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州的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崔宝珠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烛火早已熄灭,月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轻手轻脚走向书桌,视线游动着,突然被书架上一个小木匣吸引。
匣子半开着,露出里面褪色的布老虎和几封边角起毛的家书。最上面那封露出"二弟亲启"的字样,笔锋遒劲中带着几分笨拙——像是小孩子写的。
崔宝珠的指尖在匣边顿了顿,没去碰那些家书。
她转向书桌,账册静静躺在那,仿佛在等待她的到来。
"里面可千万别有爹爹。"她咬了咬下唇,默念。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忽然在某一处僵住——"崔明远"三个字赫然在列。
"爹......"她轻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医案,也是这般厚实挺括的纸张。
她深吸一口气,借着月光翻看起来——
"景和三年四月,军退金疮药三十箱,经崔太医转售惠民局,差价二千两..."
"景和三年六月,过期麻沸散二十坛,崔明远引荐售与江南药商..."
......
崔宝珠的额头沁出冷汗——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的数额不小,虽未涉及假药,可渎职之罪是免不了的。
"怎么办......"她盯着账册,胸口剧烈起伏。
想把账册塞进怀里带走,又慌忙松开。
翻到有父亲名字的那几页,指甲在纸缘抠出月牙形的痕迹。
"刺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炭盆里的余烬忽地爆出个火花。
她接连将那几页罪证撕下,团成一团扔进炭盆,火苗"腾"地窜起来,烤得她耳根发热。
窗外,谢珩的身影隐在雨幕中。
"主子,要进去吗?"雀九低声问。
"随她去。"谢珩的指节在廊柱上叩出轻响,惊得崔宝珠猛地回头。
"谁?"
只有穿堂风掠过她的鬓发。
崔宝珠长舒一口气,将账册原样摆好。
夜风拂过,吹散了炭盆里最后一缕青烟。
那些被烧毁的秘密,就像她与谢珩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和信任,再也拼凑不完整。
次日一早,凄厉的惨叫从厢房传出。
"啊——!"周汲醒来时,□□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
"周公子醒了?"柳思湄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眼圈通红,"您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我......我这是......"周汲脸色惨白,突然想起什么,惊恐地摸向身下,"我的......我的……我废了?"
"是嫂嫂下手太重了。"柳思湄垂着眼睫,声音义愤,仿佛昨夜受辱的不是她。
"嫂嫂那一棍子,正好打在要害处。大夫说......怕是以后都不能人道了。"
"崔宝珠!"周汲目眦欲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杀了你!"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推开。谢珩倚在门框上,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水洼。
"思湄,随我来。" 他说。
周汲缩了缩脖子,装死。
柳思湄亦步亦趋跟上。
门外,谢珩盯着她,警告:"适可而止。"
"我不明白..."
谢珩的声音冷得像冰,"周汲是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
柳思湄想起昨夜的事,脸色一僵。
"你怎么知道我在明月州?" 谢珩话锋一转,进入正题。
柳思湄绞着手指,"我......我听说这里有瘟疫,就......"
"我在回蜀都的路上偶然路过明月州,除了雀九,没人知道我在这。"谢珩向前一步,阴影笼罩着柳思湄娇小的身躯,"是谁告诉你的?"
柳思湄的睫毛剧烈颤抖,最终崩溃般哭出声:"是谢琅哥哥...他说你在明月州救灾,让我带药材来帮忙..."
谢珩眼神一暗。果然如此。
鸩鸟号被劫那日,他故意留了曹金宝一命,就是想顺藤摸瓜找出三皇子在西南的接应人。
却没想到,这条藤竟然牵到了自己兄长身上。
"珩哥哥?"柳思湄怯生生地唤他,"你生气了吗?"
又抓住他的衣袖,"我知道错了...我只求一个侧室的名分,绝不会与嫂嫂争..."
拐角处,崔宝珠僵在原地。
她本想试着和谢珩提一下冯敏之的事,却不想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胸口莫名发闷,有点酸。
"三日为期..."冯敏之的威胁在耳边回响。她咬了咬牙,转身朝大牢方向跑去。
大牢静得诡异。
崔宝珠提着灯笼,警惕地环顾四周:"有人吗?"
无人应答。冯敏之的牢房门大敞着,他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冯大人?"崔宝珠小心翼翼地靠近,"你怎么..."
