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总是暗暗的,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外面还是挂起了大风,这对羽人来说,是最致命的天气,自从大战结束后,这样的天气已经维持了十几年了,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上这么几回,作为皇室的唯一继承人,羽理理已经习惯了听大巫的唠叨,她看着外面被吹走的树叶,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
“殿下,殿下,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大巫察觉到这位年轻的殿下在走神,连忙把手上的木杖振了地面几下,想要吸引殿下的注意。
“听见了,听见了,大巫每次都是那么几句话,我都会背了”羽理理懒懒散散的收回了目光,转身坐在了天台的石墙上,撑着手,装模做样的看着大巫,企图能混过去。
大巫许是没察觉到这位殿下的心思,自顾自的继续说了起来,这是休合十七年,九州各族签立停战契约的第十八个年头,在此之前,几乎各个种族都在打仗,连羽族也不例外,在这场混战中死伤无数,各族都经历了惨痛的代价,最终缔结盟约,约定七十年内终不再战,各族得以修养。史称休合世纪。
羽族在最后一战中受损严重,各部落之间更是七零八散,坠入大陆各处,至今毫无消息,更重要的是维护羽族生息的羽心石在大战中破碎,羽族自此无法开翼,命运危在旦夕,不过年轻的继承人此时并未意识到羽族的危机正悄然来临。
不过是讲一些羽族的历史,有什么好听的,羽理理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两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都会背了,还是话本里讲的更有趣些。羽理理从远处望去,天上的云黑压压的一片,连带着一时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大巫的课还没讲完,羽礼制的人就匆匆过来询问登基大殿的事,羽族不可无主,大家都在期盼这位公主的继任大殿,希望能改变羽族未来的命运,
羽理理看见来人立刻收起了玩闹的表情,从石墙上下来,毕恭毕敬的站好了。
“殿下还应稳重才是,现在这幅样子如何才能担得起羽族的未来”羽青颖把准备好的登基礼账递给羽理理,上面写好了这次登基的各个事宜。
羽理理面对这位大她二十岁还要多的姑姑,总是有些底气不足,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羽青颖的事情一样,她沉默的接过那本礼账,随手翻了开来,只见礼账上的字密密麻麻,多的令人眼晕,“羽姑姑,放心,我肯定在登基大殿前看完。”
“登基典礼还需十日,还望殿下勤勉”羽青颖冷冰冰的说完话,看了眼这位年轻的继承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羽理理只当没看见这让人不适的眼光,默不作声的翻着手上的书,等着羽青颖下一步的指示,但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并未多说什么,又行了礼数不失分寸的告退了。
羽理理看着羽青颖离开的背影才放下拿在手上的礼账。
“殿下,等你长大就好了”大巫轻声安慰着殿下,羽理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又恢复了平常懒散的样子,轻轻的笑了下。
“殿下,你可知今日起的什么风”大巫看着桌子上被吹开了的礼册,随口问到,
“大巫莫不是框我,这风吹的四面八方,让人如何辨别方向”岛上的风总是漫无目的的刮着,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又是何时结束的,等起来时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好久,羽理理已经习惯了这些风的存在,总忍不住想,或许她就是其中的一股风,不然怎会让她这么喜欢,又这么得心应手,仿佛她一摆手,风就过来了。
大巫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
方向?风的方向究竟是什么,羽理理想不出来,就像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当上羽皇一样,明明大家都明白,自己当与不当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门外的人看见大巫走后才敢推门进去,大巫是全羽族最有智慧的人,大家都说她为人和蔼可亲,可羽校就是很怕她,每次大巫她总是漏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仿佛自己抢了她什么宝贝一样。
羽理理随手翻看着这些礼账,抬头就看见羽校进来了。
“殿下,可学习累了,我炖了菌丝羹,还热着快试试”羽校自幼就照顾着羽理理,事无大小,总是做的细致认真。
“还是羽姐姐疼我,我正饿着呢”羽理理放下手上的礼账,拿起勺子喝了几口,“羽姐姐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
