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雅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塞了块苏打饼干到嘴里。
然后，她在电脑上打开努拉AI，输入：【你们创始人的简介】
屏幕上，努拉AI立刻给出了一串信息：
苏尔梅特博士：
出身年份：7088年
教育背景：青港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博士（7107年，19岁）
主要成就：
7103年（15岁）：带领青港理工学院“乌诺机器人队”获得世界机器人大赛冠军，此后连续三年夺冠
7106年（18岁）：发表开创性论文《基于量子纠缠的意识上传理论模型》,颠覆了传统人工智能的边界
7107年（19岁）：创立努拉人工智能公司，致力于开发具有全方位理解物理世界和高度共情能力的通用人工智能
7108年（20岁）：努拉AI 1.0版本发布，其在艺术创作和情感交互方面的能力引起全球轰动
7109年（21岁）：努拉安保机器人——乌诺7.0版本一经发布，立即占据20%的市场份额
……
7113年（25岁）：荣获“世界科学奖”最年轻得主
……
7115年（27岁）：接受矩阵科技的收购要约，并出任矩阵科技首席科学家
个人简介：
苏尔梅特博士是人工智能领域公认的天才。他14岁全额奖学金进入青港理工人工智能学院，后师从世界著名理论物理学家、人工智能领域先驱、两次世界科学奖得主罗幕博士……
这是雷雅第一次完整搜索阅读苏尔梅特的信息。
虽然已经知道此NPC拿的是超级六边形战士人设，但这一通简历读下来，还是让雷雅啧啧称奇。
“世界科学奖”显然是这个世界的诺贝尔。公平地说，现实世界的科学史，也不是没出过苏尔梅特这样的人。
只是现实世界的“苏尔梅特们”，绝不可能有一双在黑暗中会像动物一样发光的眼睛。那需要眼球后方有一层反光膜，以此反射光线，增强夜视能力。
雷雅闭了闭眼，幽深的水泥管道中，那双会发光的紫瞳仿佛就在她的眼前。
那个时候的苏尔梅特一点也不像一个人类。
她睁开眼，把光标移动到“罗幕博士”上面。毫无疑问，这正是罗与非的父亲。
雷雅拆开一袋巧克力，又花了几分钟快速阅读罗幕的简介，再回到苏尔梅特的页面上。
【……7102年，苏尔梅特14岁时母亲在奥尔托的黑森林疗养院中去世，矩阵科技的创始人兼CEO安德.林奇才首次公开承认与苏尔梅特的父子关系……】
奇怪，苏尔梅特的妈妈没有名字的吗？雷雅嘀咕着在努拉AI的输入框里问苏尔梅特的妈妈叫什么。
努拉AI援引世界各国大小媒体的新闻，并进行深度剖析，结论是，关于苏尔梅特母亲的身份包括名字皆没有定论。
雷雅又换了几个AI，仍然如此。
连张照片都没有。
行了。看来这是苏尔梅特的秘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关于他母亲的一切。
他当然危险。
权力越大，能力越强，这个人越危险。
雷雅切回与乔格的加密聊天框。
雷雅：【我能应付】
乔格：【随身带手机】
乔格：【在我的号码里嵌入加密协议，就可以看到我的位置】
这个事，雷雅咀嚼巧克力的速度不禁变慢，以目前的情况看，有个盟友是必要的。只是一想到乔格随时都能知晓她的动向，雷雅实在感到不舒服。她决定先观望观望，走一步看一步。
雷雅拿起手机，按照乔格说的，果然定位了乔格现在的位置。
雷雅：【你还在水泥管道里？】
乔格：【是，我没有发现你的血迹】
乔格：【有人清理了】
雷雅后背一凉。
雷雅：【如果是实验室的人，他们之后自会找我，我也会有所准备】
乔格：【你需要12个小时的深度睡眠】
乔格：【能吃多少吃多少】
雷雅垂眸看了看手边的食物。能量守恒定律嘛。她意识到了。想必只要是有能力大量使用能量的变异生物体都如此。
并且，乔格又在故意作出详细解释。就像……他猜到了0号的“新症状”是失忆。
尽管这不是事实。
雷雅：【当然】
乔格没再回复。
雷雅又看了一遍冰泉实验室发来的正式offer。
上面写明：她可以在完成毕业考试后与实验室协商入学时间，她的学籍仍会在青港理工生命科学学院，只是她获得博士学位期间的大部分学习和研究工作都将在冰泉展开。
雷雅回复邮件，接受offer，又专门写了封邮件感谢罗教授，并对实验室的损失表示遗憾。
关掉电脑，雷雅打开抽屉，拿出那两片骨头碎片。
