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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城主,名声很重要

作者:丛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城主!”初七姗姗来迟,带着呼啦啦地一群人跟着九尾闯了进来。


    九尾刚刚不仅仅破开了大门,还不小心把门口的禁制给毁了,原本只能少数几人出入的城主寝室,突然涌进了一大群人,一时间数目相对。


    房内只有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无人应答,气氛着实诡异尴尬。


    初七连带着众人呆呆地望着地上相偎相依的两人。


    大多数人想的是:这……他们应该是看见了,还是装作没看见呢。


    再细看两眼一琢磨,嗯?城主披的像是男子外袍呢。嗯?礼奕公子没穿外袍呢,哈哈哈,一定是巧合。


    而初七想的是:礼弈这个登徒子,乘他和柚一都不在,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勾搭城主。


    初七盯着礼弈,眼神像箭矢般嗖嗖嗖往礼弈身上扎,活像发现白菜被猪拱了的农夫。


    礼弈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侧身挡住他们看向少女的视线。


    刚刚九尾弄出的动静太大了,吓得少女一抖,礼弈顺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用力震开了手里的衣袍。


    带起的气流吹灭了少女背后的小股火焰,然后衣袍缓缓地收拢披在了少女肩上,像是把她包裹在了怀里。


    她还只着寝衣,夜间寒气重不利于她养病,也不便被人探视。


    礼奕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有了身为“哥哥”的自觉。


    卿愿被吓得差点仰倒,忽的披上了外袍,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感受到了后背的温热。


    礼奕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后背,淡淡安抚道:“没事了。”


    她还没有从九尾破门而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对上了一群脸色缤纷的人,她无措地望向礼弈。


    借着月色,她总算是看清了他的脸。


    她幼时读书不好,能记得的诗词更是少之又少。约莫记得,阿姐说她要嫁的公子,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哥哥更是毫不谦逊的自夸,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她那时识字不多,好几个字都不明其意,惹得哥哥扶额叹息,只告诉她:珩,佩上玉也。那大概就是玉了,所以说夸奖男子时要说玉,要说月。


    年幼时甚是不解,为何不能直接夸他们长得好看,个子高,声音好听,她现下有些懂了。


    夫子说,诗歌包含着所作之人的情感和想象。所以说能用诗歌来形容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们想象中的人。


    现在,想象中的人,好像从遥远的诗歌中走出来了。


    礼弈垂着长睫静静地和少女对视着,长睫在他眼睑下投出半圆弧的阴影,脸上半明半暗的甚是神秘甚是惑人。


    气氛微妙,初七却是忍不了了,大步流星半跪在前,大声道:“吾等来迟,请城主责罚。”


    卿愿听罢,慌慌张张向后退拉开和礼奕间的距离,低头对礼弈道:“对不起,城主大人,是我冒犯了,我不是有意的。”


    想着自己认错了人,还在人家面前痛哭流涕,卿愿羞愧不已。


    礼弈眸中含笑,唇角微翘缓慢道:“无妨,城主大人——”


    卿愿诧异地抬头,屋里所有人都望着她,毕恭毕敬,只有对坐的公子垂眸看她。她终于发现不妥之处,半跪在地的青年好似跪的不是对坐的公子,是她。


    “借过。”一个身着雪青色诃子裙的女子背着光从外间踏进寝室,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


    秋瞳剪水细弯眉,头发随意挽在一侧,未施粉黛未配首饰,可依旧清婉得体,像是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一样。


    她款款走近,挨着半跪的男子朝着自己跪了下来,散开的裙摆像是云雾般笼罩着她,低头道:“城主,让您受惊是我束下不力,今日所有当值之人皆会受罚领十戒鞭。还请城主移驾,暂居雾兰苑,待此处修整完毕后再重择住所。”


    来人正是柚一,作为城主府邸的管事,城主人在府内却受到袭击,乃管事之大过。她虽说看上去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可是能够把持城主府邸管家大权的人,怎么可能软弱无能、庸俗躲懒之辈。


    柚一恰恰相反,她赏罚分明、当机立断,自总领管家大权以来从未行差踏错。


    屋里静静的,卿愿依旧云里雾里,不知如何作答。


    火被扑灭后九尾狐就拿着尾巴在卿愿身侧扫出了一小块空地,挨着她乖乖立坐着。现下待不住了,皱了皱鼻子,低头拱了拱卿愿的肩膀,它想出去玩儿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卿愿被九尾拱得一瑟,从茫然中惊醒,看向对坐的礼弈。


    他曲着右腿靠坐着,左腿舒展修长,右手随意的搭在右膝上。阴影遮住了他半边脸,他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仿佛置身事外与周遭格格不入。


    卿愿回过神摆手解释:“不,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城主不用惊慌,我们会解释这一切的,现在夜色已晚,待歇息过后,明日我们再向城主禀明一切。”柚一的声音轻缓绵柔,有着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今日又是哭又是吼的,早已耗尽了体力。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理不出个思路来,垂头丧气答应了。


    柚一上前把卿愿扶了起来,又接过侍女递来的杏粉刺绣斗篷给卿愿披上,衬得卿愿娇嫩可人,像是皑皑白雪里绽在枝头的一抹娇色。


    “更深露重,城主小心着凉。”


