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笑声在午夜里低闷压抑,他用靴尖挑起姬丞的下巴。
“废物。”他说完猛力的一踹,姬丞向后翻滚数圈。
“王爷。”桂娘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嵌固住她的两名士兵,奔向姬丞。
“呦,真看不出来,你们还真是主仆情深。”
太子姬鸿给手臂上的弩上箭,对着桂娘二话不说直接发射。嗖,嗖,两箭。
姬丞抱着桂娘翻滚,躲开两箭。
太子愤怒,如此近距离竟然被他们躲开,而且还是姬丞这个废物,他气急败坏的喊道:“姬丞,本太子今日就是要你这个管事嬷嬷的命,你奈我何?”
太子抽出身边士兵的佩刀,大步走向贵娘。
姬丞先他一步从地上爬起,在太子姬鸿刀落时挡在桂娘前面。姬丞能够感觉到头顶的压力,太子及时住刀,大斥:“滚开,别怪我不讲情面。”
姬丞大口喘着气,强忍应急带来的身体干呕,说道:“如果我死了,你回去不好交代。”
“你什么意思?”
“太子能够前来搭救我。应该不是出于好心吧。是父皇让你来护我周全。”
太子眯起眼睛看着姬丞,听她继续说。
“出发前父皇同我说,会派你来护送。”
太子一双眼睛紧盯着姬丞,他在探究姬丞说的话是真是假,他问道;“出发前你进宫了?”
姬丞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迟疑,回答道:“没有,是王公公代传的口谕。”
她知道东宫眼线众多,太子不见得派人监视她,但是每日皇上的动向定然是了如指掌,太子的试探姬丞怎会不知。
太子姬鸿年近四十,继太子位已经十七年。近几年三皇子得到祝太尉的支持,渐渐与他平分秋色。他虽然是太子又有宰相王简扶持但是手里却无兵权。
此次禹国与卫国大战,大夏群臣对禹国的策略分为两派,一派提议交好,一派提议趁机起兵收复失地。正在意见不和时,禹国皇帝归还一座城,但是前提要大夏一名皇子做质子。
太子是交好派,三皇子是交战派。宰相王简算准三皇子的人会从途中对质子下手,所以姬丞一行人出城,太子的人就紧跟其后,决不能让质子死在途中。
太子命人取来信笺和笔,扔在地上,他对着姬丞说道:“刚刚刺杀你的是三皇子的人,你现在给父皇书信,把今日的事情说清楚。本太子就饶了你这个管事婆婆的不敬之罪。”
“太子殿下,我不知道刚刚要杀我的人是谁。我没有证据,没办法跟父皇说是三皇兄做的。”
“这么说你是想做他的人?别以为父皇封你当王爷,你就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长悦王,废物就是废物,我是太子,站队你都不会,活该你是废物质子。”
姬丞拄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太子殿下说的对,我不过是个废物质子。”说话间姬丞从身边士兵手里抢过匕首,太子吓的连连后退。
姬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一闪即逝。她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喉咙,说道:“太子要是再逼我,那我这个废物质子不做也罢。”
太子见姬丞是要自杀,气急向身边的士兵怒吼:“愣着做什么?先把那奴才杀了,我看她能怎么办。”
姬丞的匕首刺进脖子,已入半寸。
太子震惊大喊:“停,快住手。你们也住手。”他原本想吓唬住姬丞,哪想这家伙竟然真的不要命,此时太子有些质疑宫中传言。这六皇子真的是个废物吗?
“姬丞,你把匕首放下,有事好说。”
姬丞算到太子不敢真的让她死,眼下她见好就收,马上又变成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不是要与太子作对,也从没想过要站到三皇兄的那边,实在是我无足轻重。我自然知晓,要不是我来当质子,我也不会是长悦王。太子殿下,我不过是想活着,此去禹国我怕是万难再回来,在那边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姬丞一口气解释众多,随后放下匕首,带着哭腔拉起桂娘,“我万不能得罪三皇兄,否则比去禹国死的还快。”
一阵冷风吹过,周围沙沙作响,一名侍卫在太子身边耳语。
太子迟疑过后迈向姬丞,捏住她的胳膊,脸上硬挤出笑容说道:“刚刚是皇兄与你开玩笑,怎么还哭上了。此去禹国路途遥远,皇兄派他们护送你。”
“多谢太子殿下。”
丑时三刻,姬丞靠在马车里,桂娘掌灯为她包扎。
出城不过一日的功夫,她经历两场生死,劫后余生的感觉说不上太好。
她从怀里取出翠玉杯,杯体盈盈绿光,她想到小时候在娘亲墓室里玩耍时,虽然黑暗但却踏实。如今有烛光却觉得害怕。
距离断崖南行五里,黑衣护卫敲击树木,从黑暗里出现五人,接着是十几匹马。
片刻,一名黑衣归来,他双手抱拳对着长公主说道:“按殿下的吩咐,属下已经让夏国太子的人知晓有人在暗中。”
“嗯。那...”李安棠本想说那废物质子怎么样,但随即改口说道:“长悦王怎么样?”