羽校只是笑笑,默不作声的把桌子上的羽账收拾好,挑了几个重要的念个羽理理听,她知道过几日就是殿下的成年礼了,这些东西马虎不得。对于这位年轻殿下,未来的羽皇,羽校总有种照顾幼崽的感觉,明明自己比她大不了多少,可就是忍不住多照顾一点。
另一侧大巫殿中。
“你对她也未免太过苛刻了”大巫不满羽青颖的教育方法很久,一直认为她对羽理理太严厉了。
“是你太仁慈”羽青颖放下手上的茶杯静静的看着星轨的运转,她这次前来,是想知道羽族未来的运势。
尽管在此之前大巫已经推演过几十遍了,但结果都一样。
大巫是个五十多岁的羽人,这个年纪在羽族算不上年轻,甚至可以说老了,她本不应这么早继承大巫之位,可奈何上一任大巫也就是她的师父死在了最后的一场大战中,又只有她一个徒弟,所以早早继位,但推演之术掌握的不多,成效更是差强人意。
大巫看着推演的结果,跟以前别无二致,大巫叹了口气,叫住要走的羽青颖,“羽掌制,好不容意来一趟,不如坐下喝杯茶。”
自从那场大战后,羽族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了这位长公主手上,大巫是跟着羽青颖走过来的,自是知道这位至交好友的性子,若不是那场意外,现在的羽族或许不是这样。
不知不觉夜色正浓,满满十八大页的注意事项还未梳理完,年轻的小殿下就困了,羽校看着羽理理在床上睡着了,轻声把行宫的东西收拾了收拾,又准备好明天上课要用的东西,才把灯火息了悄悄离开。
羽理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到了后半夜还是被惊醒了,这已经是最近第三次了,最后无奈决定出去走走,
晚上的宫殿静悄悄的,羽理理百无聊赖的走在这条早已走过上百次的路上,漫无目的的消费着慢慢长夜,路过羽校房间时,发现屋里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羽姐姐在干嘛”
羽理理想要走过去,却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连忙躲了起来,好在来人并未发现她,径直走进了羽校的寝殿。
“怎么还不睡”语气虽有责备之意,但羽理理听出了那份独有的温柔。
“阿娘,这么晚了你怎过来了”羽校放下手上的针线,给来人让了个位置。
羽青颖最宝贝的就是她这个女儿,她只坐在旁边,仔细检查着礼服,衣服已经缝了大半,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缝衣服人的稚嫩,有些线条处理的太过生硬,羽青颖开了另一盒针线,帮着处理了这些线条。
“殿下的登基礼服已经做好了,这件衣服即使做好了,也用不上”羽青颖刚和大巫聊完,路过羽校房间时,就看见里面亮着光,这件礼服已经缝的七七八八了,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瞒着她熬了多久。
站在窗后的羽理理这才想起来,如果没有登基大殿,那她成年礼上应该穿着这件衣服。她看着羽青颖教羽校缝衣服的样子,虽然还是板着张脸,但她的神情依然不是面对自己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跟教自己时完全不一样。
羽理理收回了眼光,她自幼便失去了父母,心里总是有些落寞的,不知不觉走到了天台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应在地板上,抬头一看,大巫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天台上,望向外面,不知神色。
羽理理悄悄走到大巫身后,想要悄悄走到她身后,大巫像是提前知道一样,在她还没走近时,就转过身来,坐到了一旁的石座上。
羽理理讪讪地笑了笑,也坐到了她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星星,明明小时候还能看见很多,
大巫察觉到羽理理的兴致不高,却也没办法出声安慰,她知道小殿下终是不想登基的。
大巫看着女孩,羽理理出生的时候,刚休战不久,但羽族百姓还终日惶恐不安,没了羽心石的庇佑,羽族无法开翼,民间纷乱不断,为了羽族的振兴,羽后用毕生功力传给尚在襁褓的孩子,并定下誓约,羽族继承人必会带领大家渡过危难,重铸羽心石,三个月后,更是直接献祭了羽神,那日许久不下雨的羽州岛下起了三天三夜的大雨,人啊,或许都是那么迷信,他们相信这是吉祥的征兆,相信了羽族未来的继承人。
羽理理自小是被她们这些老一辈的臣民拉扯大的,看着那么小的孩子一点点长大,说不心疼是假的,大巫是经历过大战的人,看见过死伤无数的战场,硝烟在空气游荡,尸血的气息压的人喘不上气,在死亡面前,总是容易变得脆弱,所以见到新生的生命总是觉得那么美好,对大巫而言,羽理理就是这样的存在。
有的人死去,有的人诞生,新生命的到来渐渐改变了沉闷的羽族,大家慢慢习惯了不能四处飞的日子,也习惯了现在各个部落生活在一起,慢慢凝聚成一个部落的生活,大家都在平息着大战的伤痛,又或期盼着羽族新的未来。
“殿下即使登基了,殿下依然是殿下,羽理理依然是羽理理”大巫把羽理理前面的头发别在了耳后,羽理理走的匆忙,并未束发乱糟糟的很,大巫还在她很小的时候绑过,长大了反而是第一次。大巫把早已经准备好久的发绳拿了出来,帮羽理理绑上了。
“我害怕,大巫”羽理理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靠在大巫身上,感受着身边人的温暖,离登基大殿越近,那份不安也就越近。大巫静静地抱住羽理理,轻声拍着后背,羽理理听着大巫的安眠曲,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