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呼吸不断落在脚踝处,望舒怔怔看着单膝跪在身前的男人,短暂的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疼痛。
直到江旷白再次低头想要吹气,望舒开始挣扎起来,想要把脚从男人手里抽出来。
江旷白一开始并不情愿,他并没放手,反而加了些力道按住望舒双腿,沉声道:“别动,待会儿扯到受伤的地方你会更疼。”
两人视线相对,江旷白在望舒眼睛里看到了水气,一双小鹿眼里装满了眼泪,却生生被压下去,眼眶憋得通红。
或许是憋泪太过,望舒嗓子泛起疼意,他张了张嘴,抬手指了指腿,示意江旷白放手。
江旷白放了手,此刻的望舒看起来太过脆弱,他的难过绝不止因为腿受伤。
屏边小镇比较偏僻,当地年轻人大多选择去大城市寻找更多可能。
来临江旅游的人挺多,但屏边镇离有名的景点太远,况且,这儿能看到的风景临江也能看到,不需要跋山涉水多坐三四个小时的车过来玩儿。
总之,就算来这儿,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临江周围离景点近的地方,屏边镇大多玩儿个一天两天的也就走了。
望舒却在这儿住了下来。
安顿下来之后,也没见到他出门玩儿,十天有九天都在家里待着。
偶尔出门还是因为要买菜,一次会买很多天的量,遵循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原则。
最近因为养了福满,他出门次数多了些,不过也都是挑天快黑,出门散步的人都回家的时候遛福满。
“抱歉,吓到你了。”江旷白声音哑了几分,“我只是想着吹一吹你就没那么疼了。”
望舒摇头拒绝了,他一手抱着福满,一手扶着椅子起身,等站稳了才拿着手机打字。
【谢谢你,还是我自己来吧,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刚才是因为忘了脚上有伤没注意。】
脚踝的阵痛其实一点也没有减轻,甚至有越来越疼的趋势,只不过出于习惯,望舒实在不想麻烦别人。
江旷白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他看着望舒,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望舒自己可以,可过程呢?
想到望舒脚受了伤还要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就无法接受。
医院人那么多,万一有人撞到他呢?万一本来受伤不严重,将养几天就能好,可因为在医院看病的路上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导致病情加重怎么办?
明明这些“万一”是可以避免的,江旷白不能接受这样的意外发生。
江旷白面无表情,道:“我送你去医院。”
望舒连连摇头,又想拿出手机打字告诉江旷白,他真的可以,以前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但手机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解锁就被江旷白伸过来的手抽走了。他拿走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手机落在了沙发缝隙里。
解决完手机,江旷白把望舒怀里的福满抱过来放在地上,喊道:“天线,过来。”
天线跑到望舒腿边亲昵地往他身上嗅嗅。
江旷白沉默两秒,对着狗子说话:“………看着福满,我和望舒出去一趟。”
天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继续在望舒腿边蹭蹭,江旷白在它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它才叼起自家孩子到阳台玩儿骨头去了。
………
望舒觉得江旷白就是欺负他不会说话,他没手机无法表达,男人又看不懂手语,他想说什么都没办法。
望舒只能在江旷白伸手过来要抱他的时候,努力绷住身体,让男人没那么轻易把他抱起来。
不过望舒可能对他自己的体重认知不够清晰,他和江旷白身高虽说相差不多,但身材相差甚远。
江旷白一看就属于平时会健身的,露出的臂膀都是线条流畅的肌肉,腹部遮住了看不到,但想想也知道底下是什么样的。
反观自己,也不是说身材不好,只是两人不是同一种类型。
望舒是典型的宅男,平时不爱运动,以前唯一会运动的时间是体育课,还是被迫的那种。
现在是遛狗,福满还小,走不了多长时间就回家了,运动量约等于无。
身上别说肌肉了,毛都没有。
但这也不能说望舒不好看。
他穿上衣服时看起来薄薄一片,不穿衣服时白得反光,多的是人夸他好看。
腰细腿长脸蛋精致,称得上一句肤白貌美,谁看了不喜欢啊。
望舒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怀疑过的事只有好看这一条。
这样的望舒江旷白想要把他抱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上一秒望舒还在憋气,不让江旷白抱他,下一秒已经横躺在男人宽厚的胸膛里了。
江旷白看着双眸紧闭,暗暗使劲儿的望舒,心里感叹,怎么会有男人可爱成这样,他轻笑一声,道:“知道你可以,但是朋友就是在这时候用的,有我在,不用你强撑着,你一点儿忙都不让帮,我都不好意思说是你朋友了。”
望舒没有手机,说不出话,只能扯扯江旷白领口,摇了摇头。
他没有不把江旷白当做自己的朋友,只是害怕还不起这个人情。
别人帮助了你,总要礼尚往来,可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画画似乎什么也不会,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万一日后江旷白找他帮忙,但是他没有能力帮怎么办?