骨头的断口十分粗糙，是巨大的外力所致。她把它们放进一个密封袋里，贴上标签：样本A。
这之后，雷雅刷牙，关灯，躺到了床上。
一片静谧中，雷雅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跟这个世界产生了实质的联系。
也许是因为她在剧痛中死了一次，而死亡不是终极答案，堵死了她回到现实世界的路；
也许是因为她脑中有了一部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0号的记忆，那么栩栩如生……
雷雅在黑暗中用指尖轻触手机破碎的屏幕。
手机摄像头扫描人脸完成，屏幕上显示，乔格正在远离双螺旋大厦。看来他从水泥管道出来了。
雷雅跳出这个页面，打开从0到1的文件夹，记录：
“苏尔梅特：危险。
两条触手：危险。（它杀了我一次）
罗与非：未知……”
雷雅眼皮愈沉，迷迷糊糊中，她最后一次睁眼看了看乔格的位置，他在离A区宿舍不到500米的地方停止了移动。
原来他住得这么近。雷雅想着，进入了深度睡眠。
此后一周，雷雅一面积极备考、准备毕业论文，好在有0号的部分学术记忆提供帮助，绝不至于不及格，只可惜她没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力达到了0号的过目不忘；另一面，雷雅也做好了冰泉实验室、罗与非甚至警方随时联系自己的准备。
然而，直到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从别的城市面试回来，大家都顺利参加了毕业考试和论文答辩，冰泉那边和警方也没有找过雷雅。只有罗与非言简意赅地回复了雷雅的邮件，感谢她的问候和欢迎她加入冰泉。
而冰泉实验室的火灾事故，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和讨论仅仅持续了不到48小时，热度很快便被其他的爆炸新闻覆盖，包括旧大陆奥尔托国的皇家婚礼、新大陆联合自治领的首席执政官选举等等。
校内App上，关于“编辑狂人雷雅”的讨论虽然早已平息，但由于苏尔梅特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不管是北半球的皇家婚礼，还是南半球的政坛风云，竟然都能跟他扯上关系，因此，雷雅仍会时不时被评论区拉出来鞭尸。
比如，在讨论苏尔梅特的绯闻前女友的视频里，一定会有人扔一张写着“拒绝雌竞，小心我编辑你”的雷雅表情包……
好在冰泉给雷雅发offer的事，她只告诉了贾思敏，不然就不是鞭尸那么简单了。这二人从不熟发展到“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迅速建立起特殊友谊。
台风过境后，青港城温度飙升。
在连续的高温下，终于结束学年考试的大学生们犹如蝗虫一般占据了北海岸线上金色的沙滩。
青港理工的私有海滩，白崖滩，此刻可谓人山人海。
雷雅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悠闲地躺在沙滩躺椅上。在她身边，宿舍的其他三个女生正在热络地讨论毕业旅行。
“我觉得去旧大陆，还不如去南极，反正都要花那么多钱，看南极冰川巨狼不比逛什么皇家博物馆有意思。”说话的是个红发女孩，她叫朴自由，金属材料专业。她已经在矩阵旗下的一家生产各类智能设备的超级工厂找到了工作。
雷雅的新手机正是这个超级工厂生产的。此工厂坐落在新大陆联合自治领的一个沙漠城市。距离首府青港一千多公里。
“我也不想去旧大陆玩，反正我下个月就要去旧大陆给老资本贵族们打工了。”露露申接道。她是宿舍最高的女孩，一米八二的个头，游泳运动员的身材，曾是世界运动会的参赛者，海洋生物专业。她被旧大陆的皇家海洋协会录取，下个月就会上船开始为期两年的环球海洋生物考察。
露露申身边的青年叫山下绿洲，是她的男朋友，也是世界运动会的参赛者，他是青港军官学校的学生。
按学校规章，每个本校学生可以带一个客人来白崖滩，只要通过安保机器人的身份安检。
这也是为什么白崖滩如此拥挤。青港理工的学生里混了一堆周边大学的。
贾思敏一边给自己抹防晒一边接话：“那就我一个人想去旧大陆咯？雷雅，说句话！”
雷雅正在手机上给冰泉实验室发邮件，表示自己已经完成考试和论文，随时可以商议入学时间。