“回禀殿下,长悦王已经回到马车休息。”
今夜李安棠对这位质子的认识算是经历了几个反转。起初细作告知李安棠,夏国派来的质子是夏国皇室的废物,虽然被封王但是地位不值一提。
李安棠看到姬丞后对她莫名的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但是觉得此人过于懦弱,没有一点王者风范。就算去到禹国日后也难派上用场。接着在那个管事婆婆的生死之际,她竟然以命相搏。
这让李安棠对她心生几分佩服。可是佩服的时间不过一刻钟,又见姬丞向太子求饶,还哭哭唧唧。
李安棠当下没眼看,先行离开。
最后她还是安排手下故意弄出动静,让夏国太子的人知道还有人在。
李安棠一阵大无语,想到眼下三国之间的逐力,竟然系在这个人的身上,多少有些可笑。
次日辰时,姬丞一行人启程继续赶路。桂娘一夜未合眼,马车一动,她打起瞌睡。
行驶三个时辰,姬丞在马车里闲来无事,看舆图来打发时间。
太子骑马看到马车内姬丞在看地图。不禁出言讥讽。他说道:“长悦王可看得懂这舆图?知不知道我大夏在舆图的哪里?”太子此话一说周围的侍卫一阵大笑。
姬丞不当回事,她笑着拱手,“太子殿下博学,要是能教导臣弟几分,臣弟当万分感谢。”
“哈哈哈!”人性本如此,谁又不爱听赞美的话。尤其是太子仗着自己比几位皇子大些,总是爱说教卖弄。太子拉住缰绳,让马的速度降下来。
“我大夏在西洲大陆最东端,西北接卫国,西南接禹国。”
姬丞眼睛盯着舆图,心里暗想,莫不是真把她当废物了。
太子来了兴致,岂是一句话能结束话题的。他接着问道:“你可知为何禹国归还三江城给我大夏?”
姬丞摇头说道:“臣弟不知。”
太子得意道:“想你也不知。你不会是以为,是你去做质子换来的吧?”周围侍卫又是一阵哄笑。
姬丞也笑了笑。
暗处的李安棠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家伙果真是白痴,人家数落到眼前她还笑得出来。想她堂堂禹国长公主竟然被派来暗中保护这样的人,李安棠心里一阵恼火。
“眼下禹国和卫国开战,归还三江城不就是怕我大夏和卫国联手对他形成北向夹击之势,这都不知道。难怪都说你是废物。”
姬丞不与他辩驳。
太子的一名亲信发问:“依殿下看,这次大战,卫国和禹国哪方能胜?我们是不是也要防着点卫国?”
“我大夏和卫国之间有昆山为屏障,难有大部队过山,自然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这胜负嘛。”太子捋着胡须。
他思索一阵说道:“必然是卫国能胜。卫国士兵骁勇善战,依我看禹国就该去求和,而不是应战。”
亲信弯着腰拱手,“还是太子殿下仁义,求和是为百姓着想,我大夏能有太子殿下是我等的福气。”
姬丞心道:“蠢货,天天说别人是蠢货,到你自己头上,是蠢货加怂货。”
与此同时,林子里的李安棠也在心里骂了句,蠢货。她想大夏能有这人当太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等将来有机会,她必会挥师北上。
黑衣护卫前来禀报:“长公主殿下,你要不要先去三江城?在那里等夏国质子?”
“怎么了?”
“暗卫探到,昨夜断崖处除了大夏太子和我们还有数十人在暗处。”
李安棠心下一惊,自己当时竟然不知晓。
“可有探到什么?”
黑衣护卫摇头说道:“殿下,属下未能探到有用的信息,不过我们能知道昨夜有人在,还是对方特意留下的蛛丝马迹。”
李安棠想了一遍,应该不是自己那两位皇兄,不然他们一定沉不住气。卫国的?应该也不是,不然他们不会特意让自己知道。
李安棠看着官道上的马车出神,也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想法,不会是这位夏国质子的人吧?
随即李安棠摇头,可能连日赶路让她的脑子有些不好用,这么懦弱废材的人怎么会有外援。
姬丞无心再听太子的吹嘘,她枕着胳膊,看向树林里。悠哉的样子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李安棠看到姬丞看向自己的方向,迅速低头,然后被自己逗笑,料想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存在,再抬头时,姬丞的视线果然转移到别处。
李安棠不禁暗骂:“真是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