这样江旷白会失望的吧,只要失望了,这段友情估计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与其总有一天会失望,不如万事自己来,反正咬咬牙总会过去的。
“听到没有啊?”没见望舒回答,江旷白提高声音追问了一句。
望舒想了想,犹豫着点点头,没再挣扎,任由江旷白抱着他走近电梯。
快到一楼时,望舒再次抬手扯了扯江旷白领口的衣服。
和上次情况不同,这次扯领口时发生了一点意外。
上次江旷白在原地一动不动,很方便就扯到了,这次男人抱着他走路,一直在走动,望舒手不小心碰到了他锁骨的皮肤。
天气很热,江旷白也跟个火炬似的,望舒觉得自己的手被烫了一下似的,很快收回手。
手忙脚乱比了个“对不起”的手语。
江旷白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望舒身上,看到他抬手,正想问他有什么想说的,就感觉到胸口位置的异样,随即愣了一下,抱着望舒的手不受控制一紧。
“怎,怎么了吗?”江旷白生怕自己龌龊的想法被望舒本人发现,说话都卡壳一下,才问:“是不是这个姿势不舒服?如果很难受的话要说出来,不可以忍着,好吗?”
…………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望舒悄悄瞄了一眼江旷白,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颌,但是男人没控制住抱人的力道还是将他彻底出卖了。
江旷白也不自在。
望舒其实没有不舒服。
只是想请他吃个饭,自从搬过来开始,江旷白对,他一直挺照顾的,加上这次陪他去医院的事情,理应他吃个饭表达感谢。
但被刚刚一打岔,望舒已经忘记了扯江旷白领口是为了什么。
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若换成平时,江旷白可能会追问一句,“扯我衣服是有什么事儿想说吗?”
可他什么也没问,只叮嘱道:“有事儿记得告诉我。”
望舒正要说:说话用的手机被你扔在沙发缝隙里了,还怎么告诉你呀?!
下一秒,电梯在二楼停了,走进来一个人。
望舒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浑身一僵,主动靠向江旷白,把脸埋在男人脖颈处,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他平时正常出门都不希望有人注意到他,更何况现在这种被人抱在怀里的姿势,他恨不得学会葫芦娃里六娃的法术,把自己和江旷白都隐身起来。
不要有人看到他,顺顺利利到达医院看完脚,然后再顺顺利利的回来。
不过,这注定是望舒的奢望了。
他把脸藏进男人脖颈里,小镇上的人可能认不出来,毕竟他才搬来没多久,但是江旷白………
这人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算不是本地人,看他的样子肯定在屏边小镇待了很多年,不是本地人胜似本地人。
况且,他一没戴帽子,二没戴口罩,怎么可能没人认出来!
