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冰刃在雪原上无声擦肩的时候，没有温度，没有停留，只有金属相撞时那一瞬冷光，和分开后依旧完整的凛冽。
就比如现在。
许瞳拎着棠兮枝后衣领往外走，动作做的毫不费力。
一米七三的身高形成绝对压制，再加上常年格斗训练，力气大的离谱，就像在提一只不情不愿的猫，反抗不了一点。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棠兮枝不信命，徒劳地蹬腿，“你这算非法限制人生自由！！”
许瞳突然松开钳制的手。
棠兮枝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躺地上，她想趁机溜走，但许瞳已经转身，卡在她和门之间。
“上级特工有权对违纪下属采取必要管束措施。”许瞳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又不是你们部的。”
许瞳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抽出工作牌，"啪"地拍在她胸口，“自己看。”
棠兮枝低头，发现是金属徽章，上面印着「刑事犯罪科特别顾问」。
签发人：局长詹姆斯·史密斯。
试问出去一趟，发现上司被换的感受。
棠兮枝死死攥着手，就是不接工作牌，“都没人通知我，不带这么玩的！”
倔得要命。
“不接啊？”
许瞳有些不耐烦，这小顾问比她想象的还难搞，明明急的脸都红透了，还要梗着脖子硬撑。
她忽然想起档案里那张体测成绩单，倒数第一，差点就破历史记录了。
麻烦死了。
许瞳直接上前一步，高跟鞋抵住棠兮枝的小白鞋，女孩紧闭着眼不敢和她对视。
“行，我知道了。”
金属徽章擦过棠兮枝锁骨，许瞳伸手直接把徽章别在了她胸前。
“现在不用接了。”
“我去！这算职场性骚扰么？！”叶媛在一边星星眼看着许瞳调整棠兮枝工作牌位置。
她闻言皱眉，手指停在金属徽章边缘：“什么骚扰？”
女孩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许瞳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顺手把歪掉的徽章摆正。
这群人真奇怪，到底在脸红什么？
叶媛还在那鬼叫：“啊啊啊你碰她了！”
“那怎么了？”许瞳走出去拉开驾驶座车门，完全没理解对方的兴奋点，“我连尸体指甲缝都碰过。”
俩人不说话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人脑回路真奇特。
许瞳提到尸体时语气平淡，就像在讨论天气，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犯罪现场待久了，这些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
棠兮枝这次难得没再闹腾，乖乖走过来。
许瞳满意的系好安全带，坐在车上等人，结果等了半夜还没听见副驾驶门开。
她皱眉转头，透过车窗看见棠兮枝正站在路边。
手指悬在副驾门把上又缩回，脚步往后座挪了半步又停住，像个人机。
她到底在干什么？
“棠律师。”许瞳实在看不下去了，降下车窗，“选个座位需要做风险评估？”
“不…不是的。” 棠兮枝抿唇，目光在副驾驶和后座之间游移。
坐副驾？不行，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她握方向盘时手背浮现的青筋。
坐后座？也不行，太疏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刻意保持距离，反倒显得心虚。
“嫌挤也可以坐车顶。”许瞳扫过她的脸，“反正这车改造过，猪都能载动。”
“我又不是猪！”棠兮枝炸毛了，她什么意思啊！
“所以呢？上车还是上顶？”
棠兮枝说不过她，只好迅速拉开副驾驶门钻进来，赌气一样把安全带扣紧。
“早这么乖多好。”
许瞳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女孩的头蔫蔫地耷拉着，手指抠着工作牌边缘，连膝盖都并得规规矩矩。
搞得跟自己吃人一样。
她踩下油门，没注意到副驾驶的人偷偷用余光瞄她。
棠兮枝的视线从许瞳单手握方向盘的指节，滑到她绷紧的下颌线，最后落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眉眼上。
公事公办的样简直帅得让人腿软。
怪不得局里这么多人喜欢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差点咬到舌头，赶紧低头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至于叶媛，反正她自己有车，没人管她。
两人一路无言，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空调出风口的细微气流声。
夜色中，SUV向前驶去，载着两人之间那层未打破的沉默，驶向FBI大楼。
直到车子驶入地下车库，许瞳才突然开口：“待会见到局长，别顶嘴。”
棠兮枝小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接电话？故意放我鸽子？还是故意在火锅店吐槽我？”
“….”
反驳不了一点，全是事实。
下车后，棠兮枝鞋底像是突然长了钉子，一步三蹭往电梯口挪。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文件没拿！”她转身就要往反方向溜。
许瞳头都没回，右手向后一探，精准扣住棠宁兮手腕。
“疼！你轻点！”
“装。”她手上力道半点没松，“我的擒拿技不会造成疼痛。”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许瞳俯身，“你可以怀疑我别的，但怀疑我专业能力，就得付出代价。”
棠兮枝呼吸一滞。
靠，帅得有点过分了啊！
她知趣的闭嘴，但两条腿还是倔强地蹬着地，在地面磨出刺耳声。
她就是不想上楼，不想看见局长那副“痛心疾首老干部”的表情。
许瞳看见棠兮枝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胸口用上一股烦躁感。
跟面对不听话的新兵或者犯罪现场碰到死活不配合的目击者一样，想用武力解决。
不行，对方只是个不听话的小孩，要有耐心。
“最后一次。”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告，“松手。”
棠兮枝仍然摇头，金发蹭在墙上，蹭得乱七八糟。
许瞳最烦这种无意义的拉锯战。
下一秒，她直接上前，单手扣住女孩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膝窝，一个发力把棠兮枝整个人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
许瞳没回答，大步迈进电梯，刷卡按楼层，动作一气呵成。
棠兮枝大气不敢出。
给人惹生气了。
怎么感觉还不如去挨局长的训。
电梯门打开后，许瞳抱着棠兮枝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气压低得可怕。
但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
局长刚抬头，看见这一幕呛了口水：“咳咳...许组长，这是…”
“您批的调令。” 许瞳把怀里的人往沙发上一扔。
棠兮枝缩在真皮沙发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局长写满了“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局长心软了，“年轻人需要锻炼机会嘛.....”