    卿愿没有接话,低头看着柚一帮她系带的动作,印有如意山茶花纹的缎带在她指间飞舞,一眨眼就系成了漂亮的结。


    曾几何时,也有人是这般替她系着带子,卿愿有些恍惚。


    门口的随从向两侧列开,留出了中间的通道。侍女们提着雕花宫灯立在门口,替卿愿照亮了前路。


    屋内昏暗无光,屋外灯火通明。


    朝外望去卿愿看见了外间吹花似雪,浮翠流丹一派烟火阑珊之景。


    转看屋内,绣有四季花卉的屏风被烧得七七八八,一眼便知价值不菲的瓷器碎裂一地,花瓶里原本插着的鲜花也因大火,水分失尽卷缩枯萎,一片破败。


    她心下不太好受,皱起了小脸。


    “城主不必伤怀,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会回来的。”柚一安慰道。


    卿愿点了点头,跟着柚一去雾兰苑了。提灯的侍女们前后簇拥着她们,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游龙。


    待她们走远,初七便不再撑着了,瞬间泄力,盘腿席地而坐。


    “少司命,那此处是如何处置呢。”眼下一片狼藉,依着上一任城主的性子怕是要全部拆了重建,不过现下新城主未发话,他们也不敢妄动。


    “烧毁的东西都扔了,瓷器玉器差藏宝阁阁主来看看,是去是留随他。房子让木工瓦匠再检查一遍,看是拆了重建还是加固。再有一次,你们便都不必留了。”初七没有回头看他们,语气倒是稀松平常。


    众人皆知,从前遇上任性妄为的游城主还可狡辩求情一二,因为游城主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而少司命大人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笑得越俊俏怒得越火爆。


    众人领命去收拾残局了,也没人敢打扰坐在地上的两人。


    “你不去盯着他们,坐这儿看我干嘛。”礼弈没看初七,依旧曲腿靠坐一派潇洒,对着面前的空气说。


    初七啧笑一声,转而问道:“这得问你啊,礼弈公子。”语气抑扬顿挫很是不友好。


    “嗯?”


    “你和我们城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们城主一个姑娘家,名声还要不要啦。”初七脸上具是不满之色,语气甚是不快。


    刚刚跪下之时他可瞧得清楚,城主身上披着的外袍有银竹暗纹镶边,分明就是他的外袍。


    礼弈无奈地笑了,从小到大但凡有女子与他走得近,他伯父他兄长连带他那不满十岁的小表妹都担心有人要讹他。


    后来他出入战场,俘虏成千上万,名声变得骇人可怖不再讨喜,但只要有女俘接近他的营帐,他的副将也会下意识的觉得是女俘想通过皮.肉换取生机,故而前来引诱他。


    无论身份高贵的一国公主还是姝色艳丽的异域舞娘,只要过于靠近他,他周围总是出现一群人,七嘴八舌把他们隔开,恨不得给他装个透明的罩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女孩子离得这样近,下来就被“家长”问责,这种体验新奇又古怪。


    “你到底是想问城主与我如何,还是城主如何。”礼弈似笑非笑地看向初七。


    “那你一并说了吧。”正中初七下怀。


    “那人应是百真将士,埋伏在梁上,本要偷袭我,被城主反杀了。”礼弈去繁就简,几句话带过。


    这下子初七不得不重视起来,疑点有三。


    其一,这人如何进得了城主寝室;其二,他是为了刺杀城主还是为了刺杀礼弈;其三,礼弈都无法抗衡的人,病弱的城主是如何反杀的。


    很快,礼弈替他解释了第三点缘由。


    他抬了抬下巴,初七顺着望去,地上落下了一块令牌。


    是界令,界令是出入乐游城的通行令牌,由晴司界令官于三界行走之时分发。


    简而言之,这是城主赐予的钥匙,由界令官转交于有资格入住乐游城之人。但同时,就像一枚铜钱有着两面,这枚令牌既代表着可以成为三界“法外之城”乐游城的居民,又代表着对乐游城城主绝对的臣服忠心。


    忤逆叛变者,尽可杀之。


    他是否该庆幸,就算新任城主还未正式上任,已是天赋异禀,自可使用界令自保。


    初七心下复杂,像是担心孩子不会走,却发现孩子已经会跑了,可转而又开始担心孩子学得不够扎实,怕她摔跤,像是个忧心忡忡的老父亲。


    “不对,礼弈你一个大赢朝修炼之人,打不过百真小国的兵卒?”初七觉得莫名其妙,更何况百真国上上下下窥视大赢国祚,作为大赢人的礼弈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大度礼让的。


    “那你收到我的传令为何没来。”礼弈眼神变冷,斜睨着他,不再让着他说话反将一军。


    总不至于告诉他,自己不信任他,想试探他是否窥伺城主之位欲取而代之。


    这样一个天时地利再加上他有意创造的“人和”条件,礼奕下手简直不要太容易。


    初七开始胡扯:“听说你驳了百真人想要分而居之的请求,不会是来报复你的吧。”其实初七觉得不太可能,但又没有别的线索,只能一个一个排除下去。


    “我驳了百真人的请求,他们来‘城主寝室’埋伏我。”礼奕觉得无语又懒得拆穿初七的鬼扯,淡淡撇了他一眼。


    初七也觉得他这个推理很是蠢,但嘴上又不想输给礼弈,话没过脑子张口就来:“现下乐游城谁不知道你常宿城主寝室啊。”


    屋内收拾的人动静越发小了,但一个个又支起耳朵听得乐此不疲,扭着身子探着头又偏偏要装作认真做事的样子。


    礼弈环视四周,心中冷笑,蠢货,现下话已经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家城主的名声都别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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