话未说完,冯敏之突然栽倒在地,面色青紫,嘴角溢出白沫。崔宝珠惊得后退一步,灯笼"啪"地掉在地上。
"你......"崔宝珠惊得后退一步。
冯敏之向她伸出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然后,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轰然倒地。
"来人啊!救命!"崔宝珠冲上去扶住他,却为时已晚。冯敏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没了呼吸。
"杀人了!崔大夫杀人了!"狱卒不知从哪冒出来,扯着嗓子大喊。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崔宝珠茫然地抬头,正对上谢珩惊愕的目光。
"不是我......"她下意识辩解,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谢珩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来,目光在她和冯敏之的尸体之间来回扫视。
那一瞬间,崔宝珠在他眼中看到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探究,甚至失望。
"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崔宝珠越想解释越是觉得委屈,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不是我......"
谢珩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检查冯敏之的尸体,在对方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
"砒霜。"他沉声道,目光复杂地看向崔宝珠。
就在这时,一个明朗的声音从牢房入口传来:"终于找到你们了!"
谢琅摇着折扇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一队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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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与谢珩长得毫无相似之处,看似敦厚沉稳,可细长的眼睛里总带着几分算计的光芒。
"大哥。"谢珩的表情瞬间变了,方才的冷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的手搭在谢琅的肩膀上:"你怎么才来?我在这个鬼地方都快闷死了。"
“我还怕来得早了,耽误你在这当英雄。” 谢琅轻飘飘说着玩笑话。
镇南王谢渊与王妃郑氏婚后多年无子,膝下只有侧室所生的谢琅,一直养在郑氏身边。
当时,谢琅作为镇南王府唯一的子嗣,九岁那年,被皇上封为世子。
两年以后,郑氏诞下嫡子谢珩。谢珩从小身子骨弱,镇南王夫妇便一直娇养着他。
兄弟二人年岁差得多,倒也和睦,尤其谢琅,在人前极谦让爱护这个弟弟。
这些年,谢珩年岁渐长,在王府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像是有意避开与谢琅争锋。
谢琅低头看着冯敏之的尸体,踢了一脚,确认他死透了。
抬眼,目光在崔宝珠泪痕斑驳的脸上停留片刻,别有用意赞道:“弟妹巾帼不让须眉。”
“她懂什么。”谢珩嗤笑一声。
"原来是你的手笔。" 谢琅顺理成章把冯敏之的死,安到了谢珩的头上。
"冯敏之本就罪该万死,这下倒干净。"
谢珩一把搂过崔宝珠的肩膀,动作亲昵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谢琅探究的目光:"女人家胆子小,见不得这场面。"
他转向崔宝珠,语气轻浮,"是不是啊,娘子?"
崔宝珠僵硬地点了点头,不明白谢珩为何突然变了个人。
谢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听说二弟前几日烧了艘船?"
"你说鸩鸟?"谢珩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谁让那帮杂碎抢了我漕帮兄弟在码头的生意。怎么,那船是大哥的?"
"怎么会。"谢琅折扇一合,"只是好奇二弟为何突然对漕运生意感兴趣了。"
谢珩大笑:"我哪懂什么那些?纯粹是出气罢了!"
他凑近谢琅,压低声音,"大哥要是心疼损失,改日我让赵铁头赔你。"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好了,这明月州的烂摊子也该收场了。"谢琅"唰"地合上折扇,在掌心轻敲两下,"路修好了,药材也有了,我已命人从蜀都调来三万石粮食,明日就到。至于这些灾民——"
他瞥了眼牢房外探头探脑的百姓,"按户发放路引,让他们各回原籍便是。"
崔宝珠猛地抬头:"这怎么行!洪水刚退,房屋田地都毁了,他们回去——"
"新的知州不日便到。"谢琅不容置喙地打断她。
他突然凑近崔宝珠,压低声音,像是调侃:"弟妹还未进门,就想当家了?"
谢珩横插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吊儿郎当道:"我家娘子这是菩萨心肠。"
"行了行了。"谢琅摆摆手,转身朝外走去,"仪仗队就在城外候着,喜娘都带了三个——父王说了,让你们即刻启程回府完婚。"
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明月州…就不劳二位再操心了。"
夜风卷着残叶掠过脚边,崔宝珠望着冯敏之青紫的尸体被草草拖走,突然意识到——明月州这场戏落幕了,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