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榆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系统复述。
【逃跑。】
华榆弦:“我靠我好感度刚刷完你就让我逃?你嫌我死得不够早还是死得不够惨?”
系统故作正经解释。
【逃跑可以刷反派黑化程度。】
TM的黑化程度刷上去最后遭殃的是他啊喂!他难道想当惨死白月光吗!
华榆弦看着桌对面亲自替他煮茶的谢闻落,心里有些复杂。
煮沸后的水雾缓缓飘远,隔出一道无形的屏障,茶水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氤氲飘向东宫砖瓦边枝桠上的霜雪,化为一片透明的凛冽。
逃出东宫,万一被抓回来,估计下场会挺惨的。
华榆弦把脑袋往毯子里塞了塞,开始盘算他的逃跑计划。
冬日里的京都依然人群熙攘,随意混进去还真没法一眼认出来,谢闻落短时间内大概率找不到他。
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在守卫森严的东宫逃到宫外。
于是华榆弦开始攒金叶子,他忽悠谢闻落:“我从前在月楚一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叶子,我很喜欢,你能给我一片留在身边吗?
果不其然,只要提到在月楚的苦日子,谢闻落什么都愿意妥协,当即给他塞了一袋子。
华榆弦反复抚摸都快摸出花了还舍不得放下那几片金叶子,那句诗怎么说来着?轻拢慢捻抹复挑。好像是这么用的吧?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华榆弦不想纠结,攒够了金叶子,开始在东宫到处闲逛,从东院逛到西院,从前堂逛到后厅,活像个莅临巡查的领导。
“昨个儿红烧肉太甜了,今晚少放点糖。”
领导路过厨房时吩咐道。
“哎,是是是,这就吩咐他们改。”老太监在东宫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迎来人生滑铁卢。
他是真没想到都快退休的年纪还会遇到领导抽查啊!这算个什么事儿?
领导又来到后院池塘的桥上,伸出两根指头敲了敲木桩:“这木桥加固一下,下回殿下要是掉河里了可怎么成?”
华榆弦大摇大摆走在前面,老太监跟个鹌鹑似地在领导身后连连点头应和。二人走着走着逛到后院一处角落,草丛后貌似有什么光芒若隐若现。
华榆弦当场两眼放光,挥手遣退老太监:“得嘞,您老就回去歇着吧,不劳烦了。”
老太监如蒙大赦,连多年风湿的腿脚不便都治好了,跑得飞快。
华榆弦没注意到这边,他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拨开草丛——赫然是一个狗洞!
这哪儿是狗洞啊!这是自由,是希望,是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华榆弦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希望!
看到希望的华榆弦在惊喜过后连忙又将草拢回去,拍拍蓬松,退后几步确定不会露出破绽后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阵东风是在三日后来的,谢闻落半夜被谢经传唤,华榆弦哪儿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瞅准时机背上他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趁着如墨夜色偷溜出了寝殿。
夜风呼啸着掠过东宫屋顶上的砖瓦,华榆弦鬼鬼祟祟背着包袱,悄咪咪推开寝殿侧边的窗户,在一个不算利落的翻身后成功混进了侧院。
华榆弦绕过一面墙,迎面看到一簇火光朝他而来,连忙往回走拐进角落——是夜里巡视的御林军。
东宫没怎么出过事,到了晚上巡视的守卫不仅人数稀少,态度也略显敷衍,几个跟在队伍中间充数的御林军已经困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因此华榆弦一闪而过的身影并没有被人捕捉到,那一队御林军打着火把又往东宫西边去了。
华榆弦长舒一口气,见人走远了,又背着包袱悄无声息奔赴后院。
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来到后院角落那个狗洞,他果断翻开草丛——
然后傻眼了。
特么哪个缺德的给他的狗洞补上了!?还修得这么坚固是生怕他打开吗!
希望在眼前破灭,华榆弦刚燃起来地那一点革命斗志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但还没等他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正朝这边而来,他甚至听到了谢闻落因略带怒意而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
“找不到人,你们明早自己去领罚。”
“是卑职疏忽,殿下息怒。”
“我不过离开了半个时辰,连个人都看不住?”
谢闻落的声音不难听出他此刻的心情一定降到了冰点,华榆弦自知闯祸了,正思考该怎么编个靠谱点的谎言,谢闻落的目光却已经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窥到他露在草丛外的那一点白色衣角。
脚步声越来越近,华榆弦心下暗叫不好,忽然灵光一闪,连忙从包袱里翻出几片金叶子。
侍卫紧跟上谢闻落:“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谢闻落在草丛前立住,确认那衣角就是白天用膳时看到的苏绣,嘴角扬起一个阴鸷的笑。
他拨开草丛,华榆弦正好转头对上他的眼。
谢闻落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震惊与意外。只听华榆弦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似乎应该谢闻落来问,但华榆弦就是要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谢闻落背光而立,神色隐在暗夜之中,看不真切。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问。
华榆弦把自己挖的那个小洞展示给他看——情急之下生挖硬刨的,他指甲缝里都还带着泥。
“我在挖洞啊。”他理直气壮。
“挖洞做什么?”谢闻落脸上怒色褪去几分,对他的回答十分不解。谁知下一秒,华榆弦就把从包袱里翻出来的金叶子全都倒进了洞里,末了还不忘填上土满意地拍了拍。
在谢闻落和侍卫诧异的目光下,他解释道:
“这个金叶子我很喜欢,埋进去种起来,等明年开春,我就有一树金叶子了,你借我的我还你双倍,怎么样?”