“啊？”雷雅扭了扭头，“你们决定就行，我不一定有时间。”她在墨镜后瞧到刚熟悉起来的室友们略显失望的表情，故技重施，社恐装社牛，厚着脸皮补充，“反正我也没钱，最多青港一日游吧。”
这事说来有些蹊跷。
雷雅逐渐了解到，0号每年的奖学金非常可观。
毕竟青港理工财力雄厚，多个学院参与多个商业项目，背后还有好几位亿万富翁包括世界首富苏尔梅特他爹年年捐钱捐楼，这个私有海滩就是力证。
再者，0号作为变异生物体，智力优越，要想赚外快一点也不难。
可实际是，0号账户里的钱只够两个月的生活费。看平日支出，也是抠抠缩缩。
一定是藏哪了。雷雅目前只查到0号的账户，每一年发放奖学金时，都会有一笔大额私密转出。她再追踪去向，必须输入口令，只刷脸是不够的。雷雅脑中没有这部分0号的记忆。她试过跟乔格有关的加密协议，显示口令错误。
雷雅不知道的是，她的三位室友只当她想存钱。她一个孤儿，舍不得花钱，倒也无可厚非。
贾思敏之前没问过雷雅找她借那么多钱做什么，这时也不会问雷雅怎会又没钱。
考虑到雷雅已经拿到世界著名实验室的offer，贾思敏一点也不担心雷雅的还贷能力。她是一位真社牛。秉承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人生选择路径的原则，贾思敏大大方方地提出：“最多一个星期，应该能安排出来吧。钱的事，别担心，我借你，不收利息。”
这就多少让雷雅有点哭笑不得，贾思敏这NPC的好人人设未免太夸张了。
雷雅坐起身，刚要开口，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蓝军官制服的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几乎同时，海滩上的大部分人都看向了这名年轻军人。
“奥尔托皇家海军，只是个少尉。”
雷雅听到山下绿洲毫不掩饰地讽刺，以及周围的同学们不客气的讨论。
“这里不欢迎奥尔托的军人。”
“这人怎么进来的？安保机器人不干活的吗？”
“我开直播了……”
“离我们的编辑狂人远一点，奥尔托杂种！！”
……
但雷雅的预感不太好……
那名海军尉官果真目不斜视地走到了雷雅身边。
少尉机器人似的微微低头，冰冷礼貌地询问：“雷雅小姐？”他的口音和说话方式明显与新大陆的人不同。
雷雅感觉周围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好比那天她在图书馆“搭讪”苏尔梅特。不同的是，这一次，周围气压都低了。
“是我。”雷雅面无表情地说。她隐隐觉得跟冰泉和矩阵有关，但为什么是奥尔托的海军？还如此明目张胆。
“是这样，我们少将有点事情想要咨询雷雅小姐。如果雷雅小姐方便的话——”少尉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什么事？”雷雅一点也没有动，仍是板着脸问。
周围开始有各种声响，对奥尔托军人的嘘声，往这边聚拢的男男女女维护本校学生的声音，手机直播的声音，打电话的声音……
贾思敏、朴自由、露露申，还有山下绿洲都在发出质疑：“她凭什么跟你们走！”
少尉对周围的骚动无动于衷，他弯下腰，在雷雅耳边低道：“是关于冰泉火灾发生时，您没有出现在双螺旋大厦任何的摄像头里。”
雷雅眉头一紧。该来的总要来。
少尉说完，直起身子，用合适的声音高声道：“没必要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我在这里符合联合自治领的一切规定。雷雅小姐，您当然可以拒绝。”
雷雅快速思考了几秒。她在这里公开“被带走”反倒是安全的。若她拒绝，有可能私下被带走……
“好，我去见你们少将。”雷雅从海滩躺椅上起身，摘下墨镜，给了室友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人群在意外中逐渐散开，但对着雷雅与奥尔托军人离开的摄像头自始至终。
来到白崖滩上方的海边公路，雷雅立即被请进了一辆无人驾驶的汽车。
雷雅本以为车里会坐着那位海军少将，不想车里只有她一人。
而后，这辆无人驾驶的汽车在前后一辆汽车的包夹下，开离了青港理工学院。
雷雅注意到，自动驾驶屏幕上的目的地，正是双螺旋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