果不其然,刚进电梯的人同江旷白打招呼了。
来人惊呼一声,忙问:“哟,我江哥这是怎么了?抱着谁呢?出什么事儿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望舒没回头,但听出来这人是谁了。
是徐司,他的房东。
屏边小镇的人果然热情。
望舒现在有点理解江旷白为什么那么热情帮忙了,小镇的人都乐于助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顺手帮了一把,并不是麻烦。
望舒凑近时,身上淡淡的传来,萦绕在鼻尖,江旷白整个人都快傻了。
“是……”江旷白半晌才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没回答抱着的是谁,而是道:“你一个年轻大小伙子住2楼,还用什么电梯?多走走动动,锻炼身体,知不知道?”
徐司:“嘿!我就乐意,怎么了?谁规定年轻大小伙子住2楼不能用电梯了?谁说小伙子身体就一定好了?我爱怎么坐怎么坐,我天天坐来回坐。”
江旷白:“………你随意,你就算把电梯坐塌了,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这都是你的,坏了也你出钱修,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来一回又怼了几句,徐司说:“哎呀,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吵,你跟你师傅一样讨厌,到底是谁呀?这么藏着掖着的,你干嘛呢,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望舒缓慢扭过脑袋,对着徐司笑了笑,又抬起手挥了挥。
“望舒!”徐司惊讶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岂不是江旷白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徐司瞪了江旷白一眼,想要摸摸望舒脸蛋儿,被避开了。
徐司没好气道:“你干嘛!”
江旷白:“他受伤了,你没轻没重怕二次伤害。”
“哟,谁没轻没重?”徐司眼睛一眯,冷声道。
江旷白和徐司感觉有什么过节,那天借雨伞时,徐司说话的语气略微有点冲来着,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望舒怕两人吵起来,连忙伸手在徐司衣服袖子上揪了揪,又指指腿,比了个打针的动作。
徐司看明白他的动作,猜测道:“江旷白送你去看医生?”
望舒眼睛弯弯点头。
徐司发出一串“啧啧啧”的声音,暼了江旷白一眼,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一直这么好心。”江旷白抱着望舒走出电梯,“是你自己厌屋及乌。”
说完,也不等徐司有什么反应,直接抱着望舒出了电梯,打了辆车赶往医院。
等到了医院,望舒切实体验了一把腿有多么重要,如果今天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真会遇到比较棘手的问题。
江旷白把他安排在座位上,自己去挂号,问医生护士下一步要坐什么,前前后后跑上跑下,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轮椅。
他将望舒抱到轮椅上坐好,问:“怎么样,这样会不会轻松一些?”
望舒点点头,笑着比了个“谢谢”的手语。
江旷白看懂了,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故作生气,“客气了啊,再说谢谢我就真生气了。”
望舒犹豫片刻,回身在男人推轮椅的手上拍了一下,像是再说:不气不气。
江旷白笑起来,感觉心里被塞了一块棉花糖,软绵绵甜滋滋的。
所有的检查做完,是扭伤了,并不算严重,只不过要好好养几天,尽量不要下地走动,开了一些药就回家了。
望舒觉得他小心一点走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江旷白持反对意见,他严格遵医嘱做事。
尽量少下地,他就没让望舒下地走过,全程稳稳把人抱在怀里。
望舒提了两次他可以自己走,都被男人驳回了,“别跟医生犟,听话的病人才好的快,你一定要自己走,万一加重伤情,还得再进一次医院,到那时候说不定恢复时间更长,我抱你的时间也更长。”
望舒果然不说话了,乖乖窝在江旷白怀里。
“这样多好。”江旷白笑起来,换了个姿势抱望舒,腾出一只手把他乱了的头发整理好,然后恢复两手抱法。
………
望舒一整个沉默住了,眼神落在江旷白手臂上,抿了抿唇。
这个臂力,吃核桃的时候都不用工具敲,徒手就能捏开吧?
非常非常非常感谢追文评论的小天使们[烟花][烟花][烟花]
鞠躬,晚安[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