛!”雪雁一骨碌爬起来,没等黛玉多讲述两声,她就已经被自己的臆想吓得不轻。黛玉一贯知晓她的性子,这会也不紧着吓她,只嘱咐道:“既如此,咱们便尽快动身,别叫人家等着。”
“可咱们来京城时,咱们那里的城隍爷早说了会给这边的大人去信的。这也要责怪,那这儿的城隍爷——”雪雁嘟嘟囔囔,手上倒也一直不含糊。单手掐出法决,一团白光便将二人拢住。她已是做这事的‘熟手’,外人看来,这榻上二人依旧是睡熟了的模样。
白光盛,望之却不刺目。黛玉习惯闭上眼睛,隐约的,不知为何又惦念起旧时家中。她还牵着着雪雁空出的那只手,雪雁的温度比寻常人高出许多,这掌心像一只手炉,末了反过来两手握着她,一如在家时的动作。
只是还没容留她想更多,异界的声音便已争抢着灌进耳中。
“怎么忽然冒出来个小妮子呢!”
这一声也晕染在冬风里,长夜色淡,寒冬的夜景如掺水般化开。无视各处打量,黛玉带着雪雁顺着进来的路往外走。这一方天地里,白日间荣国府富丽的装潢也黯下去,只有红的黄的绿的鬼影还新鲜。那些鬼影恍惚也少了在世的规矩,嘻嘻哈哈,朝巡夜的仆役头上吐一口虚空的唾沫,见黛玉二人过来,又作出狰狞鬼脸。
“大胆。”黛玉脸色未变,自承了这份职责,她小小年岁也见过许多‘异端’。此时鬼做鬼脸小打小闹,反而是被小姑娘驳了面子,叫这鬼魂又想起在阳间的颜面。
“大胆——”他掐着嗓子学话,看上去不似玩笑,反而像是因为没叫小姑娘吓掉魂魄而生出恼火。
阳间的荣国府还有几分管束,换到夜晚,这一方府邸真切是乱作一团。
“怎么这边的鬼都没谁管?”雪雁有点抱怨,此时她们也走到外门前。黛玉没吭声,余光看去,又有几个鬼正坐在门神画像下面赌钱。
城隍爷派来的接引正候在府外,黛玉临出门时,又几个明显不是府里人的幽魂交了‘孝敬’,大摇大摆进到府里面。
偶有几个视线过来,投递的都是为人时绝不敢表露的恶念。
“姑娘......”雪雁也瞧见了,她身上显出莹白,虚不见影,却逼得那几个幽鬼收回眼。她也不似方才贪吃的模样,暗褐眼瞳深处泛出锐利的金边,彻底隔绝那些叫人不自在的试探。
“咱们还是尽快拿了行事的令牌。”黛玉安抚似的拍拍雪雁的手腕,牵着她上轿,将那些因见她们登城隍的轿子才诚惶诚恐起来的打量远远抛在身后面。
雪雁来的路上就好奇,只是临来时给自己鼓气几次,绝不肯在外人面前露怯。这会松快,轿帘子飘摇,她索性便将一条腿跪在坐位,扭着身子朝外面看。
正看得出神,耳后伸出一只手,原是黛玉将帘子整个掀起,下巴搁在雪雁肩头,两个人一起朝外看。
来接应的人是将士打扮,看年岁却只十五六上下。忽见窗口闪出两张脸,定睛一瞧便笑出声来。
“二位大人,这时候黑灯瞎火有甚么好看,到了白日才算热闹呢。听闻您二位来了许久,怎么不白日里多看看?”
“白日里匆忙,这会反得闲。”
这话说来没什么不妥,却叫接引小将士扬起眉。他扭脸朝后望一眼,再回头却把话题岔开。
“那正好之后得闲,这会冷清,等往后鬼市开了,整条街都要热闹起来,到时候你们再来。”
回应他的是一阵呜呜隆隆的风声,空荡荡的街巷只零星几许鬼影,见到城隍庙的阵仗又紧忙撤开。小将士没听到轿子里的二人应答,悄悄侧过眼睛去看,正对上两双亮晶晶的眼。
“将军将军,那荣国府里的鬼物是怎么个样子?我们一路过来,怎的也不见谁管?”
小将士年岁也不大,想岔开话题未果,被这样一问,登时支吾起来。
“当真是没人管束,一路走来,可是乱得厉害。”
“就是就是,吓人得很,你不知道,我们走到哪边,都有鬼做鬼脸——这样——咧!”
轿子里的两个一唱一和,小将士招架不住,听她俩说着,却也生出义愤填膺的不满。只是这不满没停留多久,扬起的眉毛塌下去,小将士悻悻道:“二位大人莫要觉得我们大人不理事,实在是那府上自有一番规矩,没人告状没人诉冤,我们也只好‘客随主便’。”
这话开了前段便止不住,小将士一路到了城隍庙前才堪堪住口,引黛玉与雪雁进门时还作请托状,叫她们千万别跟城隍说自己如何多言。
黛玉自然晓得这番道理,不着痕迹颔首,这才带着雪雁进到殿内。
京城这一任的城隍爷是向上数三朝的文官,一生清廉,生前只到四品,死后却管上京城一方天。他得了扬州城隍的叮嘱,知道这回来的二位是何许人也,于是殿内没留得鼓振声势的鬼差,只留得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近前。
“林大人,有劳。”城隍爷笑眯眯,看去似教了半辈子书的老先生。他观黛玉一团稚气,索性也省略繁缛礼节,直将行事的令牌给出。
“那一方的差事还辛苦你二人管束。”城隍爷说到‘管束’二字挤挤眼睛,黛玉接下令牌,又听他道:“林大人身在阳间,点卯不易,便以十日为期,来此叙事。若有旁的为难,只管吩咐门外的小子接应,也叫他多历练。”
“多谢李大人,往后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大人不烦我年幼,多多指点。”黛玉晓得这其中好处,离家被称为‘林大人’还有点别样的新鲜。扬州城隍养孙女似的护短,这会听京城城隍的言语,暗想那提前来信应当是好一番前情铺垫。
黛玉初来乍到,李大人也乐得多与她谈。临别恋恋不舍,又叮嘱两个小姑娘没事常来。只是黛玉摸着腰间的令牌,想着这差事原本应当雪雁来干。
虽说这小雁理直气壮的一句‘我不识字’仍震彻耳畔。
“姑娘,你怎么又盯着我看?”
“没怎么,只是想着明儿还得看你临字帖。”
过年单位发东西,林爹莫名其妙领回来两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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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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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