谢闻落:“……”
侍卫:“?”
于是次日,整个东宫都在传太子殿下带回来一个傻子。
傻子本人在院里好吃好喝养精蓄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椒盐猪。谢闻落面上并未表露怀疑,一切照旧,没有丝毫异常。
枯叶落了满地,干秃的枝桠在秋冬交接之际铺陈开一片萧瑟,衬得原本青灰的天空分外煞白。一只鹰自华榆弦头顶掠过,阴影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一阵凛风直往他怀里钻,华榆弦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华榆弦:“系统,逃跑任务完成度有多少?”
【20个完成点。】
华榆弦条件反射般“嗖”一下坐直身:“不早说?!”
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今晚谢闻落吃错药失眠在东宫乱晃,他也一定要逃出去!
华榆弦势在必得,立刻部署了周密计划——装狗爬出去不行,他装太监还不行么!
夜色弥漫,三更半夜的秋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华榆弦抱紧自己的胳膊,趁老太监巡查时偷偷踏进杂院。
偌大的院子里,基本瞧不见灯火,杂役大都睡了过去,华榆弦凭借自己敏捷矫健的身手成功翻窗溜进了老太监的宿舍,二话不说从衣柜里翻出他的衣服穿上。转身翻窗背上包袱,光明正大大摇大摆朝着东宫门口飞奔而去。
深沉的夜色将他的面容隐起来,守卫打量他几眼:“什么人?要去哪儿?”
华榆弦咳嗽几声,夹起嗓子:“我是吴公公手下的,要去宫外走亲戚。”
守卫又问:“可由令条?”
华榆弦妄图搪塞过去:“白日里公公事务繁忙,忘记签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再去叨扰他老人家不太好,大哥你给通融通融呗?”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细丝银子,塞到守卫掌中。或许是他学太监的嗓音实在很神似,又或许是因为银子的分量很足,守卫半信半疑扫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给通过了。
华榆弦一出大门就往后打量几眼,紧接着拔腿疾驰,一口气冲出去两里地,见没人追上来这才扶着膝盖大喘气。
苍天!鬼知道他多少年没练长跑了!这一跑快要了他半条命了。
深更半夜的街道上格外凄凉,华榆弦一路上连只老鼠都没碰上,夜风呼啸着掠过小巷,吹得烟尘四起,竟莫名有几分诡异。
华榆弦裹紧衣服,哆嗦着穿过小巷,终于在拐角口发现了唯一一家还亮着灯的脚店。
他翻遍荷包也没找出碎银,对着那片金叶子肉疼了好一会儿才放到柜子上递给掌柜:“要你们这儿最好的房!不用找了!”
掌柜捧着那枚金叶子,原本昏沉无神的双眼霎那间迸射出无比璀璨夺目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向远方倾泻而去,财神爷脚踏五彩祥云朝他而来,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面若冠玉……
财神爷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掌柜?掌柜!我要困死了!”
掌柜这才回神,笑得脸都快烂了,晃了晃头把脑袋里那些五彩斑斓的画面甩出去:“好好好,客观楼上请!”
掌柜滔滔不绝介绍起来,什么这儿是天下第一客栈,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已经在这儿开张了,产业传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反正不知道几代,绝对是品质嘎嘎高,服务态度嘎嘎好的百年老字号……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客房门口,华榆弦略带烦躁地开口:“先别讲什么待客之道了,我就想睡一好觉,您老人家消停会儿行么?”
掌柜连忙给他开门,满脸赔笑:“客官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华榆弦一脸倦色走进去,掌柜正要把门带上时,华榆弦的手忽然搭上门框:“早膳是什么时候?”
“明早卯时开始。”
华榆弦点点头,利落地把门关上了。
他脱了鞋子就把头往被子里埋,不出两分钟,彻底睡死过去。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系统感慨。
次日一早,梦中抱着一根大金条的华榆弦忽然被人拍了拍后背,他懒洋洋回头,定睛一瞧,和谢闻落对上了眼。
“我靠!”华榆弦惊醒,金条消失得无影无踪。
往窗外一看,外头天光微亮,显然还早,华榆弦却被这一出噩梦吓得睡意全无。
他揉了揉乱成鸡窝的头发,随意梳起挽成冠,下楼奔向生命来源,但一刻钟后,他对着一桌子早饭沉默了。
馒头蒸得不到位,啃起来又干又硬,粥里的紫米也没东宫里得香甜软糯,枣泥糕甜的发齁,莲子羹寡淡无味,华榆弦没尝几口就放下筷子,一点儿也吃不下去了。
这一定是谢闻落的阴谋!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抓住了他的胃,妄图以此来得到他的心,拴住他的人!
他华榆弦是那种人吗?
他拿起那块馒头啃了一口,表情精彩纷呈五花八门唱戏似地闪过一段由白变红再变白的表演,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一口喷出那块馒头。
没错,他华榆弦就是那样的人。
【恭喜宿主,解锁本书主角谢归吟。】
主角?“主角在哪儿呢?”华榆弦做贼似地四下巡视。
系统要是有表情的话,现在嘴已经笑烂了。
【就是刚才衣服上被你的馒头喷到的那个。】
华榆弦:“……”
他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还没等他计划好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夺门而出,谢归吟却不紧不慢用帕子把那小半块馒头拭去,目光移至华榆弦桌前。
“这位小友瞧着面熟,敢问尊名?”
华榆弦脑子轰地炸开。
这哪里是面熟啊?他们分明见过啊!
这人不就是从温泉池出来那夜,在东宫一闪而过的人影吗!?