“锻炼？”许瞳单手撑在办公桌上，阴影完全笼罩局长，“她连电梯都要人抱上来。”
棠兮枝瑟瑟发抖，这女人气疯了连局长都怼，自己这算是提到钢板了！
局长果断改口：“你说的对！刚调过来就更该严格训练！”
说完，他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像是生怕被波及。
棠兮枝震惊，“局长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卖了啊！”
“我能！”局长斩钉截铁，“毕竟许组长是全局综合素质第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许瞳唇角微勾，“谢谢局长信任。”
棠兮枝憋屈的不行，从始至终，都没人问过她的意见，真当她不存在么？
许瞳没注意到棠兮枝的小情绪，又或者是根本不值得她在意，拎着后衣领一路把人拖出局长办公室。
是真正意义上的拖。
棠兮枝试图挣扎，但许瞳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喂！你放开我！”棠兮枝压低声音抗议，“走廊上有监控！”
“没事，今天熟人值班。”
走廊上的探员们纷纷低头假装忙碌，但棠兮枝分明看到有人偷偷举起了手机。
“许瞳！”她咬牙切齿，“你这样我以后在局里怎么混？！”
许瞳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怎么混？”
她突然松手，棠兮枝踉跄两步，扶住墙才站稳。
“像这样混。"”许瞳从西装口袋抽出那张签好字的调令，拍在她胸口，“从今天起，你归我管。”
棠兮枝猛地拍开许瞳的手，胸口剧烈起伏。
被这么羞辱，是个人都忍不了。
“许瞳，我不是你的犯人！” 她的声音很稳，甚至有种法庭上的感觉，“民权法第七章，禁止上级对下级进行侮辱性体罚，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职场霸凌，我有权投诉。”
许瞳静静等她说完，突然笑了，“说完了？”
她往前一步，棠兮枝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走廊的公告板。
许瞳单手撑在她耳侧的板子上，“你现在的样子比刚才有骨气多了，继续保持。”
棠兮枝愣住。
等她回过神来，许瞳已经转身走向电梯，就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跟上，今天先训练800米。”
自己刚才是生气吧，她为什么没有反应？
总感觉被做局了。
稀里糊涂的，棠兮枝就跟着许瞳走去训练场了。
傍晚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只有跑道两侧的探照灯亮着冷白的光。
许瞳站在训练场跑道上，看着棠兮枝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800米才跑了一半就已经脸色发白。
“继续。”她声音冷硬，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棠兮枝抬头瞪她，眼睛里烧着火：“你故意的！”
“是。”许瞳坦然承认，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出她惨不忍睹的体测数据，“你连全局文职人员的平均及格时间都没达到。”
她将屏幕转向棠兮枝，上面用红圈标出最底下那行小字。
棠兮枝：全局排名倒数第一。
棠兮枝本人表示没眼看，但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我要的不是你背法条的速度，而是遇到危险时能活下来的资本。”
棠兮枝怔住，她从来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原因。
风卷起许瞳扎在脑后的碎发，露出颈侧一道淡色疤痕。
—那是某次卧底行动留下的弹痕。
“在法庭以外的地方，”她指腹摩挲过疤痕，“没人会听你引用《M国法案》。”
棠兮枝的喘息渐渐平复，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运动裤布料。
她说确实没错，真放在实操中怕是还没背完法律就被凶手噶了。
“现在，”许瞳扔给她一瓶电解质水，“再跑一轮。”
这次她站到了跑道内侧，步调精准地跟在棠兮枝身后。
棠兮枝喘着粗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她撑着膝盖，看向后方，许瞳在月光下干净利落，黑色运动服勾勒出挺拔的肩线，连吹起的发丝都带着凌厉的弧度。
凭什么！
棠兮枝心里哀嚎。
她跑得跟条濒死的鱼一样，许瞳跑起来怎么和拍电影似的？！
这难道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么？
“还差最后一圈。”许瞳跑到她面前停下，连呼吸都没乱，“跑完带你去看军犬。”
棠兮枝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左脚绊右脚：“真的？”
“我从不食言。”
许瞳低头瞥她一眼，月光映在她侧脸上，鼻梁的弧度像山峰的棱线，下颌还挂着滴未落的汗珠。
棠兮枝看傻了。
虽然已经不是一次见面，但每次还是会被惊艳到。
她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闷头往前冲，硬是挤出一句：“那你等着！我马上跑完！”
许瞳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步伐依旧稳健，却悄悄加快了速度。
月光下，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渐渐拉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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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